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鸿已重新捡起丢落在地上的伞,暴雨中,他翩然出尘的身姿未有一丝狼狈,即使被人窥见方才的失态。

“皇帝陛下若是不急,在鄙人的竹舍中避避雨吧。”他邀请道。

萧凤溟一笑,握了聂无双的冰冷的手轻轻搓揉为她驱寒,淡淡道:“如此甚好。借贵宝地给朕的爱妃换身湿衣。她身子一向弱得很,这样湿着回去恐怕又会着凉生病。”

顾清鸿闻言,握伞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他便恢复自如,略略躬身,在前面沉默引路。

萧凤溟握了聂无双的手向前走去,却发现她定在当下,一动不动。

“走吧,去换身衣裳。”他看着她的幽幽的美眸,却看见她眼中的固执与受伤。

“皇上跟踪臣妾么?”她突然开口,已经停歇的眼泪又突然滚落,明明是自己错了,却还是这般不可理喻地质问他。她这是怎么了?

萧凤溟微微诧异,随即他明白过来,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握紧她努力要挣开的手:“谁说朕跟踪你的?是今夜宫正司刚好问出秋蒙是被顾清鸿打伤,所以朕就临时起意过来问问看,没想到”闷

她突然扑入他的怀中,哽咽哭泣,不在乎身上的湿衣沾湿了他身上的衣裳。

“好了,朕没有怪你怎么你就先怪起朕来?”他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却越发催她泪下。

“不哭了,小心着凉。”萧凤溟一边安慰她,一边命宫人快马回宫中取来她的衣裳。她被他拥在怀中,竹门边,顾清鸿怔怔看着眼前肆无忌惮甜蜜的一幕,撞入心间,令他措手不及。

原来这才是盛宠。是捧在手心全然的疼爱。他是该为她庆幸,还是为自己悲凉?

竹舍中,宫人为他们多点了几盏宫灯,隔壁的屋中,有水声淅沥,那是宫人在伺候聂无双更衣。红泥小炉又被重新换上了炭火,茶水亦是新的,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顾清鸿看着坦然坐在面前的萧凤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俾睨天下的王者之气。这一方狭小的竹舍都无法令他身上贵气减少一分。

萧凤溟随意打量了四周一圈,这才笑道:“委屈顾相了。竟住这样的地方。”

顾清鸿苦笑:“草民已经不是相国了。皇帝陛下这么说岂不是折杀了顾某。”

萧凤溟一笑,语气诚挚坦率:“在朕的心中,天下第一相,除了顾相再无人能名副其实。”

顾清鸿看着明亮烛火下的萧凤溟,鬓若刀裁,剑眉星目,一双温和的眼眸仿若可以洞悉人心,这样温和却睿智的男人天生就是帝王啊。

他心中黯然一叹,应国的崛起是不可避免了。

“多谢皇帝陛下称赞,顾某惭愧。如今秦国已灭,皇帝陛下一定能大展鸿途了。”他说道。

萧凤溟不置可否,眸色沉静看着顾清鸿,慢慢地问道:“如今顾相已经辞官,朕想知道顾相的心意是如何?齐国已不是你能继续待下去的地方,顾相有没有想过来到应国?”

“啪嗒”一声,顾清鸿手中的茶盖顿时跌在茶盏上,他自嘲一笑:“皇帝陛下难道不怕此举会被人诟病么?”

萧凤溟哈哈一笑:“这世上谁人背后不被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朕都习以为常了。千古评说,只不过是史书上那几句无用的话而已,如今秦地大多归于应国,朕深感身边无人可用,若是能得顾相一臂之力,秦地的治理会越发顺遂。”

他已经向他坦诚求贤若渴的心意,原来这才是他今夜来的真正目的。顾清鸿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凤溟,慢慢地说道:“皇帝陛下若是真的招了顾某入应国官途,那她又该如何?”

萧凤溟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房中陷入死寂。连隔壁的房中亦是没了声响。

“朕不知道。不过朕知道,你谢家当年的灭门惨案还有诸多疑点。若是聂卫城是幕后的主使者,你觉得他肯让你娶无双吗?就算他查不出你的真实姓名,这也于理不合。没有人能做下这般滔天罪行还能坦然自若那么多年。”萧凤溟慢慢地说道。

顾清鸿猛地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萧凤溟,隐在长袖中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错了吗?二十几年心心念念的复仇难道错了吗?!

心中有一块坚固的地方在坍塌,所有秉持牢固的信念开始有什么地方在分崩离析

如果他错了呢?这个疯魔了一样的念头紧紧缠着他的心中,顾清鸿猛地站起身来,后退几步,踉跄靠在墙上,面白如纸。

是的,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无法深入查探当年淮南谢家的惨案,就凭几张发黄的纸,几句模凌两可的话,他就认定是聂卫城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一口浊气又从胸臆间升起,他一个忍不住,“呕”地一声吐出一口血。点点血色喷薄在地上,犹如怒放的梅花,令人心惊。

萧凤溟微惊,立刻闪身上前点住他胸口的几处穴道,止住了他继续翻涌的血气。他捏了他的脉门,忽地皱起眉:“你身上还有余毒未清,是谁对你下了毒?”

顾清鸿扶着胸口,只是不语。

萧凤溟忽地想起之前关于他的传言,顿时噤声。

半晌,萧凤溟才慢慢地道:“良禽折木而息,齐国已经败了,再无力回天,顾相好好想想以后的前途吧。”

“前途?”顾清鸿擦去唇角的血渍,自嘲道:“本来顾某就没有把前途放在眼中,步步为营不过就为了报仇,挽救齐国灭国不过是以为皇上对顾某有知遇之恩,可是哈哈”

他忽的笑了起来:“可是,若是我错了,若是错了”

他笑得双目泪水滚落。萧凤溟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心中惋惜一叹:“淮南谢家之事朕会帮你查到底。朕今夜言尽于此。顾相好好考虑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待他日又是一番作为。”

他说罢,悄悄出了屋子向隔壁的房间而去。聂无双坐在地上的蒲团之上,头发披散,有宫人正在为她轻轻擦拭。

她抬起头来,看着走来的萧凤溟,淡淡问道:“他在笑什么?”

萧凤溟看着她乌黑的双瞳中的冷色,心中忽地掠过方才顾清鸿问他的一句“皇帝陛下若是真的招了顾某入应国官途,那她又该如何?”

她又该如何?

她又该如何啊

想着他的头隐隐痛了起来。萧凤溟坐在她身边,侧耳听外面的雨声,已小了许多,他低声道:“雨小了,跟朕回宫吧。”

聂无双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又重复问道:“他在笑什么?”

萧凤溟看着她冷然的美眸以及她眼底中的些微茫然,忽地心头微微有一种不适:“没什么,朕告诉他,当年的淮南谢家有诸多疑点。让他查清楚背后之人是不是你的父亲聂卫城。”

聂无双结结实实一怔,忽地咯咯笑了起来,她用长袖半掩了面,笑得妖娆,笑得凄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她笑得令他心中发寒,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般笑,她眼中明明是笑的,但是却凄凉得令人不忍触目。

“无双,不要笑了!”他掰开她捂着半面的长袖,却发现她的手掌曲握成拳,那么紧。

聂无双一把推开他,奔出房屋,她身上的白衣在夜幕中犹如一道闪电,她看着天上淅淅沥沥的万千雨丝,仰天狂笑:“苍天啊!你看看我聂无双!你看看他顾清鸿,我和他原来不过是你的一场玩笑!哈哈”

长笑声中,天幕中隐隐有雷轰隆而过,像是天公在羞愤地回应。她笑着笑着,眼前黑暗袭来,忽地昏了过去。

萧凤溟收回手,脸色铁青地把她抱在怀中,他抱起她来,又是痛惜又是焦急地吩咐道:“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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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妾心已绝

迷梦,除了迷梦还是梦,她在梦中兜兜转转,却是走不出。只是觉得冷,寒彻入骨,摆脱不了。一觉醒来,却又是天色大亮,满目春光,一切犹如昨夜迷梦。内殿中无人,她起身,浑身已是换上干爽的衣物。

她想要唤宫人,半天却只来了一个面目陌生的小宫女。累

“夏兰呢?茗秋呢?”聂无双问道,声音还带着受寒后的沙哑。

“回皇贵妃娘娘,他们都都被带到宫正司问话了。”小宫女支支吾吾地开口。

聂无双眼前一黑,不由晃了晃几晃,小宫女连忙扶住她,急忙安慰道:“娘娘放心,这只是寻常问话,等等就回来了。”

聂无双扶着额角,脑海中涌过昨夜种种,心中又惊又不安,她握了小宫女纤细的手腕,重重喘了一口气:“快,帮本宫更衣梳洗,本宫要面见圣上!”

“娘娘?!你现在还病着呢,皇上吩咐奴婢要好好照顾你!”小宫女连忙说道。

聂无双眼中流露怀疑:“当真?!”她问罢又不信,径直推开小宫女,喃喃道:“不,本宫要去见圣上!”

小宫女不提防被她推倒在地上。聂无双下了床,忽的脚一软,跌在地上,她忍着脚的麻木与疼痛,吃力要挣扎起身。

正当她在挣扎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拦腰抱起。聂无双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额怀抱中,她抬起头来,看到萧凤溟的面庞,心中紧绷的神经陡放松。闷

“皇上”她低低唤了他一声。

“怎么跌在地上?地上凉。”萧凤溟微微皱了皱剑眉,把她放在床榻上。聂无双偷眼打量他的面色,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眉宇中带着一丝她不明白凝重。

“臣妾病好些了心急了点。”聂无双避重就轻地说道。

萧凤溟探了探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不烧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把朕都吓坏了。”

聂无双微微一惊:“真的?”已经一天一夜了?难怪自己脚上无力,原来竟是病后无力饿的。

聂无双顿了顿,又问:“那伺候臣妾的宫人呢?夏兰,还有杨直”她每说一个奴婢的名字,萧凤溟脸上就微沉一分。说到最后,萧凤溟脸上已是沉沉如晦夜。

聂无双心中越来越凉,果然自己猜测的没错,深夜避开宫中所有的耳目出宫已经令他生疑,也犯了忌讳,即使他相信她的说辞与顾清鸿无私情,但是她这份能耐已经令他侧目

“以后朕另拨宫人伺候你吧,你病刚好,就好好歇歇吧!”萧凤溟淡淡地说道。

聂无双放开他的手,定定看着他:“为什么?”

“他们被叫去宫正司问话。”萧凤溟说道:“暂时不能伺候你。”

“问话?!”聂无双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她冷笑:“那为何不问臣妾?!一群奴婢怎么知道当日行刺的细节?皇上要问话就连臣妾一起抓去问好了!”

萧凤溟眼神渐渐凌厉,他看着她,半晌才冷冷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朕没有治你深夜出宫的罪已经是轻了,你非要在这小事上与朕较真吗?”

聂无双眸色渐渐转冷,她冷然看着他:“深夜出宫是臣妾不对,但是皇上不是明白了臣妾的苦衷了吗?这时把臣妾的宫人调开,又是为了什么?”

“为的是不让你恃宠而骄!”萧凤溟看着她,眸中已燃起怒火:“不必多说了,朕不会把你的宫人放回来的!”

聂无双被他口中决然的口气所震慑,半晌才缓过神来:“为什么?”

“因为朕不愿意再出一个皇后,甚至一个高太后!”萧凤溟说罢,拂袖而去。

聂无双看着晃动的帷帐,这才回神他已离开。她忽地冷冷笑了起来,手一挥,狠狠打翻了案几上的骨瓷花瓶。瓷瓶溅起的碎片令一旁的小宫女惊叫起来。

她战战兢兢看着站着冷笑的聂无双,上前胆怯地问:“皇贵妃娘娘,要不要用膳”

聂无双回头看着她,吐出一个字:“滚!”

小宫女见她美眸中神色犹如要吃人,惊得连忙退下。

聂无双看着一地狼藉,冷冷笑了起来:“又一个皇后?!又一个高太后!”焉不知谁愿意变成皇后,变成高太后?!

这一切还不是被逼的吗?!

一连两日宫中气氛冷凝,宫正司那边还未有结果,就听见“永华殿”的皇贵妃绝食求死的惊天消息。阖宫上下的人都纷纷猜测,这又是哪一出?

分明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秋蒙行刺皇贵妃与三皇子,怎么又成了宫正司皇贵妃身边的宫女内侍通通都抓了去问话?以致皇贵妃绝食抗议?!

皇宫上下的人纷纷猜测其中的隐情,有的说是皇上包庇皇后,委屈了皇贵妃

有的又道是这一切是皇贵妃的计谋,陷害皇后,现在真相被宫正司查出,皇上震怒,皇贵妃想一死谢罪

各有各的猜测,不一而足。这两天皇上的脸色出奇地铁青,而且御书房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已经发了几趟火了,无人敢劝。

外面纷纷扰扰,“永华殿”中却是安静得令人窒息。重重帷帐之后,所有进出的宫女们都小心翼翼,只是端进去的饭菜又原样不动的端了回来。

在家养病的林公公匆匆而来,进了内殿中,看着两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的聂无双,急得直跳脚。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因两日不吃喝,唇上干裂得开了几道口子,鲜红骇人。

“娘娘,多少吃一点吧,万一饿坏了自己,不值当!”

“皇上一定会查清真相,给娘娘一个说法的。”

“娘娘”

任凭林公公如何劝说,聂无双只是缩在床里,一声不吭。林公公素来是知道她脾性的,外表柔弱,内心却是比男儿都刚烈绝决。要不然当初高太后逼宫谋反之时,她也不会如此坚强守在皇上身边。

唉林公公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走了出去。已经第三天了,万一饿出个好歹,皇上那边又该怎么交代?

一轮圆月挂在天幕,聂无双站在窗边,定定看了许久,这才扶着桌案慢慢地走到床榻边,三天了。三天的沉默绝食已令她浑身虚弱。有轻微的脚步声落在窗台后面,落地无声,可是听在她耳中却是格外清晰。

是谁她想问,但是却虚弱得不愿发出声音。

不一会,有一道黑影从个“永华殿”的窗边翻了进来,她刚想看清楚,一股不知从哪里的风出来把殿中的烛火吹熄。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聂无双靠在床榻边,冷冷注视着那道迅速靠过来的黑影,正考虑是否要尖叫,惊动殿外重重守卫的侍卫,还是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走来。

一股淡淡清苦的杜若香气袭来,她忽地哽住所有想要冲口而出的声音。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熟悉的香气已经令她知道了他的身份。

一双略显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他已把她揽入怀中,些微的暖意扑来,她心中紧绷的神经猛地松懈。只任由他把她搂着。四周很安静,静得可以听见他的急促心跳。

他还是来了。聂无双迷迷糊糊地想。

“你想要死?!”他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问道。

聂无双无力推开他,只是在他的怀中沉默,半天才沙哑地低声道:“他调走了我身边身边所有的人杨直他们”

她心头无数话涌上喉间,却是无法说出。一步步走到现在,却发现原来他真的只是帝王而已。他不愿意看见她成了皇后之流,却不知她若不如此,怎么与他一起并肩而立?怎么在这后宫中盛宠不衰?!

心头的阴郁汩汩涌动,覆了心田。她的恨从未褪去,却在这时越发戾气深重。

萧凤青沉默了一会,半天才道:“他们只不过是奴婢而已。不必为他们和皇上置气。以后你要多少趁手的奴婢,以后我都可以给你。”

聂无双一听,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黑暗中,她的眼映着外面的微光,竟亮得如暗夜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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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隔岸观火

如此熟悉的眼神,不死不休的决绝,一如那年她对他说过要报仇,黑暗中明亮的明眸眼底涌着毁灭的怒火。他的眼眸猛的微微一缩,正要说什么。

聂无双已冷冷开口:“不!殿下错了!不把本宫身边的人还给本宫,本宫就死在他的跟前!”累

萧凤青在黑暗中看着她决然的脸庞,想要笑她的想法幼稚,却是无从笑起。她又能怎么办?除了她身上的这条命,根本没筹码与皇帝叫板。这便是后宫妃子的无奈。除了命是自己的,又能有什么依凭?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从身边拿出一个水囊递给她:“喝吧,要逼皇上让步,你先得不要死得太快。”

聂无双只是不语,他往前递了递,冷笑:“在本王面前,你也不必如此装得那么辛苦了,不出明日,皇上必定心软。你大概也不会真的想死吧?”

聂无双在黑暗中冷冷一笑,接过他手中的水囊喝了好几口。清凉的水滋润过五脏六腑,令她的萎靡的精神好了许多,半晌她才慢慢地道:“王爷果真是无双的知己。”

萧凤青坐在她的身边,看着沉沉的帷帐,宫女们守在外殿中,彻夜不敢安歇,更不敢轻易靠近。殿外因为此次的行刺,更加戒备森严。她在这奢华的“永华殿”中犹如被关入了一座华丽的囚笼。

两人沉默不言,心中却已闪过万千念头。有一双手窸窸窣窣摸着萧凤青身上的衣料,他回头,果然看见聂无双在侧头凝思:“殿下是假扮侍卫进来?”闷

“是的。不然本王怎么能进来?”萧凤青一笑。时间还早,他索性枕臂半躺在床榻上,细细分析此事的前因后果:“这一次秋蒙的事十分蹊跷。你觉得是谁在幕后指使?”

聂无双喝了水后暂时有了精神,想了想,慢慢道:“无双想了几日,最有可能的就是秋蒙受人唆使干下这蠢事,要不就是她真的恨本宫,自己鲁莽行事。”

萧凤青邪邪一笑:“竟看不出那女人没头脑倒是胆气十足。令本王刮目相看呐。”

聂无双听着他对秋蒙不屑的评语,冷冷反讽道:“这还不是拜睿王殿下所赐!她从皇后身边最红最得宠的宫女沦落到一无所有出宫归家的下场,她的一辈子已经毁了,任她再有头脑,也于心不甘。”

萧凤青并不动怒,轻慢道:“也许吧。此事若是有人唆使谋划,那人一定十分高明,连消带打让皇后被皇上斥责,让你阴差阳错自乱阵脚。啧啧这人不简单啊。”

聂无双靠着床沿怔怔出神,是啊,这宫中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她心底涌起淡淡的倦意,不知是这几日绷紧神经顷刻放松,还是对前路觉得灰心,她慢慢闭上眼,竟沉沉睡去。

萧凤青见她不吭声,回头一看却见她已睡着。他站在她的跟前,微凉的手指轻抚过她干裂的红唇,在她唇上轻轻印上一吻,这才转身离开。

她有她的打算,这是她一个人的战争,他无从插手

无双从心间溢出这样一个令他爱恨不得的名字。总有一日,本王一定不会让你如此活得如此艰难!他最后看了床上的她一眼,飞身翻出了窗外。

第二天聂无双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眼角犹有泪痕,昨夜不知梦见了什么,在梦中哭了一整夜,醒来只觉得心中干涸一片,无力也厌倦。

帐外有乌压压的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她无力闭了眼,摆了摆手:“给本宫滚开!”

有人压抑不住哭泣起来,聂无双只觉得耳熟,正要问,就听见夏兰踉跄膝行上前,哭道:“娘娘吃点吧,奴婢不值得娘娘如此。”

聂无双一怔,手已经被夏兰握住。有人撩起帘子,她不由睁开眼,这才发现帐外跪着的竟是萧凤溟调拨开的宫女内侍们,一张张熟悉的脸,令她这几日心头的郁结顿时散去。

“娘娘吃一点吧。”杨直上前,手中捧着一碗清粥。清香四溢。聂无双看着他这几日明显瘦了的脸,叹息一声:“委屈杨公公了!”

杨直眼中皆是点点水光,跪下道:“奴婢们感恩娘娘相救之恩,但是但是以后可千万不要如此自伤其身。”

他微微哽咽,底下的宫人们亦是纷纷流泪。聂无双知道他们这几日在宫正司过得也不好,不然也不会这般憔悴。她心头郁结散开,连窗外明媚的春光也不这么刺眼,她知道,这一场置气她算是赢了。

她微微一笑:“都平身吧。本宫吃就是。”

聂无双恢复饮食,身上的虚弱也渐渐好了起来。宫正司那边有了消息,宫女秋蒙行刺皇贵妃与三皇子,未受他人指使,更与皇后无关,只是不满皇后要令她出宫归家而泄愤的举动。

至于怎么找上聂无双,却未有明说,宫正司那边只说这是秋蒙糊涂之举,一场闹得纷纷扬扬的行刺就这样烟消云散。

这一场闹腾,皇后被萧凤溟下旨斥责治下不严之罪,令她闭门思过。帝后两人自成亲以来十几载,从未有如此不和过。皇后接旨之后,在宫中郁郁不欢,几日后竟也病了。

聂无双却一日日好了起来,经过太医精心调养,辅以膳食,容色又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以往。每个见过她的宫人都在心中惊异她的倾城绝色。她犹如这宫中常开不败的花,只觉得她脾性一日日令人捉摸不定,美也美得一日日妖冶。

这样的美人儿,加上帝王无所顾忌的宠爱,令人无话可说。

秋蒙被皇帝亲自定罪,赐了斩首之刑。因她没有家人,所以只有她一人获罪。听闻她临死之时还在午门破口大骂聂无双是蛇蝎妖女。

聂无双听闻后,冷笑:“要是换本宫,一百杖打死算了。这等犯上作乱的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杨直在一旁劝道:“娘娘不必动怒。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聂无双想起这一次的无妄之灾,心中郁郁,低声问道:“可查出是谁指使秋蒙?”

杨直扶了她向上林苑的花径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查不出来,就有人说看见淑妃与秋蒙曾说过话,当时秋蒙正在哭。奴婢猜想恐怕是淑妃娘与那秋蒙说了什么话”

聂无双顿住脚步,天光耀眼,穿过浓密苍郁的树枝,落下斑驳的树影。她心中飞快掠过许多念头,半晌才冷冷地笑了起来:“好!好!好一个淑妃!”

这一招果然毒辣,淑妃不消做什么,只要说两句,明示暗示地把秋蒙的恨意转到自己的身上,就只要坐看皇后与她两人两败俱伤。顶不济,也能让皇后被皇上斥责。传出帝后不和的谣言。

这看似不轻不重的一击,但是在前两个月闹得沸沸腾腾的立储来说,简直又是一个极其明确的风向标。帝后不和,连带着大皇子也不喜于皇上跟前。

只要淑妃再努力一把,所有立场不稳的朝臣就会转而支持二皇子。

好狠毒的伎俩!聂无双冷冷地想。

“娘娘以后怎么做?”杨直问道。

聂无双一把拽下一旁的紫薇花,放在手心中把玩,粉紫色的花朵衬着她素白如玉脂的手掌,美不胜收。

她微微一笑,美眸中点点碎碎的眸光比五月的天光更加明媚:“当然是好好拜会皇后,看皇后的病好了没。”

杨直一笑:“娘娘圣明!但是皇后娘娘会相信娘娘的说辞么?”

聂无双又一笑:“本宫自然不用说,皇后娘娘都会猜到是淑妃作怪。你能查到的,皇后自然能查到。本宫这次去,是教皇后如何扳回颓势的。”

她说转身要走,忽的看见来路上,有一队仪仗逶迤而来,当先是一位美貌宫妃,待看清楚来人,她一笑:“果然是冤家路窄。”

她说罢由杨直扶了慢慢迎了上前。淑妃看到她来,脸色微微一惊,但是很快就迎上前,关切地问道:“皇贵妃娘娘身子好些了么?”

聂无双扶了扶鬓角,看定她精致的面容,笑道:“好多了。劳淑妃挂心。”

淑妃谈笑自若:“好了就行,这几日臣妾日夜忧心,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敢贸然去啊探望贵妃娘娘,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聂无双笑得虚浮,淡淡道:“没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都怪那该死的奴婢秋蒙,红口白牙诬陷本宫。死了也不安分。还咒骂本宫。淑妃,你说这种人可不是该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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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拜见皇后

她脸上的笑意凉薄,美眸眼底点点寒光,令人不寒而栗。淑妃有那么一刹那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再细看却是又什么都看不分明。

她勉强敷衍笑道:“是啊,这种人死不足惜。”

聂无双与她说了一会话,有嬷嬷把二皇子抱来,聂无双看着淑妃在一旁照料吩咐宫女嬷嬷们如何照顾二皇子,大小巨细,无一不妥帖。累

她忽地摇头轻叹:“唉,可惜雅充容一时糊涂,竟犯了事被关入了永巷中,平白无故地连累二皇子的前途。”

淑妃一听,立刻神情紧张地问道:“这这是皇上的意思?”

聂无双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袖子的从她手中拽出,淡淡一笑:“不是,但是淑妃娘娘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毕竟雅充容也是二皇子的亲生母亲,生母获罪,皇子或多或少也会受到群臣侧目非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