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顺连忙唤来宫女轻手轻脚收拾了残渣,这才悄然退下。等各宫回话都完了,聂无双脸色这才沉了下来。

杨直站在一旁,虽不明所为何事,但是看样子一定是聂无双心中最厌恶发生的事。他拿眼看一旁的德顺。

德顺被他眼中的冷意看得浑身不自在,犹豫许久,这才跪在聂无双跟前:“皇后娘娘放心,这玲珑姑娘就算进了宫,奴婢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得了圣宠的!”闷

聂无双坐在凤座上,面上虽无波,眼底却俱是冷色。她看了德顺一眼:“你我都被她摆了一道。以为给她一条生路就可以相安无事了!果然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本宫倒要看看着她以后还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说罢,头也不回转身进了内殿。

杨直听得一头雾水,他见聂无双走了,一把拉住德顺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德顺哼哼两声,脸色也十分难看:“咱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耍了。那玲珑的父母进宫来,不知撺掇了她什么话。玲珑就求了咱家说要去拜别皇上,咱家就允了,带她去见皇上。想着她好歹是谨贵嫔的亲戚,给皇上磕个头就送出去算了。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杨直又问。

“没想到玲珑到了皇上面前说辞就变了!哭说自己承蒙皇上救了以后,无以为报,本来就应出宫了不叨扰皇上了,但是外面的谣言已经毁了她的名节,要皇上留她在宫中伺候皇上。”德顺越说越气,胖脸上的一双小眼流露狠戾:“呸,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货色,皇上岂会收她入后宫?!”

杨直心中一凛:“皇上最后怎么说?”

德顺顺了顺气:“咱家听说皇上劝了玲珑半天,最后拗不过,就封了她一个御前伺候笔墨的女史,由着她去了。”

“什么?!御前伺候笔墨的女史?”杨直不由睁大眼:“这岂不是天天都要在皇上跟前了?”

“是啊,咱家见过不少不要脸的人,还真没见过这等根本没脸的女人。当皇后好脾气!当咱家是死人呢!”德顺眼中俱是狠色:“这次咱家不让她瞧瞧咱家的手段,咱家这大内总管就是个屁!”

杨直听了在一旁沉默不语,德顺见他眉心紧皱,凑上前,低声道:“杨公公,咱家知道平日是有不少得罪杨公公的地方,但是这事你一定得帮衬咱家一把。不然咱家以后在皇后娘娘跟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杨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俱是讨好,冷冷道:“你自己把事办砸了,还想来拖累咱家。皇后娘娘不怪罪你,是因为皇后娘娘仁善,你以后还是好自为之!”

德顺见他不肯相帮,悻悻道:“咱家怎么知道那玲珑姑娘看起来好好的,事到临头会搞出了这么个幺蛾子!”

杨直想了想,拂袖道:“罢了,你要做什么咱家就当做不知道,以后有什么事你找咱家的徒弟灵福吧。”

德顺见他终于肯点头应允,连忙笑嘻嘻地道:“是是,咱家知道了,杨公公慢走,慢走”

杨直不再跟他废话,眉头紧皱,匆匆离开。

德顺见他走了,这才哼了一声:“要不是你门路广,咱家也不需求着你,皇后娘娘可是信咱家又不是你!哼哼”

他自言自语说完,想起下午发生的事,心里又堵得慌,愤愤自去了。

辛夷宫中。

谨贵嫔看着一身整齐的玲珑,拿了帕子慢条斯理的按了按鼻上的粉,笑道:“这就对了嘛!之前哭哭啼啼的,最后还不是要跟本宫合作?!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总算打那聂氏措手不及!”

“本宫就说皇上是仁心的人,你只要肯开口,皇上一定会留你,只不过是时机的问题而已。那次重阳节亏你机灵,让那聂无双那妖女以为你肯死心出宫了。你这才有机会去单独见皇上。”

玲珑坐在一旁,清秀的脸上犹带泪痕,但是眼底却有一股不甘。

谨贵嫔见她只是默默不言,又问:“怎么了?是哪里不顺遂?”

玲珑抬起头来,乌黑的眸中俱是傲然与不甘:“皇上还是不肯收玲珑,玲珑就想不明白了,那女人有什么好的,除了她比玲珑长得漂亮,只不过是个残花败柳之身,皇上怎么这么喜欢她?!”

谨贵嫔眼底掠过怨恨:“这个本宫也想不明白,也就是那狐媚子懂得勾引男人,你放心,这一次一定要万无一失才行。”

“是,玲珑明白了。”玲珑低头道。

“那殿下”玲珑欲言又止,谨贵嫔猛地看向她,眼中俱是厉色:“你作死呢,在这里提这个!还是赶紧趁没人发现你来赶紧走吧,你别忘了,本宫还在禁足思过中!今日要不是为了提点你,本宫也不会见你的!”

玲珑不由噤声,低了头,由宫女领悄悄从偏门走了出去。

出了辛夷宫,玲珑悄悄顺着一条偏僻的路走了,正要拐过一个拐角,忽地看见有个身穿朱红色绣祥纹内侍服饰的内侍从一旁的竹林中走了出来。

他身姿挺拔,五官清秀淡雅,行走间自有一股从容气度。肤色白皙无须,面相偏阴柔单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似月如竹,说不出哪里出众,但是就是令人感觉他与众不同。

他盯着她的眼眸,慢慢迎面走了过来。玲珑只觉得他的眼神虽淡,但是一眼看去似就要洞悉人的所有心思。她低了头,正打算匆匆走过。

忽地他站定她跟前,淡淡问道:“玲珑姑娘急匆匆可是要去哪了?”

“没啊原来是杨公公。”玲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福了福身。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这宫中的每个人都似不简单,而这杨直更是难以捉摸

她心中暗自揣测,又怕方才她去了辛夷宫会被杨直知道,心中更是敲起了边骨。

“玲珑姑娘方才是去哪里了?怎么这般匆忙?”杨直淡淡问道。

“没啊,只是路过这里而已”玲珑心中一跳,连忙否认。

杨直面上带了一点浅笑:“咱家六岁入宫当了奴婢,今年刚好二十八,在宫中整整二十二年,咱家也是伺候前朝太妃的都监,也当过曾伺候过御前笔墨内侍。这二十二年间,咱家说不上有什么心得,但是看得人太多了,一个人过了咱家的眼,基本上就知道最后的结局。玲珑姑娘好心机,好手段,瞒天过海,骗了皇后娘娘,这不得不说玲珑姑娘做得真是漂亮。”

玲珑脸上的笑意渐渐僵硬:“玲珑不知不知杨公公在说什么。”

她抬起眼,乌黑的大眼中已是泪水盈盈:“玲珑也知道自己辜负了皇后娘娘,但是但是”

她“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但是玲珑出宫就没有活路了。没有人肯要玲珑了。玲珑也是也是没办法。杨公公杨公公,玲珑知道你在怪玲珑,但是玲珑除了进宫伺候皇上跟前,再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她哭得不能自己。杨直面上的笑意不减,任由她揪紧自己衣衫下摆,等她哭完了,这才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玲珑姑娘别哭了,你的眼泪还是留给别的人罢。在咱家跟前哭,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咱家又不是男人,不会懂得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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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冬雪(三)

玲珑对上他含笑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寒,心中千万句推脱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咱家今日说这么多,无非就是劝玲珑姑娘一句:皇后娘娘不是你能碰的人,就是你背后的主子也不会伤害她一根寒毛。若想要让你自己好好在这后宫中安稳度日,就乖乖听咱家今日的忠告,若是你起了歹心,咱家会保证你会死得很惨,很惨。”累

他说完,转身走了。玲珑看着他消失的身影,这才惊觉遍体生寒。

“杨直你你不过是一个奴才,你居然敢威胁威胁我!”她底气不足,想要再说几句狠话给自己壮胆,但是却是最终鼓不起勇气来,只能匆匆离开这地方。

宫中照常,只是私底下宫人们谈话又有了新的话题,那就是御前伺候皇上笔墨的玲珑姑娘,那个本该离开宫中却依然留了下来的玲珑姑娘!

只不过现在的她已不是叫玲珑,人人见了她都得称呼她一声本姓,阮——“阮女史”。

低她一阶的宫女内侍们面对着她恭恭敬敬,但是眼底下藏着鄙夷还有幸灾乐祸。可玲珑依然无知无觉,一天到晚那张清丽秀美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仿佛能留在宫中已是感天谢地的事。

做下这等事的人无所谓,就等于没缝的鸡蛋让人无处下嘴。于是所有的目光又窥视一般盯上了承华宫中的那一位。闷

聂无双只是每日接受众妃嫔的请安。天气渐渐冷了,所有的妃嫔都巴不得在自己暖和的宫宫中多睡一会,但是聂无双又取消了之前的免去请安令,于是各妃嫔又不得不冒着清晨的严寒来回奔波。

有的人说,这次玲珑姑娘的事惹恼了皇后娘娘,所以她要把这无处宣泄的怒气迁怒在她们身上。

又有的说,这是她要整顿后宫的开始。

如此不一而足,宫中向来从不缺少谣言,翻来覆去,每一道流言就犹如一潭湖水,丢入一块石头之后湖面上荡出一圈圈波纹,但是很快又恢复寂静。

宫中日子照常,一场接一场的雪纷纷扬扬下了起来,又是一年瑞雪兆丰年的样子。

御书房中,温暖如春。玲珑站在殿外,端着笔墨纸砚的双手已冻得通红通红,双脚亦是站得僵硬,她跺了跺脚,脚上却是麻木得快要感觉不到脚趾的所在了。

她的动作令一旁同样恭候的年长女官狠狠瞪了她一眼。玲珑清秀娇媚的脸上浮现一丝委屈,大眼中已盈盈有泪,但是却不敢掉下来,生生忍住。

所谓的御前伺候笔墨的女史,听起来十分风雅,甚至还还带着一丝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旖旎风味,玲珑之前听萧凤溟亲口下了口谕还十分欢喜,但是等到真正去当值,这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捧着笔墨纸砚的打杂宫女——伺候皇上笔墨的是另有御前内侍与林公公。

她根本连天颜都无法多见几面

想着玲珑心中俱是懊丧,这条进宫的捷径看起来并不好走,甚至有点漫长没有边际的感觉。

“走什么神呢!”一旁的女史不悦地呵斥,面上皆是鄙夷:“若是做不来就不要来!让皇上看着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了。退下吧。看你那身板,再站下去估计又要让皇上救你一回了!那我可承担不起啊。”

女史的话中讥讽令一旁恭立的内侍宫女们纷纷捂嘴咯咯笑了起来,方才的肃然的气氛顿时被打破。

有的内侍怪声怪气地道:“林女史,你千万不要别说阮女史,你瞧瞧万一她哭了,皇上岂不是又要为难?”

林女史冷哼了一声:“我也是为了她好啊,你们不看看她冷得发抖,抖得漆盘都拿不稳了,我叫她回去歇着难道不对?”

一旁的内侍们与宫女们似并不怕她着恼,顺着她的话头叽叽喳喳说笑起来。玲珑听着他们或者讽刺或挤兑的话,不由暗自咬了银牙。

林女史见她静默不吭声,回头没好气地道:“还站着干什么?我叫你退下”

“多谢林女史好意,玲珑还是撑得住的。”玲珑咬着已冻得乌紫的下唇,怯怯地道。

林女史哼了一声,不再管她。玲珑低着头,眼中掠过一丝怨毒,想让她知难而退?她偏偏不!一天之中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见皇上一眼,她怎么甘心就这样被她调开?

不一会,有内侍长长的唱和声响起,远远地看见明黄色的华盖。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恭迎圣驾。终于远远看着萧凤溟披着玄色狐裘大鏊慢慢步上玉阶,他的手中握着一位倾城佳人。她一颦一笑隐在风帽中,时隐时现,令人神往。

玲珑的心陡然沉了下去。在大应朝中唯一可以与皇帝并行而走的,只有皇后聂氏无双

终于帝后二人步上高高的玉阶,有宫人迎上前来侯立。玲珑抬起头来,只见萧凤溟为聂无双拿下身上雪白披风,帮她褪下风帽。顿时,她倾城的容色令人刹那间转不开眼。她对他微微一笑,萧凤溟亦是回之一笑,有一朵雪花沾在她发间,他亦是自然而然为她拂去。

两人未发一言,却似已经互诉了千言万语。这样心意相通,带着岁月洗练过后的默契,令她心中一颗再一次沉下去

她怔怔出神,忽的聂无双朝她走来,美眸流盼,那一双眸中带着令她心寒的似笑非笑,握了萧凤溟的手慢慢地越过她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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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冬雪(四)

玲珑的目光转向萧凤溟,却见他根本没有看见跪地的她一眼,只与聂无双说话,帝后两人步入御书房中,所有的宫人纷纷忙碌起来。玲珑端着漆盘正要上前就被林女史拦住。

她的眼中皆是挑剔:“你这墨都冻住了,再去换一副来。”累

“你”玲珑气极:“这都是好好的,怎么会”

林女史也不多说,手指沾了了一点,果然看见那砚台上边上的墨面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林女史看着她,微微挑眉,眼中俱是嘲弄。

玲珑气得脸色发白,手微微颤抖。方才就是林女史叫她先磨好墨才能拿来,现在好不容易在御书房外站了大半个时辰,也等到了皇上到了,却不想这时已经站太久墨都冻住了,她这时才叫她再去换一副来。这岂不是成心的?

“还不赶紧下去?皇上要用笔墨了。”林女史冷冷说道,

玲珑只能咬牙退下,等她好不容易端了新墨上来,御书房中早已紧闭,殿门守着神色肃然的御前侍卫,所有的伺候的宫女内侍已经进去伺候,再也不会放人进入打扰圣上。

御书房外,玲珑孤零零站着,欲哭无泪。有寒风吹来,夹杂着风雪,隐约还能听见里面温柔的说话声。她打了个寒颤,失魂落魄地退了西区,。

远远的,德顺沿着殿檐下的回廊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那玲珑黯然离去的身影,拢了拢手,轻轻嗤笑:“苦头才刚开始呢。不知死活的贱人,竟敢把主意打在皇上身上。得罪了皇后,岂不是找死!”闷

他回过头,对着垂手恭立的林女史笑眯眯地道:“这还多亏林姐姐帮忙。”

林女史一笑,低头道:“德公公言重了。奴婢曾与杨公公有旧,既然是杨公公首肯的事,德公公但请吩咐便是。”

德顺闻言脸上的笑意并未减少一分:“咱家要的是”他低头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林女史眉头微皱,但是很快,她便敛了容色,淡淡道:“成与不成,奴婢先不敢应允了,尽力便是。”

德顺笑眯眯地连连点头:“是是,林女史自有主张。咱家自然是一百个放心。”

他说着要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林女史退后一步,婉言拒绝:“无功不受禄,将来奴婢还有仰仗德公公的地方,到时候德公公不要推拒便是。”

德顺一怔,连忙点头:“若此事办成了,除去了心腹大患,咱家也好在皇后娘娘面前扬眉吐气,林女史有什么为难之事,咱家自然会帮到底的!”

林女史一笑,颔首,悄悄躬身走了。

德顺长吁一口气,悻悻自言自语道:“怎么杨公公结交的人都是这般不爱财的人。怪事!”

御书房中,聂无双站在龙案边,看着萧凤溟奋笔疾书,殷红的朱砂,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她随手捡了几本奏章看了,俱是各地的奏报,有河堤加固的请批,有参奏朝中贪官的奏章,也有上告圣听各地邪祟习俗的,一眼看去几有几尺高。

“累么?”她看着奏章径直出神,身后传来萧凤溟低沉温柔的声音。

“臣妾不累,倒是皇上看了那么久,可要歇息一会?”聂无双笑着回过头去,这时底下伺候的宫女内侍上前换茶水与笔墨,聂无双扫了一眼,却不见玲珑,疑惑掠过,但随即释然。

原来她不必说,就有人替她安排得妥当。这便是身在高位的好处,不必事必躬亲,自有人替她扫去面前的阻碍。

“无妨,最近冬雪下了多场,秦地那边冻死了不少牲畜,朕在想派谁去赈灾”萧凤溟眉心皱起。

聂无双在一旁听了,并未发表意见。后宫不得干政。她还未这般糊涂。萧凤溟虽这样说,但是一会过后心中有了决断,又提笔写了几个名字。

他抬起头来见聂无双面色微微凝重,不由笑问道:“梓童在烦心什么事?”

聂无双欲言又止,半晌才跪下道:“臣妾不敢说。”

“你但说无妨。”萧凤溟温和道。

聂无双心中犹豫万重。她这几日陪伴萧凤溟在御书房中,渐渐熟悉了萧凤溟处理的政事,特别是事关秦地,如今秦地千里划归应国,国事又多了秦地治理一项,份外繁重。初时萧凤溟事必躬亲,直到这几个月秦地安定不少,这才渐渐放给朝中相国、三公还有萧凤青一齐协理,只要隔几日给他呈简略条陈便是。

看起来是重臣商议,但是这每件事决断自然都是萧凤青为首,因为秦地尚有他的十几万精兵驻守,在攻打秦地将近一年中,萧凤青不但熟知秦地,以她对他脾气性熟知,他一定是在要塞重镇光布自己的亲信

因为条陈上每件事下面皆写着:睿王殿下建言

现在的秦地,现在的萧凤青,已不是萧凤溟能掌控的,可是看萧凤溟的样子依然对他十分信任,萧凤青归朝这么久,他依然未卸了他身上的虎符兵权

聂无双越想心中越是忧心重重,张了张几次口都不知从何说起。

她惶然抬头,对上萧凤溟含笑的深眸,喉中似堵了一团棉花。

该怎么与他说?说他的生死相信的五弟时时刻刻培植亲信,广布党羽?

说他的好五弟窥视的是他的龙椅宝座?

他凭什么信她?他又如何信她?

若要他信她,她又怎么对他启齿自己是怎么得知这一切

她美眸中神色变幻,似万千风云涌过。萧凤溟眼中的笑意渐渐收起,他扶起她,问道:“这件事是不是难以对朕说?”

聂无双怔怔看了他一会,扑入他的怀中,许久才哽咽道:“臣妾说不出口”

他的怀中温暖而踏实。他已是她彼岸婆娑世界中唯一庇护,若是失了他的庇护,她就要沉沦在地狱中,永不可救赎

不她的泪滚滚落下,手中捏着的条陈被她长长的护甲戳破,手心中,一行字字字清晰:睿王殿下建言,增兵五万前往淙江西北以防齐兵犯境滋扰

耳边,萧凤溟轻声长叹一声:“若是无法说出口便不要说,朕不会逼你。”

聂无双闭紧双眼:“即使这样,皇上依然相信臣妾吗?”

“相信。”萧凤溟微微一笑:“若是不能信你,朕还可以相信谁呢?”

聂无双浑身一震,怔怔看着他。他看着她的泪眼,眼中渐渐流露沉痛:“朕已经犯过一次错,曾经的许皇后朕终究是错了。往事不可追,朕不愿意与你再有隔阂。”

“无双,你我是夫妻。是真正的夫妻,不只是帝后。我们除了天下,还有彼此。”他握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是”她笑着点头,泪却滚落。

玲珑回了屋中,只觉得浑身几乎都要冻僵,拨了拨炭盆,却是没有一点火星,她心中的怒火升起,狠狠踢翻了炭盆。

“聂氏妖女!一定是你叫人整治我!”她清澈的眼中换了神色,皆是不服与恨色。想了想,她顾不上歇息,匆匆离开了屋中。

辛夷宫中。

谨贵嫔看着匆匆而来的不速之客,深深皱起了秀眉:“你又来做什么?”

玲珑跪在地上说了自己的遭遇。谨贵嫔听了,哼了一声:“这本宫可帮不了你。若是你事事都要本宫替你谋划,本宫要你进宫何用?”

“可是娘娘,若是你不肯帮玲珑,玲珑就死路一条了!”玲珑眼中皆是惶恐。

谨贵嫔眼中掠过一丝厌恶,若是早知道她的能力不过如此,自己何必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把她弄进宫来?不过才几日吃了点苦头就来找自己想办法。看来她也不过是只会一点小聪明,外加会演戏博人同情罢了。

“怎么会死路一条?没那么严重,在宫中那么多人,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想法,早就无人了。”谨贵嫔慢慢说道。

“那怎么办?”玲珑见她并不在乎,心中不由掠过一句模糊的话。

“你不过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你是生是死,下棋的人是不会在乎的,她只在乎胜负”

是谁这么一针见血地道出这场棋局的冷酷与无情。玲珑心中越想越是不安。

许是她言语中的凄苦终于打动了谨贵嫔。谨贵嫔抿了一口茶,想了想:“你先回去吧,本宫会安排的。林女史在宫中日久,你尽量顺着她,御前的人本宫是不能动的。”

玲珑听了,只能失望地告辞离开。

她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已是傍晚。同屋也是御前伺候笔墨的女史,年纪虽小,但是对她向来没什么好声气。见玲珑回来,哼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都吃完了收走了。”

玲珑一怔,这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她见同屋的女史这般说,忍了气,上前笑着道:“姐姐,能不能帮忙去再叫公公送一碗来?”

那女史白了她一眼:“我可没那个能耐!”

“好姐姐,就帮帮妹妹吧!”玲珑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她手中。那同屋的女史看了一眼,这才改口:“好吧,我看你今天也没吃多少,就帮你去找找东西垫垫肚肚子。”

她说罢走了出去,不一会端来一碗凉了的饭,还有一只馒头。

“就只有这点了。”那女史说道。

“谢谢姐姐!”玲珑眨着美眸,笑眯眯地道谢。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女史面色缓和了一点。

玲珑正要吃,想了想,掰了馒头一半递给那女史:“姐姐,你也吃啊。免得晚上饿了。”

女史看了她一眼,接了过去,不客气地说:“好吧。最近天气冷,晚上都饿得睡不着。”

玲珑看着她吃了几口,这才放心动了筷子。那女史眼角的余光见她吃了,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冷笑,随即若无其事地跟着她吃起了馒头。

玲珑吃完饭,只觉得浑身酸软,自从她入宫都是养尊处优,自从在御前当值每天天不亮就要去起床干活,三餐还是差的,从主子沦为奴婢,这天地之差若不是她善忍,早就忍不住了。

“一定会云开见月明的!”她暗暗对自己说道,终是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在睡梦中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一块大石压住心口,怎么也呼吸不畅,她想要醒来,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样诡异的情形犹如梦靥,她闭着眼,在睡梦中反反复复,终于小指头能动了,一根两根胸口的憋闷令她几乎昏阙过去。也许是命不该绝,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意愿,猛地抹上自己的枕边,摸到了一支发簪,冰冷的触感,令她顿时有了几许清明,她狠狠把发簪扎向自己的大腿。

剧痛令她从僵硬中清醒过来

“咳咳咳咳姐姐”玲珑挣扎起身,屋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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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我明白

第四百八十三章京中风波(一)

她挣扎爬起,但是四肢无力,嗓子犹如被刀割一般疼,胸闷得更是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她中毒了?

玲珑惊慌起来,沉暗的夜仿佛潜藏着万千鬼怪,只等着她松懈那一口气就要扑上来,把她生吃入腹。累

“姐姐姐醒醒救救救我”玲珑挣扎滚下床,向着同屋的女史爬去。不知是惊吓还是怎么的,她只觉得这房间这般热,热得她犹如在酷暑中暴晒。

她终于摸到了同屋女史的床边,一摸,手下空空如也!

她不见了!

玲珑一颗心陡然跌入了万丈深渊。

这是个圈套!这一定是个圈套!

脑中的一道白光如霹雳劈下,将她刹那间的慌乱浑浑噩噩惊散几分。

不,她不要死!她不要死!强烈的求生意志令她扶着床沿站起身来,向门边踉跄扑去。不知撞翻了什么她不由跌扑在地上。剧痛、难受令她泪涕零落,终于她爬到了门边,想要推开,却是纹丝不动。

门被从外面紧紧地地反锁了,这一次竟是要她死!

她扶着门站起身来,神智沉沉浮浮,恐惧死死抓住她的心中,那股窒息没有减少一分,而是因为她的努力走动而越发明显。

她难受得抓着脖子,拍着门,嘶哑哀求:“开门,开门救救命”闷

没有人应声,她张大口,像是濒死的鱼在徒劳无功地呼吸着。

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样的毒让他们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害她?

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深,她鼓起最后的力气,后退几步,狠狠冲向门边。“哐当”一声巨响,在静夜中显得格外响。

在她意识消失之前,终于听见隔壁有人惊起的声音,好了,她不会死了吧她伏在地上,迷迷蒙蒙地想着。

终于有人打开房门,有人惊呼声,又有人把她扶起。耳边甚至听见同屋的女史去而复归的惊慌声音:“哎呀,我才刚去解手,怎么玲珑姑娘就这样了”

她被人放在床上,心头却恨得几乎要扑上去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