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四月的终南山风还有些大,桃花不时被风卷起送上高空,就有一些被丢入阁内,武媚面对阁内众人,身后不时飞舞的桃花和她不时被风吹起的飘飘衣袖让她看起来美极了。

玉回越过武媚的身影向外望,那外面的桃花其实在清风亭看更好,轻轻拂过面颊的桃花,或落在脚边旋转飞舞,或又被风带走,在那里站一个下午都不会累。又或者去那桃花林找一石磴坐着歪着或躺着,闭了眼睛,让那花一点点落在脸上。

忽然听到耳边武媚说道:“皇上您看,夫人都被媚娘的曲迷住了,您要赏媚娘什么?” 玉回忙回过神,喝了口茶掩饰。

“这满山的花朕都赏了爱妃如何?”李治笑了说道。

“媚娘谢皇上恩典。”武媚说着艰难地蹲下身谢恩。

“这桃花还是到林中看的好,可惜爱妃身子不便。”李治拍了拍武媚的手说到。

一场赏花就变成了李治与武媚的帝妃恩爱表演。玉回有些无奈,知道李治是有些故意这样做。而武媚的语气中她感觉到一丝威胁,一种毫无道理的威胁。武媚因为有孕在身,陪了许久已是强撑,看到武媚疲惫的神色,玉回看了看阿史那,阿史那了然,便起身说道,“谢谢皇上、娘娘的恩典。娘娘有孕在身,保重龙子要紧。臣与内子即行告退,以免打扰了娘娘休息。” 玉回也起身低头行礼。

“好,如爱卿所言。退下吧。”李治的声音里也有倦意。

两个人慢慢退出梓云阁,阿史那牵着玉回的手下了楼梯,在太监的带领下向宫门走去。梓云阁边一道身影目送着他们离去。

雁字回时 李琬

从翠微宫回来,玉回感觉浑身无力,以为是吹了风着了凉,也未在意。只是常常在榻上卧着,阿史那要请大夫,被玉回拦了。这日吃晚饭,看到丫环端上来的鱼,玉回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忙捂了嘴离了席。阿史那也忙忙地跟了上去。

“怎么这样?我看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好了。”阿史那一脸担心地说道。玉回苍白着脸只说没事。只是看到那鱼还是不舒服,阿史那便命人将鱼撤了。回头又嘱咐下人去请大夫。吃过饭,大夫也来了,诊过脉却是一脸喜色,直道“恭喜”,阿史那先是不解,忽地朗声笑着问道:“你是说我夫人有喜了?”大夫点点头,说道:“正是,所以夫人闻到鱼腥味才会呕吐。” 阿史那兴奋地抓起玉回的手却不知说什么,只是高兴地抓着。玉回抚了抚腹部,不由得笑了,这个孩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被期待着了。

自玉回有了身孕,阿史那每日便有些紧张过度。时时盯着玉回,这不准碰,那不准动,玉回除了皱眉叹气也别无他法。连逗着阿史那朗玩一会他都不准。又过了两个月,天渐渐热起来了,玉回的肚子也大起来,动一动便一身的汗,可是屋子里又热,玉回便常让雾桐等人搬了摇椅到穿堂里或者回廊一角,雾桐等又不准她总躺着,无奈还要挺着肚子在府中散步。不过阿史那虽然又已晋为镇卫大将军,但是府中还是丝毫不见奢华之象。玉回每日走来走去的不过是小小的后花园和内院。

这日午后,玉回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睡也睡不着,便悄悄地起身沿游廊散布,耳边似乎有木鱼声传来,顺着声音,玉回来到一处院落门前,门虚掩着,向里望虽一个人也没有,但是那木鱼声却不断传出来。玉回轻推开门迈步进去。坐向正面的房子此时所有的门都开着,香火味淡淡地飘散出来,玉回慢慢地走过去,进了殿,见右侧一个灰衣女子正跪在地上边敲木鱼边念佛经。玉回也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站了许久那女子才停了下来,慢慢地起身,向那案上拜了拜然后转过身,玉回愣了一下,琬夫人? 对方却了然地笑了。

“夫人怎么来到这儿?”琬夫人问道。

“无意中走来的,打扰琬夫人念佛了。”玉回淡淡地说道。

“夫人称呼我李琬便可以,如今我已不是将军的妾室了。”李琬请玉回坐下,轻声说道。 玉回有些纳闷,仙儿说所有的侍妾俱已遣出,剩下在府中的一位还称自己不是侍妾。

“夫人想不明白是吗?”李琬端了茶来给玉回,自己才坐了接着说道:“将军为了夫人遣出所有侍妾,本来李琬也在其中。不过,因为公主的关系李琬才得以留下。不过……”李琬看看玉回又说道:“不过夫人不必多心,李琬留下来不过是为公主念经,望公主往生。”

玉回点了点头,直视李琬,问道:“你曾说过我像一个人,是像衡阳公主?”

“夫人真是冰雪聪明。不过像与不像已不重要了,将军的心如今一心一意在夫人身上。”李琬仍旧是笑着说道。

玉回想了想问道:“可有公主的画像?”

“夫人要看?”李琬有点惊讶。

“有何不可?”玉回淡定地看着李琬。李琬愣了一会儿转身向案边走去,回来时手上捧了一轴画卷。

玉回起身接过画卷,慢慢展开。画中的衡阳很年轻,青袂茜裙。眉眼与玉回有六分相像,不过她的嘴角是噙着笑的,眼睛也是笑得弯弯的。

“果然有些相像。”玉回收了画卷,交还给李琬。“画卷若不怕损坏,何妨挂起来。”玉回看看墙上一块淡淡的浅色,“本来也是挂着,还是挂着的好。”

“是将军命收起来的。”李琬的声音有一丝起伏。

“挂起来吧。”玉回看了看李琬,“你在等我?” 李琬有片刻的讶异,然后点点头,说道:“因为夫人,将军便忘了公主。李琬为公主……不平。”

“为公主还是为自己?”玉回没等她回答接着说道:“若为公主,你可以免了不平。我相信,公主与将军的鹣鲽情深,但我也相信,公主的在天之灵必然不希望将军永远陷入对她的回忆当中。可是,若为你自己,我无话可说。也许……只有佛祖能消除你心中的怨念。”

“若没有夫人,其实一切都还好……”李琬哽咽着声音。

“还好?”玉回喃喃重复道。然后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我先走了,不耽误你念经了。”

出了院门,略微侧头便见李琬仍旧站在阶上看着她,满脸的哀戚。玉回停了停然后继续走了。半路遇到到处寻她的仙儿,仙儿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让玉回笑了。仙儿扶着她回到荣华院,雾桐带着些许责备的眼神看了看玉回。

玉回躺在廊下的摇椅上,想着李琬的话“若没有夫人,其实一切都还好……”,看来,她对阿史那是极痴情的,所以她宁可长伴青灯也不愿离开将军府,明知阿史那对她根本无情也要守在他身边。换作是自己做的到吗?玉回摇了摇头,也许是不行的。

忽然听到院门口的脚步声,玉回忙翻身冲向内侧闭上眼睛假寐,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是阿史那。他既不叫她也不走开,就站在那。直到玉回迷迷糊糊地睡去。一觉醒来,满眼都是霞光,院子里都被夕阳轻轻抹上了金红色。雪槿见她醒了忙过来扶她坐起。

“夫人,您可醒了。再睡下去可要着凉了。”雪槿欲扶她进屋,玉回摇了摇头,想看夕阳。雪槿便进去取了件披帛给她。

“将军呢?”玉回问道。这个时辰怎么不在府中吗?

“将军下午回来过,见夫人睡着便没惊动,后来又被皇上请走了。”雪槿说道。

“皇上?”玉回看看雪槿,“是谁来宣旨?”

“一位公公啊,不是顺公公。”雪槿答道,玉回便稍稍放了些心,若不是顺义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过了晚饭时分,阿史那才回来。进门第一句话便问玉回晚饭用了多少,雾桐等说还未用。阿史那便故意虎着脸看玉回:“玉儿怎么不吃饭?”玉回不答,反而问:“又有战事?” 阿史那扶了玉回坐下,将阿史那朗抱在膝上,然后才说道:“没有,只是皇上说安西最近似乎有些异动,命我留心些。玉儿不必担心。”玉回点点头。心里却觉得没有如此简单。若安西只是“似乎”异动,哪里会动用他这个安西重将。但阿史那既怕她担心不说,玉回便也假装不知道。

吃过饭,玉回因为已睡了一下午所以不觉得困倦,阿史那便在旁陪着她说话,玉回留心看了,阿史那脸上有隐隐的担忧。

雁字回时 继子

可是,又过了两个月,安西却丝毫没有异动。

这天刚吃过晚饭,玉回扶着腰在屋子活动筋骨,阿史那在一旁看公文,时不时抬头看玉回,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进荣华院,大声说着:“少爷!!!少爷~~”

阿史那忙起身,玉回也停住脚步,阿史那道真?他怎么了?阿史那走到外面,问道:“林伯,慢些讲,道真怎么了?”

“少爷回来了,将军。刚才有人来通报,少爷马上就到。”林伯苍老的声音明显带着喜悦。

“真的?”阿史那的声音里有惊喜,“快备酒!”林伯马上答应着去了。阿史那折回来,高兴地对玉回说道:“道真回来了,我已经一年多没见着这小子,不知道如何了?”

“一会儿回来就知道了。”玉回又叫过雾桐,让她和仙儿去帮林伯的忙,命雨樱、墨儿去收拾屋子。

“一会玉儿便先歇了吧,我与道真可要好好喝一场。这小子不在家便没人陪我喝酒。”阿史那的声音里有着期待。

“我随你去见他。我们还没有见过。”玉回说道。

“这么晚了,玉儿你的身子又不方便,明日再见吧!”阿史那担心地说道。

“不妨的,好不容易他回来。再说我若不舒服了便回来歇着。”玉回说道。阿史那笑着看她,然后亲自扶着她往武仪院走来。到了武仪院见桌上已摆好了酒菜,雾桐等人都在旁垂首侍立。阿史那扶着玉回坐到椅子上,自己则在地上背着手走来走去不时朝门外张望。玉回也不时向门外看,她有些紧张。

等了好一会儿,院子里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玉回忙扶着椅子站了起来,阿史那走到门口。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父亲。”阿史那道真开口。 阿史那高兴地拍了拍阿史那道真的肩膀,笑着说道:“又见结实了,好好好,快进来,爹备了好酒。”两人一起进了屋子。阿史那走到玉回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对阿史那道真:“见过你母亲。”玉回看到阿史那道真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说道:“母亲。” 玉回点了点头说道:“不必多礼。”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看了看雾桐,吩咐道:“先服侍少爷更衣吧,洗洗尘土。然后再喝酒也不迟。” 阿史那道真又对她行礼道谢,然后随了雾桐、仙儿到后面去了。

“玉儿先坐下吧,身子沉了许多。”阿史那欲扶她坐下,玉回摇了摇头,看来阿史那道真对她很是排斥。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阿史那道真换了衣服出来了,一身鸭卵青的袍子令他看起来极有儒将风度。他对阿史那和玉回轻轻颔首,然后说道:“请父亲、母亲上座。” 阿史那先扶着玉回坐了,然后自己在她旁边坐下。

“还站着干什么?快坐呀。”阿史那对儿子说道,阿史那道真便在他们对面坐下了。

“这一年酒量长了没?要是再喝醉可是要丢你爹我的脸了。”阿史那亲自拆封了酒坛,雾桐忙接过去给两人斟酒。

“比试一番如何?”阿史那道真挑挑眉毛说道,不过声音却是没有多少热情,然后看了看玉回:“母亲也喝一些?”

还没等玉回说话,阿史那便笑着说道:“你母亲现在喝不了酒。” 玉回也轻轻颔首表示歉意。

“既然如此,道真便失礼了。”阿史那道真说道。

“你这小子,怎么多了这么多废话?穷酸个什么劲!”阿史那端着酒杯示意阿史那道真举杯,父子两人一饮而进。玉回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听他父子二人说话。很快那一小坛酒便见了底,阿史那又拆了第二坛酒……

坐了不短的时间,两个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玉回有些撑不住,便起身对两人说道:“你们慢饮,我有些累,先回去了。”雾桐忙过来扶着她,玉回又叫了仙儿,让她去煮些醒酒汤预备着。然后才回荣华院。

可能是坐久了,玉回觉得腰酸得厉害,雾桐便帮她轻轻地捶。

“你也去武仪院伺候着吧。留雪槿一个就行了。”玉回说道。雾桐答应着去了,雪槿便接着给她捶腰。

“朗儿睡了?”玉回侧躺了,闭着眼睛问道。

“嗯,睡好一会儿了。夫人今天有些累,也早些歇了吧。”雪槿说道。却见玉回没了动静,已睡了。雪槿忙将被子拉上来,将幔帐放下,熄了床边的烛火才轻轻退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玉回起来,不见阿史那,知道父子两人一定是喝道酩酊大醉,阿史那怕吵了她休息便歇在了武仪院。玉回梳洗完便往武仪院来了,进了院子不见一个人影。踏进房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玉回皱了皱眉,不知喝了多少,散了一夜还有酒气。往内室走来,果然阿史那仍宿醉未醒。旁边的几案上放着未喝的醒酒汤。玉回扯了扯嘴角,走到床边,费力地弯腰把被子给他往上拉了拉,忽听到阿史那在低声说着什么,玉回凝神听了一会儿,不禁笑了,原来阿史那在说“玉儿……别走……”

玉回便坐在床边看阿史那,他此刻正皱着眉头,眉心拧了个结,胡茬也都冒了出来。玉回的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心,那个结却仍旧拧着。看了一会儿,玉回便往回走,看样子,阿史那一时半会也醒不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雾桐忙忙地往这走,见了她便迎了上来,扶着她说道:“雪槿这丫头怎么不跟着,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

“别大惊小怪的。能有什么事?”玉回说道,然后问道:“少爷也喝多了吧?”

“嗯,昨晚上,将军和少爷喝到三更天才睡。”雾桐答道。

“少爷那边派了人服侍没?”玉回问道,想了想说道:“派两个府里的丫环,让墨儿和雨樱回来吧。”阿史那道真未必喜欢她的丫环服侍。

“是,夫人。听说少爷刚刚进宫了。”雾桐说道。

“他是边将,回京自然要面圣回奏军情。你让林伯去好好准备些吃的、用的给少爷送去。”玉回又嘱咐道。

“是,夫人。不过夫人,您现在啊,就好好保重身子,事情交给奴婢就好了。”雾桐笑着说道。

“别出了差池。”玉回说道,“怎么不见朗儿?”

“小少爷在后花园玩呢,仙儿跟着,您放心吧!”雾桐扶着她往回走。

快日上三竿了,阿史那才过来荣华院,玉回让人端了醒酒汤给他,阿史那喝了说道:“唉,不行啦,想我以前喝酒哪有醉成这个样子的!”

“以后少喝些便是了,少喝健体,多喝伤身。”玉回淡淡笑了看着阿史那。

“好!听玉儿的!”阿史那在椅子上坐下,仔细打量了玉回,然后说道:“玉儿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玉回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有。” 阿史那斜了眼睛看她,满脸狐疑。快中午时分,阿史那道真还未回来,玉回和阿史那两人如常吃了午饭。直到晚饭前,阿史那道真才回来。玉回虽然身子不便,还是带了阿史那朗随阿史那到武仪院,“一家人”共进晚餐。

阿史那道真看到阿史那朗先是明显地一震,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玉回。玉回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审视。他震惊的恐怕是阿史那朗与阿史那的相似吧?在听说了那么多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之后再看到阿史那朗奇怪也是难免的。阿史那朗的轮廓与阿史那很像,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是父子。

阿史那朗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想吃什么都是让雾桐帮忙夹,夹到碗里的一定都吃干净。他第一个吃完,雾桐给他擦了擦嘴,阿史那朗才眨着眼睛猛盯着阿史那道真看,然后又看阿史那,又看玉回。

“哥哥。”阿史那朗叫道,阿史那道真的筷子明显顿住了,然后他冲着阿史那朗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哥哥?”

“仙儿姐姐说哥哥回来了。”阿史那朗歪着小脑袋问阿史那道真:“我可以跟哥哥玩吗?”

“朗儿,不许烦哥哥,哥哥有很多事情要做。”玉回轻轻拍了拍阿史那朗的头说到。

“哥哥要做什么?”阿史那朗侧头看玉回问道。

“哥哥要看书、习武。”玉回说到,应该与阿史那每日做的差不多吧?

“看书、习武干什么?”阿史那朗接着问到。

“看书习武,将来像爹爹一样做大将军哪!”玉回接着说道:“所以朗儿不可以烦哥哥。” 阿史那朗点了点头,然后奶声奶气地大声说道:“那我也要像爹爹一样做大将军。”

阿史那声笑了起来,说道:“好好,将来朗儿和哥哥都做大将军。”

吃过了饭,玉回先带了阿史那朗回去了,道真说是有事要与阿史那谈,玉回便有些担心,怕安西真的有异动。

玉回越来越担心了,阿史那父子最近进宫面圣的时间越来越长,在府里的时候也常凑在武仪院商议。阿史那过来,有的时候会给玉回讲他随李世民的征战史,玉回便静静听着。看来,安西之行不可避免……

这日,正吃晚饭,一个小丫环在门口不断地向屋内张望,雾桐见了忙出去问话,回来悄悄附在玉回耳边说了。阿史那父子都看着玉回。玉回点了点头,“派人请大夫吧!”雾桐说早已吩咐了。

“谁病了?”阿史那狐疑地问到。阿史那道真也看着她。

雁字回时 惊心

“李琬。”玉回开口说道。阿史那“哦”了一声。阿史那道真瞇了瞇眼睛,口中说道:“琬姨?”眼睛在阿史那和玉回的脸上扫视了一遍,然后冷冷地站起身往外走。阿史那没作声,玉回看了看门口,然后低下头接着吃饭。

第二天,仙儿悄悄地回来告诉玉回:“夫人,琬夫人搬回妙心院了。”玉回愣了一下,问道:“是吗?少爷下的命令吗?”

“是啊,昨天晚上,少爷亲自送琬夫人回去的。”仙儿一脸小心翼翼。

“哦。”玉回简单答应了一声,仍旧低了头看书。

“夫人?”仙儿疑惑地叫了一声。就这样?“哦”了一声?

“嗯?还有事吗?”玉回没抬头,“没事的话去厨房,让她们给我准备些银耳莲子汤。”

“是,夫人。”仙儿答应着,却还偷偷地看玉回。

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仿佛里面的婴孩正在哭闹踢打一样,玉回蹙眉,然后慢慢地躺平,用手轻轻抚摸着肚子,然后不停地深深呼吸,如此过了一刻钟左右肚子才慢慢地回复了平静。玉回抬手轻轻拭了拭额头,满是细微的汗珠。

仙儿端着银耳莲子汤回来,见玉回脸色有些苍白,急忙放下莲子汤跑过来,“夫人,您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没事了。”玉回虚弱地笑了笑。

“夫人,我去派人请大夫。”仙儿要往外走,被玉回叫住。

“仙儿,没什么事。只不过是这个小家伙有些不老实。以后会经常这样的,没关系。”玉回说道。

“那,夫人您喝些热汤吧!”仙儿小心地把汤端过来。

“算了,不想喝了。你喝了吧。”玉回皱眉说道,忽然就没了胃口。

“夫人,那您想喝奴婢再给您拿。”仙儿说着,取了一个软软的羽毛枕头回来给玉回枕着。玉回闭上了眼睛,手仍旧轻轻地放在肚子上。

阿史那进入房内,见玉回正静静地躺着,心蓦地一紧,快步走到榻边,轻声叫道:“玉儿?” 玉回的眉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嗯。玉儿不舒服了。”阿史那在榻边坐下。

“没有,他有些不老实而已。”玉回笑着说道,也许是个淘气的孩子。

“还是请大夫看看。”阿史那若有所思地看着玉回的肚子,“再请个有经验的产婆,有什么事也不用惊慌。”

“西行的日子定下了?”玉回慢慢起身问道。明显感到阿史那的手僵了一下。

“玉儿……”阿史那叹了口气,“只是担心你。”

玉回摇摇头,“保家卫国是你的责任。府里有这么人,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我也知道,可是~~”阿史那顿了顿才说道:“朗儿出生我没在身边陪你,过了这么久,想想还是后怕,如果万一~~玉儿~~”

“没想到,大将军也会怕。”玉回笑了,“可是,阿史那将军,即使你在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阿史那没作声,玉回接着说道:“何时出发?道真同去吗?”

“五日后。”阿史那说道:“平定之后,我立刻会回来。等着我。”玉回点了点头。

阿史那交待了管家许多事,又专门请了两名产婆和大夫进府,每日为玉回检查。这些事情都交待完,也差不多到了出征的日子。

阿史那一身戎装,玉回送了他到大门口,阿史那冲她笑了笑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玉回点点头,轻声说道:“小心。” 阿史那和道真翻身上马,玉回忙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阿史那马前,直直地看着阿史那,说道:“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阿史那重重地点了点头,策马急驰。 玉回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阿史那的身影不见了许久,玉回才扶着雾桐的手慢慢走回府内。只觉得心内不安。

回到府中,玉回休息了一会儿,想了想,让雪槿扶着来到了佛堂——就是李琬前些日子念佛的院子。玉回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心内不停默默念道:“求佛祖保佑他们父子平安归来。” 念了多遍才觉得心慢慢平静下来。扶着雪槿的手起身,玉回下意识地看了看佛堂右侧,果然,那画像又挂了上去。玉回慢慢地走到那香案边,亲自燃了香,默默说道:“衡阳公主,若你在天有灵,请保佑他们父子的平安。”然后亲自将香插好。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夫人。”

玉回回过身,见是李琬,便微微颔首,也不说话。

“夫人是为了将军?”李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是。求佛祖保佑他们平安。”玉回说道,然后对雪槿说道:“走吧!回去。”经过李琬身边的时候,李琬忽然说道:“夫人可是对李琬不满?”玉回听住脚步,平静地看了看李琬,然后说道:“没有不满,只是可怜你。”

“夫人也觉得李琬可怜?”李琬的声音冷硬,“若不是夫人,李琬便不会被休。”

“我不是可怜你这个。”玉回直视她的眼睛,“我可怜的是你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请夫人明示。”李琬的眼光有些凶。

“你如此聪明,何必我明示呢。”玉回接着往前走,到了门口才说到:“不过,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利用道真,不要挑拨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否则~~~我可以从这府中把你撵出去,永远见不到阿史那。”然后扶着雪槿慢慢走了。剩下李琬目光狠狠地瞪视着玉回的背影。

“夫人,您怎么知道是她挑拨将军和少爷的关系呢?”雪槿问道。

“你怎么笨了,她不是由少爷亲自送回妙心院、恢复妾室身份的吗?”玉回淡淡开口说道,“道真~~他似乎对将军和我都很不满。”

“夫人,那您还留着她?干脆现在撵出去了干净。”雪槿说道。

“无所谓。”玉回说完,便不说话了。

自此之后,玉回每日的安排里便多了一项:去佛堂拜佛。而且风雨无阻。李琬似乎是刻意回避她,所以倒是很少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