“衡弟。”

他暮然回首,肖焜站在他的后面,背负着手,青衣长袍,温雅大度地朝他微笑,“英雄是有人识得的,不是须眉,而是红颜,我没说错吧?”

望着远处的凝月,肖衡笑了,“皇兄,母后说过缘有天定,爱有天意,如今我相信了。”

肖焜的眼光在落定在凝月身上,感慨道:“真是个奇伟的女子啊!试想她久居深闺,谙事不深,如此娇弱的女子,怎会顶风冒寒,还能爬到积满厚雪的山坡上去呢?”

肖衡再次大笑,“皇兄的意思是不相信?”

他过去拍拍肖焜的肩膀,开怀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皇兄,她就是这么做了。”

此时,随着号令大旗的红光,骑兵队列呼啸而过,战鼓齐鸣,欢呼赞叹声此起彼伏。兄弟俩相视一笑,这场神威浩荡的盛大阅兵,直到暮色来临时还未结束。

暮色苍茫之中,忽听中军司马一声惊呼:“不好!传太医!”

本来有说有笑的肖氏兄弟闻声转过脸去,不由神色变得无比恐怖。雍武皇帝面色苍白,在龙椅上晃了几下,一座铜像般轰然倒下了。

凝月这日随观礼的百官使节回到了庆陵王府。

雍武皇帝突发急病,整个王室乱作一团,肖衡一直待在皇宫里,并未回府。凝月起初守在皇宫里陪着皇后,等待太医传递过来消息,到了半夜,太医禀告皇上病势趋向缓和,皇宫里的人都稍微舒了一口气。

肖衡知道凝月的腿脚伤势还未彻底痊愈,便劝她先回王府歇息。凝月想了想,便顺从地答应了。

一回到庆陵王妃寝殿,采莲、菊仙围了上来。“娘娘,前段日子王府里出了大事,有几名公公被杀,真可怕。”

凝月解下风袍上的锦带,不动声色地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奴婢不敢问啊,况且王府的人都换新的了,一个都不认识。听说还要把我们两个送回御史府,娘娘,您可千万别让奴婢回去,奴婢可是侍奉娘娘半年了。”采莲诉着苦,愈说愈委屈。

菊仙连连点头,一个劲地抹眼泪。

凝月叹息道:“我何曾舍得你们俩走?等王爷回来,我替你们说说。”

两名丫鬟破涕为笑,跪地谢了。凝月示意她们起来,试探着,“那么多人全换了,可有逃跑的?”

“有。”两丫鬟争先恐后地回答:“那日士兵把整个王府都围了起来,可总管清点人数,愣是少了一个。”

“哪个?”凝天的身影在凝月脑海里一晃而过。

两丫鬟的回答正如她所料,“就是前两月新来护树的,长得眉目俊朗,那时我们还在替他惋惜呢,好端端的后生怎么成了公公?”

凝月淡淡说话,“这事知道就是,别传出去,小心被宫里割了舌头。”吓得两个丫鬟连声不敢,把舌头牢牢缩了回去。

翌日天色大好,清风尚带寒冷,殿前殿后洒满了阳光。因为皇帝的龙体,皇室上下少了过年的气氛,庆陵王府更显冷清。青石步道清扫得不染一尘,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有大片的积雪,几只麻雀在上面飞来飞去。

凝月站在殿外,默默地想着心事,一名小宫人小跑着过来。

“娘娘,御史府来人了,说殷大人有急事商议,问您能否赶去一趟?马车就在外面候着,说是去去就回。”

“让他们把马车牵进来吧。”凝月的声音冷漠,这个殷其炳,她看见他就浑身不舒服。

马车过来了,凝月上去,顺便让采莲将烫婆子拿来,掖在身上。

出了王府,穿过热闹的街面,马车往柳荫道一带走。凝月眼看外面的风景,感觉不妙,便朝押车的喊:“你们要到哪里去?”

押车的回过头来,露出满嘴黄牙,似笑非笑道:“娘娘,跟我们走吧,宋爷让您去一趟。”

马车飞快,转眼就到了宋府大门。凝月被人从马车内拽了下来,大门两旁的石狮怒目圆睁,大张着血盆大口,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身边的宿卫气力大得让她无法挣脱,踉踉跄跄间就被拽进了宋鹏的客厅内。

“宋爷,人给您带来了。”

客厅内森森阴寒,凝月只看见几道模糊的人影,而宋鹏正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整张脸隐在重重阴翳下看不分明。

“你想干什么?”面对如荒野里恶狼的瞳仁,凝月惊惧地后退一步。

她的话音刚落,宋鹏的手陡地挥将过来,耳边像是夏蝉交鸣,脸颊一阵抽紧地疼痛,凝月整个人被击倒在地。

“冷凝月!”

宋鹏弯身一把揪住凝月的衣襟,提起来,鹰隼的目光耀得骇人,“敢背叛我宋某的,宋某绝对不会放过!来人,把她绑起来!”

四面宿卫领命,将凝月拖到木柱旁,五花大绑着,令她丝毫不能动弹。麻绳穿过厚实的棉袍并未伤及肌肤,全身的骨骼却在格格作响,阵阵剧痛袭来,一时凝月咬紧了牙关,头顶上的雕梁,模糊着逐渐弯曲。

宋鹏抬起她的下颌,用力到指节发白,眼里的那股怒火熊熊燃烧,带着阴沉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清雅高洁,好个绝世美女,你还真当自己是肖衡的正妃了。冷凝月,别忘了你姓冷,你只是我宋某安插在肖衡身边的一只狗,一只发情的母狗!”

“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替你做事的!”凝月感到前所未有的折辱,她大声地叫喊起来。

看见她反抗,宋鹏反而阴阴一笑,声音如三九天冷峭的寒冰:“宋某在你濒临绝境之时收留你全家,你却认敌为友,负我祖先,对于像你这般忘恩负义的人,宋某现在就要你还清这笔债!”

随即大手一挥,凝月惊惧的目光顺着宋鹏的手指望向厅外。此时,长风顺着半掩的门扉灌入,顺风而来的是一阵阵哀号之声。

“宋先生,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救命啊…”

那声音愈来愈清晰,如千万枚钢针扎入凝月耳内,熟悉得她脑子一阵轰鸣。

是哥哥凝天。

果然,血污满身的凝天被人拖拉着进了客厅,被扔在大厅中央。凝天挣扎着,滚爬之处,留下道道斑驳的血迹。

“哥!”凝月嘶声叫起来,眼里呈现出悲壮惨烈的痛。她转眼面对宋鹏,颤着声音发问:“我哥哥犯了什么事?你这样待他。”

宋鹏背负着手,缓缓踱到凝天面前,哼声道:“你父亲果然养了一对好儿女,你家哥哥欠了人家两千两银子无法还,竟然打我银库的主意,杀死账房主管,将偷来的银子成袋往外运,如今人赃俱获,你说,这杀人又偷窃,要不要送去官衙啊?”

“哥…”凝月心痛如绞,眼里涌出泪水。

这才彻底醒悟,自己单纯的寻仇之路,已经把凝天也牵扯进来了。宋鹏的大网编织得天衣无缝,他们兄妹俩已经彻底坠入其中不能自拔。无论怎样,他们的命运被牢牢控制在宋鹏的手掌之中,只要他们稍稍异动,宋鹏迫人的煞气便会将他们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凝天在凄楚地叫:“凝月,救救哥哥…”

凝月的声音很软弱,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宋先生,你想怎样?”

宋鹏听出了凝月声音中的无奈,脸上的阴气丝毫不减,“你哥哥是生是死,还不是你当妹妹的一句话?你们欠宋某的,这辈子想还斗还不清,唯一的只能乖乖待在肖衡身边,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向我禀告。”

“凝月,你答应啊,你快点答应宋先生啊!”凝天哀哀地催促着凝月。

宋鹏伸出一只脚,长靴踩在凝天的脸上,发狠地碾着,直至凝天嗷嗷惨叫,整张脸扭曲变形。

凝月含泪望着自己的哥哥,眼里的悲哀和痛楚交织地沉淀,唇边却是一丝笑,“就算如此,殷大人也不会答应,你不是承诺在这一年半载里只好殷雪玫的病吗?”

宋鹏长袖一挥,带起满地寒气,“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离殷雪玫康复之期绰绰有余,不是才半年吗?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救下你的哥哥,爬上肖衡的床!唯有如此,你们欠我宋某的才能一笔勾销!”

“凝月…救救你哥哥…”凝天凄恻地叫着。

凝月隐忍痛意的眼里满是泪光,手指紧紧攥着,没有感觉,似乎已麻木。

“宋先生,我们只是一介平民,与你无冤无仇…”身上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凝月只能默默承受着,“我可以答应你,等到殷雪玫进王府,你一定要放我们自由。”

“这是自然,”宋鹏的口气稍微缓和,嘴角甚至抽出若有若无的笑,“宋某做事绝不食言,答应过的,一定兑现。”

凝月垂眸沉默着,宋鹏已经有十分把握,悠然把玩起案上的玉石,“开春就要科考了…”话只说了一半,他轻轻笑了笑,等待凝月的回答。

“好,我答应。”凝月的声音依然很低,显得无比沉重。宋鹏将玉石轻放在案上,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宿卫过去给凝月松绑。

宋鹏踱到凝月面前,上下打量着她,食指划过她脸上如玉的肌肤,笑容中说不出的张狂轻慢,“刚才下手重了点,会慢慢退去的。如若现在肖衡在你面前,他定会心痛不已,哈哈…”

他仰头得意地大笑,凝月愤懑地瞪了他一眼,径直往外走。她的衣衫虽然完整,但已凌乱,身上那股酸涩的疼痛像火燎般,她不禁抚住了双肩。

经过凝天面前,她放慢了脚步,将悲凉的视线一点一点地射入凝天的心。凝天一惊,慌乱地避开了凝月的目光。凝月也不再看他,她走得不稳,狠狠退开客厅大门,门扉撞在墙壁上,哐当得巨响。

凝天恍惚地坐在地面上,赓爷拍拍他的肩,笑道:“戏演得不错,凝天兄弟,回去好好把这身血污擦了。”

凝天乖顺地答应着走了。宋鹏自客厅漫步出来,目光依然阴郁。

“宋爷,尽给这小子好处,太便宜他了。”赓爷咬牙道。

宋鹏鄙夷一笑:“这种野小子,不比理会,就算几个月后他们想离开京城,到时候的翼国可是天翻地覆了。”

“宋爷,小的已经派人北上了,北胡一带大雪封山,三、四月间即会冰雪消融。”

“好!雍武病情陡发,势必会立肖衡为储君,肖衡羽翼未丰,朝廷动乱,正式我们振兴霸业的好时机。只要联合北胡遗族,等他们饶过轺国南下,到时候里外夹攻,肖衡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

宋鹏森然而笑,笑声阴险,在客厅上空绕梁盘桓,久久不散。

寒霜冷,风竹敲出肃杀之声,凝月漫无目的地在庆陵王府走着,衣袂裙角在风中飘飘欲飞。

“娘娘,大冷天,您就在殿内歇着吧。”采莲不断地搓着双手,呵了口气。

凝月只管往前面走,过了云曲桥,便是芙蓉洲。每当有心事时,她就会不知不觉来到芙蓉洲畔,四周远眺,看周围的风貌,心中自有潇洒除尘之致。

而今日,不尽的愁绪如同残花败叶,黯然弥漫天际。

自己终究是走错了路!

四野空阔,风儿划过水面,一波一波地起着涟漪。她闭上眼,不敢回顾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与其说是只有她能救得了凝天的性命,不如说是她全家的命都捏在宋鹏的手掌中,她已动弹不得。而如今,做个假殷雪玫对自己有何好处?可偏偏是自己当初的选择,悔不得,追不回,她只能披荆斩棘一路向前。

她疲惫不堪地坐在水岸边,身心酸疼难耐。眼前又是一片茫茫水烟,芦花飘絮,水中浮萍在风中漂流,她黯然地看着这一切,难以抑制地流下了眼泪。

她悲凉地轻叹道:“就当作一场梦吧。”

极轻的脚步声,落在她的身后悄无声息。心事纷乱的凝月丝毫没有感觉到后面的动静,直到采莲恭敬地叫了声“王爷”,她才慢慢地回过头去。

肖衡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眉眼之间带着温柔的笑,笑意灿烂,暖如春色。她的心急跳了一下,恍惚间,他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刚才听见你在叹气,怎么啦?”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揉搓着。

“是不是府里的人都换了,你不习惯?”他见她依然沉默着,解释道:“近些年来,夜氏、冷氏余党遗族一直蠢蠢欲动,图谋复辟,他们在暗处,我们势必要处处小心,绝对不能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

他的话透着凝重,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凝月的心抖动了,全身都在颤抖。

她嗫嚅了半晌,声音却颤着,艰涩地吐出几个字,“皇上可还好?”

“父皇不会有事的。”他抬起她的手,她感到了胳膊的疼痛,但是她丝毫没有皱眉,但凭他将她的手抚在他的脸上。

阳光像一簇一簇的碎金,千点万点地洒落,洒在肖衡年轻的脸上,染了一层浅淡的光辉。凝月呆呆地感受着其中的温暖,原本纷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肖衡感觉到了她的平静,朝她一笑:“这般好天色,我们去划船。”说完,牵起她的手,直起身。

凝月默默地被肖衡牵着走,她抬眼望着肖衡,见他的脸略显了丝困意,便好心地说道:“王爷这几日一定累了,还是回殿休息去吧。”

“有你在身边,我不累。”肖衡转眸,一点儿瑕疵都没有的无邪,“我们还没有过这样手牵手走路呢,我感觉很舒服,真好。”他用郑重的语气道:“我记得你叫过我的名字,为什么又改口了呢?还有,我该叫你什么?雪玫是母后她们叫的,我不想跟他们一样。”

凝月心里的痛幽幽地弥漫而上,她定了定神,才勉强应道:“王爷‘喂喂’地叫妾身甚好。”

他俯身定定地看她,更牢地牵住她,满脸欢悦之色。

宫人已经划了小舟过来,船是簇新的,没有舱,两边刻着卷云燕纹,雕琢得煞是精巧。肖衡令宫人都下船,自己跨步上去,回身向凝月伸出手,“你别害怕,我拉住你。”

凝月笑了,“妾是那种矜贵之人吗?”肖衡也笑,他加了手劲,她轻盈的身子落在他的面前。

“坐好了,就我们两个人。”肖衡朗声,执起了双桨。

伴着欸乃的划桨声,天光间划开一道笔直的水线,船儿缓缓滑向芙蓉洲中央。洲面闪着粼粼的波光,芙蕖舒卷阔大的叶片,水鸟在上面栖息着,一丛丛绿意像画屏一般在眼前铺展。雾散烟收,看周围红墙碧瓦的宫殿楼阁那么渺小,浅浅淡淡。

凝月睁着惊奇的眼睛,不住地暗叹,天光明媚,将她满腔心事淡化开了。此时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把湖光水色尽收眼底,那片难得的绿,那欸乃的划桨声,还有这个人的眉眼行止,都在心里刻下深深地印记。

肖衡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明艳的女子,看着她脸上的微笑,爱慕之情如水荡漾。他喜欢她的那份自然,不矫情造作,给他的感觉很真实。

“知道吗,我很想就这样摇着船,载着你,永远永远。”他发自肺腑地说道。

她一惊,眼里渐渐有了水光,心中的无奈散入这泛起的湖烟,“如果有一天妾身变难看了,或者让王爷失望了,王爷还会这样想吗?”

他哧地一笑,摇头道:“怎么想得这么远呢?我们有大好时光,等你变丑了,我也成老头儿了。”

她低眸弯下身子,波光如镜的水面映着她如画的容颜,她的手指划过冰凉的湖水,美丽的容颜消失了,水面上化作了一圈圈的波纹。

“如果王爷是晋王,遇到那名冷姓晋王妃,王爷会怎么做?”

肖衡大笑起来:“可我偏偏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他放下了手中的划桨,拉她站在船头,他紧紧地揽住她,彼此的宽袖间扬起浩荡的风。

“我肖衡向来以晋王为楷模,立志成为纵横天下的一代枭雄。晋王何其不幸,我肖衡何其有幸,身边的人虽为女子,却不让须眉。我肖衡将与她同生共死,此生不负!”

凝月仰首看他,他的眼光凝在遥远的地方,高扬的声音在辽阔的湖面飘荡。这一刻,她怎不感动?她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忘记了宋府里遭受的折辱,她和他如此接近,近得能够听到他激荡的呼吸。此时她好像留住这多情的男子,与他做一世的红颜知己。

瑞雪在临近新年前飘了几天,屋脊上依旧积着皑皑白雪。爆竹声中一岁除,转眼到了元宵节。京城的隆冬,寒冷中也充满了暖暖的春意。

因为雍武皇帝龙体欠安,诸百官小心低调地过年,京城里的百姓议论纷纷,偶尔听见零星的爆竹声,这年就在冷清和猜忌中度过。正月十四那日,丞相等几名高官照例前去请安,跟随天子的老内侍说,早晨起来,皇上一直在钟鼎广场漫步,正感叹这年过得不爽,没有与民同乐呢。

于是,等到暮霭四合,晚霞光耀西天之时,整个京城乐声四起,灯影纵横,千家万户燃起了烟花爆竹。

凝天犹豫不决地站在宋府后院,那道小院门紧闭,透过高墙往里面看,楼台上隐约有烛火在映闪,他知道殷雪玫肯定在那里。

殷雪玫的居所,永远是静谧的,唯有凤竹带着呜咽之声在风里响动,一点儿烟花在远处破空而出,一刹那映亮了小院,在夜色里寥落着孤寂的颜色。凝天叹了口气,轻轻叩响了院门。

院门忽然开了,这丫头这般耐不住性子,凝天轻轻一笑。抬眼,满天月华霎时如白袍笼身,夜色下,他的眼前盛开了一朵芙蓉。

“殷…殷小姐?”他诧异地叫出声。

“你是来找香巧吗?”殷雪玫看定他,一副沉静的表情。

“不是…是…香巧呢?”凝天口吃着,一颗心怦然直跳。

“我让她回家过节了。”她的脸上素淡干净,轻浅的语气穿透他凝视的眼,“外面一定很热闹吧?”

“是…仁裕街上游灯会,听说皇家也有人出来赏灯,我估摸庆陵王爷也会出来。”凝天说到这里,恨不得猛抽自己两巴掌,怎么在她面前,说话总是这样笨拙呢?

殷雪玫半低着头,看不到她眼里有亮光闪烁,片刻,声音幽幽道:“你能陪我出去逛逛吗?”

凝天惊喜交集,连忙答道:“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