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仁得仁,也不算是迂腐。”顾清鸿苍白的面色已是坦然:“人各有志。吾皇待清鸿如天如父,清鸿不敢背弃。”

萧凤溟惋惜地看着他:“如此就不强求了。”他爱惜顾清鸿的才干,但是若是真的求不来,那也就不再强求。

萧凤溟转身淡淡道:“三日后,朕会给顾相一个答复。”说罢,他一如来时,缓步没入黑暗中。

聂无双听着草原上呼呼风声,躺在帐中依然睡不安稳。她想了想,点燃榻边矮几上的灯火,披衣起身。

夏兰见到亮光,连忙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聂无双想起白天所见,不由心头烦躁:“德顺呢?回来了没有?”

夏兰道:“启禀娘娘,还未回来。”

聂无双透过帐子的缝隙,看着天上玉兔西坠,冷声道:“让他一回来就来见本宫!”

夏兰刚想说此时天色已晚,恐怕不妥,但是看见聂无双神色郑重,不敢再说只能默默退下。聂无双就着矮几边的豆大灯火慢慢看自己带来的书册,秀眉不展。

过了一会,帐外脚步凌乱,夏兰低声道:“娘娘,德顺回来了。”

聂无双连忙直起身来:“快,让他进来!”

德顺打着哆嗦进来,一进来,便跪下道:“奴婢都看到了看看到了娘娘所说的那个人。”

聂无双虽知道自己所料不错,但是耳中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声音紧了紧:“他见了谁?”

德顺压低声音:“他见了皇上,还有睿王”

果然如此!聂无双心中涌起一股暗流,不由捏紧了手掌,许久:“你下去吧。本宫重重有赏!”

她吐出这句话,便怔怔出神。德顺看了她一眼,悄然退下。

帐中温暖,但是她心中却是百味陈杂。顾清鸿来了!来得这么快!看样子齐国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份上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她想了想,唤来夏兰,如此吩咐几句,不等夏兰反对,她便装扮起来。不一会,她已换上夏兰的衣服,一头长发盘成宫女常梳的双鬟髻,疾步向帐外走去。

夜很黑,脚踏上绵软的草地犹如踩在云端。她心中忐忑,不由低着头走路。路过巡夜的侍卫见是宫女,也不以为意,只上前盘问了几句便放她离开。

聂无双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走到了一处宽阔的帐篷跟前。帐中犹有烛火,明显帐中的主人并未休息。聂无双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来者是谁?”帐前的侍卫喝道。

聂无双掏出怀中的令牌,示意了下。侍卫便沉默让开。聂无双定了定神,收好令牌,迈步进去。

掀开帐子,一股暗香夹杂着暖气扑面而来,聂无双抬眼看向帐内情形,眼皮不由一跳。只见在软垫上,萧凤青雪白的面颊微鸿,衣襟半开,露出一小片结实白皙的肌肤,他正斜斜依着一口一口地喝酒,长长的束发已散开,泼墨似地披散在肩头,地上随意丢着靴子,发簪,一如她曾在王府中见过那样,慵懒中带着俊美到极致的诡异。

聂无双见他眉头深锁,神色闷闷不乐,默默上前捡起他的发簪。

萧凤青许是以为她是婢女,不予理会,只是一口一口地喝酒。酒水顺着他的唇边流到胸前,沾湿了胸前的一大片衣衫。

聂无双上前,目光复杂:“殿下为何一个人在喝酒?”

萧凤青侧头看了她一眼,先是怔了怔,随后一笑:“娘娘什么时候也有兴趣关心本王做什么了?”

他目光轻佻地打量了她身上的穿着,顿时明白了她如何到了这里,不由咯咯一笑:“娘娘是不是想念本王的美酒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狭长的深眸微眯:“是不是那天夜里”

聂无双想起初到草原的那一夜他夜闯她的营帐,脸不由一红:“本宫来这里是有事要问殿下的。”

萧凤青看她神色郑重,无趣地哼了一声,依然歪歪斜斜地依在软垫上:“说罢,什么事?”

聂无双想了许久,这才咬牙问道:“顾清鸿来借兵,皇上怎么说?”

“皇上?”萧凤青舔了舔唇边的酒渍,笑得漫不经心:“皇上怎么想的怎么说的,你应该去问皇上啊,你来问本王又有什么用?帝妃二人夜游草原,那么无聊的事都带着你一起了。证明娘娘已是他心间上的肉了,娘娘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本王这个局外人?”

他说的话口气中带着浓浓的嘲弄,聂无双不由皱了皱秀眉:“殿下明知道本宫不能去问。”

萧凤青闻言冷冷回头,似笑非笑:“实话告诉你本王也不知道。不过本王知道这次顾清鸿带来一件好东西,要是我是皇上,说不心动是骗人的?”

“是殿下所说的割地?”聂无双提了心,失声问道:“真的吗?”

“比割地还好的条件。”萧凤青喝了一大口酒,冷色的眸中掠过复杂之极的神色:“一张空白的圣旨,上面只要皇上想要什么都可以写下来。土地,矿藏,边界关贸”

聂无双一颗心扑通跳了一声,随即沉了下去。顾清鸿果然下了狠心。这样丧权辱国的条件都可以拿来作为协议的筹码,恐怕这次萧凤溟也要动心。

聂无双出神地想着。萧凤青喝完最后一口酒水,呼出一口气。恨恨地道:“果然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他眸中掠过深深的戾气:“没想到齐国皇帝竟然这样信任他。”

聂无双心中百味陈杂,齐国皇帝恐怕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这样孤注一掷,可是也可以看出顾清鸿千里来应国已经是做了重重的准备。

“怎么办?”聂无双脸色苍白,如果齐应两国达成协议,那就意味着应国就先向秦国开战,而她的大哥就得帮助齐国攻打秦国,这样的结果根本不是她和她大哥想要的。

“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你去说服皇上不要动心。”萧凤青眸中蕴着嘲讽:“这下就要看碧嫔娘娘的魅力了,吹吹枕边风。”

聂无双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殿下是这么看待皇上的吗?若皇上只是贪图美色皇帝,无双尽可一试,但是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殿下还不清楚吗?该怪就只能怪殿下没有早一步把顾清鸿在来应国的路上赶回去!”

她在指责他。萧凤青漂亮的眉头一挑,额上青筋隐动:“你当本王是笨蛋吗?早就派人去阻杀他,但是顾清鸿这次身边都是死士,你以为他就靠着一辆破马车,一个马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就敢单身入应国吗?”

“他从桐州出发的时候就全部安排妥当了!走哪一条路,歇哪个路口他都算过。要不是他半路生病耽搁了三天,本王根本追踪不了他的行踪!”萧凤青恼火异常。说来说去,他还是低估了顾清鸿。

聂无双顿时无语,她见识过萧凤青的手段,可是连萧凤青都算不赢顾清鸿,她又该怎么样阻止他必做的这件事?

想着她心头涌起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她身边的人心思一个比一个更加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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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莲华色(一)

聂无双沉默转身:“如此看来,只能静候皇上的决定。”她说完微微躬身福了一福,转身要走。跟前影子一错,萧凤青已拦在了她跟前,狭长的深眸盯着她的面容,若有所思。

聂无双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一步:“殿下还有事吩咐吗?”累

萧凤青捉住她的手,似笑非笑道:“当然还有事。”

他说着把她拖入内帐,聂无双挣扎不得,只能紧紧抿着嘴唇任由他把她丢在了软榻上。萧凤青看着她脸色煞白如雪,红唇血色褪尽,知道她心中定是怕极了自己会做什么,越发笑得邪妄:“怎么?你怕本王?”

聂无双不吭声,只是把自己缩得更紧。

萧凤青慢慢欺身将她包围,异色的眸中此时看来颜色暗沉深邃。聂无双紧紧盯着他,不吭一声。

萧凤青把她圈在自己的怀中,看着竭力躲避他的聂无双,眼中掠过自己都不明白的痛色,但转眼间,痛色化为深深的戾气:“聂无双,有一件事本王要你明白。”

“是什么事?无双洗耳恭听就是。”聂无双只觉得他靠得那样近,进得可以看见他薄唇边那抹溢着酒香的酒渍。

她竭力侧头,不想自己碰上他任何一个地方,可是偏偏的,他仿佛洞悉了她所有的心思,贴得更近,近得已是唇面相贴。

“聂无双,你知道你这个样子会让本王怀疑你吗。怀疑你其实并不想和本王合作。”萧凤青在她耳边低声冷冷地笑。闷

聂无双心中一凛,冷声恼道:“难道殿下怀疑无双会背弃与殿下的协定?”

萧凤青轻嗅她脖间的芬芳,不慌不忙地道:“难道不是吗?比起本王,皇上才是你最坚强的依靠。你的兄长,你的荣华富贵,只要夺得皇上的心,你就什么都有了,到时候,也许你就会想,如果没有本王这样碍事的家伙那该有多好,呵呵”

他的笑喷在她白皙的脖颈,聂无双顿时浑身发冷,他在怀疑她的忠心。也许他勾|引宝婕妤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他早在她后宫一步步获宠的时候就冷眼旁观,未雨绸缪。

她在宫中如履薄冰,却唯一忘记了——那疑心病最重的就是他。

她猛地侧头,盯着面前的萧凤青,一字一顿地开口:“殿下不相信无双?”

“不,本王只是不相信人心。”他修长的手指点上她的心口,眸中冷冽如寒冰:“人的心都是贪婪的,你在齐国落难的时候,需要本王;你在王府中无权无势的时候需要本王;你在后宫任人欺侮的时候,需要本王;现在,本王只问你一句,碧嫔娘娘,你可还需要本王吗?”

他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摸她优雅的脖颈,缓缓的,流连的,聂无双的呼吸渐渐急促,她知道,他已经怀疑她了。在萧凤溟带着她夜游草原的时候,他就怀疑她是不是对萧凤溟动了心,动了情。

聂无双只觉得心中冷得像是十二月的天下起漫天大雪,在这一场权色交易中,她只不过是过河的卒子,由命运的手从楚河推向汉界,再也无法回头。什么才是真的?是草原下那一双纯黑的,深情款款的明眸是真的,还是眼前这双冷厉阴狠的眸子才是真的?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要是答错了,他的这双缠绵的手也许就会轻易地捏断了她的脖子,然后再毫不犹豫地去找另一个宝婕妤,或者再打造一个聂无双。

想着,她浑身颤了颤,飞快垂下眼眸:“睿王殿下应该知道无双只能依靠您。”

她声音很轻很柔,像是一只羽毛轻轻撩过心间。萧凤青眸中隐隐闪出亮光,但是只拉长声调:“哦——?”

“可是,你那么躲开本王,你让本王怎么相信你呢,娘娘”他的声音轻慢中带着冷冷的嘲讽。

聂无双浓黑有致的睫毛像是受惊的蝴蝶扑扇两下,随即低下:“那是因为无双害怕殿下不怜惜”

她猛地抬眼,美眸中已盈满了水色:“在王府中,无双实在是害怕了”半真半假的话最容易令人相信。她此时再也无法挺起傲骨对他说一声不。既然已经堕入地狱,何必还要纠结那一点点心中的廉耻之感。

她想着,泪滚落下来。

她的样子落入任何一个男人的眼中都是无法抗拒的倾城绝色,更何况这含泪的模样,更是令萧凤青猛地身上一阵阵发紧。

他手指轻抚过她的红唇,重重印上,叹息:“以后不会了,以后一定会对你温柔。”他像是沙漠中渴求了许久的旅人,突然看见一汪清泉,饥渴难耐。他轻易挑开她的芳唇,汲取她口中香甜的芬芳。

聂无双只觉得铺天盖地的杜若香气扑鼻而来,她浑身忍不住紧绷,他的狠厉与激烈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可是这个时候再推开他的话,以后再无法得到他的信任。她想着,猛地回应他的吻。帐影凌乱,她双颊因害怕而发红,但在灯下却如娇艳欲滴。

萧凤青猛地一把扯开她的腰带,聂无双因他的动作而浑身颤了颤,他察觉到她的害怕,连忙一把搂住她,细细咬上她的耳垂。酥麻的感觉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忍不住轻吟出声。她的反应看在萧凤青眼中,令他眸中大亮,更深地缠绵吻下。

聂无双轻轻摸上他精壮的腰间,解开他早就褪至腰间的长衫,薄衫委地,金钗横斜,她闭上眼,不去看不去想,只一心取悦身上的男人。她吻上他的胸膛,慢慢向下,她的主动令他俊魅的面上一阵酡红,若有若无的玉手掠过他的敏感之处,更是令他忍不住想狠狠要她。可是她却始那样轻重和缓地吻着,抚摸着他身上每一处敏感的地方,她柔弱的身子此刻越发软的像是春水,缠缠绵绵缠绕在他精壮的身上。

他的欲望已经灼热难当,眼前的她衣衫半退,更是美得妖娆无双。所谓祸水,大概也就如此而已了。他咒骂一声,猛地把她身上仅剩的外衣扯开,分开她的身体,狠狠进入。

聂无双痛得惊叫一声,她不由狠狠咬着他的肩头。萧凤青眸色猛地一沉,一动不动,让她咬着。

“本王就喜欢你个样子。”他在她耳边喘息笑道。聂无双不知是痛还是恨,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落在了他的肩上。他静静不动,让她慢慢适应他。聂无双狠狠咬了一会,等到口中弥漫丝丝血气,这才松开他。她挂在他的腰间,默默哭了一会,这才安静下来。

萧凤青细细吻着她的脖颈,缓缓动了起来。轻缓的节奏慢慢化去她身上的疼痛,聂无双只能勾着他的脖子,任由他主宰一切。疼痛褪去,身体深处的欢愉涌上,在迷蒙间,她感受着他吻着她的胸前,继续挑逗她为他疯狂。身体已不是自己的,在海中沉沉浮浮。愉悦酥麻的感觉主导了她的一切,她只能紧紧攀附着他的身体,索取更多。

萧凤青看着她已是意乱情迷,眸中傲然升起,越发凶狠地掠夺她的温软。聂无双在混乱中看着他精壮的上身,渐渐在极致的巅峰中昏了过去。

滴答,滴答铜质的更漏在帐中滴答声声。聂无双幽幽转醒,一双修长的手已把她抱起。

“什么时辰了?”聂无双推开他的手,忍着身下的不适起身。她颤抖地想要穿衣,却发现自己四肢酸软无力。

“已经是夜半了。”萧凤青拥着她,看着她吃力想要勾床边的衣衫,不由轻笑一声:“我来帮你。”

“不用。”聂无双脸一阵青白,咬了咬牙,站起身来:“无双该回去了。”

她已经离开自己的帐子一个多时辰了,再不回去她担心假扮自己的夏兰会被发现。虽然今夜萧凤溟不召她侍寝,但是越晚回去越有风险。

萧凤青长臂一伸,把她连衣带人拥在怀中,把头埋入她馨香的胸前,笑道:“看样子,我们还是很合适的,不是吗?”

聂无双心中微微一颤,恍惚笑道:“是,殿下真的很勇猛。无双都舍不得离开了呢。”

她凑近他的眼前,咯咯一笑:“可是,殿下怎么忍心把无双送给皇上呢。”

淡定地更文,淡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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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莲华色(二)

萧凤青的脸色一沉,一把捏着她的胳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无双扳开他的手,笑着道:“殿下多虑了,无双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她穿好身上的衣服,回头冲萧凤青嫣然一笑:“殿下还对无双有疑虑吗?”累

萧凤青眸中微眯:“本王的性子你应该是知道的,只要你乖乖的,自然会有你想要的一切,也许更多”

聂无双摇头:“无双想要的,殿下应该也很明白。”她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无双付出那么多,就想要一个,齐国灭亡!”

萧凤青忽地笑了起来,狠狠搂住她,重重吻了一下,这才放开她:“本王知道。”

聂无双回到帐中的时候已是天欲明了。在那金光欲出的那一刻,天际黑暗无比,聂无双用了一时半会才适应帐中的黑暗。夏兰见她来了,松了一口气:“娘娘你可回来了。”

“半夜可有什么事?”聂无双褪下宫女衣服,问道。

“没事。娘娘吩咐下去不许打扰,就没人敢来打扰娘娘。”夏兰连忙穿上她的衣服。

聂无双重新躺回被窝,这时才能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她长吁一口气,手抚上腰间的那一块疼痛的地方,却是一阵心中恍惚,那是他掐着她的时候留下的印记。

佛经上有莲华色女悟心悟道,如今她在欲孽中却是无法抽身,更无法退却。闷

聂无双把自己埋入被中,泪流满面。

聂无双第二日在帐中歇息,借口夜间着凉,便只依在软垫上看书打发时间。萧凤溟特地命太医前来问诊,也被聂无双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到了午间时分,夏兰忽然进来,笑道:“娘娘,今天睿王殿下好运气,打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雪狐,说等皮毛剥下就要送给娘娘。”

聂无双翻了一页书,淡淡地道:“那替本宫谢谢睿王殿下,把前日皇上赐的山参送给睿王侧妃,就说本宫一点心意,愿侧王妃保重身体。”

夏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等到傍晚,萧凤青果然命人送来雪狐的皮毛,聂无双一见,果然是上品的毛色,雪狐浑身雪白,不参杂一点杂毛,冬天的话这皮毛最是保暖又漂亮。

夏兰在一旁说道:“睿王殿下还说,等再猎一头,就可以制成一件袄子,冬天娘娘穿上就不用惧怕寒冷。”

他的好意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聂无双按耐下心中的不适,只淡淡听着。这时有宫女见聂无双神色闷闷,上前笑道:“娘娘在帐子中憋了一天了,何不到处走走?”

聂无双想了想,遂点头应允。宫女在前面带路,聂无双不想走太远,便在营地四周走走转转,碰到熟悉的皇室贵胄就停下来聊了一会,聂无双走了一会,只觉得脚已经走得微微地疼,遂找了一处歇息。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位粗布荆钗的少女,明眸皓齿,清秀可人,只是脸庞因为晒了,而显得微微的黝黑。她一边走一边愤愤的骂着。远了听不见她在骂什么,但是近了就听见在她唠叨:“什么劳什子的匪兵!竟然这么凶!”

她经过聂无双身边,不由停下脚步。在草甸上,聂无双静静坐着一旁还有宫女内侍,她知道她不是妃子就是哪个世家小姐,本想要走,但是却被聂无双含笑的美眸吸引,怔怔看了一会才走。

聂无双见这少女明净可爱,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德顺已经附耳在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

聂无双眸中厉色闪过,但很快掩下:“你可确定?”

“是,这位便是顾相带来的丫鬟,顾相的帐子应该就在附近了。不过奴婢夜里也瞧不清楚是不是这里。”德顺说道。

聂无双心中暗流翻滚,她猛地站起身来:“走吧!”

正要走,却见那少女走远了还回头张望她,聂无双心中说不清到底自己在想什么,想了想,扶了德顺的手,忽地笑道:“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去探望下贵客,于理不符。”

她说着向那少女走去。那少女只见聂无双悠然走来,身姿曼妙,容色倾城,已是看得呆了。等聂无双走到跟前,这才吐出一口气:“这位姐姐可真美啊!”

聂无双见她天真烂漫,不由微微一笑:“小妹妹,你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本宫见你实在可爱,有心想要结交一番。”

那少女又惊又喜:“我?我叫阿梨,这位姐姐真的要与阿梨交朋友吗?”

聂无双在口中翻来覆去念了几句她的名字,面上的笑意越发温柔:“是啊,本宫的朋友很少,阿梨姑娘天真美丽,本宫十分喜欢。”

她有意奉承,阿梨不通世故,一番交谈下来已是把聂无双当成了知心好友,聂无双看着天色,皱眉:“已是走了这么远了,要不去妹妹的住所歇歇?”

阿梨不疑有他,带着聂无双向帐子走去。

每走一步,聂无双都忍不住收紧手掌。不一会,一行人到了一处帐子,聂无双顿住脚步,只盯着那青色的帐篷,再不肯向前走一步。

德顺回过头来,看着聂无双铁青的面色顿时了然,连忙吩咐宫人站在远处守着,自己则上前道:“娘娘”

一旁的阿梨浑然不觉,走进帐子叫道:“公子,公子,有贵客。”

半晌,帐中有人咳嗽响起,撕心裂肺,阿梨的声音惊慌响起:“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聂无双还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却已是向前跨了一步。她回过神来,不由脸色冷凝地缩回自己的脚步。

“姐姐,姐姐,我家公子吐血了!”阿梨哭着跑了出来,一手的血,血腥刺鼻:“姐姐,姐姐怎办?”

聂无双盯着她的手上血迹,古怪一笑:“他可不能死。”

阿梨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胡乱点头:“是啊,我家公子可不能死,姐姐帮忙叫个大夫吧”

“阿梨外面是谁?”清雅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沙哑。

聂无双缓缓上前,站在帐外,清冷的声音响起:“故人远道而来,本宫过来看看顾相。”

帐中响起一声叹息,随即,他叹道:“原来是碧嫔娘娘。”

他掀开帐子,慢慢走了出来,拱手为礼:“在下拜见娘娘。”

聂无双看着面前的顾清鸿,瘦削的身子已失去往日的俊挺,微微躬着,清俊儒雅的面容像是一夜之间被抽走了精气,两鬓更是添染了几许灰白。才几个月不见,昔日的“春风频频顾周郎”的顾清鸿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在打量他,他亦是在打量她。三千青丝梳成高髻,鬓上金钗珠花的精美都不及她倾城的容貌来得令人惊叹,她身穿流云锦,外披同色薄纱罩裙,行走间摇曳生姿,美得令人心醉。

他知她在应国后宫十分得萧凤溟的喜爱,从她身上这身贵重又不经穿衣裙就可见一斑。这样轻薄舒适的料子,在草原中行走,美则美矣,但是一旦被草木勾起线脚就再也不能穿在身上。可她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穿着,浑然不在意。长长的裙摆拖地,她立在他面前,一扫他当日所见的小心与渴求,美得傲然。

聂无双打量完,默默转身。德顺连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轻声提醒:“娘回营吧,不然的话”

聂无双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去叫个太医来,顾相身染重病,若是招待不周,怕外人非议皇上的仁德。”

“不用了!”顾清鸿儒雅俊秀的面上一黯:“谢谢娘娘的好意,在下不用太医。”

“公子,怎么可以呢?”一旁的阿梨急得又要哭:“公子你都吐血了!”

聂无双回头看着她手背上被喷到的血迹,忽地,她神色一凛,猛地盯紧顾清鸿:“你服毒了?!”

阿梨闻言吓了一跳,这才看着自己手背,只见那血迹已变得十分黝黑,黑血?!这分明是中毒了!

顾清鸿咳嗽几声,轻声一笑:“是这是毒,不是病”

聂无双心头涌起难以抑制的怒火,她上前几步,盯着面前依然笑得云淡风轻的顾清鸿,怒吼:“你想要死?!本宫不准你死!听到了没有!顾清鸿!本宫不许你死!”

顾清鸿一边笑,一边咳嗽,咳嗽中带着血沫:“我也不想不想死”他气虚不继,明明笑得那么痛苦,却依然还在笑:“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无双,你一定很失望吧”

小虐顾童鞋一把,好杯具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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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莲华色(三)

无双,你一定很失望吧?

这是毒不是病

他看着她笑。聂无双只觉得周遭所有的声音通通退去,只剩下他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回响。失望?还是伤心?还是愤怒?她已经分辨不清,瞪大的美眸中只睁睁看着他缓缓倒下。累

她上前一步,只来得及拉住他的胳膊。可才碰上,便像触了滚水甩了开。他的胳膊分明就是一把咯人的骨头。她怔怔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等到他口中涌出更多的黑色的血的时候她才猛地回神。

“来人!去叫太医!”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拔高,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狠狠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转头对德顺道:“刀子!拿刀子来!”

一旁的阿梨已经吓得呆了,听见聂无双在叫喊,这才拔腿往帐篷中跑去,她拿来一把小小的银刀。聂无双接过,在顾清鸿的手腕上一划,顿时他手腕上的伤口中黑血缓缓流出。

“姐姐,这是干什么?”阿梨看顾清鸿浑身是血,其状吓人,不由颤抖地问。

聂无双红唇紧抿,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清鸿的胳膊,她划开的是他的静脉:“在给他放血,减缓毒血攻心的威力。”

顾清鸿坐在地上,只是盯着她,身体明明是痛的,可唇角却忍不住溢出一丝笑意。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如此接近她。血渐渐流出他细瘦的手腕,滴在她的手上。因为放血,他不再那么疼痛难忍。闷

“有用啊,姐姐!”阿梨在一旁看得连连惊呼。

过了一会太医赶来,聂无双放开他的手,慢慢退后。顾清鸿那双眼透过围绕自己的太医们,只是定定看着她,那双眸中带着她说不出的情愫。

夫妻三年,他待她温和有礼,从未这样爱恨不明地盯着她看。

聂无双与他对视,美眸中的怒意渐渐平息。他死不了,这里便没她的事。内无双冷然转身,决然而去。

帐篷中,聂无双依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夏兰蹑手蹑脚地进来:“启禀娘娘,顾相已经转危为安了。”

聂无双睁开眼睛,冷冷地道:“知道了。”正在这时,门口有宫人通报:“娘娘林公公来了,请娘娘过去御帐。”

聂无双心头一跳,她就知道在大营中很多事都瞒不过萧凤溟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裙,带着宫人向御帐而去。

萧凤溟正在与几位太医说话,聂无双默默施了一礼便跪坐在一旁。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摒退了太医,问道:“今日顾相的病十分凶险,还好你在那边。”

聂无双磕了个头:“臣妾有罪,望皇上赐罪。”

“你有什么罪过?”萧凤溟并不生气,淡淡地问。

“臣妾不该见顾清鸿,也不该把事情闹得太医尽知。”聂无双伏跪不起。

萧凤溟看着她,扶了她起身:“可是你救了他一命。太医说,他中毒太深,当时正好毒发,要不是你放血,恐怕真的不好救了。”

“他跟朕说,他以命相抵求得齐国皇帝的这份圣旨,看来这毒药是齐国皇帝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