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蓉嫣然一笑,侧头望了夏侯烨,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又引得夏侯烨大笑起来,道:“赏…”

聂戈已是太监,那官位职称自不能再升了,可这一次,他当真将夏侯烨哄得极高兴,赏赐的金银珠宝价值不菲,是平常富贵人家半辈子也吃喝不尽的财富。

那祁福铜盆,自然也准了聂戈所求,放于原地以接盛天之甘露。

聂戈的炫术表演之后,广场之上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个个脸上皆有了期待之色,此时,寿宴才到了最高潮的部分,夏侯烨与端木蓉当展现其龙潜入海与凤翔于天的耀武扬威之技了。

广场上四根十米来高的柱子拉成的粗索上面已架上了五架长弓,弓弦拉紧,紫檀木的弓架在晨夕照射之下富贵逼人。

而粗索之下,有宫人推来了十个由木架,每个木架有一面朝外斜斜的倾立,上列刃口朝数百利刃,组成一个数百米宽的利刃狭谷,利刃刀柄之处有机关相连,由宫人蒙面拉动机关,其利刃便能在孔洞之中伸缩,以仿效军前冲阵之时敌方组阵斩其马腿,夏侯烨便会亲自上阵,身披薄铠,骑追风烈马旋风般地冲过这利刃狭谷,在马跃腾空之时,以高超的骑技避过利刃的伤害。

而同时,端木蓉却着五色彩衣在空中架起的五架弓弦之上来回而舞,身轻如燕,如凤翔九天。

第四十八章 乐阵声起,暗生凉

《破乐阵》响起的时候,夏侯烨已换上了银白细铠的盔甲,一手持鞭,一手拉着缰绳,骑上了他那匹遍体红色的追风烈马,只见从琉璃灯罩内透出的灯光从高空射下,射于他的身上,使他身上的细铠反射出如鱼鳞般的光芒,低眉浅笑之间,有风吹来,他脑后的黑发飘到了前面,更使得他如刀雕一般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凛烈的杀意,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瞧了他一眼,便将头垂下,不敢再望。

手抚上桌上了银制勺子的时候,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他带给我的感觉,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如他第一日带兵闯入西夷大殿,高大的身影被殿外的阳光投射,笼于我的身上,就如那些夜晚…

我悄悄地将手握紧,藏于袖内,过了良久,才缓缓放开,手却不再颤抖,却是满手心都是冷汗。

“锦妹妹,锦妹妹…”我侧身望去,却见玉妃并未望我,只道,“皇上望着这边呢…”

她嘴里说着话,脸上却是笑颜如花,耳边的翠绿的珠当微微地摇晃,将她玲珑的耳廊映得添了微微的翠色,她轻声道:“锦妹妹别漠不关心,当谨记自己的身份才行。”

她说得对,我当记着自己的身份…可我不是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有许多次,我压抑了自己心里的厌恶,想学她们一样,可是,无论我怎么做,对着他的时候,便似乎脸上的肌肉连动一下都难,久而久之,我便懒得再去努力了,我不是不知道,寄人篱下,当作何种姿态…我怎么会不知,怎么能不知…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朝广场望过去,见他扬起手来,身子从马鞍上立起,却是扬手向四周围拱了拱手,脸上笑容能融化寒冰,可当他的目光扫向这边的时候,我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微微垂眼,望于桌上,等得广场上喝彩声轰然而起,才敢将目光重投于广场之上,原以为他早已转过了脸,却冷不防地,依旧对上了他的双眼,那一瞬间,我当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有如实质,仿如千年寒刃,刺入我的心中,我不敢避开,想扯了嘴角露出笑意,却怎么也不能,直至他转开目光,我才发觉,我原来屏息静气那么久了。

“锦妹妹是怎么啦,他是您的相公,您竟然吝于给他一些笑容…”玉妃侧过身来,从我桌上取走一碟瓜果,轻声地道,“我原不知锦妹妹,也是这么的清冷的。”

场上忽传来惊天动地的喝彩之声,马蹄声响处,红色烈马如旋风般卷过,马上银铠帝王侧身拉缰往刀谷之处飞驰而去,既使隔得远远的,既使他脸上有淡淡的微笑,我也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仿佛以他为圆心,如石子没入池塘,那种肃杀涟猗般的扩散开来,便得场上渐渐地静了下来,众人皆屏息静气地望着那一人一骑,甚至没有人注意到端木蓉已沿木柱上的横木而上,登上了悬空长索,彩衣娇容,也能倾国倾城。

他不需要旁人的衬映,自己便是那能占尽一切光芒的烈日,无处不在,让人不能忽视。

蒙了眼的宫人在离木架不远处以绳索拉动机关,那些利刃开始在孔洞之中伸缩,犬牙交错,来回往缩,鸣奏《破乐阵》的乐音高昂雄浑,宫人用巨大的铜锤锤响了青铜编钟的宫音。

第四十九章 荣到极处,却是诡

而夏侯烨也策马来至刀阵之处,几乎没有停留的,他的红色烈马便闯入阵中,白光利刃之中,他驾驶着马灵活之极的在刀阵之中腾跃,烈马神骏,每每在毫发之处避开利刃的切割,更引得场上倒吸冷气之声阵阵而来,之后,便是如雷鸣般的喝彩,有老臣竟在席位上哭泣不能成声:天佑我朝,有此圣主。

我冷冷地想,你们怕是祭拜自己祖宗之时也没有此等行态吧?

而端木蓉在长索之上的凤翔之舞已无人注意得到了。

正值此时,离山处大召寺内传来隆隆的鸣钟之声,紧接着,四方寺庙无论大小鸣钟之声骤起,更是和着那《破乐阵》的乐音,仿有节奏。

一时间广场之上只闻得钟鼓齐鸣,低沉雄浑的乐声仿佛从天际传来,带来上苍的指示。

此等祝寿之举,倒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官员反映了过来,当既跪下,大声齐呼:“天佑我国,有此圣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钟鸣之声未歇,就连立于百戏台子下的祁福铜盆之中,都因音震而水花四溅,竟如喷泉一般将盆中水花越溅越高。

有官员见此奇境,更是涕泪交加:“上苍指示,中朝会永保昌盛…”

我冷冷地想,不过因为四周围乐音齐起,使铜盆产生此等奇境,竟被他们美化成上苍指示?忽地,我心中一动,抬头望向那铜盆,铜盆和着《破乐阵》发出嗡嗡的低鸣之声,而四处寺院内的钟鸣未歇,一声接着一声,并不杂乱无章,而是极有节奏,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我朝那聂戈垂首站立之处望过去,却见他脸色与周围兴奋欢乐格格不入,带了几分冷意,注视着广场上的刀阵狭谷里跃马飞腾的夏侯烨,长索弓弦之上的展袖而舞的端木蓉。

四周围虽是灯亮如白昼,可灯影晃动,照于他的脸上,却阴阴暗暗,让他的眼睛又显出那奇异的蓝来,只一晃眼,他眼里的蓝色便消失不见了,他本侍立于端木蓉身后,如果不是离得近,我又未被周围之人吸引,想必,也不会注意得到。

只望他一眼,我便觉这四周围的热闹与欢乐与他并不相关,就仿如开得极灿烂的红色桃花,当中却夹一枝寒梅,颜色虽近,身上却凝一身冰冷,他在百戏台上炫术求乐的样子,不知何时,已然散得了无踪影了。

便如我一样。

如心中有感,他缓缓抬起双目,朝我望了过来,却是淡然一笑,笑容之中似讥似讽,夹杂了少许兴奋。

从小,我便对四周围杀机恶意感觉极为敏感,只那一瞥,我便感觉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杀机,却不是对我…我略一想,不由暗暗握紧了拳头,顺着他的目光朝场上望了过去,此时,《破乐阵》已然奏至了军破阵奏章,模仿千万将士铁骑踏入,军号声起,铁骑之声整齐伐一,一声接着一声…敲击青铜编钟的宫人已全都站起身来,回旋而舞,喝了一声,齐将铜锤击于钟面之上,四周围的寺庙内的钟鸣更是和着那青铜编钟之声,竟真如万骑整齐地踏入进了青石板路,雄浑激昂。

全没有一丝异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兴奋。

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中朝志》中一件奇闻,说有巡边队列步入城镇之时,脚步整齐地踏过一座青石板拱月桥时,竟将那桥震得上下摇晃,队经桥中,那桥更是被震得断了…那架于高空的粗索,粗索之上的弓弦,不就是如那月桥一般?

第五十章 嫣然浅笑,不为他

第四十九章 嫣然浅笑,不为他

仿佛福至灵现,我又向那狭长刀谷望了过去,却见蒙眼宫人手里拉着的长索机关,竟也是用极细的铁线制成!

如若这两样齐断,那么…便好瞧了。

不自觉地,我便从心底笑出了声。

仿有所感一般,既便是驾驶着红色烈马在阵中来回穿梭,那夏侯烨却向我这边望了过来,忽地,我瞧见他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笑容,仿佛烈日朝阳,和煦而温暖,他嘴形张开之处,似乎在说:你终于笑了?

我越发地想笑,不自觉地,竟然笑出了声。

忽地,他向我们这边扬了扬手,爽朗的笑声倏地冲破乐声,带着缰绳飞跃而起,更引得场上欢呼声震天动地。

他就要死了,这个恶魔,就要死了,他再也不能折磨我了!

一想及此,我竟如饮了醇酒一般,浑身便觉快意无比,和着这场上激昂的《破乐阵》笑了出声。

此时,《破乐阵》到了最高昂的部分,蒙眼宫人们拉动铁线动作更快,端木蓉在长索架上的五支弓弦之上来回往复,舞如飞凤,广袖飘扬之处,翩翩若仙。

而那祁福铜盆,更是发出惊天动地的嗡嗡之声,使盆内水花震得有一丈来高。

广场之上欢呼声四起,有人大叫:“四夷来朝之象啊,我主圣明,我主圣明。”

《破乐阵》奏至最后一个尾声,羽音突地拔高,到了变宫之音,寺庙内的钟鸣之声忽地齐齐拔高,而那祁福铜盆,却忽地发出一个极尖锐的声音…

我笑看着那那原本只略微有些震动的长索与弦弓铁钱忽地上下扬起,几个震动之后,只听得铮然一声,立于弓弦之上的端木蓉便从半空跌落,而下边,那放置刀刃的十来个木架子宫人手拉铁线连接之处忽地齐声而断,数百柄刀刃从孔洞之忽地全都射了出来,竟如箭发弦上,劲力极足。

场上欢呼之声未歇,惊叫之声忽起,不过一瞬间功夫,众人的表情便从欢庆转为惊恐,我却不能抑住心底的喜意,虽不至于再笑了出声,却是静静地朝场内望着。

夏侯烨果然天纵奇才,那么多柄刀刃同时射于他的身上,他应变极快,竟是脚一蹬,从马鞍上跃起,挥鞭之处,将射于他身上的刀刃挡开,足尖点于木架之上,更是腾空而起,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端木蓉,只是那匹红色烈马,既使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也避不开那如织的利刀,马身之上竟是插中了十几柄利刃,柄柄深入骨内,只听马嘶之声响起,那马轰然倒下。

而夏侯烨竟然抱着端木蓉毫发未伤地落于地面之上。

空中的长索已然断裂垂落,弓弦尽毁,蒙眼的宫人惊慌地瘫软之地,竟不敢有人揭开脸上的黑布。

我极为失望,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机关,都使他免于其难?不自觉地,朝聂戈之处望过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了。

第五十一章 伤未曾伤,能逃去哪

第五十章 伤未曾伤,能逃去哪

他定下此策,想必已然破釜沉舟,夏侯烨与端木蓉既未伤着,那么接下来的清洗是免不了的了…他,又能逃去哪里呢?

我转眼向夏侯烨与端木蓉望过去,四周围的宫人奔涌上前,一品宰相严之考当既站了出来,下令:“关闭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传御医…将这些操纵机关之人全都拿下,百戏艺人一个都不许走!”

玉妃早就奔了上前,对夏侯烨嘘寒问暖。

我只觉刚刚的轻松快意瞬间消散,竟连脚步都迈不开了,那失望的情绪如潮般涌上心头,为什么,这样,他还不能死!

难道,他真受老天的眷顾?

我望着他,依旧淡然若定的脸,脸上依旧带了浅浅的笑,以左手安抚着吓得伏于他的怀里索索发抖的端木蓉,依旧如阳光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为什么,他不死!竟连伤都没有伤着?

我站立于众人外围,远远地望着他,心中的失望如冬日寒冰刺骨,遍布了四肢百髓。

他周围打量了一翻,眼见往我这边望了过来,我悄悄站起,移动脚步,向廊下避了过去,我已顾不得许多,甚至连引起他的疑心也不愿意避讳了,巨大的失望让我只想独自呆于一旁。

他的实力,我已看见了,既便身边无侍卫保护,也伤不了他分毫,如若如此,我要怎么样,才能将他困住?

这一刻,我心内极为疲累,甚至想就此闭目而去,如若不是还记着母妃手染鲜血抓住利刃切切地望了我的样子,我真是想,就样吧,你没有办法了。

不自觉地,我感觉面颊湿成一片,我竟然哭了吗?

来到宫内,平常日子我是不会哭的,只有他那样对我之时,巨大的恐惧才会让我泪流满面,可在平常日子,既使受了多大的委屈,我也不会哭的,原来,我心中的失望潜于心底,而那种无望却竟是那么的深了?

忽地,场中静了下来,有人脚步嚯嚯地向我走近,我听得两声低唤:“皇上…”

我抬起泪眼,朦胧之中,瞧见他高大的身影向我逼近,身上银铠未除,可听得清鳞铠相击之声,轻脆悦耳,我欲往后退,却被他加快脚步搂在了怀里,他低声道:“锦儿,别伤心,朕这不是没事吗?”

他身上冰冷的铠甲透过了我的衣衫,让我浑身都凉了起来,他吻了吻我的额角,道:“锦儿,别伤心…”

从他肩膀望过去,我看见玉妃与华妃脸色变幻莫测,我垂下眼来,广场上的琉璃灯照出的光亮射于他的银铠之上,和着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滑下光洁如镜的银铠,浸入金丝相扣的缝隙之中,才淹没消失不见了。

有步辇被抬了过来,他小心地将我抱起,放上了步辇,轻声道:“锦儿,朕送蓉儿回宫后,再来看你。”

那么大的失望竟让我忽略了他语气之中的含意,等省起之时,步辇已被抬了起来,向兑宫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间无所谓起来,无论今晚等待我的是什么,都仿佛已然麻木了。

奶娘见我被步辇抬了回来,迎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摇手叫众人退下,这才悄声问我:“公主,他又那样对你了?”

“没有,奶娘,他哪有空?”

“那你怎么…?”

“今儿,广场有事发生,那冲狭机关出了问题…”我苦笑道,“为了防止有人趁隙,他才派人送了我回来,您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话虽是如此说,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见我衣装整齐,并无不妥,这才放下心来,道,“公主,我放水给您沐浴。”

巨大的希望与失望让我心神极为疲惫,坐在了案台上的玫瑰椅上,一动都不想动,听了她的话,才懒懒地道:“奶娘,他今晚上要过来呢。”

“什么?”奶娘手里原拿着一把梳子的,听了我的话,那梳子跌了落地,脸色也白了,她望了我半晌,才道,“老奴给你放水吧。”

“奶娘…”我拉了她的手笑道,“您别担心我啊,奶娘,他今日恐怕来坐坐就走了,宫里头事儿多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是老奴多虑了,多虑了。”她停了停望在我的脸上,“公主的面色不好,洗嗽之过后,老奴再为您涂些脂粉吧。”

第五十二章 最隐私时

我自是明白她想的是什么,她想继续用那脂粉遮掩我脸上的颜色,让他不再注意到我。

“奶娘,备热水吧。”

她这才叫了宫人过来,在屋子里摆下了香柏浴桶,在内撒下玫瑰花瓣,这才叫人全都出去了。

我此时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旁,奶娘是知道的,所以,她为我关好了房门,告诉我:“公主,老奴在外守着。”

她有些草木皆兵了,会以为夏侯烨会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想必她也知道了许多夏侯烨做过的荒唐事儿,‘春波碧草…相对浴红衣…’。

她不知道,这间屋子能让我清楚地知道他的行踪。

我转过妆台上的菱花镜,将镜子对准了墙上龙云木雕挂画,当日我要了这幅挂画之时,曾被华妃笑称:原来妹妹喜欢的,却是这等金银之物。这挂画上的云彩全由珠玉镶嵌,龙腾之处更是有一大块打磨成六面的透明晶石,墙上的壁灯将光线反射于它上,使它能清楚地反射出屋顶角落之处安放的那面弧形镜子映出来的整个房间的动静。

我看清了直对着浴桶的屋梁遮掩之处有一角青色的衣襟,有一根透明细线笔直地对准了浴桶内,上有晶莹的液体滴落,没入桶内,无声无息。

有这么多人守在殿内殿外,他居然还是无声无息地潜了进来,看来,此人武功是极高的。

对皇宫,也很熟悉。

我缓缓转动菱镜,镜子终清楚地映出了那人的身影,他趴在屋梁之上,腰间配着藏青绶带,上绣貂尾,加饰金铛,如此配饰是宫内品级极高的总管级人物才能有的…原来是他,他并没有即刻逃出宫去,想来,未让夏侯烨死,他心里也不甘心吧?

知道他今晚要来我这里,准备最后一击?

我不由心中有些许兴奋,也许,我该成全了他,只是不知这浴桶之中放了什么,不知是使我昏迷还是丧命?

我缓缓地垂头,接近水面,虽有花香遮掩,但还是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黄叶子气味,不由在心底一笑,这不过是使人暂时昏迷的普通草药而已,想来这人从南越而来,在宫内缚束过多,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便用了这普通的东西来行事,我记得晨早送来的糕点有一味是用棒子加了槐花蜜做的,可以暂时缓解其毒,加上毒由肌肤而入,未非由嘴,想来不会中得太深,于是直起腰来,走过去拿了糕点吃下,又行至梳妆台前,再往梁上望时,那人已不在浴桶之处了,却避往屋角的梁上。

我暗暗好笑,此人倒是名梁上君子,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

他既不望我,那倒好办了。

我伸手解散头发,除了钗环,再站起身来,伸手解开外袍的带子,将外衫除下,暗暗却看着菱花镜内,果然,这人用后脑勺对准了这边,于是,缓缓走近浴桶,用手掬起桶里的花瓣,闻了闻,轻声道:“这花瓣今日怎的闻起来却不是很好?”

第五十三章 被人提起了头发

伸手去捞那花瓣之时,却是一个不留神,整个人翻进了桶内,隐约地,我听见了两声极低微的笑声,却顾不得其它,口鼻的水四涌而入,让我咳呛了起来,不留神地,就有两口水进嘴,心叫不妙,原想着穿了衣服入桶的,却没有想到,真喝了两口毒水入嘴了,虽有先前的预防措施,但到底糕点之中含量极少,我的眼神开始有些恍惚,想要从桶内站起,却不能得,只觉自己的身形向桶内滑去,带着花瓣的水渐渐地淹没了我的口鼻。

我要成为第一个死于浴桶之中的人吗?

这也不错。

可恍惚之中,我的头顶却是一痛,有人拉住了我头顶的头发,一下子将我拉了起来,扯得我的头皮生疼生疼,倒让我略清醒了一点,那聂戈站在桶边,扶住了我的肩膀,用手指在我鼻端试了试,轻声道:“还好,还有气,没见过这么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