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剧烈地抽泣起来,抽噎得语旬断断续续:“神仙无欲无求不是吗?”

“……是啊。”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有此一问,随口回答道。

“那让我抱一会儿吧。”未等他首肯,她就攀上去,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低声地、痛痛快快地哭泣。自从遭遇灭族变故,她还没有机会痛快地哭一场,也不敢哭,只觉得一旦哭起来,悲痛就收止不住,整个人都会被摧成齑粉。此时抱着他,就像抱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把压抑在胸口的痛楚尽情地释放。

他感觉到她小小的身躯因抽泣带来的振颤,胸前的衣服被浸透,湿凉浸染到皮肤。这样强烈的情绪宣泻让他感觉诧异,也让他不知所措。胸口忽然弥漫起闷涨的感觉。

在他的记忆中,胸口这个部位,除了心跳,只有永久的沉寂。

他忽然记起两百年前,落羽川外,满身是血的泽获,面对数万翼兵,指着做为统帅的他,嘶声怒骂:“你们神族才是真正的冷血魔鬼。你们连悲伤是什么都不懂,你们的心脏没有感觉,生亦如死!”

悲伤是什么?在他这个生命漫长的翼族人眼中,“悲伤”只是泽获腥红的眼角,玉石俱焚的愚蠢。

可是不知为什么,那一次,他放过了泽获。

此刻,这个抱着他哭泣的女人,又把悲伤带进了他的视线。手探到她的脸颊,让湿凉的泪水粘染在指尖,温润的水,转瞬间冷却到冰凉。最近,自从遇到这个女人,沉寂的胸口深处时不时地莫名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醒来。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

春暖花开~~小黑鸟动心了~

☆、白翼

怀中的女人渐止了抽泣。收回抱着他的手,抱着自己的膝盖,目光投进似乎是无限延展的峡谷深处,默然出神。忽然开口问道:“那么,你,‘死神’,你会怎样处理我体内的妖骨?”望向他的目光里,含了暗暗的颤栗。

他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两百年前,九妖赤狐死去,妖骨落在我的手中,这不祥之物无法销毁,只能找个地方藏起来。妖骨戾气深重,必须用法术镇压,又得年年祭祀。那时封族正遭遇河妖困扰,面临灭族危机。我替他们收伏河妖,做为交换,把妖骨镇在封族居住地,让封族世代守护。你的祖先以接下了这个任务,并发下毒誓,如果守护不力,弄丢妖骨,就以全族人的性命谢罪。”

这毒誓竟应验了。瓶笙感觉苦辣的滋味弥漫了胸腔。

洛临接着说:“族中巫医擅动妖骨复活他的女儿。族长或者应该果断把她再杀了,压回到塔里去。可是族长竟放走了她和父亲,继续守着空塔,企图瞒过我。我也没有察觉,直到发现泽获找到了藏骨之处,而他并没有找到妖骨,派出了无数妖孽,在人间搜寻妖骨。我这才知道,那把妖骨,流落到人间去了。”

父亲认为,托付他们守护妖骨的神如果发现女儿重生的秘密,定然会将女儿杀死,妖骨镇回塔内,所以才称他为“死神”,让她远避他吧。

为了她的一片自己薄命,竟害了全族的性命。她闭了闭眼,用艰涩的声音问道:“那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藏龙镇的蛟妖,原本是泽获的座骑,两百年前的夺骨大战中,我亲手镇在那里的。察觉它出来做恶,就特地去收拾它,却恰巧遇到了你的药鹰,我认得它爪子上封族的族徽,跟着它找到了你。而青鳞那帮妖精能找到你,可能也是发现了药鹰,也可能是从族长口中逼问出了你的名字。你不曾改名,人类的户口档案,都是很好查的。这与你融为一体的妖骨,由于寄生于人类躯壳,掩饰了它凌厉的妖气,一般修为的妖或仙,只会凭感受到的妖气,判断你是只普通的妖。暂且就让它藏在你的躯体里,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她默默不语。就这样成了个收纳盒吗?

他继续说道:“你凭它重生,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失去自由。”

没错。她怀具这一身祸骨,就是上天入地,也无处藏身。把脸掩进手心,心中波涛汹涌,难以平息。

天空忽然传来鸟鸣声,两人举头望去。

天空像是半透明的一层壳,看不到太阳,有光,却不够透彻明亮。有数只叫不出名字的巨大又美丽飞禽在盘旋飞翔。此情此景,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看到这些盘旋的飞禽,才有些许“仙境”的感觉。

不过一分钟后她就明白为什么那些大鸟不住地转着圈飞了——一只悍鸟的凶猛身影追在它们后面,撵得鸟儿们惊慌不已,停都不敢停。那只悍鸟的身影看上去十分眼熟。她手遮凉棚望了望,唤了一声:“药鹰!”

悍鸟听到呼唤,立刻掉转方向,直冲了来,接近她时缓冲了一下速度,轻轻落在她的身边蹲着。药鹰的情感表达一向内敛,即使是久别重逢,也坚持端着家长架子,绝不会跟白虎那般没出息的又舔又搂的,贴着她的脸边蹲一蹲,已是十分亲热的表示了。

瓶笙开心地抚了抚它的肩:“药鹰,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苍穹之上的仙禽们终于解脱,各自找地方落下喘息,羽毛凌乱,神态惊慌,狼狈不堪。瓶笙斜一眼药鹰:“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这些可是仙禽,搞死一只我可赔不起哦。”

药鹰一脸走到哪横到哪的霸王德行。

洛临忽然抱起她,飞到下方的门口,把她送回到卧房的门内,说道:“你身有妖骨的事泽获已经知道,万一泄露,三界之间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你性命。而且……”他的目光带了透骨寒凉:“妖骨也是翼族的克星,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掌控。想活就安心留在这里吧。这里很安全。不要企图离开,落羽川的绝壁深渊,不是人类能应付的。”话语间,不掩饰的威胁。

说完滑翔远去,暗黑的身影像来自远古神话的一道影像。她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胸腔如被阴云压抑。

她这是被囚禁了么?外面的落羽川,阴沉,森冷,不见尽头,就像她将要面对的余生。她是补囚禁了。被洛临囚禁,被绝壁宫殿囚禁,被一身妖骨囚禁。直到死,留下的骨头也不得自由。但愿那时至少灵魂能够自由。

药鹰也进到了室内,她小心地把门关上——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一回头,看到白虎那张阴沉冷酷的大脸。再一回头,看到药鹰毛儿乍乍的模样。

心中一凉,未及制止,白虎一爪子已然扇了过去——这次到了老子的地盘了!转眼间两只禽兽已然战做一团。瓶笙好不容易才从战团中脱身出来,爬到靠里的一扇门前,抹去眼皮上粘着的妨碍视线的羽毛,打开门,仔细看清外面不是悬崖,而是一条走廊,这才爬了出去,冲门里嚷了一声:“差不多行了,点到为止啊!”

“咣”地带上门,倚在墙根儿喘息一会。在药铺时,这两块货就时不时地干一架,也算是打出了经验,打出了风格,分出胜负就收兵,通常不会造成严重后果。倒是这时候她如果去拉架的话,反而会被误伤,成为那个严重的后果。所以她还是躲远些好。

定一定神,站起来,沿着走廊走去。她要参观一下这个余生的囚笼。

地上铺着青白色的光洁石质地板,凉意浸入她赤着的脚心。走廊两边有一些门口,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她也不敢贸然打开,就一直向前走去。中途还经过了几个空旷的大厅。这座绝壁上的建筑的内部空间之大超出了她的想像。这简直就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

直到看到一个开着门的房间,里面靠墙摆着数个橱柜,陈列着些瓶瓶罐罐。她眼睛一亮,走了进去,摸起一只罐子,打开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她饿了。

揭开盖子,飘出一股重重的药气。是药!不是吃的!失望之际,刚要把罐子放回去,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呵斥一声:“是谁?”

她吓得哆嗦了一下,手中的罐子没拿稳,“叭”地掉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药液洒了一地。暗叫一声糟!刚刚打开盖子,从药气可以闻出几种珍稀药材的成份,这罐药可是值钱的很,会不会要她赔钱啊!她这边只顾盯着地上的药液惊慌算钱,却听门边“蓬”地一声闷响,猛然一股强大气流扑面袭来,生生将她震得向后飞起,后背撞在墙边的柜子上,木架被撞击发出碎裂的刺耳声间,瓶瓶罐罐轰然掉落,惊天动地。

她背心受到猛烈撞击,瘫软在地上。幸好妖骨结实,否则这一下脊骨定然要断了。但她的内脏可是人类配置,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舌尖发麻,胸口闷痛,吐了一口血出来。

室内仿佛起了一阵强风,刮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努力抬头眯眼望过去,看是究竟谁袭击了她。

门口处出现一个庞大的罩形半透明光影,随着表面不停流蹿着的流转光晕,室内仿佛起了一阵强烈的旋风,陈列架被刮得摇晃做响,瓶罐纷纷落地。在那半透明光罩的中心,站着一个白衣白发的纤瘦男子,身形发僵地站着,肩后展开一对洁白巨翼,翼根羽毛怒蓬,万缕银丝凌乱飞扬,捏着拳头,闭着双眼,嘴角紧抿,表情十分紧张。

瓶笙看得害怕,想爬开躲起来,无奈室内的狂风越来越烈,迫得人无法呼吸,有些小的瓶罐被卷起,“啪啪”地砸碎在她的脸边,吓得她惊叫起来。

突然有呼喊的声音响起,隔着狂风隐约传进她的耳中。

“王!您冷静些,没事的!”

狂风渐熄,白衣男子身周的光罩隐去,银发落在肩上,垂至腰际,一对白翼也收进肩头不见。他的头上戴了一个雕花金抹额,低低压在眉毛上方,黄金的华丽的光泽,多少缓解了他通体的苍白气息。身体倚着门框,微微发着抖,脸色惨白得几乎与白衣一色了,眉间积着重重郁怒,眼睛却依然紧闭着,偏了一下脸对身后的人说:“是什么东西在那里?”

身后的人上前一步,黑袍如墨,正是洛临。他的神态带了几分恭敬和忍耐,回答道:“是我从人间带来的一名奴仆,没有什么威胁,您不用在意。”

被称做王的白衣男子把脸转向她的方向:“它是什么?”

“是个人和妖混血的女子。完全不通妖术,与凡人无异。”洛临平静地说,“她精通巫医术,或许有用,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白衣男子的脸朝向瓶笙的方向,面无表情,沉默良久。虽然他依然闭着眼睛,瓶笙却有被看透五脏六腑的感觉,如坐针毡。

沉默太久,洛临淡淡开口:“王要是嫌她碍事,我就将她赶走好了。”

瓶笙一瞬间似乎看到了自由的希望,睁大一双充满希翼的眼睛抬头看着他们。

白衣男子答道:“那就先让她留下吧。”

“是。”洛临貌似恭顺地应下,嘴角却勾起一丝得逞的微笑。瓶笙明白了,这货根本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只是在欲擒故纵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毛,病弱,失明,一出场就差点灭了女主。

以上四点,均是某摇的萌点!

☆、不死·喂食

A.不死

白衣男子转身后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冷声说:“你警告她:不许再四处乱走,乱碰东西。这些药材得来不易,全毁了。”

“是。”

白衣男子这才离开,虽是闭着眼睛,却大概是因为走熟了,也不需要人引导,脚步虽然慢,却轻盈顺畅。目送他离开,洛临转头看向仍然坐在地上的女人。

瓶笙扫视了一眼一屋子的瓷片和各种洒掉的药物,心虚地小声说:“我就砸了一个。别的都是他弄砸的。”

他抿一抿嘴角,走过来拉她起来。随着他的拉扯,她发出一声痛叫,反倒更把身体蜷了起来,哀叫道:“痛痛痛,背上痛。”他吃了一惊,蹲下身,将她的身子拨了一下,让她伏在自己的手臂上,察看她的背部。只见她的脊背上被碎瓷割裂出数道深深伤口,更可怖的是,一块瓷片深深插进了背心处,衣服已洇透大片血迹。

瓶笙哼哼道:“怎么情况,是受伤了吧?那白毛搞起的怪风力量好大,如果不是妖骨结实,这一下我该撞死了。”

他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去,让她伏在他的背上,背着她走向那间卧房,一边说:“他叫洛隐,是我们翼族的王。他的眼睛看不见,敏感易怒,不允许周遭环境中有不熟悉、不信任的人和物出现。这里其实是王的王宫,只有我可以随意出入,宫内的侍女都极少。我原来打算今晚再告诉他把你带了来,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遇上了。不过,没想到他这么顺利地接受你。以后你还是离他远些。他虽失明,但发起怒来,杀伤力是极强的。”

她伏在他的背上,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脊背往下流淌,甚至听得见沥沥流在地板上的声音。她的身体也越来越虚软。声音绵涩地说:“我以为……这是你的住处。”

“我是住在这里。王是我的兄长,他眼睛看不见,我也就没有另立府宅。”他说,“因为这里戒备最为森严,而王看不见,不会看出你的脸跟焰然的相似,所以你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是……吗?”

“是。”

“可我怎么觉得……快死了呢?”说完这句话,眼皮再也睁不动,就沉入了昏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胸闷难受的感觉中醒来。感到自己是俯卧着的,似乎是卧了太久,压迫胸口使得无法呼吸。

于是她想翻个身,浑身却使不上力,似乎是睡过了头,睡得全身瘫软了一样。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里只看得见自己深陷在内的雪白枕头。拚力动了一下,身体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然而这轻轻一动却扯痛了背上的伤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背心处蔓延开来,烈烈席卷全身的神经。她张口想呼痛,嗓子却干哑异常,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居然伤得这样重啊。

旁边忽然传来低低话声:“不要动。”是洛临。肩膀旋即被捧住,轻轻将她翻了过来。他小心地避开她背上的伤口,让她枕在他的手臂上。她仰脸看着他,想说话,干燥的唇微微翕动,却依旧发不出声音。

他俯视着她,说:“你的血几乎流干了。”

没错,她就是这种感觉。整个人几乎干涸了。这样居然还能活着,真是奇迹啊。不过也许她该留点遗言了。失血到这种程度,存活的希望不大。她现在醒来,是回光返照吗?

“你的脸色好差。”他又说。

废话,血几乎流干的人脸色能好么?她发动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个怨毒的眼神。

他忽然伸手从旁边拿过一只红艳艳的果子,喂到她的唇边:“吃了这个能好很多。”他说。

她只瞥了一眼那果子,失神的眼睛就亮了一下。这是一枚极罕见的龙血果。《异珍志》中有记载:传说龙族死后,遗骨会葬在一个名叫龙隐岛的仙岛。这仙岛其实就是龙族的陵墓,不要说凡人,就是神族也不能擅入。岛上埋龙骨之处会生出仙藤,百年结仙果,就是这种颜色血红的果子,具有补血救命的奇效,人大量失血奄奄欲绝的情况下,只要吃下一枚龙血果,就会立刻满血复活。

洛临居然能拿来这等仙品来给她补血,看来翼族毕竟是神族,药库储备果然是三界极品啊!这枚果子要是卖的话,那得多少钱啊。脑子里标价签乱跳,门牙儿贴在薄薄的果皮上磨呀磨呀,居然咬不破。她心中暗暗吃惊。自己居然虚弱到这种程度了。

洛临见她咬不动,就收回了果子,举到自己嘴边,玉齿微启,将果皮咬开一个小小的口儿,再递还到她的唇边,让她吮住柔滑的果子,倒像是有一个吻被传递了过来,落在她的唇上。他用手指轻轻捏那果子,将半流质的红红果汁挤进她的嘴巴,让人迷醉的甘甜沁入口腔,沿着咽喉滑下。心脏忽然轻轻跳了一下,接下来一阵有些乱频的跳,好久才渐渐平稳。

瓶笙忽然意识到:刚刚她的心脏是停止跳动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掠过脊骨。心脏都停跳了,那么她怎么会醒来。刚刚她算是活人还是死人?

走神间,一只龙血果已然被她吸瘪。洛临居然又拿了第二只过来,极自然地又替她咬破果皮。这会儿她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不好意思再由他喂,抬手接过果子自已吸。一边吸着,脸颊微微泛红。

洛临打量着她,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犹疑道:“脸怎么这么红呢?是不是吃得过量了?”

“唔唔,大概稍微有点。”她说——突然发现嗓子能发声了。她加快速度把剩余的果汁吸光,“对于失血患者,龙血果一颗已能救命,两颗就是大补了。”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感觉果子传过一个吻来,窘迫得脸红呢。

“哦,那剩下的就不用吃了。”

剩下的?她扭头一看,床边柜子上摆了一个果盘,里面装了满满一大盘龙血果!眼睛毒毒地迅速数了一遍:八颗!还有整整八颗!简直就是八个金元宝垛在那儿啊!

眨眨眼睛,说:“我伤得不轻,大概需要好好补几天。放那儿我慢慢吃吧。”

他禁不住抿嘴一乐:“好。”显然是已然看穿了她打的什么主意。

看他表情,就知道蒙不了他。她窘窘地又红了脸。

他追加了一句:“那本来就是专门为你弄来的。”

“专门为我?”

“是啊,派人去了一趟龙隐岛摘来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龙隐岛?!”她好奇心大起,“你知道龙隐岛在哪儿哦?离这儿不远么?”

“很远,来回驾快云,要四天四夜呢。”

“四天四夜?”她糊涂了,“那这些龙血果,怎么会这么快运来?”

他低眼看着她:“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

“一会儿吧。”她感觉只是很短的时间。

“你已昏睡了四天四夜了。”他说。

怎么可能。一个大量失血的人,怎么可能撑得过四天四夜,等来这仙界奇果?是洛临给她服了什么续命的奇药,还是……

她发怔的间隙,他将她轻轻放回到柔软的褥上。然后翻身下床。她这才意识到刚刚他一直是与她同卧在床上抱着她的。不过她是伤员嘛,他是为了照顾伤员嘛,百无禁忌,没啥,没啥。

见他像是要离开,她急忙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我的身体,是不是有点不寻常?”

他瞥她一眼:“当然,很不寻常。依附妖骨重生的身体,具备超出凡人的体质,再加上药物辅助,你的痊愈速度会很快。”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知如何表达,费用地组织词句,“我刚刚觉得……好像是已经死了。”

他绕到她这一侧的床边,手撑在床沿,俯身看着她,墨色瞳眸深不见底。

“不,你不会死。人、妖、神三族的生死簿上,都没有你的名字,你的魂魄只能依附于妖骨,不会被勾魂使者带走。即使受再重的致命伤,最多沉睡,魂魄却不会离体。陆瓶笙,还不明白吗?你的肉体像人类一样脆弱,会受伤,会流血,会生病,会痛苦,却不会真正死亡。你是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四个字,深深震撼了她。等她回过神来时,洛临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记起了被上次被绿鳞驱使的蛇藤缠绕窒息的事情。那时她垂死挣扎着,而洛临站在面前,就那么静静看着,也不急于出手施救。

原来,他是在观察她会不会真的死去。

如果她只是一介凡人,定然已经死于窒息了。回忆起他那冷静到让人寒栗的注视,让她的心底不禁暗暗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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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喂食

她尝试坐起来,小小的动作牵得背上的伤剧痛。却还是强忍着一点点坐了起来。坐在床沿上,捂着胸口喘息,那几乎要从背部贯穿到前胸的疼痛,让她怀疑身体曾被刺穿过。低头打量自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件原白色的柔软睡袍。拉开衣襟查看一下,整个上半身裹着厚实的绷带,试探着按了一下,感觉伤口并没有贯穿,只是背上伤得太深,导致会有贯穿的痛感。这样的重伤,又刚刚失血致“死”,她居然能够自己坐起来,看来妖骨带来的强悍体质真不是盖的。坐了一会儿,疼痛一点点缓解下去。

天花板上传来一声颤抖的喵叫,抬头看去,只见鎏金的华丽吊灯上,一边站了药鹰,一边扒着小身型的白虎。原来这两只一直挂在灯上,竟然没敢发出半点动静。现在看洛临走了,才敢出声。药鹰展翅飞了下来,白虎也跟着跃下,两只小心翼翼地凑到她的膝盖前,表情带着受到惊吓后的余悸。

“这是怎么了啊?”她伸手抚了抚白虎凑过来求安慰的脑袋。

过了许久,门一响,洛临回来了,衣角带起仆仆风尘。白虎和药鹰像是看到鬼一样,两只的毛均是乍起,嗖地上了吊灯。十几米的高度,药鹰有翅膀,飞上去就飞上去了,白虎竟然以小猫之小短腿硬生生跳上去的,四个爪子扒着灯柱子,竟然吓得发抖。

洛临冷冷盯它们一眼,托一只扣着银色半圆盖子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瓶笙仰头看看两只禽兽受惊的模样,再看看洛临的脸,讶异地问:“你对它们做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它们吵闹,稍微教训了一下。”他说。

稍微教训一下?是什么程度的“稍微教训”能把神兽白虎、悍鸟药鹰,吓得瑟瑟发抖,眼泪汪汪?看这两只的衰德行,就跟丢进油锅炸一圈又捞出来似的,分明是有很重的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