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善饮酒,这诀别的酒,我替你喝了便是。”顾清鸿低低说道。

话音刚落,两人俱是一愣。

有风吹来,撩起她鬓边的一缕长发,聂无双心中一阵恍惚。累

“相公,来,妾身敬你一杯,祝你早日金榜题名!”

“娘子,你不善饮酒,可别喝多了,我替你喝了便是”

“不行,这第一杯敬的酒是一定要喝的”

灯下她的笑靥如花,那般美,美得纯净无暇

心头一阵绞痛,聂无双深吸一口气,长袖中,指甲掐着掌心,几乎要生生嵌入肉中。

“那本宫就多谢顾大人的体恤了。”聂无双嫣然一笑,回过身命守在屋外的仆人进来收拾桌上的杯碟。

顾清鸿看着她的安排井井有条,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仆人很快收拾好石桌上的一切,摆上一方精致的棋盘,黑玉雕为黑子,白玉是为黑子。

聂无双看着仆人摆好棋盘,唇边含着恍惚的笑意:“本宫记得曾经与顾大人下过棋,可是每一次都是本宫赢,当时本宫就有个心愿,哪一天能真真正正与顾大人在棋局上一决高下,可是那时又想,你为夫,我是妻,夫君谦让妻子是应该的,恐怕你会让我一辈子。但是现在你我已是陌路,这心愿总算能达成。”闷

她说罢轻捻一颗黑子,对着顾清鸿一笑:“顾大人,请吧。”

顾清鸿深吸一口气,捻起白子:“皇后娘娘今日到底为何而来,何妨说个清楚明白,好让顾某不用再胡乱猜测。”

“啪嗒”一声,聂无双已经下了一子,淡淡道:“本宫说过了,今夜放开恩怨,你我把酒下棋,从此以后再也不相干。”

“顾某以为,三年前皇后与在下早就不相干了。”顾清鸿淡淡道,说罢,在棋局上落下一子。隐隐与她有了对峙之势。

聂无双手一顿,面上无波:“三年之前,你是本宫的仇人。自然还有干系。”她说着,又落下一子,才落两子,杀伐之气就跃然棋面。

顾清鸿手微微一抖,许久,他紧随其后,挡住她的锋芒:“那三年后呢?”

“三年后,本宫发现,杀与不杀你,早已不是本宫心心念念之所想。”聂无双又下了一子,绕开他的堵截,另辟天地。

“那皇后娘娘怎么想?”顾清鸿想了一会,这才落子。她的棋风多变,方才才两子就锋芒毕露,现在却是稳扎稳打。

“怎么想?”聂无双捏着黑子,侧头莞尔:“有一种复仇叫生不如死。本宫觉得你现在已是如此,何必本宫再出手?”

顾清鸿忽地语塞,许久他才默默落下一子。

两人不再说话,只听见棋子落在棋盘的声音。轻微的声响,棋面上却是风云多变,诡异难言。两人都是精于算计之人,谋略之上,他步步为营,她刁钻狠毒,两人下了许久,越发觉得棋逢敌手,难解难分。

顾清鸿看着这棋面,眉头越是紧皱,忽地胸口一股浊气涌上,他不由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聂无双停了手,目光渐渐冰冷,她忽地笑道:“顾大人的毒还未清干净吗?”

“伤了心肺恐怕好不了”顾清鸿捂着唇,咳得心肺几乎要咳出来。鼻间一股暗香袭来,聂无双递给他一方锦帕。

“谢谢皇后!”顾清鸿摇头:“不必了,会污了皇后的帕子。”

聂无双也不强求,漠然收回手帕,慢慢道:“还继续么?”

“既然这是皇后娘娘的心愿,顾某一定会奉陪到底。”顾清鸿勉强定了心绪,继续下棋。

聂无双下了几子,见他脸色渐渐煞白,丢了棋子,冷冷嘲讽道:“本宫想不明白,你明知齐帝老迈昏君,任人唯亲,心胸狭窄,你为他卖命还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这样值得么?”

顾清鸿深吸一口气,心肺被毒所伤之处生疼生疼,冷汗已从额上冒出,涔涔而下。

他勉强一笑:“他对顾某有知遇之恩他是齐国的皇帝我已经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不能再对不起齐国百姓。说到底,齐国兴,百姓的苦会少受一点。若是齐国被秦国所灭,那岂止是死几千几万人的关系?那可是代代齐人都不得翻身咳咳”

聂无双默默听了,忽地冷冷笑道:“想不到顾大人对得起天下百姓,唯一对不起的便是本宫!”

“是,我对不起你,上一代的恩怨无论如何都与你无关。”顾清鸿惨然一笑:“无双,你不是我预料之中的人那天禅寺外的桃花林中,我只是想看看仇人之女是如何才貌双全没想到”

“住口!”聂无双猛地拍上桌面,绝美的一张脸因仇恨而微微扭:“不要再说了!”

顾清鸿怔怔看着她,半晌才低声说道:“好,不说。”

温柔的声音一如往昔,听在她的耳中,却堵在她的心中。聂无双盯着自己棋局慢慢地问:“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好,好的很!更何况到底是不是我父亲灭了你淮南谢家,其中都还有蹊跷!”

她抬起眼眸,冷冷笑了起来:“时到今日,你还对我说谎。你说你做了一件大错事,你说本宫与上一代恩怨无关,可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放过我?!”

她猛地站起身来,月色下,她的容色阴郁得仿佛从地底而出:“初到应国,你散播谣言污蔑我,逼我远走东林寺,路中你还设计命人阻杀我!那当胸两箭,你敢说不是你亲手射出!在栖霞关,你给了秦兵暗示让他们前来追击我!顾清鸿,你的居心歹毒如此,我聂无双今日问你一句,在你心中,是不是只要我不死,你永远都无法安心?!”

顾清鸿看着面前的聂无双,每一句都如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底,令他无法回答。

许久,他捂住唇,压抑住心口的憋闷,嘶哑道:“总之世事如棋局,有时候一步错,就步步错,想要回头却已经不能,就只能继续错下去”

“无双,你明白么?”他抬起头来,眸中悲凉无限:“我已经无法往回走,家国、家国。我没了家,只有国。为了齐国,我只能杀你!”

聂无双定定看着他,那眉眼如昔的俊颜,那当初对自己说着一生一世永不负心的好看薄唇,如今一开一合,说的却是,“为了齐国,我只能杀你”

多好的借口,多好的理由!聂无双忽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终于,她仰天长笑。

顾清鸿捂着唇,悲凉地看着状似癫狂的聂无双。天上的月渐渐被吹来的乌云掩住,似也不忍见这般情景。

聂无双笑了好一会,这才从袖中掏出半支羽箭,丢在他的面前:“好好看着,这羽箭可是你顾清鸿的!上林苑中,山崖旁,你敢说不是你暗中埋伏?!”

顾清鸿低头看着脚边的箭,面色一变:“这这是我的箭!这么会”

“当真是你的箭?!”怀疑被印证,心中有血汩汩溢出,聂无双的声音冰冷得犹如寒泉浸出。

“是但是什么上林苑?什么埋伏?我根本没有听说过!更不可能去暗中安排!”顾清鸿脸色苍白。

“你想杀我,你还想要杀萧凤溟!只要应国一乱,你齐国便能趁乱打劫,更不必担心应国会伐齐!”聂无双冷冷退后,不知什么时候,杨直悄然进来,垂手站在她的身边。

没有月的夜,漆黑如墨,风起了,隐隐带来肃杀与寒意。她长长的衣袖被风吹起,杀气从她周身弥漫开来。倾城的容色被摇晃的烛火映着渐渐隐约不明,可是那一双美眸中,再无任何神情,只有必杀的决然。

顾清鸿看着她,忽地笑了,一丝血从唇边蜿蜒流下:“我明白了,你今夜是来杀我的。你,是真的要杀我!”

关于女主善良不善良,冰只能说,她是善良的!不然她也不会忍痛把三皇子给了雅充容,只是为了让雅充容有个好的晚年。只是现在的她比较纠结。所以情绪不好把握,可说是喜怒无常,就算是笑的,也是笑不由衷。

汗,我为嘛要自讨苦吃,挑战这种复杂性格的女主捏

第四百六十章必杀(五)

夜风起,远远有笙歌飘来,在静谧的夜中听起来格外令人毛骨悚然。不知何时,四面墙上鬼魅一般掠下条条黑影,他们手中的寒刀在夜风中似脉脉秋水,流淌着隐隐寒气,灯笼摇曳,那一张张黑巾蒙面的脸上,露出一双双死鱼一般的眼。累

聂无双被他们围拢在中间,她犹如地狱出没的鬼姬,绝美而充满了戾气,眼中俱是无法化解的怨恨。狭小的庭院陡然死寂下来,只有那扶着石桌的顾清鸿,一声一声地咳着,无法平息。

“原来今夜这酒真的是诀别酒。你用酒引得引得我旧伤复发,又咳咳又用棋局令我气息紊乱,真气无法调息好,好,果然好狠的心机。”顾清鸿一边咳一边惨笑。

喝酒下棋,甚至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毒,可是每一件都是为了让他在今夜无法安然脱身。

聂无双只是沉默看着他,是的,她今夜是来杀他的。她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三年前她无能为力,三年中,她一忍再忍,锥心噬骨的恨令她在爱不得,恨难返中煎熬。

三年之后,山崖行刺,终于让她彻底下了杀心!

有些错,一旦犯下就无法回头,只能一错再错。他不是没有悔意,只是他悔不得,悔不能。

时至今日,她才看清他真正的心意。

她以为她逃到了应国,逃到了皇宫,甚至当了应国皇后她就能摒弃一切,原来还是她太过天真,她的复仇还未开始,他的绝杀已如影随行。闷

她已被他毁了一次,不能再让他毁了她第二次!

“娘娘”杨直低声提醒:“已三更天了”

长袖下,她的手紧紧掐着掌心。寒风吹起,身边低沉而压抑的呼吸声似黑夜下从远方滚滚而来的海潮,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天边的一轮圆月已隐没在了乌云中,烛火在风中摇曳,所有的人的面色都模糊不清起来。

她终于举起素白的手,冷冷地喝道:“杀!”

几乎在同一个时刻,身边条条黑影蹿出,似鬼魅一般挥刀砍向那惨笑着的身影

狭小的庭院中刀光犹如最灿烂的银花在黑夜中盛开,训练有素的杀手每一刀实而不华,可是组成密密的刀光却这般美,刀光似铺天盖地的天网兜头向顾清鸿而去。

顾清鸿眼看着刀就要砍在自己身上,忽地,他一拍石头桌,棋盘上的颗颗棋子如有生命一般跳了起来,他长袖一卷,黑白的棋子如石雨一般扫向无数的黑影。

黑暗中有人闷哼倒下,但是却有更多的人扑上补上空缺。凌厉的刀法,配合严密的绝杀,顾清鸿只觉得寒气划来遍体生寒,心底更是一片冰冷。

他知道,今晚他是绝对逃不过这一劫了。虽早知有今天,早知有刀剑相加的一日,可是他依然无法真正闭上眼接受这一切。

身影微微一动,所有的刀光砍向的只是一道虚影。他翩翩滑开三尺,那身形犹惊鸿照影,一晃既过。杀手们相视一眼,几乎同时又紧追而上。在刀网中,他跳跃腾挪,轻松得犹如闲庭信步。

“顾清鸿,你不是说你这条命是生是死,早就交给了本宫了吗?”兵刃交击的声音中,聂无双冷冷的嘲讽穿过重重刀网,直击他的心中。

顾清鸿苦笑,心口的血气越发翻涌,他虽躲得轻松,但是过于激烈的心绪早就不能控制紊乱的真气,他完全是靠着一股本能在支撑着。

“我”他还未说完,一口血顿时呕了出来。虎视眈眈的杀手们早就瞧准这一时机,猛地向他身上划去。

顾清鸿见刀光迎面,急忙就地打滚,躲过这削来的一刀,但是依然晚了一步,一道深而长的刀口从他肩膀划下,鲜血汩汩冒出,顷刻就染红了半片衣襟。

“怎么?还是舍不得死?”聂无双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冷而媚惑难言,就像是蛇慢慢缠绕他的心上,对着他吐着鲜红的蛇信子:“本宫就知道,你不过是一个伪君子而已,你以为本宫当真不敢杀你?”

顾清鸿已闭紧嘴,捂着肩头的伤口,艰难躲避。

“你现在已是形同废人,齐国昏君不再相信你,好一个家国!你早就没了家,更是没有了国!你不过是死守着你的沽名钓誉的齐国第一相,你总以为你还能东山再起的一天,什么为国为民?难道你的心中没有一丝光耀门楣的虚荣?顾清鸿,你的虚伪令本宫恶心!”

顾清鸿脸色早就煞白如纸,心头的血气滚滚,她的话就如烧红生铁烙在他的心中,疼痛难忍。

她手中无刀,但是一言一语都比刀更加凌厉。

“嘶——”地一声,一柄刀狠狠划过他的腿,顾清鸿踉跄一步,不由跪在地上。

聂无双一眨不眨地看着,声音阴冷:“顾清鸿,今日就是你偿还血债的时候!”

所有的刀光都向着那跪地的身影划去,眼看着就要把他四分五裂。

“铿”地一声,一柄软剑抵住了那一柄柄的寒刀。

顾清鸿抬起头来,手在颤抖,身子亦是鲜血满身,他透过头顶的刀网看着不远处木然的聂无双:“好,是不是我死了,你对我的恨就能解了?”

聂无双看着浑身浴血的顾清鸿,忽地哈哈一笑:“你想得美!你死了,齐国昏君还是要为当初杀我父兄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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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必杀(六)

顾清鸿听着她怨恨深重的话,手中的软剑一抖,头顶的刀又压低几分。他喘息地笑了:“你你果然不会放弃。”

聂无双退后一步,把面容隐在了阴影中,红唇吐出一句话:“杀顾清鸿者,赏银万两!”

这一句话犹如在已经滚滚的油锅底下再添一把柴火。杀手们死鱼一般的眼中顿时燃起汹汹的红光。累

有人一声呼喝,刀飞起,劈开中间的空隙,如闪电一般直刺顾清鸿的心脏。

顾清鸿手另一只手横切他的刀柄,“铿”地一声,那杀手的刀顿时断成两截,他亦是踉跄惊退一步。

这一招绝杀就如一个信号,顿时四周的杀手们纷纷不顾性命的冲上前。顾清鸿双手难敌四手,终于“砰”地一声,他当胸口中了一掌,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杨直听得身边聂无双低低惊呼一声,可看去,她却是生生咬住了唇。庭院中的激斗还在继续,刀光绰绰,时不时有人倒下,场中的顾清鸿已是遍身是血,可是他依然还在苦苦支撑。

“娘娘,要不我们先回去?”杨直扶了聂无双劝道。夫妻相残,这等情形他都看得心中凄凉,更何况看着她生生要他死在当场。

“不——”聂无双冷冷地道:“本宫要亲眼看着他死!”

杨直心中一凛,不敢再劝。月已隐入西山,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顾清鸿身上不知伤了几处,脚步踉跄,每次躲过,都是千钧一发,惊险万飞。闷

长袖中,聂无双的手紧紧捏着,浑身微微颤抖。

杀手已经倒下一小半,看着这情形,一会很快就会归于寂静。她的眼中慢慢有水光隐约闪现,耳边刀剑交加的声音那么清晰,那血污满面的俊颜与记忆中的年轻男子交叠,竟让她分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顾清鸿已经力竭,而杀手们越发杀得红了眼,杀了齐国第一相,再加上赏银万两,这样的诱惑百年难得一遇。

“铿”地一声,顾清鸿手中的软剑猛地被打落在地。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剑划下的弧度而动。

在那一刻,她对上了他的眼眸。

绝望,痛苦,还有那她看不明白的神色

她心中一冷,闭上了眼

忽的,夜空中传来一声尖细的呼哨,庭院中的杀手们一怔,纷纷住了手。许多人眼中涌动着杀气与不甘。但是第二声尖哨又响起,带了三分厉色。

杀手们的眼中渐渐平静,他们整齐划一地收了刀,纷纷退在了一旁。

聂无双睁开眼,愕然看着这一切,猛地,她似明白了什么,回头怒视杨直。

杨直连忙跪下:“娘娘恕罪!”

聂无双看着他,再看看那靠在墙边喘息不定的顾清鸿,冷冷地笑了起来:“好!好!”

她连连说了几个好字。这时院外传来马蹄声,有人匆匆下了马,走进庭院中个。

他才踏进门槛,就不由顿住脚步,庭院中悄然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那人。

昏黄的灯火下,那人玄色长衫,外罩红色为薄纱罩衣,玉带金冠,面容白皙如雪,正是萧凤青。

他扫了一眼,看到那奄奄一息的顾清鸿,忽地一笑:“这里好热闹。”

聂无双冷冷看着他,美眸中俱是隐忍的怒意:“睿王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萧凤青不看她,慢慢走到顾清鸿跟前,啧啧两声,俱是惋惜:“好好的齐国第一相,没想到落魄倒在了这般地步。”

顾清鸿看看他,再看看阴影中的聂无双,陡然明白了一切:“原来原来传言是真的你真的与睿王有私不然这些杀手又岂是你能召唤来的!”

聂无双盯着他许久,拂袖冷笑:“这件事顾大人岂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她说罢转身冷冷对杨直道:“回寺中!”

“娘娘!”杨直微微一惊。聂无双已经转身没入黑暗中,他只好紧紧跟上。

萧凤青看着她怒而离开,转头吩咐:“不要伤他性命!”

他说罢追上聂无双,庭院外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已经远远跑开,他咬牙飞身上马,策马奔去。

庭院中杀手们又如来时一般鬼魅退开,只有一盏残灯,一道奄奄一息的血影

马车在黑夜中疾驰,聂无双面如冷霜,很快,寺门远远就在跟前,忽地身后马蹄如雷,身下的马车陡然勒住。

巨大的惯性令聂无双不由向前冲去,杨直连忙拉着她,这才不至于令她撞上车厢。

马车外有车夫战战兢兢地禀报:“娘娘,是睿王殿下。”

“走不成了?”聂无双忽地冷笑:“给本宫让开!”

她说着撩起车帘一把夺过车夫手中的缰绳,狠狠抽上马匹。

“叮”地一声,马鞭被一柄长剑挑开,聂无双怒而抬眼看去,对上萧凤青的夜色下的深眸。

“无双,你听本王说!”萧凤青勒马上前,握住她的手。可她立刻把他的手打开。

“殿下还要说什么?顾清鸿杀不得?”聂无双冷笑起来:“还是殿下心中又有什么筹划不成?”

萧凤青深眸微眯:“他不是杀不得,是杀之无用。”

“为什么?”聂无双冷冷反问:“他是行刺皇上与本宫的罪魁祸首,皇上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要引起两国战争,本宫才不管!他要杀本宫,他就要死!”

凄厉的声音穿破夜空,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回荡。

“他就要死!”

“要死”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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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秋意浓(一)

长街寂静无声。只有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

萧凤青看着面上杀气重重的聂无双,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斥责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杨直身上:“本王不知你竟然是要杀顾清鸿。”

杨直惭愧低头。

聂无双冷声道:“你不用怪他!杀顾清鸿是我自己的主意,他也是今夜才知道。倒是殿下你来得这般蹊跷,本宫倒是要问殿下一句,你凭什么保他?!”累

萧凤青只是抿紧薄唇,狭长深邃的眼眸中神色不定。

聂无双等了许久依然等不到他回答,清清冷冷笑了一声:“既然殿下无话可说,本宫要回寺了!”

她说着钻入车厢中,冷喝:“走吧!”

可是她声音刚落,车夫却是一动不动。她还要再说,眼前阴影掠来,车厢中多了一个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杨直连忙下车,低声吩咐车夫几句。马车就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聂无双冷着脸,把风帽戴上,不再看他。

车厢中昏暗无光,狭小的马车中,他的气息越发鲜明。聂无双索性闭上眼,不再吭声。

“你要杀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吧?”萧凤青的声音就在耳边,少了几分往常的慵懒与漫不经心,带着柔和。

聂无双一怔,依然不说话。

手心一凉,他已握住了她的手:“顾清鸿是得死,但是不是现在。”闷

他的手冰冰凉凉,似要渗入她的心底。聂无双甩开他的手:“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无双遵命就是!”

“你!——”他不由气结,可是却又忍住。他今夜的异常令聂无双心中充满了怀疑。

想着,聂无双冷冷嗤笑:“可不是么?顾清鸿与殿下有什么关系?我杀不杀他,又与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她终于肯跟他说话了。萧凤青长吁一口气,伸展四肢:“他是上林苑行刺的唯一嫌疑,皇上不彻查这件事不过是因为顾清鸿身份特殊,治罪与他恐怕会引起两国的邦交。现在你要是真的杀了他,皇上岂不是会怀疑这一切幕后又有人在指使?”

“而且你再想想,若是顾清鸿死了,死无对证。行刺的事都还没查清楚谁是主谋,齐国的皇帝恐怕会借这事大做文章,来逼迫皇上在秦地分割上让再步。本来齐国就不满这协定,签了也只是勉强答应而已。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借口?”

“不过是区区一件行刺的小事,查下去就是顾清鸿是主谋,齐国理亏在先。若是你横插一脚,那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他不紧不慢地一番话令聂无双忽地安静下来。她皱起悠远的秀眉,苦苦思索。心仿佛沉入了一个迷茫的所在,辨不清东西南北,可是明明之前的一条光亮就在眼前,只需要再想想就能全盘想通

“这么说,睿王殿下是为皇上考虑了?”聂无双侧头,似笑非笑地反问。

她的眼神那么犀利,仿佛要洞破他所有的心思。

萧凤青垂下眼帘,忽地打了哈欠,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低说道:“那你想本王还有什么别的心思不成?”

他靠得这么近,带着一丝诱惑与哄劝。聂无双冷冷推开他:“这番话谁来说,本宫都信,就是殿下来说,本宫是半句都不信。”

她的话这么坦白,令萧凤青脸上微微一僵,随即他漫不经心地笑道:“信不信由你,只是顾清鸿现在还死不得。”

聂无双看着他明暗不清的俊颜,冷冷回过了头。

远远的,湖光寺近了,聂无双喝住了马,下了马车,由杨直带着匆匆向庙中的侧门走去。她走了几步忽地回过头,看着马车中的萧凤青,冷声道:“今夜之事只不过是我与顾清鸿的恩怨,以后殿下不要插手。再插手,休怪无双翻脸无情!”

她说罢,由着杨直带着没入了黑暗之中。

萧凤青看着她翩翩如蝶的身影隐没,眼微微眯起,唇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

她,是真的肯下狠手杀了顾清鸿!这个认知撞入他的脑海,令他一夜的忧心烟消云散。

“哈哈,回府!”他笑着对车夫吩咐,袍角一撩,钻入了车厢之中。

第二日,聂无双回到了宫中,才一日未处理宫中之事,琐事就一堆,眼看着要入冬了,各宫中裁制冬衣与增添取暖器物就多了起来。各宫妃嫔见皇后回宫,纷纷前来请安参见,又说起今年的秋狩不知办不办,又言到秋后的各种节日,絮絮叨叨,烦不胜烦。

聂无双从湖光寺回宫中便面上沉沉,这些琐事呈上她跟前,她越发觉得心中气闷。索性召来敬妃,让她全权安排,各宫妃嫔她也勉强应酬几句,各自打发了。

敬妃依意旨前来,很快各宫的事务安排在她手中井井有条。她见聂无双烦闷,柔声问道:“皇后娘娘可是在湖光寺受了气?”

“不是。”聂无双勉强笑道:“不过是睡不惯湖光寺的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