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你的奴才。”玉回狠狠地瞪着阿史那社尔说到,这样要挟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然后依旧自己热了些粥,熬了药。那些丫环们便都到外面跪着去了。整整一个下午,玉回便歪在床上,醒着就看会书,累了便睡一会。阿史那社尔坐了一下午,玉回也当他不存在。

吃过晚饭,玉回出去拣了些炭回来,雪停了之后天变得冷了。玉回忍不住看了看那些低头跪着的丫环,再跪下去那腿~~~~玉回收回目光,进来添了炭仍旧看书,但却时时看向门。到了晚上入了夜,那样的风~~~以前她都没这样罚过自己的奴才。罢了罢了。

又起身,披了衣服到门口说到:“进来给我看着炉火吧。”那些丫环忙磕头谢恩,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进了屋。阿史那社尔便笑了,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连玉回的瞪视都视而不见。又嘱咐了丫环们一定要好生服侍才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阿史那社尔每日都要来,有时是和卢以霖一起,多数时候还是自己来,来了便坐着看玉回,刚开始玉回总要时时瞪他,过了两日见他这人脸皮厚得很便不睬他,随他干什么只当没看见。阿史那社尔也不介意。

雁字回时 惊见

休息了几日之后,玉回自觉好了便重新收拾了又到银号上工,快近年关,账房一定忙得很。果然,刚进了银号,小伙计祥子就迎了上来,“先生,您可病好了。您再不来掌柜的可要再请人了。”玉回笑了笑,往后面来了。果然,账簿堆了满满一桌子。

整整忙了一天,天黑的时候算完了所有的账。玉回揉了揉肩膀,捏了捏手腕。起身准备回家。进了前厅,掌柜的正与两个人说话,见她出来抬手招呼她,玉回不知有什么事,便朝他过去。“掌柜的,有事?”玉回话一出口,那背对着他的两个人的身形明显颤了颤,其中一个女子便慢慢回了头过来,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这女子虽年轻满脸的精明之色,此时却满面惊讶。玉回不解,淡淡地对她颔了颔首,便仍看向掌柜。

“没什么事,先生,就是问问您的病好些了没?快近年关帐目上还请您多费心。”掌柜的虽是老者,但已对她客气得很。

“掌柜请放心。必不会耽误了您的事。若没事,在下先回去了。”玉回淡淡地说完拱了拱手转身欲走。却听那女子问道:“先生仙乡何处?”玉回想了想,仙乡何处?她若知道就不来这洛阳了。她父亲是隐太子,那她应该算是长安人士了吧?便说道:“李某是长安人。”这位夫人素未谋面怎会对她如此感兴趣?

“原来先生是长安人,先生与我的一位故人实在相像的很。”那女子说道。

又跑出个故人?天底下竟然有这许多人和自己相像,玉回心中想道。

“这位夫人若无事,李某告辞。”转身便走。

刚出了门就见阿史那社尔在不远处站着,玉回便皱了眉头,他怎么在这里?便打算从相反的方向绕路回家,可是阿史那社尔已然看见了她,笑着过来说道:“若天天做到这么晚,我会考虑不让你做。”

“我的事不用你管。”玉回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阿史那社尔自然地来牵她的手,被玉回甩开。阿史那社尔便用了力,玉回狠狠地瞪他,他却怡然自得地牵着她往前走。

“林叔,刚才的那位先生是何时进了银号的?”寒烟问道。

“少奶奶,那哪里是先生,倒是位姑娘。这位姑娘的算盘打得极好,账目算得极清楚。所以我才留下她。”林俭让说道。

“我看也是位姑娘。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寒烟问道,她并没打算听到真名字。

“李玉。”林俭让说道,“少奶奶,怎么,您觉得她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林叔。她住在哪里?”她肯定那是小姐,可是为什么她会不认识他们了?

“这个并没有细问。”林俭让答道。

“没有人知道吗?”寒烟不死心。

“应该没有,这位姑娘不爱言语,每日几乎不出书房。一天听不到她说一句话都没有什么奇怪的。”林俭让虽纳闷三少奶奶的问题,但还是回答到。

“寒烟,不要太心急。既然知道在此,就慢慢来吧。”李淳飞安慰寒烟,自己还有着身孕不能操心过甚。

“可是……”寒烟还想说什么,被李淳飞拦下了:“这件事情我来办,你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就行了。”

两人出了银号,寒烟便不停地向玉回消失的方向看,小姐身边的男子到底是谁?“李淳飞,如果大嫂真的忘了一切怎么办?她还会回来吗?”寒烟很是担心。

“不知道,你也看到了,大嫂身边那个男人……”那男人身上有一股霸气,他甚至亲昵地牵着大嫂的手,可是大嫂失踪这四年了突然出现又预示着什么?当年长孙大人既然治好了她的伤为何不送她回李家?李淳飞心里疑虑重重。

回府吃过了晚饭,女人们都回房休息了,李家的几个男人坐在客厅,气氛沉闷,全因为李淳飞的重磅炸弹:寒雁回不仅回来了,而且就在自家的银号做账房先生。

“爷爷,当年长孙大人带走大嫂,您和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李淳飞想了一个晚上,也许爷爷知道。

“是有些事没告诉你们。”李老太爷看了看李淳己,“你们都知道雁儿的真实身份吧?当年带走雁儿的虽是长孙大人,但却是皇帝下的旨意。而且这四年来,雁儿应该一直住在行宫里,上次烟丫头说看见了雁儿不是假的。”

“难道大嫂被软禁?”李淳景问道。很有可能,她的真实身份会让李世民担忧,将她软禁至死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个无从得知,四年之间慕容家都找不到雁儿的一丝消息。若不是烟丫头上次偶然见着……”李老太爷没有说下去。

“爷爷,刚才寒烟出言试探,大嫂只说自己是长安人。如此看来大嫂应当是从长安回来的。”李淳飞又说道。

“长安?看来,皇帝殡天之前召了雁儿回京。当年长孙大人说,皇帝是要给雁儿公主封号的,可圣旨至今未下。雁儿又忽然出现,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老太爷也心里面疑惑。难道李世民反悔了,将雁儿遣出?

“依我看若不是皇帝反悔便是大嫂拒绝了。”李淳景忽然说道,“可是,若大嫂拒绝了,回到洛阳又为何不回家呢?”

“雁儿恐怕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李老太爷叹息着说道。“雁儿身中奇毒,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季淮,雁儿真得一点都不认识你们?”

“是啊,林俭让说大嫂性子冷得很,不与人交结,甚至可以一天都不讲一句话。”李淳飞说道。

一直未作声的李淳己忽然问道:“她住在哪里?我去接她回来。”

“大哥,此事急不得,大嫂若真的忘了过往,她怎么肯与你回来。我看此事要从长计议。”李淳飞忙说道。

“她一个人在外边,若是出了事怎么办?”李淳己说道。

“我看,大哥这个倒是不必担心了。”李淳飞嗫嚅道。

“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他。

“因为,想想啊,大嫂回洛阳已近半年了,不是都没有什么事吗?如果现在冒然去与她相认,万一大嫂以为咱们是坏人怎么办?”李淳飞忙解释道,在不能确定那男子的身份之前,还是不要太冒失了。

“季淮说得有理,不过还是暗中派些人保护雁儿,以防万一。”李老太爷说道。

“爷爷,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李淳飞忙说道,看到他大哥不满的眼神以及二哥疑问的眼神,李淳飞赶紧想借口道:“如今,大嫂是在银号,昨天她已见过我了,若忽然大哥出现,大嫂心中起了疑就不好了。”要是大哥见着那男子也不好了。

“好,既如此,你就找些得力的人。”李老太爷虽然有些怀疑,但见他说得还有几分道理就依着他的意思办了。

李淳飞暗暗松了口气。

玉回看着眼前吃得正香的男人,眉头第一百次拧了起来,这个人还真是蛮子,怎么就自动自觉留下来吃饭了?她可是没有挽留。他越来越放肆了。

“吃这么少怎么行,都瘦成这个样子了。”阿史那社尔便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

“我吃饱了。”玉回看了眼肉说道。

“再吃些。大唐女子哪有你这样瘦的?”阿史那社尔固执地看着她。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跟你没有关系,你没有权利替我做任何决定。”玉回不耐烦地说道,最近被他的无赖已经弄得自己有些情绪失控了,情绪失控头便会疼。

“我也说过了,我喜欢你,你只能是我的。”阿史那社尔瞇着眼看玉回,这个女人软硬不吃。她难道没有心,看不到他对她这么好吗?

“你~~~蛮子。”玉回气红了脸。

“蛮子的话是算数的,李玉回,你记住。”阿史那社尔又夹了块鱼放进她碗里。

“我为什么要记住你的话。可笑。”玉回冷着脸说道,这个人是不打算让她好好过日子了吗?

“因为你是我的。”阿史那社尔大大地喝了一口酒。

“我是我自己的。”玉回说道,脸更阴了,谁给他这个权力的?

“好好好,你是你自己的。”阿史那社尔笑了:“那么,我是你的。这样讲不生气了吧?”

“你是个无赖。”玉回直想把手里的筷子扔在那个一脸嬉笑的男人脸上。

“一个喜欢你的无赖。”阿史那社尔看她手紧紧攥着筷子,知道她已是气急了,若不是她的好教养,恐怕此时那筷子已扔他脸上了。

玉回将筷子掷到桌子上,然后定定地看着阿史那社尔。阿史那社尔便笑着看她,还真是爱生气。

玉回一身素白到了银号,发现那位大肚子夫人又坐在前厅那。想了想,直接向后院书房走。那大肚子夫人便追了上来,“先生,请等一下。”玉回停了脚步,这当家的三少夫人到底有什么事,为何每日来银号?还每日来都要和她攀谈一会,她现在是男装打扮,她就不怕她相公生气吗?一时间脸上的表情换了好几个。

“夫人有事吗?”她笑起来有点眼熟呢,玉回想到。

“没什么事,先生。天冷吧,这是刚泡的茶您喝一些吧。”寒烟挺着大肚子高兴地说道。

“谢夫人,若没事,在下先去核算账簿了。”玉回没有接那茶,忽然来的亲近还是提防些好。

“有劳先生了。”寒烟看着玉回淡淡的脸,小姐难道竟是真的忘了?寒香近日也该到了吧?看到小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也会很伤心。

“分内之事。”玉回略略拱了拱手,朝后院走了。门口一个玉色的身影冲了进来,“寒烟,你在家好好待产好不好?你天天来这里守着,奶奶和娘担心,也给林叔添麻烦。”李淳飞简直想撞墙了,自己老婆天天来这里守着个女人,偏那女人还是男装打扮,估计不少人以为他李家三少爷戴了绿帽子了。

“不会有事的,我自己心里有分寸。我只是想看看她。”寒烟说着便低了头。

“你想吓着她吗?听话,回家好好待着。”李淳飞劝到。

“就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去。你不是还要去见郑掌柜的吗,还不快去?”寒烟催他走。李淳飞无奈地叹了叹气,嘱咐跟着的丫环们小心着寒烟的身子才担心地走了。

他一走,寒烟便挺着肚子快步往后院走,跟着的丫环们都吓得心惊肉跳,这要是有一点闪失她们可怎么担待得起啊。偏生这位少奶奶又不像玉少奶奶、二少奶奶那么安静。寒烟在后院转了一圈,看看书房房门紧闭自己又没有理由进去,便怏怏地到上房坐了一会。正坐着,喜缀儿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推门进来,笑着说道:“少奶奶,寒香姐姐和叶姐夫已经到了府里了。”

“哦?真的?快快快,扶我回去。”寒烟高兴地起身,扶了喜缀儿的手便往外走,走到院中看看书房的门依然紧闭,愣了下便走了。

雁字回时 陌生的李家(1)

寒香和叶冷阳坐在客厅中等寒烟,月瑶在旁陪着,说些家常话。正说到寒烟第二胎要生了,就听门口传来“寒香,冷阳”的叫喊声,寒香与叶冷阳对视了一下说道:“这毛病怎么还没改。”月瑶在旁边笑了。几人赶紧起身,说话间寒烟已到了门口,寒香上前扶住她:“有了身子怎么也不安静会。”寒烟拉着她的手便不松开。寒烟坐下和寒香说话,“香,你好象胖了些啊,看来江南的水土还很是养人哦。”然后看寒香的肚子,寒香红了脸。

“我们本来也要来看看你,接到你的信就日夜兼程地赶来了。”寒香神色暗了暗,“小姐在哪里?”

“小姐就在家里的银号,可是,小姐好像把以前的人和事都忘光了,她都不认得我了。所以我才给你写信,看看你们有什么法子。”寒烟说道。

“什么?你说得是真的?”寒香很惊讶,原以为到了洛阳就会和小姐相见,怎知是这样的状况。

“嗯。我刚从银号回来,我连续好几天都去那,天天看得到小姐,可是她好像真得不认识我了。”寒烟闷闷地喝了口茶:“你比我聪明,所以找你想办法啊。”

“先看看再说,小姐现在好吗?”寒香看着她问道。

“跟你以前差不多,不说话。我在那这几天,除非我主动跟她讲话她是从来不开口的。”寒烟说道。

“小姐本来就不爱说话。”寒香说道。

“可是……算了,怎么说都不如你们自己看。吃过饭我们再去吧。”寒烟懒懒地说道。月瑶见她有些懒怠,知道是累了,便道:“你也别太折腾了,明儿一早再去吧。即便午后去了你也见不着人哪!再说,寒香和冷阳赶了好几天的路也该好好歇歇。”便命人扶了寒烟回房歇着了。寒香和冷阳却不愿住在府里,月瑶便不好再劝,亲自送到门口方回。

第二日一早,寒香和冷阳早早地便来到银号对面的酒楼,挑了靠窗的位置作了,看着银号的掌柜和伙计们忙里忙外的收拾,寒烟还没到。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一个瘦弱的身影才慢慢地出现在拐角处,寒香盯着来人不自觉地抓紧了叶冷阳的手,叶冷阳低头看了她一眼,让她放松些。那人正是男装打扮的玉回,今天她穿了件竹青的绸缎棉袍,更添了冷清。

“真的是小姐。”寒香盯着玉回进了银号说道。

“寒烟不会看错的,她跟着小姐的时间比我们都长。”叶冷阳说道。

“寒烟怎么还不来,都什么时辰了。”寒香有些心急,生怕玉回跑了似的。

“你不要着急,都来了。不过,李淳己怎么来了?”叶冷阳忽然说道,寒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李淳己,他一身月牙白的斗篷,正下了马往里走。

“也许也是来看小姐的。”寒香冷了声音说道,若不是这个男人,小姐怎么会像现在这么惨,连记忆都没有了。

又等了等,寒烟的马车才慢慢地驶过来,寒香和叶冷阳忙下楼,寒烟小心翼翼地踩着下马石下了马车,见到寒香和叶冷阳便不好意思地说自己睡过头了。三个人进了银号,林俭让忙迎了出来,看到寒烟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告诉她大少爷此刻正在后院上房。寒烟看了看寒香和叶冷阳,两人一脸冷淡,寒烟也不好问什么了。

“先生来了吗?”寒烟问林俭让。

“来了一盏茶的功夫了。三少奶奶~~~~”本来想请她不要打扰李玉算账,但是看了看还是没说。

“林叔,我放这的碧螺春和竹杯呢,让人给我拿来,再给我提壶热水来。”寒烟吩咐道,林俭让忙命人去办了。等水提了来,寒香便拦了寒烟,亲自泡了茶,“这杯子还在?”这是小姐以前常用的杯子。

“是啊,所有东西都在,除了人。”寒烟抚了抚肚子,好像有些不舒服。“走吧。”便扶了喜缀儿的手在前面走。到了书房门口,寒烟轻轻敲了敲门:“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一个冷清的声音说道。寒烟便推开门,只见玉回正埋头算账,并不抬头看他们,待她手上那一页算完标注清楚了才抬头看他们。只是并不起身,“不知道夫人又有何事?”又多了两个,难道也是来认故人的?玉回想到,寒烟身旁的女子正仔细看她,她便冲她淡淡笑了,这个女子和她有些像,恐怕也是不爱说话的吧?

“没什么事,泡了些茶,先生算账辛苦,所以特意给先生送来。”寒香便端着茶亲自放到桌上,强忍着哽咽说道:“先生请。”玉回淡淡点了点头。

“在下谢谢夫人好意,只是夫人不必特意浪费了好茶招待在下。”玉回没看那茶一眼,竹杯子,里面应该是碧螺春吧?礼待下人是要这样的吗?

“没关系。先生喜欢碧螺春就好。”寒烟问道。肚子有些疼,一会等赶紧回去,大夫说产期就在这几天。

听到她的话,玉回愣了一下,她怎么知道她爱碧螺春,还喜欢用竹杯子?在宫里她用得是一整套竹根雕的茶杯,大小各异,形状各异,是李治特意送给她的,可惜现在也留在了翠微宫。

“谢谢夫人。夫人脸色不太好,还是回去歇息吧。”一屋子人令玉回有些不自在。

“好,先生。”寒香看寒烟的脸色有些变了,忙过来扶着她,可不要这个时候……

“三少奶奶,您的裙子……”喜缀儿颤抖着声音道,寒烟早已知道,腹痛正一波一波地,寒烟咬着嘴唇,“快回家。”寒香让冷阳出去将马车准备好,命喜缀儿通知人回府让产婆准备好接生。然后回头看了看玉回,“小姐,您能帮我扶着她些吗?我一个人用不上力。”玉回点了点头过来搀着寒烟,寒烟此刻已疼得满面汗水。出了房门,李淳己和一群掌柜、伙计地都在外面,只是他们一群男人不好过来帮忙。看到玉回扶着寒烟,那些人都愣了愣,李淳己的眼光便再没离开她。

一堆人七手八脚地终于将寒烟扶上车,寒烟已疼得快晕了,右手仍紧紧地攥着玉回的袖子,玉回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上了车让寒烟靠着。走到半路,李淳飞已飞奔赶来了,到了李府,李淳飞抱着寒烟下车,寒烟还是不放手。玉回虽皱着眉毛,但是亦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进了产房。

看着寒烟疼得嘴唇都咬出了血,玉回心里有些不舒服,自然地对寒香说道:“去拿条手巾给她咬着。”寒香一愣去了。待寒香把手巾放进寒烟嘴里,寒烟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玉回还在,虚弱地叫了声“小姐”,玉回不自觉地冲着她笑了,让她安心。

寒烟这胎并不是顺产,所以等孩子生出来已过了午时。看到寒烟沉睡过去,玉回便抽出袖子,略顿了顿脚步就出了产房。却见外间许多人,见她出来便都朝她望过来。玉回有些不自在,便要告辞。其中一个中年妇人忙走过来道:“有劳小姐,小姐这身衣服已然弄脏了,不如让寒香带你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走不迟。”玉回刚要说“不必”寒香便拉着她的衣袖说:“小姐,您随寒香来。否则一会您回账房也不方便。”玉回想了想,向众人颔了颔首便随寒香去了。

雁字回时 陌生的李家(2)

寒香带玉回去了西厢,玉回无心看院子里的风景,只是低头随着寒香走。直到进了西厢的院门那一架秋千映入眼帘,玉回便愣了愣,这架秋千和行宫的好像。寒香偷偷看她的表情略略松了口气。打开西厢的门,玉回只觉得里面家具的摆设方式都和清暑院的有些相似,连那床上幔帐都是竹青色的。寒香请她坐下,便打开柜子找衣服,玉回看她拿了套男装出来,是玉色的长袍。玉回便盯着那长袍看,寒香笑了笑说道:“以前我家小姐一年总要出几次远门,所以才备了这些男装。您的身量和我家小姐差不多所以我才带您到这来。您放心,这件衣服并没有穿过。”

“谢谢。”玉回拿着衣服换了,既然自己的女儿身已被知晓,也不必背着她了。这件衣服真是合身的很,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换好了衣服,玉回又看了看这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听她的语气似乎那位小姐已经不在这了,为何这屋子却还是有人住着的样子?寒香看看她的神色,知道她心里有疑问,便说道:“虽然我家小姐不在了,可是少爷说这屋子还是要每日收拾,万一哪天小姐回来看见屋子变了样会不开心。”

“哦。”少爷?那是谁?“谢谢你的衣服。”

“这衣服洗干净了,我给您送到哪里去?”寒香问道,正好可以知道小姐住在哪里。

“不必送了。”玉回站起身,“麻烦你送我出去吧。”

“小姐不必着急,我们家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还要当面谢谢您呢。”寒香马上说道。

“我没做什么。只是她拉着我的袖子没有办法而已。”玉回淡淡地说道。

“您就当可怜我,如果我私下送您出去了,老爷夫人一定会怪罪我的。”寒香用苦肉计,留下小姐应该是老太爷、老夫人们的愿望吧?

玉回蹙了眉,怎么都会用这招逼她。阿史那社尔那个蛮子也是这样,以前雾桐、雪槿也会,都吃准了她心软。寒香见她蹙眉,便知道她心软了,于是作了个“请”的手势,带了玉回往天宜院来了。玉回一路上看到许多人看到她都是一副惊喜地表情心里纳闷不已。进了天宜院,丫环见她们来了,明显松了口气,“老祖宗吩咐了,请小姐直接进去。”玉回心里更添了疑问。

进了客厅,玉回便大方地打量了一下在座的人,他们为什么也都是惊喜的表情?玉回看了看主位的老人,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旁边的老夫人眼中有隐约的泪光,玉回心里便有些酸酸的。

“李小姐快请坐。”那位老夫人激动地说道。玉回点了点头便坐了。

“今日多谢李小姐相助,否则老朽的孙媳后果不可测。老朽一家不知怎样感谢。”李老太爷说道。

“您言重了。若不是少夫人拉着我的袖子,我是没有那样的热心的。再者,我没有出什么力。”玉回实话实说,虽然她那个时候还是有些担心,虽然看寒烟生下了孩子她也松了口气,可是这不过是人的正常反应罢了,再说她的心也不算太硬。否则这些人也不会三番五次逼她。

“无论怎么说,老朽一家还是要感谢李小姐。”李老太爷看着玉回,难道她真得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张脸骗不了人的。

“不如李小姐给婴孩取个名字吧!”李夫人柳毓宁说道。

“不敢。”玉回马上回绝道。“既然少夫人平安生产,在下也告辞了。银号还有帐目要核查。”起身欲走。

“李小姐请留步。”李老太爷叫住玉回,“老朽还有一事要拜托小姐。”

“老太爷请讲。”玉回看着李老太爷。

“李小姐的能力有目共睹,小小的账房先生实在是委屈了小姐,若小姐不嫌弃,老朽愿以银号生意相托,不知李小姐意下如何?”李老太爷目光炯炯地看着玉回,先留她在李家的生意里,也许她还能够想起从前的事。

玉回却愣了,以银号相托?李家的主事者如此轻率?“老太爷高看在下了,在下有多少分量自己清楚得很。老太爷相托之事在下不能应允。”玉回想都没想就回绝了。自己来做这个账房先生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哪里有那个能力负责一家这么大的银号。再说,在银号这几个月来,虽不善与人结交,但是也零零星星地知道了李家三位少爷的经营才能。李家的三少夫人也不是普通的角色,何须她一个外人?

“李小姐若是执意拒绝,老朽自是没有这个荣幸。但老朽请小姐三思,若小姐想通了,这个位子小姐随时来坐。”李老太爷退让一步。

玉回便淡淡地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介女流, 此生没有大的志愿,只愿平平淡淡的便好。名利场中在下不愿涉足一步,今日不要说在下没有这个能力,即便是有,也不会应承老太爷。请您另请高人。告辞。”习惯性地拱了拱手,玉回向门口走去。李淳己要追出去,被李老太爷阻止了:“让她去吧,雁儿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看来只有假以时日才行。”

玉回出了李府的大门才忽然想到,自己居然顺利地找到了出口,她记得刚才所走的路寒香并没有带她走过,再想想李家人的种种表情,玉回心中便有了疑问,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去解。

天宜院里,各人都坐了下去,李老夫人和柳氏拿着帕子抹眼泪,李淳己握着拳头看着门外,李淳飞低头不语。月瑶忙着安慰两位夫人。寒香便默默地退了出来,往寒烟的屋子走来。小小的婴孩吃饱了正睡着,小脸还没有长开,不过那轮廓却是像极了寒烟。寒烟也正睡着,寒香轻轻地抚弄了一会儿婴孩,嘱咐了丫环们要注意屋子的保暖之类的,便轻轻地推门出去。一路向大门去了。

玉回回了银号,小伙计们已不再指指点点,玉回便想着可能是林叔跟大家说明了她的真实身份吧?到了书房,林俭让正等着她,见她回来便拱手说道:“李小姐请原谅。老朽知道小姐不愿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刚才的情况,老朽自当维护少夫人清誉,所以不得已向伙计们说出实情。还请李小姐见谅。”

“我知道,也并怪罪您,您请放心。身分而已,没什么重要。”玉回坐下来,将弄乱的账簿重新核算。林俭让满面感激地掩门出去了。

下了工,玉回回到家,丫环们早已摆好了饭菜,阿史那社尔和卢以霖对面坐着下棋。玉回便皱眉,这两人越来越随意了,简直把这当他们自己家了。丫环仙儿迎她进来,见衣服却不是早上那一件,忙问原因,玉回便说脏了所以才换。阿史那社尔将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确定毫发无伤才问道:“是如何弄脏的?这衣服又是哪里来的?”那样子倒像一个拈酸吃醋的女子。玉回只轻描淡写讲了一下经过,并没有提及自己去了李府。衣服也只说是银号里一位小哥的。阿史那社尔便满脸不悦之色,催她换了衣服又让人将那衣服扔了才缓和了脸色。

“脏了衣服是小,今日若伤了身子可怎么办?”阿史那社尔定定地看着玉回,“这账房还是不要做了。”

“不。”玉回洗了手在桌前坐下:“今天的事不过是意外,几个月中也不过就这一件,总不能因噎废食。”

“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倔强?好,这次不算,若有下次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再做的。”阿史那社尔坚定地说道。

“你~~~~”玉回看了他一眼:“蛮子。”便低头吃自己的饭。卢以霖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笑看,原来大人喜欢一个女子是如此表现,不过玉回看来也并不是听话的主儿,他们两个人有得强了。

“以霖,你笑什么?”玉回见他时时似有深意的笑便问道。卢以霖连忙否认了。玉回也不追问。吃完了饭,两个人又玩了一会棋才走,玉回因为折腾了一上午有些累便也早早歇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风平浪静,寒烟在家坐月子、照顾婴孩不过来,李淳飞虽然常常来,但多数时候并没有机会同玉回说话。玉回的女儿家身份虽然被说破,但是玉回仍天天着男装来上工。

阿史那社尔这段时间倒是没怎么来,玉回虽有些疑问,但也乐得这个蛮子不来唠叨她。天渐渐地长了,玉回每日下了工便习惯去街上走走,然后才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