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恍惚冷笑:“这么说来,是臣妾救了他一命了?”

“是。”萧凤溟看着她,目光沉稳平静:“他,于你来说是该杀,但是这个时候你救了他倒是令朕十分意外。”

聂无双用长袖半掩了面,低低一笑:“臣妾只不过是觉得顾清鸿不该死在这里而已。”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与戾气,但是转瞬间,她又抬起头来,面色平静。

她转得这样快,萧凤溟几乎以为刚才听到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了她一眼道:“反正再过两日他便要回齐国。再也与你无关了。”他握住她冰凉的手,纯黑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直视她的双眸。最后一句像是要她保证什么。

从她入宫到现在,萧凤溟从不过问她的过去,这一次他却郑重地对她说:顾清鸿再也与她无关,这分明就是他不愿意再看见她与他在一起出现。这总算是值得欣喜的一件事。

聂无双垂下眼帘,静静依在他的胸前:“是。臣妾明白了。臣妾谢皇上不追究之恩。”

聂无双从未这样盼着日子赶紧过去,但是心中又隐隐还有深深的担忧:谁也不知道萧凤溟如何决断这借兵的事。

聂无双待在帐中,渐渐觉得秋狩了无趣味。万幸,再过一两日秋狩也要结束了,所有的世家子弟都玩得十分尽兴,各种层出不穷的比赛竞技更是从一开始秋狩到最后都令人目不暇给在竞技中夺得头筹的人会得到萧凤溟的重重奖励,或者赏赐一官半职。职位虽不高,但是却能时常在御前露脸,前途不可限量,这更令他们十分兴奋。

聂无双看着夏兰又忙忙叨叨开始收拾行囊,便起身出去散散。自从那日她帮顾清鸿放了血之后,她便不再往他营帐的方向走去。他来之时十分隐秘,自然生病也是极秘密的一件事,这点点小事在萧凤溟的授意之下瞒得无比牢固。

聂无双算了算日子,他今夜也许就该走了。

“姐姐!”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聂无双回过头去,等看清楚那呼唤之人,她眸中的目光微微一闪,冷然继续往前走。

“这位姐姐”身后的声音不停,已有宫人上前阻拦:“这哪里来的丫头,没规矩!这是我们娘娘!碧嫔娘娘!”

“什么娘娘?她说她要与阿梨做朋友!”阿梨愤愤不平:“难道她是骗我的吗?你们这些达官贵人怎么那么瞧不起人!”

她的声音清脆,一言一语都传入聂无双的耳中。

聂无双木然回过头:“让她过来吧。”

阿梨挣开宫人走到聂无双跟前,看了她许久,这才说道:“这位姐姐,我家公子说,谢谢你救了他一命。”

聂无双冷笑:“嗯。让他好生保重,不要轻易死了。”

阿梨顿时语塞,这样的话她不知该如何接下。聂无双看着她明净的眸子,忽地上前:“你喜欢他是吗?”

阿梨连忙摇头:“不,阿梨不喜欢公子。不不阿梨对公子不是那种那种喜欢。阿梨尊重公子!”

聂无双笑得妩媚妖冶:“不喜欢就好。因为你家的公子是这世上最自私凉薄的男子,谁爱上了他谁就万劫不复!”

阿梨听得心头不由打了寒颤,聂无双说完,扭头向前走去。阿梨想起自己的使命,连忙又上前拦住:“我家公子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聂无双面无表情地问。

“公子还说,若姐姐能劝皇上借兵,他这条命就任由姐姐处置。”阿梨好不容易说完整句话后便紧张看着她的反应,生怕她点头说个好字。

聂无双一怔之后,忽地咯咯笑而来起来:“你且去问他,他一条命能抵得过我聂氏的百余口的性命吗?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笑着离开,再也不回头看呆愣立着的阿梨一眼。

车轮滚滚,一共半个月的秋狩已经结束,聂无双依在马车中,深深吐了一口气。

萧凤溟终是没有借兵。不过他对顾清鸿许下承诺,若是等齐国真的能挨过冬天,他便可以借兵助齐国,而那道空白的圣旨,萧凤溟当着顾清鸿的面烧了,以示诚意。这是极其私密的谈话,除了萧凤溟与顾清鸿外,只有萧凤青在场。而他,自然是告诉了她。

聂无双不知顾清鸿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到了桐州,还有他身上未尽的毒素是不是会途中发作,这一切仿佛随着秋狩的结束再也不用她费心猜测。

“在想什么?”身侧一道悦耳的嗓音响起,聂无双收回思绪,把他的手贴在脸上,长吁道:“臣妾在想回宫又是怎么样一番情景。”

萧凤溟笑了起来:“还能怎么样?宫里的生活你难道过不吗?”

“不会。”聂无双枕着他的手掌,慢慢地说:“臣妾忽然发现还是宫中舒服。”

她说完,自己都在轻轻地嘲笑自己。宫中怎么会舒服呢?处处如履薄冰,处处费尽心思争宠。可是只有在宫中,她才不会空闲到痛苦自己的过去。

萧凤溟也轻笑一声:“你真是个奇怪的小傻瓜。”他的手轻抚她的脸颊两下,又就着车帘边的光线看着手中的奏章。

聂无双掀开御驾车帘,远远的,巍峨的皇城已经闯入视线,而那朱红色宫门缓缓次第打开

第一百九十五章惊闻秘辛(一)

皇帝御驾入京,皇后亲率各宫迎接。聂无双在御驾中看着皇后身着大红凤服远远跪着,心中亦是感叹。在深秋冰冷的青石面上跪着迎驾,这份心意可谓是十足十。

萧凤溟步出龙撵,聂无双自然跪在车辕的边缘。萧凤溟步下车驾,上前亲手扶起皇后:“梓潼辛苦了。”累

皇后端庄的面容上浮起笑容:“皇上可尽兴?”她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跪在车驾一旁的聂无双,温和地道:“碧嫔伺候皇上有功,等回宫本宫会好好赏赐一番。”

聂无双听到皇后提起自己,连忙更深地伏下身子:“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居功。”

萧凤溟对皇后微微一笑,执起她的手,慢慢步上笔直的红毯。

回到了“永华殿”,一切摆设照旧,聂无双却生出恍若隔世的荒谬感。宫人勤快,不多时已经把聂无双秋狩带出宫的东西又通通物归原位。聂无双看着殿后庭中的梧桐叶随风飘落,心中隐隐有说不出的惆怅。

秋天就要过去了,肃杀的冬天亦要来了。

第二日,聂无双一早起来照例向皇后请安。皇后许是因为皇上回宫而略做打扮,长长的乌发梳得十分光亮,整洁地盘成明月髻,两边插着两只金凤点翠步摇,在髻边簪着一朵御花园花匠从西域引进新培育出来的大丽花。花色暗红妖娆,衬着皇后精心施了胭脂的脸颊,在端庄中多添了几分妩媚。闷

聂无双上前拜见,皇后笑着执起她的手:“碧嫔兰心蕙质,皇上回宫的时候经常对本宫称赞。”

聂无双连忙恭谨拜下:“皇后娘娘过奖了。”

皇后还想再说什么,淑妃与几位宫妃进来。娘娘来了皇后见她来了,赶紧命宫人搬椅子。皇后的殿中渐渐人声喧哗,不少宫妃都围着淑妃要她讲秋狩中遇刺经过,淑妃本是健谈的,但是这次却只草草讲了下,略去惊险的过程,叙述得平淡无奇。各位妃子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又去问聂无双。

聂无双自然不会细说,只是说道那刺客武功高强,刺了自己一剑,自己便昏了过去,再也不知道后来如何。

有宫妃忽地感慨:“这宝婕妤也是命中注定”她才说了一半,皇后便皱起眉头,冷着声:“是顺充容!”

那失言的宫妃见皇后面色不好,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题,连忙喏喏躲在众妃的身后。皇后失了兴致,过了一会,便命众妃各自散去,唯独留下了聂无双与淑妃。

聂无双不知她有何事要吩咐,但看淑妃并无多少表情,便放下心来。

皇后抿了口茶,这才道:“本宫知道你们两人在秋狩中遇险,但是这事因宝婕妤薨而不吉,所以以后有人问起,通通几句带过就好。其中内情更是不要再透露。”

聂无双正巴不得这事就这样淡了,自然是应允。淑妃看了聂无双一眼:“皇后娘娘说得极是。不过太后娘娘恐怕”

皇后揉了揉额角叹道:“是呢,太后娘娘那边听到宝婕妤被刺身死的消息大怒,本宫安慰了几天都无法让太后娘娘消气。你们请安之后前去‘永熙宫’中向太后娘娘问安时顺便替本宫哄哄太后娘娘高兴。”

聂无双与淑妃面面相觑,这才告辞离开。

走出“来仪宫”聂无双扶着淑妃的手,慢慢向“永熙宫”中走去,身后宫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聂无双忽然问道:“娘娘,见了太后该如何说?”

淑妃秀眉深皱:“就捡无关紧要的话说给太后听,唉”她忽然叹了口气:“最近这个月宝婕妤十分得太后娘娘的欢心,这凭空突然死了,太后肯定会震怒。”

聂无双心中涌过自己也说不出的古怪,想了半天,才问:“太后娘娘不是一向最疼爱娘娘的吗?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了宝婕妤?”

淑妃摇了摇头:“本宫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也许是喜欢多一个人到那边常走动吧。”

这个解释对聂无双来说根本没多少说服力,高太后是什么样的女人?她岂会因为年老寂寞而对小辈多加眷顾?就算是云乐公主,高太后虽然疼爱,但是也甚少把她带在身边。宝婕妤又有什么好处可以让她这样看重?

聂无双心头一跳,一个迷迷糊糊可怕的念头从心底升起,还来不及想清楚是什么,“永熙宫”就到了。

“永熙宫”的宫人见淑妃与聂无双过来,急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宫人又疾步出来,恭谨地道:“太后娘娘有请两位娘娘。”

淑妃微微一笑,当先走了进去。聂无双也曾来过太后的宫中,但是因为要伴御驾而很少进太后宫中问安。高太后向来喜欢清静,各宫妃子也都识趣地不去打扰,这样两相安稳已是惯例。

聂无双轻手轻脚随着淑妃穿过重重的宫殿帷幔,这才在一间偌大的宣室停住脚步。座上一位身穿玄色绣红线金字寿宫装,满头白发的老妇正低眉垂眼念经。

她见两人来了,收起手中的翡翠念珠,面色冷淡,指了指一旁的座:“来了?都坐吧。”

聂无双与淑妃连忙请安,这才敢入座。

宣室中幽幽的檀香弥漫,令人心旷神怡。聂无双坐得端庄笔直,淑妃亦是大气也没出。

“太后娘娘最近凤体可好?”淑妃打破沉默,笑着问道。

高太后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老而不死,又有什么可好不好的?”

淑妃见她心中还有气,尴尬地干笑一声:“老祖宗,您就别气了。这刺客都杀了,顺充容的仇也算是报了。”

高太后看了她一眼,重重清了清嗓子怒道:“好好的去秋狩却搞出了人命,你让哀家怎么想?是不是亲近哀家的人都活该要死!还不如让哀家一个人死了算了!”

此话一出,淑妃与聂无双都纷纷吓了一跳,原来太后并不是生气宝婕妤的死,她是怀疑有人故意要针对她!

“太后娘娘息怒,这刺客分明是齐国人,一定是他们要杀臣妾,所以才连累了宝婕妤,臣妾罪该万死!”聂无双连忙出来跪下道。

高太后看了她一眼,勃发的怒气慢慢平息:“算了,你起来吧。你伤还没好透吧?等等哀家叫人给你看看。”

聂无双见她不责怪自己,心下松了一口气。

淑妃笑着上前打圆场:“太后娘娘消消气,臣妾知道您是心伤宝婕妤妹妹死得冤枉,以后臣妾与碧嫔妹妹一定会多多来陪您的。难道两个还抵不上一个宝婕妤妹妹?”

高太后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死了”

淑妃与聂无双在一旁安慰,过了一会,高太后的面色才渐渐转缓。三人说着话,等到中午,高太后要留着两人用午膳。这时,宫人进来,说大皇子来请安了。高太后面上露出笑容:“快去迎进来。”

大皇子进殿中来,奶声奶气地向高太后请安。高太后命工人拿了几块糖,又搂着他说了一些话,这才吩咐奶娘带了下去。

淑妃看着大皇子,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像是妒忌又像是憎恨。这一眼被聂无双捕捉到,她侧过身,低声道:“看样子太后娘娘很喜欢大皇子呢。”

淑妃淡淡嗯了一声,并不说什么。

聂无双坐直,心中暗道,淑妃果然是深藏不露,明明嫉恨却依然装得无懈可击。

大皇子退下。高太后命人端上午膳,用过之后,高太后还要再留她们二人,淑妃知道太后有午睡习惯,便婉拒退下。聂无双想要走,高太后笑着道:“给哀家看诊的是吴院正,哀家让他过来给你看看伤口,可不要留下什么疤,那就难看了。”

聂无双抚上了自己的肩头,谢道:“如此臣妾谢过太后。”

此时便有宫人上前引聂无双到了内殿中,除去外衣,露出中衣领子。吴院正是八十多旬的老翁,须发尽白,自然不必多避讳。聂无双让他查看了伤口。吴院正捻着胡须,温和地道:“娘娘万幸,这一剑并未刺中筋脉,不然的话,你这条胳膊也就废了。”

聂无双想起当日宝婕妤拿剑的样子,心中冷笑,她愤怒之下倒是失去了准头,不然这一剑恐怕是要插在她脖子上的。

想着她低眉谢道:“如此就麻烦院正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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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惊闻秘辛(二)

吴院正下去写方子,又拿了上好的祛疤灵药给她。如此忙了一阵子,吴院正这才退下。聂无双见已无事,便要由夏兰扶着要去向高太后告辞离开。伺候的宫女却笑道:“太后娘娘已歇下了,吩咐娘娘先行离开,不必请辞了。”累

聂无双闻言,正走出内殿,忽的眼角看到刚刚离去的吴院正正由内侍领着向宣室而去。她心中升起疑惑,难道吴院正还要给太后问诊吗?

她暗暗思索,慢慢向“永熙宫”中走去,走到了一半,她回头歉然一笑:“这位姐姐,本宫把一条璎珞忘在了殿中,姐姐可容本宫去找找?”

宫女不疑有他,笑道:“要不奴婢改日找找送到娘娘的宫中?”

聂无双笑道:“就是一条小玩意而已,但是本宫亲手做的,丢了可惜了,还是本宫亲自去找找吧。”

她说着向里走去,宫女不敢再反驳,连忙跟着进去。聂无双进了内殿命夏兰守在外面,等宫女离开,这才从内殿的窗台悄悄爬出去,绕道太后的宣室后蹲下。透过窗棂的缝隙,她隐约看见宣室中只有太后与吴院正在说话。

“当真是剑伤?”高太后问道:“不是假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当真是剑伤,而且施剑者是在高处斜下刺伤了碧嫔娘娘。”吴太医说道。

聂无双听到这句已是心惊胆战,难道说高太后怀疑宝婕妤的死另有蹊跷?闷

“啪!”地一声,高太后的手重重拍上案上,怒道:“到底是谁?要跟哀家作对?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宝婕妤肯帮哀家,现在居然死了!皇后又是个唯唯若若的,她就巴望着皇帝能把太子位置给了她儿子,肯定不会和哀家一条心!淑妃又是个没儿子的。这后宫看着热闹,居然没一个成事的!”

吴院正战战兢兢,不敢接口。

高太后发作了一通,亦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挥了挥手命他退下:“下去吧,嘴巴闭紧一点。那药”这最后一句高太后说得极其含糊,吴院正连连点头。他们又轻声说了一些话,因刻意降低声音而越发模糊不清。

聂无双听了一会,见吴院正离开,这才悄悄转回内殿,走了出去。

宫女上前:“娘娘可找到了丢失的璎珞。”

聂无双从袖子拿出一条精致的手链:“原来不是璎珞,是本宫丢了手链。”她说完由夏兰扶着,慢慢出了“永熙宫”

回到了“永华殿”聂无双想起高太后说的话,越想越不对头。想着她唤来杨直,摒退宫人问道:“睿王殿下可知道宝婕妤与太后亲近?”

杨直点了点头:“这事睿王殿下知道,但是后妃讨好太后娘娘不是应该的么?这有什么不妥么?”

聂无双心中“咯噔”一声,杨直向来是萧凤青的心腹,他知道的事与萧凤青知道的事都差不多,如今连他也不知道宝婕妤甘愿做了高太后的爪牙,难道这宝婕妤生前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一个谜团未解,又有新的谜团出现。聂无双揉了揉光洁的额角,觉得头疼:“你空了去亲自跑一趟,就说本宫今日”

她越说,杨直面上越是神色凝重,等聂无双说完今日所见所闻,杨直已是面色冷凝:“如此看来宝婕妤一定是瞒着睿王殿下做了什么事,太后娘娘手段高明,不知怎么的哄得宝婕妤服服帖贴,竟然连睿王也不知。”

聂无双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高太后不简单,看着只不过是深宫中的一介老妇人,平日深居简出,笃信佛理,但是一举一动却不敢令人轻视。她想起曾经教导自己的吴嬷嬷说过关于高太后的评价,心中顿时有深深的忧虑:面对这样沉稳且历经宫廷风雨的老妇人,她哪里有一搏的之力?连想一想都觉得高太后势力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杨直退下,殿中又只剩下她一个。聂无双看着铜鼎中袅袅升起的轻烟,顿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玉妃的病起起伏伏,一会说见好了,一会又说又转沉重了。来来去去,聂无双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样。秋狩回宫,聂无双终于寻了个空,带了上好的补品去看望她。

“紫薇宫”中一如往昔,沉静又带着薄暮的气息。雅婕妤挺着四个月大的肚子,笑着上前迎接:“臣妾参见碧嫔娘娘。”

聂无双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半天才转到雅婕妤略显发福的脸上。看样子雅婕妤这几个月在宫中过得甚好,不必担心。

“免礼,最近雅妹妹怎么样?”聂无双笑着执起她的手慢慢向她独自居住的侧殿走去。

“还不错,已经不害喜了,就是馋食酸梅,女官们都说不能多吃。搞得臣妾还得偷偷藏着吃。”雅婕妤吐了吐粉舌,笑着道。

聂无双见她心情愉悦,不由也跟着微微笑了笑:“玉妃娘娘今日可还好些?”

“这几日天气冷了,玉妃娘娘倒是精神反而好了些。”雅婕妤道:“太医们都说是天气凉了,所以压住了玉妃娘娘的病。”

聂无双点了点头,正要去探望玉妃,雅婕妤却握了她的手,面上带着些微忐忑:“娘娘”

“有什么事?”聂无双问道,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她有为难的事情要说。

雅婕妤摒退左右,拉着她的手,面上闪过为难:“臣妾这几日在想,臣妾是无法亲自教养自己的孩子,但是谁才是最适合教养臣妾孩子的人,臣妾一直心中忐忑。”

原来是这个话题!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雅婕妤亲自开口。聂无双握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慢慢坐了下来,倾城的面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这自然是真的。好的宫妃决定着孩子的命运,以及皇上肯不肯看顾疼爱。”

雅婕妤苦笑了下:“这个孩子,皇上根本不在意。这点臣妾早就想明白了。”聂无双听了,眼前浮现萧凤溟那淡然从容的面目,心中轻叹一声;恐怕在萧凤溟心中,孩子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孩子而已。如果说萧凤溟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他对自己的孩子不冷不热,就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把他和自己的孩子隔开,轻易打动不了他的心。

“雅妹妹想太多了。”聂无双敷衍安慰道。

雅婕妤摇了摇头:“臣妾早就不想这些了,更何况臣妾如今有自己的孩子已是十分满意了,臣妾有时候想,也许皇上对臣妾有孕冷漠,不过是因为皇上并不是真心喜欢臣妾。”

她抬头看着聂无双,眸中神色复杂:“也许换了聂姐姐就不一样了”

聂无双闻言怵然而惊,下意识甩开她的手,勉强笑道:“雅妹妹不要胡说了。”

“臣妾并没有胡说,臣妾当聂姐姐是自己的姐姐,所以才说这些真心话。”雅婕妤诚挚地看着聂无双:“臣妾看着清楚,皇上是真心喜欢聂姐姐的”

“够了!”聂无双心中烦乱不堪,猛地站起身来:“雅妹妹说这些无用的话又是做什么?”

“那是臣妾想把自己的孩子给娘娘教养!”雅婕妤眼中泛红,拉着聂无双,眼中满是恳切:“娘娘一定会好好把臣妾的孩子教养得很好不是吗?”

聂无双顿时无语地看着她,半晌才叹道:“傻妹妹,你腹中的孩子都还不知是男是女,你何必如此心急?再说再说也不是本宫才有资格教养你的孩子,还有一位淑妃。”

雅婕妤面上愁容不展:“可是淑妃娘娘看着和善,臣妾总是担心她以后不会让我与孩子亲近。历史上夺子杀母的后妃不计其数,臣妾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担忧,更是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雅婕妤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在杀机四伏的后宫中,为了子嗣的后妃往往会想尽办法诛杀皇嗣的亲生母亲。萧凤青的生母是如此,萧凤溟的生母亦是如此。这已经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秘密。

雅婕妤的担心并不是凭空,淑妃最有可能是夺了她的孩子。至于雅婕妤的命运,若是没有萧凤溟的宠爱,下场一定是凄凉。

聂无双长长吐出一口气,口气冷淡:“你怎么知道本宫以后不会做下夺子杀母的举动?雅妹妹,你太相信人了,特别是本宫!”

她想起宝婕妤临死前不敢置信的狰狞面目,疲惫地扶了额头:“本宫不是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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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试药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她美眸幽幽地看着雅婕妤:“你怎么知道本宫与你交好就是目的单纯?你怎么知道本宫不是利用你分得皇上的宠爱?雅妹妹,你说放心把孩子与本宫教养,你以为本宫就不会多想吗?”

她冷然立起身来:“本宫怎么会知道你同样的话没有与淑妃说过?”她说完转身向外走去,雅婕妤面上已是煞白一片,她连忙上前想要拉住聂无双的手,却只拉住了她半片衣袖。累

“娘娘娘娘不相信臣妾吗?”雅婕妤急切地说道:“臣妾绝不会这样做,您要相信臣妾”

“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再说吧。”聂无双眼中掠过过连自己也不明白的不忍,明明知道,也许雅婕妤今天拉着她说这番话半真半假,但是她亦是不想分辨她最后真正的意图。

后宫的人心太过复杂,她是窥视雅婕妤的孩子,但是若是她刚有孕与她说,她还能信三分,可是如今,可是刚才那一转念的瞬间她已是半分都不敢再相信了。而她不想再费神想明白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娘娘!”雅婕妤眼中流露失望:“难道娘娘要放弃臣妾了吗?”

聂无双脚下微顿,侧头淡淡道:“不!你永远是本宫的姐妹,只不过,有时候你别逼本宫前途不明的事。与淑妃作对,现在本宫还没有那个实力。你好好保重自己吧。”闷

她说完,出了侧殿,向玉妃的殿中走去。来到玉妃的殿中,只有一位宫女打着盹坐在玉妃的床前地板上。聂无双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轻轻拍了拍她。

宫女惊醒,一见是聂无双,连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退下吧。”聂无双止住她继续往下说,看着帐子中隐隐的侧脸,挥了挥手:“不要令人进来,本宫与玉妃说几句话。”

宫女连忙退下,临走前勾起帐子。聂无双坐在玉妃的床前,沉默地看着那沉沉睡着玉妃。她如今已是更瘦了。除了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她几乎看不出她有什么活着的迹象。

玉妃已经油尽灯枯了。

聂无双心中掠过这样的感慨,想着握着她枯瘦冰凉的手:“玉姐姐?玉姐姐”

许久玉妃清醒,睁开眼辨认了她一会,这才虚弱一笑:“原来是你啊。”她想挣扎坐起,却是虚软地瘫在床上。聂无双想要去扶她,她却推开她的手,咳嗽几声:“别碰我,碰了你晚上会做噩梦。”

聂无双这才发现她的骨头瘦得可怕,一节一节,瘦骨嶙峋,分外突兀,心中微微一酸:“玉姐姐”

玉妃咳嗽几声,勉强笑道:“听说你晋升为了嫔,恭喜你了。”

聂无双知道她想岔开话题,抹去眼角的水渍,笑道:“是啊,皇上对臣妾很好。”说完,又觉得不妥,果然玉妃眼中的神色黯了黯。

她叹了一口气:“好就好,不错”

聂无双顿时不知该怎么继续,玉妃看了她一眼,咳嗽一声:“好了,不说这个,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是什么事难解?”

聂无双见她病体支离,顿时觉得自己于心不忍,刚想敷衍而过,玉妃却喘息着轻笑:“快说吧,不然的话,本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眼睛咳咳”

聂无双心中一凛,再也顾不得多想,把自己偷听来的事与她说了。玉妃默默听了,终是叹了一口气:“太后忍不住要出手了。”

“为什么?”聂无双只觉得这一句隐隐有深奥的玄机。

玉妃挣扎坐起,依在床边,喘息着笑道:“你深在局中远不如我这病秧子看得明白。太后太后是怎么样一个人。这几年我在宫中,虽然见她不多,但是从些微小事就可以看出,太后根本不甘心就这样退居深宫养老安年。”

她说着又咳嗽起来,聂无双连忙为她顺背,过了好久,她才停息继续说道:“皇上是什么出身,你应该知道。当年太后选中皇上只不过因为皇上的生母是卑贱的宫女,性子懦弱容易掌控。后来皇上登基即位,太后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的生母郁郁病死。这件事亦不是秘密,只是皇上当时年纪尚轻,手中未有一丝权力,等到后来皇上有能力查证,已经是查不到任何证据了。”

她顿了顿:“你以为太后这些手段只是寻常宫妃都会使的手段是吧?可是,不是”她瘦削苍白的脸颊渐渐通红,声音越发低沉:“她要的决计不是你所想象得到的。”

“她要的是完完全全掌控整个应国。随着她年纪一年年老去,皇上一日日亲政,把握朝堂,她就开始按耐不住了。所以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你说她勾结宝婕妤这是勾结宫妃作为自己的爪牙,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所以说,太后已经按捺不住了。”玉妃因瘦而显得十分大的眼中露出一丝古怪:“你要小心。”

“小心?”聂无双忽然想起宝婕妤的那一剑,但是想罢又觉得迷惑,高太后不可能对她有杀心,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宝婕妤想杀她不过是因她嫉恨成狂。

“小心”玉妃慢慢闭上眼睛:“你跟的人是皇上,最终有一天会与太后敌对”

她说着终于累极沉沉睡去。

聂无双坐了一会,这才沉默地离开。与高太后敌对?她顿时觉得头疼万分,这个念头她从未想过,让云乐与自己的大哥暗生情愫,亦是为了她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如今随着高太后的步步为营,她的如意算盘还能打得精妙吗?

甘露殿中,铜漏滴答,聂无双手中拿着一卷册子,着一件素色衣衫子依在美人榻上,忽的殿外脚步声响起,她红唇边溢出笑意,但是却不动,果然那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一双修洁温柔的手轻抚在她肩头。

聂无双回过头去,果然看见萧凤溟踏着殿外的寒霜月色进来,他身上披着玄色绣祥云披风,面上犹带有淡淡的倦意,面色因为殿外的寒冷而越发眉眼清晰。

“皇上。”聂无双微笑着要躬身拜下,手却被他扶住。

萧凤溟看着她放在榻上的书册,微微一笑:“在等朕?”

聂无双为他解开披风,柔顺地点了点头,为他解开披风,脱去外衣,早有宫人鱼贯进来,奉上干净的面巾,热水。

聂无双一一伺候,萧凤溟换上长衫,这才长舒一口气:“刚才朕出宫一趟。见过几个营的将军,所以晚回来了。”

聂无双知道他其实并不需要向他禀报行踪,但是这番说辞却令她心中升起莫名的暖意,她柔柔应了一声,看着取下沉重龙簪玉冠的萧凤溟,一时间美眸中神色变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