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能让这睿智的帝王都如此?他想不明白。

萧凤溟看着顾清鸿,欲言又止。许久他才问道:“曾经有一位猎户养了一头猛虎,从小到大,猛虎温顺,为他捕来许久猎物。可是渐渐长大,猛虎野性不泯,经常盯着猎户。”

“若是顾大人是那猎户,该怎么做?”

顾清鸿微微皱眉:“那猎户能杀了猛虎吗?”

萧凤溟苦笑摇头:“猛虎已经有了利爪,杀之不得。”他顿了顿:“而且猎户对猛虎有了情谊,怎么忍心下手?”

顾清鸿看着他的面色,淡淡叹息:“养虎为患。的确是难办。”他看着他,慢慢问道:“这猛虎,可就是睿王殿下?”

萧凤溟抬起眼来,眼中黯然:“是。朕竟不知,他一直心中是恨着朕的。可是明明如今应国与齐国开战,五弟手中有十万精兵皆在秦地,而秦地耶律图又趁乱而兴。这局势越来越令朕头疼。”

顾清鸿想了想:“动又不能动,睿王殿下若是放归秦地,虽能打退耶律图,但是恐怕辛辛苦苦打下的秦地就要尽归他所有。以睿王殿下的才能,自立为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萧凤溟点头:“放虎归山不可取。现在他在京中还有一些忌惮朕,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说完,亭中两人长久沉默下来。

顾清鸿看着咕咚咕咚冒起水泡的茶鼎,许久才道:“若是顾某为皇上想出一个两全之策,皇上可否答应顾某一个要求?”

萧凤溟看着他,沉声道:“但说无妨。”今日他来就是做好与顾清鸿交易的准备。他在局中,顾虑太多,看不分明。唯一可以看清楚的,就只有身在局外的顾清鸿。

顾清鸿转了眼眸,清朗一笑:“皇上还未听顾某的要求,就贸然答应了吗?”

萧凤溟淡淡一笑:“还能如何?如今形势已经是死结。朕解不开,若是顾大人能解开,那多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顾清鸿沉默了一会:“其实顾某的要求很简单,当年淮南谢家一案,相信皇上手中定有证据的。只是你不愿拿出来罢了。”

他眸色沉静,犀利如刀:“你不愿看着我早日幡然醒悟过来,是为了她吗?”

萧凤溟拿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兜兜转转,话题还是离不开她。他抬起深眸,淡淡道:“林伯,把东西拿过来吧。”

林公公应了一声,匆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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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更四千字了,今天冰累了,脑子迷蒙。心头烦乱

第五百二十一章御驾亲征(一)

不一会,林公公捧上一樟木盒子,不大不小,一尺见方。萧凤溟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卷发黄的宗卷,还有几封带了血迹的书信。

他亲手交给顾清鸿:“这是朕当初查到的,虽然线索不多,但是仔细看了你父亲写给朋友的手书,你父亲当年害怕的人并不是聂卫城。他信中说起,“恐会被帮中灭口”,所以这当年谢家的灭门惨案的确与聂卫城无关,当年你们谢家面上是丝绸大商,但是实际上还兼贩卖私盐。聂卫城当时是两江巡抚,奉旨查办”累

他缓缓说起当年淮南谢家一事,沉郁的声音在萧瑟雨声中更令人觉得凄凉。

顾清鸿颤抖的手抚上那几封带了血迹的书信,父亲熟悉的字迹落入眼中,心痛得如刀绞。当年家变突起,一夜之间,满门俱没,整个谢府也被一把火化成灰烬。要不是他当年贪玩,刚入夜就翻墙出去,恐怕也是遭了毒手,等他回家,却早已是满目焦黑,断壁残桓。

他从围观的众人口中探听到谢家被灭门是一场灭口仇杀,当时他年纪小,四处寻找当时父亲相熟的人,他们众口一词,都说是聂卫城是主谋。他们信誓旦旦,又列举诸多证据,如今想来,他们闪烁躲避的眼神恐怕还别有内情。

他当年不过是十岁的孩童,如何能分辨得了是非曲直,但是聂卫城他是知道的,那个面貌清雅,容色严谨的大官,是时常令自己的父亲不安的人。谢家灭门之后,他知道自己年幼弱小,而聂卫城此人又官运亨通,自从查了两江贩卖私盐一案就被皇帝赏识,一路提拔到了京中。闷

他所以特地隐姓埋名,吃尽千难万苦,发誓要苦读出人头地,为谢家报仇直到他终于有信心金榜题名,前去京城,在天禅寺中借宿,因缘际会遇到了聂无双

亭外,萧索的春雨淅淅沥沥,寒意渗入骨中,萧凤溟说得条理分明,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却令他痛得无法呼吸。

许久,亭中寂静无声,顾清鸿抬起眼来,眸中赤红,沙哑地问:“就这些?杀我父之人到底是谁?”

萧凤溟摇了摇头:“恐怕你得去齐国皇宫的大内之中寻找,当年聂卫城找到了一些物证,但是因此事牵连甚广,所以齐帝就令他不要再查下去”

顾清鸿颤抖地看着记忆中熟悉的书信,一字一句,都曾是他梦中慈父的亲笔,泪终于滚落,什么都不用说了,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无法挽回

这一辈子,除了孩童记忆,他无一日可以展颜欢笑,在避难日子里,他无时不刻提醒自己,他不是谢家长子,他是顾清鸿!那潜藏在心底的恨意疯狂滋生,蒙蔽了他所有的理智。

那天禅寺外的桃花林中,原来不是他报仇的开始,而是他这后半辈子无法解脱劫难的开始。他爱上了聂无双,也让她爱上了自己。可到了最后又亲手葬送了他和她爱情

他踉踉跄跄走入雨中,春雨下个不停,千丝万线,缠缠绵绵。他还记得那是个春雨天,他站在高高的监斩台上,底下人声鼎沸,聂卫城面上神色已经麻木,也许他早就知道这一场灭门不过是皇帝诛杀权臣的一个戏码。而他顾清鸿,不过是齐帝手中的一把刀。可恨当时自己却以为大仇得报,什么都能结束了。

直到那台下拐角街边有一双悲愤欲绝的眼睛。她死死看着他,那样的绝望恳求。他的心不是不痛的,只是逼着自己不能后悔。

他闭上眼,举起令牌

原来这个世上人人皆是棋子,不是被上位者玩弄,就是被命运玩弄顾清鸿清清冷冷地笑了起来,雨滴在他的发间,滴在他的脸上,分不清什么是泪什么是雨。

他的笑声渐渐变大,最后笑得忍不住咳起来,“呕!”地一声,他吐出一口鲜血。萧凤溟看着他心伤吐血,深眸中掠过深深的惋惜。

顾清鸿这样惊采绝艳的齐国第一相,就这样毁在了自己的执念之中

他低了眼,看着手中冰冷的茶。脑中又浮起那一张倾城容颜。他,是不是也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亭内亭外,一切归于寂静。

日暮时分,萧凤溟走出了“紫薇阁”。他拢了拢身上的玄狐披风,低声对林公公吩咐:“若是他要走,就让他走吧。不要为难,也不要派人跟踪。”

林公公低声称是:“皇上,顾大人已经为皇上想出了绝妙的计策了吗?”

萧凤溟看着渐渐陈暗的夜色,叹了一口气:“也不是计策,只是设下一场赌局。”

林公公微微惊讶:“赌局?”

“是的,一场天下的赌局。”萧凤溟看着前路,声音沉重:“朕有五分的机会会赢,但是也有五分的机会会一败涂地,胜者王,败者寇,原来不过如此。”

他缓缓说来,似并不在乎最后最坏的结果。林公公却忍不住颤抖:“皇上”

他老泪纵横跪下道:“难道这事已经无法转圜,无法可解了吗?”

萧凤溟扶起他来,心在痛:“五弟的心性林伯还不了解吗?要他不反,就得夺了他的兵权。他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夺了兵权等于夺了他的命!朕这几日一直再等,等着他主动释权,但是今日朝堂上,他说要请战!朕若是不准,他一定会反的,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从未这般剖心与林伯说这种话。可是这番话还有谁能听?惶然四顾,身边早就无一人可以信任。甚至她那夜暗人来报,她夜离深宫,前往相会睿王,刹那间惊起他心底最害怕的一个猜测

他不能再想了,也不能再猜测了!

萧凤溟收起面上的痛色,缓缓道:“林伯,朝中不可再出一个萧凤青,也不可再出一个高太后。这万世江山,朕要好好地交给下一代皇帝。”

他说完,缓缓走入黑暗中,眼前,黑夜终于覆了眼前所有的路,漆黑行去令人有一种错觉,仿佛等着自己的不知是深渊或坦途,但是人生的所有意义不就在于此,迎接一个又一个命运给予的难题

过了两日朝堂之上,百官林立,帝却未上朝,只命人宣布三道圣旨。

第一道,封睿王为硕睿王,一等忠勇侯,世袭罔替。率五万精兵,前去淙江攻打齐地,与聂明鹄三万兵马交汇于栖霞关,一路南下,直捣齐国王庭!

第二道,立大皇子为太子,立刻入主东宫。封敬贵妃为敬皇贵妃,负责教养大皇子。

第三道,帝,率七万精兵御驾亲征耶律图!

三道圣旨,犹如三声惊天响雷,响彻金銮殿中。群臣皆惊,哗然不已。立于玉阶之下的萧凤青一动不动,看着那空荡荡的御座,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翻滚着浓浓的恨意。

很好,果然很好!派他去征讨齐国,而他却御驾亲征秦地!

萧凤青冷笑着转身,朝臣犹自在争论不休,殿外,天光渐盛,他慢慢走入那道光晕之中,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承华宫中,静谧依旧。聂无双依旧梳洗罢站在窗前看着日复一日的景色。早起梳妆,铜镜中的自己似又消瘦了。凤服穿在身上,沉重不堪。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弱不胜衣。

窗外的天色一日比一日好,看来明媚的四月春就要来临。只有这个宫殿中依然暮色沉沉,寒意深重。

“皇后娘娘,敬皇贵妃前来看望娘娘,还有太子殿下。”有宫女悄悄上前,低声禀报。

聂无双结结实实一怔,半天才回过神来,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立储!?他终于肯立储?他真的立了储君?!

“母后!母后!”殿外响起大皇子清脆的呼唤声。聂无双恍恍惚惚,踉跄走出殿外,只见敬贵妃带着大皇子站在殿外。

“皇后娘娘!”敬贵妃上前几步,拜下:“皇上终于立大皇子为太子,皇后”

她哽咽难言,这一天她本是想也不敢想的,但是一夜之间仿佛倒转了天地,荣耀加身,她不觉得欣喜若狂,只觉得难以言喻的感慨。

大皇子扑在聂无双怀中道:“母后,儿臣好久没见到母后了!母后的病好了吗?”

聂无双看着他,含泪点了点头:“母后好了。现在喧儿是太子了,要去东宫了”

她看着敬贵妃,凄然一笑:“敬姐姐也要去东宫了是吗?你们终于都要走了”

还有一更,会稍微晚一点,大概在十一点左右。抱歉

第五百二十二章御驾亲征(二)

都要走了。从此只留她一人独自在这寂寂深宫中,昼短夜长。

敬皇贵妃眼中的泪落下,低声道:“皇后且再忍一忍,以后一定有出头之日。”

聂无双扶起她,再看看大皇子宜喧,破涕为笑:“做什么这么伤心,这是好事。”她说罢看着宜喧的眼睛:“母后没有说错的,你的父皇最爱的是你。你现在是太子,就要以你父皇为榜样,好好地学做一个好皇帝。”累

她说罢,推开他们,转了身,一步步向殿中走去:“不要再来承华殿,本宫是个不祥之身。不要再来”

她说罢淡淡吩咐:“关殿门!”

敬皇贵妃大惊,连忙扑上前去:“皇后娘娘”

“回去吧。敬姐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不要被本宫连累。”殿门缓缓关上,所有的光影都被隔绝在外,她幽幽的声音传来:“走吧,都走吧”

殿中不知哪来的冷风吹来,明烛摇曳,似也要熄灭。

“再掌烛。”聂无双淡淡吩咐,有宫女连忙上前,再掌几只明烛。可是她犹觉得不够。

“再掌!”她冷声道。宫女们为难,上前:“启禀皇后娘娘,宫中已经没有蜡烛了。”

聂无双这才回过神来,满目的烛光,可心底却这般暗。不由觉得失笑,原来自己妄想要用烛火把黑夜驱散

是过了几日?还是几个月了?还是几年了?她枯坐在殿中,每日看着明烛流尽最后一滴蜡泪。每一日心底的绝望就多一分,在这安静得令人要发疯的宫殿中,她细数着光影,等待着最后属于自己的结局。闷

他立了储君,封了敬姐姐为皇贵妃教养大皇子,移居东宫。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吃吃地笑。一旁的宫女早就习惯了她无缘无故地发笑。她的笑这么冷,似鬼哭,让人心底发寒。宫女们面面相觑,她们见过太多的嫔妃在绝望中渐渐疯癫,这皇后会不会也走上这条路?

她们打了个寒颤,悄悄退了下去。

有风吹来,聂无双看着摇曳的烛火,竟痴了。

有缓慢的脚步声传来,挡住了那股冷风吹来的方向。聂无双不回头,直到许久,身后传来淡淡的嘶哑:“无双”

她微微一震。慢慢回过头。在那明灭光影的尽头,站着许久不见的萧凤溟。他一身玄色常服,依然是那挺秀的身姿,一身的风华令烛光都黯然。只是他的容色苍白,泄露了他一身萧索孤单,清俊儒雅的面容在阴影处隐约辨认不清,似梦又似幻。

聂无双竭力睁大眼睛,眼底一片灼热,却再也没有泪滚落。

她回过头,看着烛火,问道:“你是来宣布怎么处置我的吗?”

她的声音木然,曾经在黑夜中辗转反侧,曾经心肝俱痛,只想着如何与他说,这一切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但是,原来,他和她早就无话可说。

萧凤溟慢慢走上前,每走一步,地上蜷缩的人影就令他多痛一分。她就坐在烛光之中,烛火围拢,她的美一如初见,苍白,瘦削,带着绝望的妖冶。

她那么瘦,似风一吹就会消失无影踪。明烛摇曳,映着她漆黑的美眸中点点光亮,远看似星辰坠落,近看,却只看见她眼中的自己,不过是高高在上,形影相吊。

“过十日,朕要御驾亲征。”沉默许久,萧凤溟终于开口。

聂无双看着烛火,忽地笑了:“好,好的很。”

她的笑清冷带着嘲讽:“你终究是不放心萧凤青。”她拨弄着烛火,绝色的面容上带着肆无忌惮的冷意:“你害怕他拥兵自立,你害怕他与你分庭抗礼。他说对了,你原来只是个皇帝。”

她的冷色令他心头涌起一股冰冷的怒意,不动声色,她已诛了他的心。

“朕是皇帝!”他上前一步,声音沉沉如天边的滚雷:“若不是皇帝,朕何必要如此?他反意在先,朕不能看着他毁了应国!”

聂无双一动不动:“我没有说你做错。你所做的一切,就是皇帝该做的一切。”她看着晃动的烛火,恍惚一笑:“你和他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

“错的只在我。不该踏入皇宫,不该动了心,动了情”

她摇晃站起身来,与他对视。时至今日,谎言揭开,他的确是该愤怒的。

明亮的光影中,她的眉眼那么清晰,艳丽的容光似有毒的花,只盛开在虚妄中,伸手不可及。

“你今日来,是来宣布怎么处置我的吗?”她又重复问道,倾城的面上带着飘渺的笑意,那么冷,像一根针刺入他的心底。

“你一定不知,我如何从采女一步步走上这皇后之位。宛美人,宝婕妤,云妃还有那德妃,玲珑,一个个,都是我所害。”

“我,聂氏无双,勾结外臣,祸乱宫闱,罪大恶极。”

“你一定不知,我还做过许多许多你不知的事”

她一边笑一边说,在明亮的光晕中,她笑得浑身颤抖。

“够了!”萧凤溟的脸已铁青,长袖下,手已紧紧握起。他一把抓起她的胳膊。

她那么瘦,撞入他的怀中,不痛,却觉得她浑身骨头咯得心口难受。

“聂无双,你非要这样说吗?”他看着怀中笑得花枝乱颤的聂无双一字一顿地问。

她停了笑,笑完只剩浑身的疲惫,那么累。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道你要我跪下说,皇上,饶恕臣妾吧。臣妾只是逼不得已,一切的一切都是睿王逼迫臣妾。反正他都要反了,一切只要推给他便是了。不是吗?”

她的讥讽令他额上青筋隐隐开始跳动。从来他都是冷静自持的,可是只有她,死到临头还能这般挑起他心底最深的怒意。

她的笑意渐渐转冷:“不,我不会这样说的。就算是等等要被你凌迟处死,我也不会这样说的。我累了。萧凤溟,你从来不知,我聂无双为了报仇能这般歹毒如此,攻于心计、草菅人命!”

“你从来不知道,我从来不是你的举世无双。”

“我只是聂无双,一个只有恨和报仇的聂无双!”

最后一句令他浑身一震,汹涌的怒意令他狠狠一把拽起她,逼着她看着自己。烛光中,他清俊淡然的面容微微扭曲,所有的冷静统统不见,褪尽,只剩下一个盛怒的男人,一个被激怒的丈夫。

“难道你一定要这样刺痛我才觉得开心?”他靠得那么近,这张倾城的容颜,这张从来只是楚楚可怜的绝美面容,此刻竟让他这么恨,恨到了骨髓中,恨到了灵魂中。

他从未见过哪一个女人能如她,一层面具揭开还有一层,每一层都让他看不清楚,看不分明。

恨意在胸中汹涌,忽地,他狠狠吻住她苍白的唇。

不要再说了!都不要再说了!心底一个癫狂的念头在翻涌。他不是圣人,从来都不是!

她开始挣扎,忽地她狠狠一巴掌甩上他的脸颊:“萧凤溟,你给我滚开!”

她踉跄退后,脸色煞白如雪,瑰丽奢华的凤服在她身上早已凌乱。突如其来的巴掌令萧凤溟一怔。

他抚着脸颊,火辣辣地痛。所有的怒意沉入心底的深渊,他的深眸中燃烧着火焰,一张清雅的俊颜在烛火中渐渐辨认不清。

他一步步走近她,有冷风吹来,拂起他脸颊边的散发,更添几分魔魅。与萧凤青酷似的面容令她惊起一身冷汗。

聂无双踉跄后退,可怕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她抿紧唇,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他不是萧凤溟,他是她这几日最深的噩梦!

他伸出手,聂无双惊叫一声,飞快向后跑去。可是她才跑开一步就被他死死抓在怀中。

“放开我!萧凤溟,你放开我!——”凄厉的尖叫声犹如黑夜中的鬼魂。她急促的尖叫被他捂在手掌中。

萧凤溟铁青着脸把她钳制在怀中:“你说对了,朕只是个皇帝。可是你和他就是这么对待朕的真心?你和他就是这么算计着朕?!聂无双,你的狠,你的绝,今日朕才知道!”

他的手那么紧,聂无双被他捂住口鼻几乎要昏阙。在惊惧与愤怒中,她的泪簌簌落下,打湿了他的手掌。

错了,都错了,她早就该死的,死在那满门抄斩的春雨中,与父兄一起死了。何必苟且偷生,何必踏入这令她生不如死的皇宫中。

报仇

雪恨

仇未报,恨未雪,她却早已成了一场天下间最荒诞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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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有喜

眼前有碎片落下,破碎如蝶。

她看着面前怒火汹汹的萧凤溟,竟觉得陌生冷酷。他不会再对她微笑如春水,也不会耐心而温情地吻她,更不会在每夜噩梦醒来的时候,低声轻哄,让她枕着他的肩膀入睡

如今的他就是她的噩梦,她的劫累

她的心底一片冰冷,满眼的光影中,他的阴影覆下,轻易地就笼罩了她的世界

“不——”她的尖叫划破夜空,在承华宫中久久回荡

烛火摇晃几下,终于在这一刻熄灭,整个殿中阴冷如墓,除了那缭乱的帐影,低低无力的哭泣声,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寒风吹入,终于吹散最后一丝暖意

天色大亮,她久久盯着帐顶,木然无表情。他走了。

天微亮的时候,她听见林公公低声的问:“皇上,要不要记入彤册?”

“不必了。”他的声音冷如冰,不带一丝感情。

“那御驾亲征之时,要不要带上皇后?”

他顿了顿,最后说道:“不必了”

终于所有的声音通通都退去,她疲惫地合上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走了,这个承华殿中又恢复死寂。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看着光影在帐上移动,渐渐的,殿外有什么人在哭,悲悲切切,吵人厌烦。

她恹恹闭上眼,正要翻个身,忽的有人闯了进来,悲呼一声:“皇后娘娘,奴婢回来了。”闷

她怔怔睁开眼,帐子被人撩开,夏兰哭得红肿的面容落入她的眼帘。

聂无双看着她,一时不知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她顺着夏兰的身后看去,一应承华宫的旧人通通都跪在地上。杨直,德顺,茗秋

她看了许久,长叹一口气,他终于把这些人都放还给她了。是怕她想不开自尽?还是彻底对她失望,干脆让她带着这些人一同走向覆灭?

她轻轻笑了起来,把头埋入被中,一声一声地笑。

夏兰见她如此,哭道:“皇后娘娘,你不要伤心了。皇上一定会原谅娘娘的。”

聂无双只是笑,在被中笑得泪流满面。他走了,是真的走了

武德四年四月初,帝率七万精锐御驾亲征秦地,剿灭耶律图余孽,同时硕睿王,率五万精兵从应京出发,驰援栖霞关。一时应京之中人声鼎沸,家家户户都出来看帝与硕睿王同时出京的盛况。他们心中坚信,胜利将不日就要到来。

应京盛况空前,王公大臣纷纷前去恭送,倾城的人潮纷纷涌到离京三十里这才不舍归来。

只有冷清清的承华宫中,安静得仿佛没有了丝毫人气。德顺无聊地坐在回廊下,杨直走了出来,他匆匆迎上前,低声问:“杨公公,这以后可咋办啊?”

杨直憔悴苍白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还能怎么办?等。”

“等?!”德顺眼中的希冀黯淡下来:“还要等多久?唉完了,皇上要是关皇后娘娘一辈子,咱家就得在这宫中一辈子了。”

杨直冷冷看着他:“你想出宫也可以,横着出去就行了。皇后娘娘平日对你不薄,你此时说这话还有良心么?”、

德顺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呸呸两声:“什么横着出去,咱家也是担心皇后娘娘。只有娘娘好了,咱家才会好,这点粗浅道理咱家还是懂的。”

“懂得就好,懂得就老老实实待着!哪也不许去!”杨直不愿与他多说,拂袖走了。

德顺气得心口不顺:“咱家还能去哪?这承华宫都被皇上派人围得严丝合缝的。啊啊,死杨直,气死咱家了”

他说完,唠唠叨叨地走了。

殿中,聂无双犹在沉睡,夏兰对一旁的茗秋摇了摇头,黯然示意出去。几日了,聂无双除了吃喝,极少下床榻,就算是下床,那一身青红交加的淤痕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聂无双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只觉得心中凄然。皇后娘娘太苦了

晏太医悄悄进殿中来,每日他都进来请脉,风雨不歇。

聂无双睁开眼,幽深的双眸盯得晏紫苏不由低下头。

“他,走了是么?”聂无双忽地开口,声音嘶哑。晏紫苏一怔,这才发现她是在与他说话。

“娘娘有何吩咐?”晏紫苏连忙问道。

“他,走了。是吗?”聂无双一字一顿地问。

晏紫苏想了半天这才明白她问的是皇上。他心中一叹,低了头:“回皇后娘娘的话,御驾今早走的,此时恐已经到了官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