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也是忘记了。”苏淑华表情更加凝重,“在发生这些命案之后,靖哥一直派人调查,却总是毫无头绪,一直到昨日,突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流云山庄,有人说看见红衣女人是在流云山庄附近消失的,又有人将西门的独门暗器交上来,说是在凶案现场找到的。包括北堂景昊昨夜赶来,说出的结论也是如此。但事情来得太过蹊跷,仿佛”她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人故意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那儿。”

封毓辛,姚果儿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

南宫逸现在心里是百感交集,脑子塞满了东西,颜楚封了他的穴道,莫依落跟着颜楚走了,娘回来了,北堂景昊带着聘礼上了子翔山庄,那些凶案突然有眉目了

娘还是印象中的那么冷淡,小的时候,除了教他一大堆的药理知识,娘几乎未对他表示过亲近。娘不喜欢他,她只喜欢爹。娘可以对莫依落说我们私下聊聊,而回来至今未开口和他说上一句话。

自嘲的扬起唇角,最起码,莫依落回来了,但却是和颜楚牵着手回来的,哼,这两人还真是郎情妾意!所以,颜楚走,他想都没想就跟上来了。

只是——

“你跟上来干什么?”

那个男人尾随在后,看着都不舒服。而真正要跟的人,却连远远的在前面,这种功夫上的差距真让人不舒服。

北堂景昊听而不闻,凝着一张脸,未停止脚步。

没想到放莫依落离开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本来已经备好东西准备上门提亲,可是莫依落杀了人的事情飞快的传遍了武林,许多门派都嚷嚷着要为武林伸张正义。

他只能将计划搁浅,停下来处理。

但这一个月来,灭门之事一桩接着一桩,只能联合着子翔山庄鸾凤楼以及一些听从落英山庄吩咐的小门派,将事情暂且压了下来。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处决魔女的呼声越来越大,那些受害者渐渐凝固成了一股力量,再加上本来就想对三大山庄的地位取而代之的一些势力——山庄聚首那会还是天下太平,而今整个武林似乎在一夜之间风雨骤来。

除去本身的责任,他现在一心牵挂的只是只是莫依落。

可她,居然允许那个人牵着她的手,那个人就是她不愿嫁他的原因么?

颜楚的速度很快,两人只能勉强的远远的跟在后面,眼看就要跟丢人的时候,颜楚突然一个转身,迎面向他们二人而来。

南宫逸凤眼一眯,觅寒瞬间握上手,已是一剑迎上。

觅寒剑寒气逼人,平日贴身带着伤不了南宫逸半分,这一成剑却是锋利无比,而颜楚手里未着寸铁,靠着一身好轻功化解南宫逸的攻击,而今正面交锋,显然是处在不利的位置。

只见颜楚曲起了手臂,竟是当面迎上那一击,南宫逸未料到此举,心里冷哼了一声,除非他刀枪不入!这么一想,劲道未减半分。

谁道“砰砰”两声,竟是金属相撞击的声音,两人迅速分开,南宫逸蹙起眉头,见颜楚手里并无兵器,正是一阵迟疑,颜楚已是笑笑又蹿了上来。

南宫逸谨慎上前迎战,觅寒剑在空中快速的变幻着招式,试图找出颜楚的破绽,但颜楚本来就讲究一个“快”字,自是不会输与他,明明是赤手相搏,却也不输阵势,动作看起来是杂乱无章,和南宫逸一比,又似处于上风。

南宫逸念头一闪——袖刀!

这种武器的长度通常只是在指尖至肘端以内,能藏于衣袖之间并且辗转无碍,也能腰间携带。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一般人不会使用其作为首选武器,大多用来防身,而当中女流之辈又占了大半数,否则哼,就是对自己的武功过于自信!

匆匆挡开颜楚一击,又是蹙眉,觅寒是上等的宝剑,和颜楚袖中的短刀几次碰撞,他的刀口未断也就算了,那袖口仍是完好无损,让人更是心生不顺。

便趁南宫逸这一恍惚,颜楚已是一袖子险险掠过南宫逸的脸颊,在他美丽的脸庞上留了一条淡淡的红痕。

颜楚显然是达到了目的,已无动手之念,但北堂景昊已是按捺不住,锵的一声恣月出鞘,攻了上来。南宫逸更是怒气十足,没有迟疑,迅速形成二对一的局面。

颜楚来了新鲜,有了兴致,在二人之间穿梭,但南北二人已不是第一次合作,已是有了默契,两人的招数相互结合,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围在中间。

几招下来,颜楚稍稍正色以对,但又随即一笑,从袖口又飞出一些极细的银针,二人只能分神去挡,颜楚纵身一跃,保持了一个距离。

只是这北堂景昊侧剑一挡,有一针改变了原本的线路,击向南宫逸,南宫一窝火,又攻上了北堂。

颜楚自是不甘被冷落,也加入战局,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只道是三人之间的混战。

南宫逸也是衫袖一拂,以毒相攻,颜楚笑着将北堂景昊拉向一边,北堂神色一变,扫开颜楚又是攻向南宫逸。

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

颜楚虽说是笑着应战,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你来我往之间,三人都消耗了不少力气,又持续了一段时间,颜楚突然使出那晚叫“小莫”的功夫,大喊了一声——

“不玩了!”

然后使出一掌,逼得二人各退了一步,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坐下来,笑道,“你们真厉害,好玩,不过还真累人。”

他这一坐,两人都未再攻,但听他这话,都以为是讽刺,脸色又是一沉。

北堂景昊朗声一问,其声量也是有暗中较劲的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颜楚撇撇嘴,笑,“你又是什么人?”

“”北堂景昊将剑缓缓的归鞘,应到:“落英山庄,北堂景昊。”

“哦,我知道。”

“”归鞘的剑又隐隐欲动。

“你不过是想知道我师承哪里,嘻,我娘。”颜楚将脚晃悠了两下,仍是笑嘻嘻的,“小莫比你们聪明多了,知道我不说的东西从不追问。何必呢?”

哦,应该是小果,下次注意。

他娘教他的?南宫逸便是冷笑,“最近杀人的也是个女人。”

武功高强的女人。

“嗯,”颜楚似乎没听明白,“那个人作案没什么规律,纯粹看谁倒霉,也不好查。”

“你似乎知道什么。”南宫逸脸上的红痕从鬓角处一直划向唇角边,倒是添了几分诡异之美。

“嗯,知道一点。”颜楚看了看天,“那个,你们说话能不能快一点,我还要回去找小果。”这次没错了。

“小果?”有人却不明白了。

“是问我小果是谁么?”颜楚灿烂一笑,“你们跟着我,看我找的是谁不就知道了?”然后还挺认真的加了一句,“如果你们跟得上我。”

“你似乎太狂妄了。”南宫逸握紧拳头。

“哦?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还不赖。”颜楚笑,“没事了?”

北堂景昊向前一步,沉声问,“你接近她到底有何目的?”

“耶?”颜楚单手一撑,纵身一跃立于树上,“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改天找到答案再告诉你。哎,二位,我告辞了,要跟上来吗?”

然后人已是应声一闪,身影蹿出好一段距离,回头一笑,又加了速度。

二人神色一变,相视一眼,迅速跟上。

45.摊牌

在苏淑华几下忙活之后,姚果儿心里突然一阵恍惚,不知道心中百般感慨从何而来,怔怔地看着自己与平时并无两样的双手——她的生活轨道越来越接近莫依落了。

有点讽刺的笑笑,在这个年代,功夫似乎才是说话份量的保证。

那么她也便可以不靠任何人的力量找到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的感觉?她可以不用动嘴皮直接将想伤害她的人摔倒在地,然后鄙视的看看他们扬长而去?那么,她也要将莫依落的包袱一个一个的背上身,包括她姚果儿自己制造的麻烦?

哼,笑容又加深了两分,带着点无奈与叹息,她跟柳非学着点拳脚功夫防身,也不是没想过练内功轻功,但那感觉太不真实,不过动动念头,毕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她跟鸟还是有很大区别。

但她却接受了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在她面前飞来飞去的行为,真可笑。

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像一场无稽的话剧,台上人卖力演,台下人看热闹。

苏淑华不解她的笑,轻蹙眉,“落儿,你笑什么?”

“笑一个蹩脚高手的诞生。”

老妈一直不允许他们家的孩子去学跆拳道啊空手道什么的,防止手受伤,原因参照老妈的第一要求——习乐器,但也只有她最听话,老哥老姐发起狠来几乎没人敢惹。

先前跟柳非习了点拳脚功夫已是违例,而今却能在兄妹四人中以第一高手自居,恐怕是老妈始料未及的。

苏淑华看向她,沉默了一会,视线又瞧向远处,轻轻重复,“蹩脚高手”又是沉默,“回去吧。”

“嗯。”姚果儿点头,嘴角的弧度消失,表情渐渐凝重。

闭上眼睛走了一小段路,听风从耳边吹过。

笑笑又睁开眼睛,原来——

会怕。

刚到大厅,就看见颜楚坐在屋顶的横梁上,百般聊赖的盯着门口,其他人都是戒备的模样,只有唐灵婶婶和她的女儿有点好奇的偷偷的抬起头打量着他,气氛怪异。

颜楚一见她来,眼神一亮,原本已是笑嘻嘻的脸仍然有种笑容绽放的感觉,一跃从横梁上跳下,唤了一句:“小果。”

小果。

多久没有听过别人这么叫她了,恍如隔世。

姚果儿全身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她叫姚果儿,不是莫依落。

她叫姚果儿,不是莫依落!

呆得越久,才越发现自己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世界,直到直到这个满脸笑容的男子轻唤她一声小果,她才悄悄的,悄悄的有了点归属感。

泪水迅速盈满眼眶,却没掉下来,轻咬住下唇,连声音也有点哽咽,“再叫一次。”

颜楚笑得温柔,“小果。”

脑子还未下达命令,姚果儿人已经扑进了颜楚的怀里,双手紧紧的圈住他的脖子,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个动作,估计能称做惊世骇俗吧,但那又如何呢?

颜楚回搂着她,也不诧异她的转变,欣然接受她的主动。

南宫逸怒,眯起眼睛,觅寒蠢蠢欲动。

而北堂景昊没料到不过一个月之间,莫依落与那男子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刚才是公然牵手,而今拳头紧握,正想上前分开二人,只见南宫子靖快他们一步,立于高堂之上,狠很的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水溅出几分。

声音大得吓人,“成何体统!落儿,速与他分开!”

姚果儿从颜楚怀中抬起头来,松开了手,但也只是并排而站,并没有分开。

南宫子靖冷着一张脸,气息不顺,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瞥向北堂景昊,开口,“北堂闲侄,此番你上山,可是确定要娶落儿为妻?”

北堂景昊微微一愣,上前一步,双手握拳,朗声应到,“望南宫伯父成全!”

“好,以后落儿就交给你了!”也没有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南宫子靖便定下了姚果儿的亲事。然后语调上扬,显然还没有解气,“你以后就给我好好看着她!”

“不行。”姚果儿淡淡的拒绝。

“你给我闭嘴!”南宫子靖是真的怒了,“这件事我做主!”

姚果儿先是一笑,然后慢慢吸一口气,“师父你逼不了我。”

“你娘将你交给我,我就有这个权利!你必须得嫁!”

“”姚果儿毫不畏惧的对上那双盛怒中的眼睛,僵持了一会,她才缓缓开口,“我相信即使我外公要我娘必须嫁给你,她恐怕也不会依,因为有我爹。”

“你——”桌子应声倒塌,上等红木桌。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北堂景昊脸色瞬间苍白,只有苏淑华面无表情的站着,南宫逸看着他娘,又看看姚果儿,也是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姚果儿知道这话伤人。

真相总是伤人。

她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慢慢的靠近已经几分僵硬的北堂景昊。

北堂景昊看着她,一个月未见,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想她。见不到她的每一日都是煎熬,他从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如此踌躇如此让人坐立难安,他也多想将她搂入怀中,一诉相思。

可事情总是未能如人愿,她她似乎未改变主意。

试图开口,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调节了一下情绪,才能说出话来,“为什么”

他只想知道这个。

姚果儿看着他,他先前那股霸气收敛了不少,眼里藏不住的落寞与受伤后的悲痛。原因是她吧。

“我忘了问你,你要娶我的原因。”

“”北堂景昊深深的看着她,拳头握紧了放开,放开又握紧,他看着一眼周围的人,最终又回到那张让她日夜牵挂的脸,“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姚果儿轻叹了一口气,“可我想,现在我大概知道了。如果你的原因与我所想的一样,那么这正是我不嫁给你的理由。”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

颜楚蹙眉。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无人理解姚果儿的逻辑。

唐灵终于忍不住开口,“落儿,你可是糊涂了?”哪有人会因为自己未来夫君喜爱自己,而拒绝成亲的?

花大熊也给娘子助阵,粗声粗气的吼,“妈的,你撞坏脑子了?”

姚果儿瞥他们一眼,又对上北堂景昊,“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认为自己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与爱情无关。”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她真是见鬼的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讨论她的结婚论。

“如果在那次受伤醒来后,师父将我打包嫁去你们落英山庄我决不会反对,可是你要明确,落英山庄与你,不是我的坚持。而现在我再重申一次,我不会嫁给你,因为——我不爱你。”

姚果儿终于避开了眼神的交集,“我说过,那一次重伤夺去了我的记忆,我也说过,莫依落的故事对我来说,早已是其他人的故事,我可以听,可以记住,却不可以回忆,也感受不到身临其境的那种刻骨铭心。我想,莫依落曾经爱过你吧,可你不爱那时的她,我也不爱现在的你,我们之间,只能是错过。”

“哈哈哈”北堂景昊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里遮掩不住的悲凉,然后那么专注的看向她,“所以你才让他唤你‘小果’么?你失去了记忆,你便连莫依落的身份也想抛去么?”

姚果儿也是笑,“有些人,会坚定不移的相信莫依落杀害了人,相信莫依落刁蛮任性满手血腥,若我是之前的莫依落,不晓得北堂公子会不会是那些人的其中一个?那样的莫依落,你仍旧会娶吗?”

“”

姚果儿看着他,也是坚定,“你不会。”

“那你也不可以跟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在一起!”南宫子靖身旁已没了桌子可拍,一双手抖啊抖啊,但已是稍有冷静。

“无论如何——”姚果儿看向南宫子靖,已经不想纠结在这些琐碎的事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右掌心,抬起头时眼神坚毅,“我要见封毓辛。”

46.回忆

“为何见他?”南宫子靖皱了皱眉,突然听落儿提起要见封毓辛,总觉得心里不塌实。他一直视莫依落为亲生女儿,而今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男子搂搂抱抱,难免气不过,语气仍是气愤。

“有事询问。”

“何事?”

“私事。”

“”

南宫子靖看着那张益发美丽的脸庞而今倔强又沉静的表情,她似乎不打算说出原因,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落儿道是失忆,先前难免是有些怀疑,可这么长一段时间,她的倔强未变,也依旧争强好胜,但除此之外,他也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变化,她性子温和了也淡定了,甚至添加了几分睿智,想想倒也是件好事。

落儿当初就对她爹娘的死未有太多的情绪变化,寻常女孩儿,哪个不会哭天喊地?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是不哭不喊,伤好之后,和庄里的同龄孩童也一直行同陌路。

落儿习武用功,但性子却一向冲动,我行我素,难听点那是惹事生非,手底下也背负了几条人命,事后他都有去补救,但仔细一查,那些人也能算是死有余辜。

所以他才一直相信落儿本性不差,再加上她幼年丧失双亲,也就由得她任性妄为。庄里庄外人刚开始说他是非不分存心偏袒,到后来更难听的传言他也听到过,可即便是这样,他也甘之如饴,不想多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