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顾清鸿的胜利。

出了御书房,外面天光耀眼,顾清鸿眯了眯眼,小心翼翼地捧了手中的国书,步下高高的汉白玉阶。远远的,有一袭明黄纱帘的肩撵向这边而来。

他顿住脚步,看着纱帘后若隐若现的倩影。肩撵停下,聂无双由宫人扶着下了肩撵。一身紫红色薄纱长裙逶迤拖在她的身后,渐渐展开如凤的尾翼,薄纱上绣了无比精美的凤凰刺绣。宫女内侍环绕四周,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的今日已经不同以往,甚至,他在这张脸上认不出半分天禅寺外,十里桃花林中那天真无邪的贵门少女。

她淡淡抬起眼眸,看到顾清鸿之时,微微顿住脚步。

“顾大人别来无恙。”她轻启红唇,似笑非笑的说,明澈的目光转过他手中的国书,加了一句:“顾大人还是得偿所愿了。”

她果然还是这般聪慧。顾清鸿苦笑,躬身施礼:“多谢贵妃娘娘谬赞。”

“顾大人什么时候归国呢?”聂无双慢慢走上前来,秀眉凤目,顾盼间隐隐有上位者的威势,令人无法逼视。

“大概不久便要离开。”顾清鸿不明白她为何要问他这些。

“那本宫就祝顾大人一路顺风,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聂无双笑得轻慢,她说罢,忽然地紧走几步,顾清鸿心中诧异,却见她已经如蝴蝶一般轻快地掠过他的身边,走向那御阶之上萧凤溟。

“臣妾拜见皇上!”婉转柔和的声音,夹着一丝他曾经熟悉的温柔。

他终于别开眼,匆匆离开,不去看她如何笑着依在那万人至尊的帝王身边。

萧凤溟看着他离开,微微叹息:“没想到顾清鸿竟这般坚毅,不肯留在应国。”

聂无双手中微微一颤,方才眼中的讥讽也黯然许多,她沉默不做声。眼角处撇到一抹绛紫挺拔的身影。在御书房的阴影中,萧凤青魔魅的容色似隐似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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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七月流火

两人默默对视,眸光复杂难辨别,聂无双心中忽然地一软,她似猜到了其中的来龙去脉。清澈的眸光越过萧凤溟的肩头,对他绽放笑颜。

她笑容那瞬间的光华映着御书房门外的天光,明媚的仿若一道霞光,射进他的心间。累

萧凤青薄唇慢慢勾起,扯出一抹微笑的弧度。

自是什么都不必说了。

齐国使臣们带着签订好的国书离开应国,虽与之前设想的有很大的出入,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分到的好,更何况在这份国书协议中,齐国还得到了不少原来属于秦国的土地。

顾清鸿也随之离开,聂无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已是一日之后。她只沉默看着窗外悠悠暮春绿肥红瘦的景色,每一次总是以为她和他不再见面,可是结果还是一次次见了。

她幽幽一叹,她和他这段恨的孽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终结。

应国皇宫中的日子日复一日,平静如昔。萧凤溟下了一道圣旨,说道皇子们皆未成年,议储得成年之后才能选贤与能,再妄议者,定斩不饶。圣旨上措辞十分严厉,满朝文武上下听后立刻不敢再议论,后党与淑妃一党心下暗自嘀咕,忙活了大半年,皇上竟当机立断不许群臣参议太子之位,那岂不是意味着东宫还要空置多年?

有群臣不服,无事可参,便上奏萧凤溟说“引凤台”花费巨靡,劳民伤财等等。这类奏章都被萧凤溟一一驳斥。闷

如今应国版图比先帝在之时扩大将近一倍,国力更是胜了以往许多倍。像萧凤溟这样一位心中自有决断的帝王要为自己的宠妃建一座“引凤台”根本不需要群臣同意。

聂无双有了他的庇护,在宫中自是越发顺遂,皇后感激她为大皇子出谋划策,视她为知己,淑妃惧她盛宠在身,亦是不敢招惹她。在一日日表面平静,内里风波不断的后宫生活中,聂无双渐渐感觉“永华殿”中有了陈黯的气息,她渐渐把目光放在了日渐长大的三皇子萧宜风身上。

闲时教导他识字背书,三皇子萧宜风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聂无双教他什么,他片刻就会。着实是令她渐渐喜欢上。

眼看流火的六月渐渐过去,七月来了,宫中妃嫔去避暑的避暑,留在宫中的亦是在宫中结伴赏花赏鸟度日。淑妃见聂无双最近喜带着三皇子随处走,便经常抱了二皇子,让两位皇子一起玩。

聂无双知她是故意要讨好自己,但是看在二皇子生母雅充容的面上,自是不会多大抗拒。

一日淑妃见年龄相仿的皇子们玩着一个羊皮缝的小球,正在草中玩得不亦乐乎,不由靠近聂无双问道:“贵妃娘娘,如今已过了这么久了,是否可以去向皇后娘娘请奏,求她把雅充容妹妹放出来算了。”

聂无双摇着团扇看了她一眼,一笑:“那既然淑妃姐姐要放,就亲自去向皇后娘娘说便是。”

淑妃一怔,心中暗骂聂无双狡猾。之前她要整治雅充容,聂无双下了狠手把她的心腹们打残了丢出宫去,如今她要迎合她,要放了雅充容,如今竟是这般推诿的态度。

聂无双只抿着红唇看了看太阳,淡淡道:“淑妃放心,皇后那边若是不肯,你去求皇上吧。皇上早就有放雅充容之意,只是当时皇后气不过雅充容把大皇子掳了藏起来,所以一直要治罪与她。”

淑妃眼中一亮,不由喜笑颜开:“如此甚好!”绕过皇后去向皇上说,这可容易多了。皇上说不定还觉得她心胸开阔呢。

聂无双微微侧头,果然见淑妃团扇半掩,眼中奕奕有神,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心中不由笑叹,在后宫中,果然还是没有绝对的平静。

过了几日,果然淑妃趁了个机会,向萧凤溟进言,说如今二皇子已会说话,每次叫她母妃,她心中总是不安,细思半天才恍然发觉,二皇子的生母雅充容还在“永巷”中受苦。

她言道,如今二皇子尚年幼什么都不懂,若是以后长大,知道他自己锦衣玉食,而生母却在“永巷”中劳作,那以后二皇子又该怎么怨恨她这母妃。

一番言辞恳切的话令萧凤溟想起了自己曾经郁郁而死的生母。他欣然应允,颁下圣旨,免去雅充容的罪过,又赐了她曾经住过的“紫薇宫”中居住,一应吃穿用度比照贵嫔。又特准二皇子可以随时去看望她。

这样的待遇在前朝中都没有先例,皇后听了微微恼火道:“淑妃这是做什么?越过本宫向皇上请奏,难道认定本宫就不会准了她的吗?”

彼时聂无双也在一旁吃茶,她温声劝道:“皇后娘娘不必想太多,淑妃就是怕皇后娘娘心中还有心结,若她贸然提出,皇后娘娘准了是应该,不准就是皇后的不是了。如今给皇上决定,皇后娘娘岂不是轻松许多?”

皇后冷哼一声:“说来说去还是她心中对本宫有成见。罢了,不就是个雅充容吗?本宫看淑妃她还能翻出一朵花来?!”

聂无双见皇后面上沉沉,知道她心中还是对淑妃这一次请奏十分不悦。不过两人向来就不太对盘,有没有这事也是一样,想着,她也不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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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庆生辰(一)

皇后生性稳重,就算是埋怨也只略微一两句而已。聂无双也并不放在心上。

随着七夕日子的来临,宫中又是一番张灯结彩。聂无双依在“永华殿”的殿门边看着眼前一片高高的宫阙重楼,心中涌起寥落,

一年又一年,算算在应国后宫中她已过了三个七夕。昔日一身落魄千里逃到应国,委身萧凤青,最后进入后宫,到现在身为万人荣耀的皇贵妃,算来,已经三年。累

三年似指尖流沙,恍然间已悄无声息过了。

她看着自己一身艳丽无比的霓裳凤尾长裙,幽幽冷冷地笑了。

三年了,又是一个三年,如今她已是双十出头,谁也不知悠悠的岁月流淌而过,什么时候一夜之间会带走她的青春,到那时,她心中的恨,身上的仇又该如何是好

似所有的人都忘了,从未有人再提起她不堪的过往,连流言也在日复一日中随风湮灭,一切看起来花团锦簇,烈火烹油。

似所有的人都忘了,她是聂氏无双

眼前宫人在宫檐下升起崭新的朱红色的宫灯,红艳艳的颜色,在她眼前蒙上一片血色,她长长久久沉默地看着,一时竟看得出神。

夏兰见她郁郁不欢,上前道:“娘娘要不要出去散散?奴婢们等等就归置好了。这时候娘娘看恐十分烦乱。”

聂无双挥了挥手,倦然道:“不出去了,宫中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地方,又有什么新奇的?”闷

夏兰为难,正在此时,有宫女上前笑道:“娘娘,睿王妃前来看望娘娘。”

聂无双眼中微微一亮:“是邹姐姐?”

“回娘娘的话,是的睿王妃。”宫女说道。

聂无双一笑:“竟是稀客!快去请!”

不一会,邹弄芳进得殿中,许是这些日她保养得宜,小世子亦岚也长大了,不必那么操心,她看起来精神许多。

她见了聂无双,含笑拜下:“臣妾拜见皇贵妃娘娘。”

聂无双连忙扶她起身,打量了她,笑道:“邹姐姐好些日子不见了,竟变得越发美了,连本宫也认不出了。”

邹弄芳扶了扶鬓边的一朵娇艳的绢丝花,羞涩一笑:“贵妃娘娘谬赞了。都是人老珠黄了的人了,还能美到哪去?”话虽如此,面上却是笑了。

两人已是旧相识,一向又交好,言谈中十分投机。聂无双感叹道:“邹姐姐要是经常进宫来,本宫也不会如此百无聊奈了。”

邹弄芳打量了“永华殿”,殿中布置精巧,所用之物都是稀世珍宝,皇上待她是极好的,偌大的“引凤台”亦是在建中,可是聂无双竟觉得寂寞。邹弄芳心中涌起淡淡的怜惜。

她抬头笑道:“臣妾今日带了两件礼物给娘娘,娘娘要不要过目一下?”

聂无双一笑:“是什么好东西?又让邹姐姐破费了。”

邹弄芳面上掠过微微僵硬。聂无双没看见,见她极力提起,便吩咐宫人把礼物抬来看。礼物很简单,一袭缀满了细碎东海珍珠的长纱裙,一件玄色狐裘披风。长裙妖娆垂地,一针一线精致无比,上面用银丝线绣了一只昂首欲飞的白凤,奇的还不是这些,这件白裙子放在天光下,能反射出五彩光芒,这绣工与针线当真是珍贵无比。

聂无双看得啧啧称奇,这白纱上绣凤本就十分难,竟还能绣成这般效果,她记得皇后也只得一件而已。

至于那件玄色披风,表面上与平常的狐裘并无两样,但是据说是用特殊药水浸泡而成,水火不侵。聂无双看着宫女们啧啧称奇,转了头对邹弄芳笑道:“邹姐姐为何要这么破费?”

邹弄芳轻声一叹:“若不是娘娘,哪有臣妾今日。”

聂无双想起往日种种,淡淡一笑:“往事不必再提,只要邹姐姐心中有本宫就行。”

邹弄芳见她不愿提起往事,岔开话题道:“娘娘若是无趣了,可出宫来睿王府中游玩,这几日府中请了杂耍班子,煞是热闹。”

聂无双听了微微一怔,不由看向邹弄芳的面上,淡淡道:“不了。邹姐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邹弄芳被她幽幽美眸扫过,心中那一点点心事似都要被她看破。顿时噤声不语。

聂无双挥退宫人,看着低着头的邹弄芳:“这一趟,是殿下的意思吗?”

“是的。”邹弄芳苦笑抬头:“他说他想见娘娘。”

聂无双只是沉默,许久,她才道:“为难邹姐姐了。”

邹弄芳释然一笑:“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本来殿下就不喜欢臣妾。有时候有些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样努力都进不了他的心。而有的人,入了眼就入了心,天涯海角都要与她在一起。”

“臣妾都看明白了。”

聂无双闻言,红唇边溢出淡淡微凉的笑意:“真的么?真的是这样吗?”

入了眼就入了心,无论怎么样,他都不愿意放弃自己吗?她怔怔出神。

许久,邹弄芳低声道:“七夕过后再过两日就是殿下的生辰。他虽不说,但是臣妾偷偷问了府中的老人,这才知道,娘娘”

聂无双手中微微一颤,她回头看着邹弄芳,许久才道:“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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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庆生辰(二)

“娘娘”邹弄芳还要再说,聂无双眸光冷冷扫过她:“这种事以后不许在本宫面前提起。”

“是”邹弄芳眼中一阵黯然。她何尝想要提起,一切只不过因为她身不由己。这一场的是非情爱中,她本就是那无关的看客。累

看着他眼中的情意为了另一个女人日渐炽热,看着他一日日坠入了魔障,万劫不复。

聂无双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邹弄芳轻手轻脚地退下。聂无双来到那案几边,看着木漆盒中的两件衣裳。她早该知道的,这两件衣裳只有他能送得起,缀东海的明珠,取极北之地的玄狐的皮毛,他的心真的如这两件衣裳一般珍重吗?

聂无双纤细白皙的手轻抚而过,最后只化成一声浅浅的叹息

七夕宫宴照旧,只是因为今年应国大胜,今年所有的庆典都比往年来得郑重其事。小小的七夕亦是办得有声有色。皇后为了讨萧凤溟的欢心,格外用心。

而远在秦地的将士也交接了事务,纷纷回京。萧凤溟少不得要论功行赏,每个有功的将士都要一一加官进爵。淑妃的族兄们身居要职,自然是封赏颇厚。一时间,七夕宫宴上,最后成了王家的荣耀庆功宴。

淑妃得意非常,她坐在皇后左手边,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二皇子,面上的欢喜令皇后频频侧目。聂无双看着淑妃巧言倩语,在宫宴上大出风头,把皇后的光芒都盖住。闷

皇后看着底下俱是淑妃的族兄,忽地回头对聂无双道:“贵妃的兄长,聂将军怎么没来呢?”

聂无双一笑:“臣妾的家兄又离京去营地整顿军务了。”

皇后闻言,对萧凤溟笑道:“皇上,像聂将军这等兢兢业业的人才才是我大应国最好的栋梁之才。皇上一定要好好封赏他一番。”

萧凤溟看了聂无双一眼,含笑道:“这是自然。”

淑妃听到帝后两人的话,脸色一僵,随即从鼻孔中轻轻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一声坐在上首的萧凤溟与皇后都未听见,聂无双却是清清楚楚听见了。她垂下眼帘,皇后与淑妃之争竟这般水火不容了,那以后又该怎么办?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口饮下杯中的薄酒。

一场宫宴,几家欢喜,几家愁。聂无双多饮了几杯就觉得酒意上头。回到了“永华殿”中,更衣梳洗就靠在了美人榻上等着萧凤溟。

他说过今夜要在“永华殿”歇息,聂无双等了许久,几乎要昏昏欲睡了,这才听到殿前有宫人拜见的声音。

她睁开迷蒙的睡眼,一股凉风从帷帐拂来,萧凤溟带着一身清淡的酒气走了进内殿中。他身上龙袍未除,玉立修身,俊眉星眸,白皙的面颊上飞起两抹嫣红的酒晕,为淡然从容的他多添了几分平日未见的风情。

聂无双微微一怔,这样的他与萧凤青又多了几分相似。

萧凤青她连忙暗骂了自己一句,把脑海中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撇开。

聂无双想着起身迎上前:“恭迎皇上。”

萧凤溟见她穿得单薄,握了她的手,皱眉道:“若是困了就去安歇吧。何必等着朕?”

聂无双一笑:“这不是七夕么?臣妾懒得随宫女们去乞巧,就等着皇上来了。”

萧凤溟闻言,拍了额头,恍然大悟:“朕竟忘了今夜是要与你一起拜月的。”

聂无双美眸微微一横,嗔道:“皇上莫不是喝多了忘了么?”

萧凤溟握了她的手,摇头道:“不是,今夜二皇子不知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吐了,淑妃十分紧张,又是叫太医又是唤人,朕也被弄得头晕。”

二皇子?聂无双微微吃惊。在席上,她就看见二皇子就吃了几口凉菜喝了一碗汤,怎么会吐了?

“那现在二皇子如何了?”聂无双问道。

“吃了药好些了。”萧凤溟道:“小孩子五脏六腑弱,偶尔不适很正常。”

言下之意二皇子无碍。聂无双不由松了一口气。毕竟是雅充容的孩子,她多少也有些担心。

萧凤溟看了看夜幕,笑道:“走吧,再不拜月,就无月可拜了。”

聂无双一听连忙提了裙摆,握了他的手匆匆走了出去,果然月兔西坠,只剩下一点光晕。夜风拂过,枝叶被大红宫灯中照着,摇落斑驳影子。唯独不见月色皎皎,一地银辉。

聂无双心中涌起巨大的失望,在齐国,七夕节,中意的年轻男女在这一夜晚上诚心拜月,能保佑两人一世相守。

“怎么了?”萧凤溟走到她身边,看着摆好的香案,再看看天幕,忽地明白了她的失望。

“来吧。”他对她一笑,撩起龙袍下摆,一本正经地跪在蒲团上。

“皇上”聂无双眸光复杂地看着他,心头的阴影铺天盖地而来。这是她来到应国之后第一次想要诚心与一个不叫做顾清鸿的男人拜月。可是,到底还是差了一点,是连上天都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连一丝虚妄的希冀都不肯给她吗?

“无双,心诚则灵。我们有诚意,上天自然会保佑你我长相厮守。”萧凤溟回过头来,冲她从容一笑。

他的笑容一如往昔从容大气,仿佛天下间没有什么可以令他烦恼。

“快来吧,朕没有拜过月,你教教朕,该如何说。”他拉了她跪下,问道。聂无双闻言吃惊:“当真没有?”

“没有。”萧凤溟笑叹一声,他的眸光似水,轻抚过她的面容:“只有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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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庆生辰(三)

聂无双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忽地心中欢喜起来,她跪好,合上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

萧凤溟依样念着,聂无双偷偷睁开眼,侧过头,朱红的宫灯映着他清俊的面容,他发髻上的龙形簪上垂下两缕明珠绦,轻轻靠在他的脸颊边。飞扬的剑眉、挺直的鼻梁。累

她用眸光勾勒他的轮廓。

这样的他这般近,近得仿佛在梦中。一股暖流涌过心间,这一刻,他不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他是诚心乞求上天与她白头共老的有情人。

聂无双抬起头来,天上的月已经隐去了踪迹,连最后一丝光晕都不见。可他还跪在香案边,口中不知在默念什么。

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黯然。欢喜的是他肯与她厮守一生,黯然的是,自己与他这番心意,恐怕不能上达天听,也许终是差一步

萧凤溟睁开眼,一回头却发现她美眸中点点有泪意,他看看天上,安慰道:“月虽落了,但是你我的心意苍天会明了。”

聂无双依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天边沉黯一片,这个七夕就这样过了

七夕过后,第二天,聂无双去拜见皇后,皇后一扫昨夜的不悦,面上温和,扶了她起身:“昨夜宴饮不少,怎么今日又这么早过来?”

聂无双笑道:“左右无事,睡久了反而头疼,还是来拜见皇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喝喝茶,说说话比较有意思。”闷

皇后一笑:“原来是来本宫这边蹭好茶喝的。”

聂无双抿嘴一笑欣然入座。不一会敬妃也来了,她面上带着困倦。聂无双心中奇怪,昨夜敬妃很早就回宫了,怎么还这般疲倦?

她想着就问了敬妃,敬妃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叹了一口气:“说起昨夜真的是折腾,到了半夜,淑妃把本宫叫起,说二皇子又吐了,让臣妾去帮忙看看。”

聂无双心中一抽,急忙问道:“二皇子到底如何了?”

敬妃摇头:“有太医说是吃坏了肚子,有太医说是着了风寒,用了药,又吐了。唉”

皇后听了,淡淡道:“快到了秋季,也许是秋泄。”

聂无双心中只觉得不安,与皇后敬妃说了一会话,告辞了出了“来仪宫”,吩咐宫人一路向“辛夷宫”中而去。

到了“辛夷宫”聂无双匆匆进去,果然看见雅充容双目红肿地坐在殿中,只是抹泪。两旁的宫人也神色不安。

她看见聂无双来了,哭着跪下道:“娘娘,怎么办才好,我儿”

聂无双见她方寸大乱,轻喝道:“胡说什么!快起来!”

雅充容连忙站起来,擦干眼泪,哽咽道:“从昨夜到现在吐了好几趟了。太医也诊不出什么来。可怜的,已经吐得没力气了,直嚷着肚子疼。”

“可用了药?”聂无双问道。

“用了,可是二皇子吃什么就什么,半点都不能留在肚子里。”雅充容说完又要哭。

聂无双见她肝肠寸断,心中也觉得恻然。

她按了按她的手,悄悄走进二皇子的寝殿中,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宫女与内侍双手垂在身侧,大气也不敢出。

里面传来淑妃怒斥的声音:“滚!都给本宫滚!你们是什么庸医!居然治了一夜都不知我皇儿得了什么病!”

“哗啦”一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响声。

二皇子恹恹的哭声传来,淑妃急道:“我儿不哭,一会就不会疼了。一会就不疼了”

聂无双撩开帘子,悄然走了进去。淑妃见她来了,警惕地抱紧二皇子,惊疑不定地问:“皇贵妃娘娘过来做什么?”

聂无双见她戒备异常,上前看了一眼,只见二皇子面色惨白,才一夜不见,双颊微微凹陷下去,双眼紧闭,牙关紧咬。额间隐隐有阴影。

她问道:“可知是什么病?”

淑妃搂紧怀中的稚子,闻言怒视一旁跪了一地的太医:“这群庸医,医了一整夜我皇儿不但没好,还吐得越发厉害了!”

“要是医不了我皇儿,本宫要你们一个个人头落地!”淑妃厉色道。

聂无双见她鬓发散乱,眸光竟涣散,知她已是惶急得要失去理智。她想起平日淑妃爱子如命,磕了碰了都紧张半天,现在二皇子这样奄奄一息,对她来说不啻晴天霹雳的打击。

她走到淑妃身边,安慰道:“本宫知道有个太医,医术不错。要不本宫叫他过来瞧瞧?”

淑妃狐疑地看着她,半天才冷笑:“你会这么好心?”

聂无双微微一怔,她冷了脸,挥退殿中的宫人与太医,这正色看着淑妃:“信与不信,由淑妃决定!本宫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从不害孩子的性命!淑妃与本宫相处这么几年,难道还不相信本宫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本宫要害你,只需在一旁冷眼旁观就是了!何必来这里凑没趣?”

一番话说得淑妃沉默不语,她只是仅仅抱着怀中的二皇子,半天才落泪:“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皇儿会”

她哽咽难言,只是抽泣:“天杀的,是谁想要害我皇儿?是谁!”

聂无双坐在她身边,从她手中接过已经昏睡的二皇子,唤来宫女去请晏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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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庆生辰(四)

晏太医匆匆而来,站在殿外的老御医都十分不屑地看着他。晏太医只做不见,一番望闻问切,他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