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秋面色不变,沉着的说道:“在先生眼里自然是不打紧的,可是正是尚武堂的所作所为,让大月支一脉临阵倒戈,偷袭了白苍军的粮草,使得子烨少将腹背受敌,被桑青夜派出的帝国西南野军团团包围,至今也无法和我军联系上,不知这个后果又该由谁来承担?”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登时嘈杂一片,开源先生猛地睁开眼睛,沉思一下,双目陡然放寒,冷然瞪视着身后下属,沉声说道:“怎么会这样?”

那名教习霎时间噤若寒蝉,不知如何是好。苍梧秋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尚武堂行事狠辣,张扬跋扈,已不是一日两日。父亲早就说过这样下去必生事端,你们此次掳走了大月支的长房公子,拓跋家的人自然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现在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将拓跋家的少主送回月华城,方能有挽回的余地。不然大月支一脉联络起漠北各部族的首领,齐齐反抗我们,转而投向桑廉人,那么东荒山就危在旦夕了。”

东荒山三百年以来,所遭遇的事态还从未如此紧急,众人霎时间都变了脸色。一旁的阿细闻言一愣,心念斗转,脸色霎时一片苍白。

“那小子,竟然是大月支的少主?”开源先生终于微微动容,沉声说道。

苍梧秋眼神微微一寒,点了点头。

“贱人!我着了她的道!”开源先生猛的一拍身前的长几,厉声说道:“月华城城主拓跋连城前月已死,长房的大夫人又是瞎子,如今大公子失踪,现在大月支掌权又是由谁掌权?”

“是拓跋连城的女儿,拓跋烟。”

“什么?”开源先生眉梢一挑,不可置信的说道:“那个还不满十四岁的小女娃?”

“正是!”苍梧秋沉声说道:“她煽动族人军队,杀了城主府的二夫人和二夫人的两个儿子,又软禁了拓跋连城的族弟,以铁血的手腕夺得了城主之位。然后带着月华城的士兵偷袭了子烨的粮草,并放出话来,若是不把她哥哥交回去,就投靠桑廉人,并倾举族之力,攻上东荒山来!”

所有人在这一刻突然齐齐震住,一名家族长老闻言沉沉的叹了口气,斜眼看了一旁呆若木鸡的阿细一眼,不无讽刺的说道:“同样都是十四岁的少女,差距竟是天壤之别。”

无数的目光突然都凝聚在阿细的身上,阿细身体一僵,突然觉得好似千万根针一起扎在身上一样,疼痛刺骨。她缓缓的垂下头,双手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书卷,面色苍白一片,心中却纷乱如麻。

如果说的真的是他,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就等于害了整个东荒山的人。

“开源先生,现在不是讨论罪责的问题。子烨的兵马被困在索龙坡,没有粮草补给,最多只能坚持七天。我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已经耽误了两日的功夫,若是再不放了拓跋舒,子烨定然难以幸免,东荒山也会大难临头了。”苍梧秋面色焦急,对着开源先生沉声说道。

听到这番话,阿细心中仅存的希望终于落空,一颗心深深的沉到谷底。

开源先生面有难色,颓然说道:“不是我故意不交人,实在是前日逃跑了一个小子,照你这么说来,想必就是大月支的少主了。”

“什么?”回山以来,苍梧秋首次变了脸色,厉声说道:“怎么可能有人从东荒山上逃出去?”

“虎父无犬子,拓跋连城的女儿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儿子。”开源先生嘲讽的冷笑道:“华阳夫人将这孩子卖给我,让我带上山来。我一时利欲熏心,竟然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她。这小子扮猪吃老虎,一路上病病歪歪的装样子,守卫的人就放松了警惕。谁知三日前他煽动一同来的几个孩子,一起杀了看守的皇天界弟子,逃了出去,到现在也没见到踪影。”

华阳夫人是月华城的二夫人,是拓跋连城的小老婆,生有两子。拓跋连城重病在身,眼见时日无多,这妇人心生歹意,再加上拓跋连城族弟拓跋风城的支持怂恿,竟然想要暗害长房公子,来帮助自己的儿子夺得城主之位。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或者是拓跋一族命不该绝,拓跋烟虽然年纪幼小,可是却能文能武,智谋高绝,连同族人一同将这恶毒的妇人绳之以法,并登上了城主之位。

这本是大月支一脉拓跋家的家事,谁知竟然扯到了东荒山的头上,如今不管拓跋家的长公子逃跑之后是生是死,轩辕人都难逃被大月支一脉敌视的局面,苍梧秋眉头紧锁,突然带上头盔,拿起放在一旁的大裘,披在身上,沉声说道:“事到如今,只有我亲自到月华城走上一趟,尝试和拓跋烟和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五万白苍军埋骨索龙坡!”

说罢,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不行!”西凛王一把拉住苍梧秋的手臂,沉声说道:“大月支一脉族人历来凶残,这拓跋烟也不是善类。只看她轻而易举的杀害姨母亲弟就可得知。我们掳走她哥哥在先,她偷袭我们粮草在后,两方人早已结仇,不可调解,除非能找到拓跋家的长房公子,不然你此去定然是羊入虎口!”

“西凛王说的是,我们坐下来,从长计议,年轻人,不要鲁莽行事。”泯穆然摸着长须,淡淡说道。

“从长计议?”苍梧秋登时大怒,向来和善的脸孔也霎时装满了寒霜。只听他沉声说道:“子烨带着五万家族士兵正在和桑廉人苦战,可是大月支人却烧了他们的粮草,并阻断了我们的运粮通道。前线士兵随时有可能全军覆没,你们还有时间在这里从长计议?我从不指望你们能干出什么有意义的事,可是也请你们安然待在后面,不要出去作威作福,惹是生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开源先生大怒,猛地站起身来,今日的局面本就是由他造成,如今听到苍梧秋的话怎能不面色大变。他身后的几名尚武堂教习也随着他站起身来,虎视眈眈,一拍剑拔弩张的样子。

“我是什么意思,先生心里明白。请恕小将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前方军情紧急,人命关天,这就告辞了。”苍梧秋冷然一甩大裘,大步走去。

“你给我站住!”开源先生厉喝一声,一把抽出腰间银白软剑,上前两步,沉声喝道:“东荒山是轩辕家的人做主,何时轮到你这个小辈在这里张牙舞爪、今日若是不把话说明白,休想下东荒山半步!”

“哼!”苍梧秋冷然转身,寒声说道:“早就想领教一下先生的寒冰箭,却一直未有机会,既然今日先生这么有兴致,苍某就来讨教几招。”

“大言不惭!”开源先生大喝一声,身后的几名教习霎时就将苍梧秋包围在里面。

泯穆然在一旁假意劝慰,却远远的退了开去,以免殃及池鱼。

西凛王大怒,刚想上前去阻止,却被尚武堂的人拉倒了一旁。西凛王吹胡子瞪眼,怒不可解的一个巴掌痛揍在那人的脸上,谁知那人却没有半点反应,仍是牢牢的抓着西凛王的肩膀。

局势对苍梧秋极为不利,开源先生成名多年,以剑术称雄东荒。而苍梧秋行兵布阵运筹帷幄实乃东荒山新一代得力战将,可是却不以术法称雄。再加上如今山上全无白苍军子弟,尚武堂的人又全都围在一旁虎视眈眈,实乃凶险异常。

阿细目瞪口呆的站在角落里,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六年前苍梧秋把她从危难之中解救而出的情意喷薄而出,一幕一幕的在她眼前回放,看着大殿之中人人幸灾乐祸的表情,阿细只觉得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开源突然邪邪的冷笑一声,寒声说道:“今日我就来教教你这小辈什么叫做长幼尊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般的没大没小!”说罢,一道幻术银光登时笼罩整个大殿的上空,澎湃的真气浩然凝聚,雪白的雾浪齐齐奔涌,开源手中的长剑登时焕发出冲天的光彩,铿然长鸣,声震九霄!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开源先生作为尚武堂的第一高手,果然是名不虚传。

苍梧秋腰间战刀冷然抽出,身躯如豹,全神戒备。

冷冽的风从甬道内猛然灌入,卷起众人翻飞的一觉,这场由轩辕人和苍家人,这两个东荒山上的两方势力的战斗,迫在眉睫,一触即发。

“住手!”

一片寂静之中,一个轻微弱小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微弱,可是却充满了义无反顾的坚韧。阿细猛然跑到两人的中间,张开瘦弱的双臂,手中沉重的古卷登时全部落在地上,十四岁的女孩身躯微微在发着抖,可是她还是勇敢的站在那里,张着双臂,坚定的看着所有的人,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你们,真的保证会把他送回家去吗?”

弱小的声音犹如一颗惊雷,,猛然击在众人的头顶。

一片目瞪口呆之下,苍梧秋不可置信的看着阿细,惊声问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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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梵皇卷:第二十四章:璇玑冰岛]

桑廉历第二百八十五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这一年里,各地大小战争不断,人们平静了上百年的宁静生活被乱世战火无情的打乱。先是羽人怀南军中传出了狱皇苏醒的消息,随后洪荒高原的荒之城遭受了万年不遇的特大水患,磐离大堤决堤之后,整条黑盘河水泛滥成灾,两岸百姓颠沛流离,苦不堪言。再加上桑廉频频调遣军队,搞得所有的附属小国一阵紧张。

很快的,战火就波及到了西北的大漠之上,战争干旱的双重打击之下,一直征战不休的各方部落中的流藏,焦恒,且弥,云楼,名雅达五部突然结成了同盟,并以大月支的拓跋家人为主脑,对上野大陆向来神秘出没的轩辕王朝发起了进攻,并且释放出了被镇压在黑盘河之中的北海蛟神,并在桑廉人的协作下共同出兵这个以武力为尊的神秘势力。

西北部的力量均衡登时被打断,东荒山霎时间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之中。

然而,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样强大的实力和兵容,漠上部众和桑廉人却大败而归。损兵折将不说,上古大神北海蛟神竟然生生被人家挖眼抽筋,搞的好生凄惨。五国同盟的铩羽而归,让天下的目光齐齐凝聚到了那个昔日黄金般的一族的头上,三日后,东荒山少主轩辕云初将要嫁给东海璇玑岛岛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上野大陆。

于是,对于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轩辕少主,在刹那间成为了上野大陆的新贵,这个名声鹊起的少女以惊人的速度成为了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无数人都在暗暗揣摩着这个少主的真实实力和强势地位。因为,在与漠上各族大战的当日,有心者惊奇的发现了东海消失了上千年的璇玑岛真的浮出了水面。

所有的上野大陆隐藏在暗处掌握着各种强势权柄的大佬们纷纷盗洞砖墙,齐齐派遣使者直奔漠北东荒山。抱着宁可结交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上野大陆登时就热闹了起来。

漆黑的承天塔里,桑青夜眯着眼睛邪恶一笑,就让整个大陆的强者来一个盛大的聚会,再一网打尽。上野大陆的神秘力量,早就该消失了。

然而,还没到达东荒山,就传来了一个更加让所有人吐血的消息,璇玑岛开放门户,轩辕云初和璇玑岛岛主的大婚将宴请四方尊主,就连和轩辕人死战了二百多年的桑廉人还有当初被轩辕大帝奴役的羽人,也成为的座上宾。

消失了上千年的璇玑岛,终于以绝对强悍的气势浮出了水面,在实力决定一切的真理面前,他们无所畏惧的拔了桑廉人的虎须。公然站在了轩辕人的一方,加入了这场乱世的华丽大战。

然而,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桑青夜欣然接受了这个游戏的入场卷,北疆军队从漠北退军,天下陷入了一轮可怕的安静之中。所以,此时此刻,平均每三分钟就要被人们议论三万多次的舆论红人阿细正行走在前往璇玑岛所在海域的路上,而在她的身边,一锦衣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十分没有风度大声咒骂了起来。

“他妈的!要是早知道,我一定要将泯穆然这小子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先奸后杀……”

阿细和随行的几人等人互看一眼,纷纷很有默契的闭口不搭茬,这句话他在这几天已经说了一百多遍了,并且还二百多次的表示要掉头回到东荒山上去宰了那个龟他孙子。

“奶奶的!掉头,老子要回东荒山去宰了那个龟他孙子!”

哎,即便是装腔作势的功夫已炉火纯青如阿细,也忍不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也难怪这家伙会生气,阿细不由得砖头看了他一眼,或者,从一定的角度上来说,若不是他,自己绝对不能活着站在这里,还离开了东荒山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那日,当阿细为了苍梧秋的安危忍不住说出了拓跋舒的下落之后,众人连忙随着阿细前往了那个四季如春的奇葩之地。然而,和阿细约好了要在晚上等待阿细送去逃跑的食物棉衣的拓跋舒却没了踪迹。长老院愤怒之下,自然把所有的帐都算在了阿细的头上。苍梧秋大怒之下,和开源先生动起了手来,一番动乱之下,阿细竟阴差阳错的落入了常年灼热的温泉之中,谁知温泉之中另有洞天,令人无法想想的是,这样高温的水底,竟然封印着一名锦衣少年。

少年见到阿细,宛如见到亲娘一般,口若悬河,死缠烂打,阿细误打误撞下终于救了那少年脱困,随后的事情就颇有些始料不及。两人从温泉逃出,却意外的发现东荒山人早就乱成了一团,再也无人理会两人。

原来这所谓的让东荒山交出拓跋舒根本就是缓兵之计。在苍梧秋急忙回山找拓跋舒的同一时间,拓跋烟竟然带着其他部落攻到了东荒山的山脚下,战火瞬间波及到山上。一片兵荒马乱。

危机之中,锦衣少年出人意料的施展术法,化解了东荒山的危机。消失了百年的璇玑岛冰鸟也现身东荒,就这样,锦衣少年璇玑岛少主的身份就这样被宣布了出来,而他也为了报答阿细的救命之恩,执意要将阿细带离东荒山。

在东荒山长老会的特意安排下,这本来不该为外人所知的事情就这样被天下人所知,而造成的后果,更是难以想象。

于是乎,两人将要在璇玑岛大婚的消息,就以这样的方式被公然摆上了公众面前,无数双贪婪别有用心的眼睛齐齐凝聚而上,东海璇玑岛霎时间风云聚会,各方人马纷纷披星戴月的奔腾而来。

阿细看着一旁的水砚,不由得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説,能逃离那个地方,对她而言,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哪怕将来要面对的,会是更多的风雨。

水砚却在一旁气的直揪头发,怎么就会这么倒霉?

气愤欲死的人发出了近似于野兽一般的惨叫。“来者何人!”突然一道雄厚的力量对着前方的方向就砸了过去。气势豪壮,威力惊人。被水砚的唠叨搞得不胜其烦的东荒山尚武堂弟子弘黎终于长呼一声,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不要动手!”

一个清亮的男生陡然响起,当空一道银色长剑挥洒而下,直刺在弘黎的术法神光之上,两道真气霎时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只剩下漫天的灰尘土雾,凝聚不散。

“我等只是过路人,并无恶意,请不要误会!”另外一个男生大声响起,灰尘之中,一众人马轰然走了出来。这队人马人人身强体健,年轻俊朗,阿细淡淡扫了一眼,只见走出来的人数大约在七十多人左右,领头的两个年轻男子神态潇洒,衣衫朴素,面料整洁,只是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全都是大家手笔。衣襟上的纽扣都散发着一股清新的芝兰香气,阿细多年常年在藏经洞行走,对这些香草百毒最是了解不过,知道这是一种名贵的仙草根部雕成的饰品,主要作用是能够驱毒。

水砚随谈平日里总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一旦严肃起来,却有一种难以明说的威慑,神色不动的扫视着逼近的两人,只见两人步伐轻盈,一人背后斜插着一管碧绿长箫,另外一人腰间悬挂着一柄通体翠绿的宝剑,看起来仙气萦绕,颇有些神韵,不是凡品。

这伙人虽然衣着华丽,可是面色却透着一种疲惫之色,似乎是经过了长途的奔跑。而且看他们的鞋子,上面全是这平原之上的浅草印记,泥土也大多呈现这西黑平原上的黑土,阿细和水砚对视一眼,心下明了,这些人定然是要去璇玑岛参加大婚的宾客,一路上这样的人他们已经遇上了许多。而且从服饰上看来是定是上野大陆上哪一世家的王孙公子,经过了前面的几个红土盆地,黄土高原,淤泥沼泽,热带森林之后,在这系黑平原上遇到了仇家,从而丢失了坐骑,步行奔逃,现在估计已将近是劳累不堪了。

那名背着长箫的男子见水砚端坐在由四只高大的龙马之上,面容俊逸潇洒,周围属下也是人人彪悍之色,那个身旁的女子虽然年纪幼小,可是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和清丽,不由得大生好感,施礼道:“我们鲁莽了,公子别见怪才好,我们并无恶意,都是云城的商人,在路上遇到歹徒,坐骑被抢,想问公子是否方便,能不能卖出一两匹坐骑,供我们骑乘。”

阿细心下淡淡一笑,这两人一看就是没什么江湖经验的公子哥,遇到歹徒,难道只抢你们的马匹,就不抢钱,当下也不揭破。只听一旁的水砚轻笑一声,说道:“我这队伍中坐骑也不多,而且又有小妹与我同行,不过两位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到可以和我同行,前面不远处就是苍梧海了,二位往这个方向而来,是要出海行商吧。”

那两人一愣,显然是没想好这个借口,当下连忙答应了下来。看着水砚一众人人强马壮的样子,不由得暗叫了声幸运,缓缓的放下了点心。

“在下孙木,这是我弟弟孙白,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背着长箫的男子显然是这队伍的头,连忙出声问道。

水砚淡然一笑,和平日里的惫懒样子绝不相同的沉声道:“两位真是奇怪,既然自己不愿意表露身份,又为何一定要追问我呢?大家路上偶遇,萍水相逢,顺路走上一段,路尽则分手,何必知道对方底细?”

孙木脸色陡然一红,没想到这少年说话这样直白。水砚说完话,一本正经的转过头来,对着阿细猛然咧嘴一笑,随即轻声笑了一声,就吩咐弘黎等人让出两匹洪马,让孙家兄弟二人带着队伍跟在后面。

刚行了没有半个时辰,突然远处人声鼎沸,上了一个高坡,水砚和阿细惊讶的向下望去,只见前面是一个低洼盆地,一个硕大的湖泊明珠一般的镶嵌在这旱季混黄一片的草原之上,里面水流清澈,游鱼点点,夜幕之下,月光皎洁的投射的湖面之上,显得圣洁华美。

可是就是这样美丽的湖边,此刻竟然聚集了大约两三千人,服饰各异,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嘈杂不堪。人人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围着湖中的一个黑影破口大骂。

“龟他孙子!快他娘的滚上来,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一路上被你这鸟人袭扰,今天总算逮着你个龟孙子了,再叫你逃了,老子改跟你性!”一个彪形大汉突然跳到湖边,声音如破罗一般,刺耳难听。

“弟兄们,跟这疯子不用讲什么侠义,咱们一哄而上杀了他便是。他奶奶的,这些日子被这混蛋搞疯了!”

众人听了这话,几千人齐声附和咒骂了起来。可是奇怪的是,无论这些人怎么叫骂,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挑战,水砚在一边看的疑惑,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哎!又碰上这个疯子了,看来我们过不去这个苍梧海了。”孙木兄弟突然从后面走了上来,水砚见他套头叹息的样子,便出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听孙公子的语气好像与那水中的大汉熟识?”

“其实实在不应该对公子隐瞒的,只是我和弟弟自觉丢脸,才不敢说出真实身份。”孙木红着脸对着水砚施了一礼,说道:“我们其实是西川城的贵族,这次是想来参加璇玑岛的夜宴,可惜我和弟弟不是正母所生,没有资格拿到请帖,这样到时候不可能得到璇玑岛兰木方舟的船票,于是就想着早些时候来,到时候若是船上位置还空着,就能挤上去。”

孙木说到这里,脸色不由得越发的红了。见阿细闻言微微一笑,对着一旁的水砚吐了吐舌头,没有丝毫嘲笑之意,方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谁知我们两月前就到了这西黑草原,眼看着翻过前面那座土坡,就是苍梧海,谁想到半途中冒出来这么一个圆脸大汉,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偏又行动迅速如闪电。见着有人要往那土坡上去,二话不说,上去一把就提起来,扭头就往来路扔去。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男子力气大的惊人,他这一抛往往都是三四里,手上的力道拿捏的也是恰到好处,摔下去不痛不痒,只是难免又要再走上几里路,可是到了这里,又会被他抓到抛走。不瞒兄弟,孙某已经被他老鹰抓小鸡一般的扔了八回了,看来今年想去璇玑岛无望了。”

大吃一惊,忙问道:“你是说这三千多人全是被这大汉一人困在这里的,他一个人怎么抓的过来?”

“你是不知道,”一旁的孙白连忙接口道:“这男子看起来傻傻的,可是无论什么法术用在他身上都没有用,跑起来像是一阵风一样,看都看不清。一口气能抓几百条汉子也不喘气,这三千多人还是意志坚定的,另外还有五千多人早就原路返回去了,都说不想跟这不讲理的蛮人找别扭。”

阿细见孙家兄弟一脸无奈的表情,再看看围在湖边只是放声大骂的众人,不由得在心底下沉沉的叹了口气,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水砚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内蓦然闪过一丝精芒。看着那个正将头埋在湖水中半天也不出来的大汉,水砚不由得低叹一声,少不得要去会会这实力高绝的奇人了。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突然凶猛的刮了起来,众人眼睛一眯,就见那湖水霎时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全都聚拢到那大汉的嘴边。突然那个大汉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来,张大了嘴,一股白色巨浪猛然随之形成了强大的水柱,被他吸起,直接灌入了他的口中,无数的小鱼小虾也随着那水柱连续不断的涌到了他的大嘴里。

水砚和阿细等人目瞪口呆,真不知道这大汉的有多大的肠胃,这么多的水任他有天大的能耐也是要将肚皮撑爆了的。

可是却见孙家兄弟一幅了然的样子,显然已经多次看到这大汉进食,眼下那群围拢在湖边的汉子更是极尽能事的破口大骂了起来。

一会,水柱渐渐变小,终于呼的一声,水柱落回了湖里。大汉猛的站直了身子,拍拍肚皮,大笑道:“哈哈,终于吃饱了!”

阿细见那汉子淳朴的一笑,不由得心生好感,心想他这样呆在这边阻挡众人过碧落海,定然是有原因的,他这般朴实的人,被人利用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突然朗声叫道:“大个子,你刚才喝水吃了只千年大乌龟,龟壳那么硬,你肚子不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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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梵皇卷:第二十五章:如此狂人]

众人陡然听到阿细的叫声全都转头向这边看来,只见一行人站在不远处西方的土坡之上,前面的少年剑眉星目,姿态潇洒,一脸狡黠的笑意,身着鲜艳锦袍,一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而他后面跟着的少女纤瘦娇弱,眼睛中却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坚韧神色,身着华服,一行人坐骑俱在,众人便当即了然,看来是个新来的,还没吃过苦头。

“这水里没乌龟,对面的海子里才有呢,你这小娃娃不老实,欺负俺没看见吗?”大汉身躯雄壮,体魄强悍,偏偏这样一具身体上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双眼圆瞪,脸颊通红,说起话来瓮声瓮气,一口白牙却异常的洁白。

“你怎么知道这水里没有乌龟,我方才就看见了,不信你专到水里去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阿细淡笑说道,嘴角微微牵起,一把抢过水砚腰间的扇子,惬意的摇晃着,一幅世家小姐的高傲模样。

“看看就看看,肯定没有乌龟,就算是有老子一口把它吃了,那就还是没有乌龟,哈哈,小娃娃输定了。”大汉突然眉开眼笑,低下头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水里。

这时,阿细猛地推了水砚一把,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水砚当即会意,淡然一笑,当下猛然拔地而起,瞬时间变成了一抹青灰色的影子对着对面土坡疾飞而去。

大汉抬起头来,大叫道:“根本就没有乌龟,不信你自己来看看。”这时,一眼瞥见水砚的身影,双眼猛地睁的老大,说道:“哎呀,可不能让你过去!”身形迅速从水中拔起,对着水砚的方向就追了出去,一阵狂风平地而起,扬起漫天的水花。

原地的众人看着水砚迅猛的速度,心中登时升起了一丝希望,可是下一秒他们却一个个面露不忍的缓缓闭上了眼睛,不过等了好一阵,也没听见惯常熟悉的破空抛物的声音。睁开眼睛,只见水砚像只小鸡一样被大汉提在手里,站在湖泊的中央,那大汉却是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没乌龟吧!”

水砚暗叫一声倒霉,没想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还是不能奏效。斜眼望着不远处阿细懊恼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气闷。

他认识这个小姑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六年来,无数次看到这个小丫头跑到温泉处对着雪山白狐发牢骚。多年来的寂寞安宁也渐渐被这个丫头打碎。并且,在她的身上,他隐约看到了另一种光华,不同于那些愚蠢的轩辕人所谓的帝皇之血,而是一种来自于大海深处的圣洁蔚蓝。这也是他这次执意要将她来带苍梧海的一个原因。

并且,不可否认的,在东荒山那群老头子张牙舞爪的为难她的时候。他平静了多年的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无法掩饰的愤怒。

公孙,今日的局面你可预料的出。

阿细虽然对术法的研习毫无进展,可是多年的努力,却让她对天下的各种术法了然于胸。可以说,她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移动法典,所以水砚的身法,她是一目了然,也正是这样,才让她对那名大汉越发的顾忌了起来。

刚刚那个逃跑的过程,水砚先是用了疾行术,又在途中施展了十七个残影术,最后更是用了隐身术,可是还是轻易的就被这大汉一把抓在了手里。

水砚懊恼至极,心想这下阴沟里翻船,千年道行一遭散,要在阿细和东荒山那群混蛋的人面前被这傻汉子抛来抛去,实在是丢脸之极。没想到这大汉果然是有点痴傻,竟然执着于刚才阿细惹他分心的乌龟一说,当下心生一计,微微撇嘴,一把从湖中抓出一只金枪鉄背鱼,大声说道:“怎么就没乌龟,这不是乌龟是什么?”

大汉一愣,连忙愤怒道:“这分明是金枪鱼,只是长的硬些,可不是乌龟,你这小子胡说八道!”

水砚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个大白痴,什么都不懂,这分明就是乌龟,还说是什么金枪鱼,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大汉急了,一把抓住水砚的衣领,瓮声瓮气的叫道:“你说谁不懂,我以前天天在那边的海子里游水玩,乌龟吃了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你敢说我不认识?”

水砚昂首挺胸,凌然不惧,摇头晃脑的说道:“胡吹大气,好不要脸,这分明是乌龟,你却不承认,还说自己在那边的海子里见过真正的乌龟,真是笑死人了。”说罢,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你..你,你敢笑话我!”大汉急的满脸通红,一双眼睛更像是冲了血一般的又红又肿,几乎就要鼓出来。

水砚大笑道:“不信你问他们,这到底是金枪鱼还是乌龟。”

大汉倒也听话,连忙对着一旁的众人问道:“你们说,这是不是金枪鱼?”

众人实在不明白水砚跟这个人夹缠不清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被大汉阻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多日,一个个都是心中暗恨,却只可惜手上打不过他,眼下见他着急自然个个都是心下暗爽,纷纷学着水砚的语气神态,两眼看天,摇头晃脑,一幅很瞧不起这少见多怪的没见识的人一样,乱哄哄的说道:“当然是乌龟,连乌龟都不认识,死去的了!”

阿细眼睛一转,就明白了水砚的意图,看他被大汉倒提在手里还不忘冲着自己挤眉弄眼。心下不由得涌过一阵暖流,对着这个相识不过一月却倍感亲切的少年温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