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止潇洒,一套聂无双见过无数次的行礼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十分好看。

萧凤溟上前,扶起他:“有一年有余不见二哥,没想到二哥风采依然。”

聂无双闻言不由打量,果然端王长萧凤溟一岁,但是看起来保养得宜,倒是面色更加白皙红润,所谓君子如玉,恐怕就如端王这般玉样人物。

聂无双在一旁颔首笑道:“端王远来辛苦了。”

端王听闻她的声音,似清冷山泉,淙淙动听,不由回头含笑道:“不辛苦。见到皇后娘娘,微臣一番风尘都是值得。就只恨不提前几日动身,不然就能早一日见到皇上皇后了。”

他的恭维那么直接,一双含情脉脉的俊眼只看着聂无双。聂无双神色未动,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手中的茶盏。一旁萧凤溟并不恼火,他微微一笑:“二哥还是如以前一样,惜春,惜花,惜美人。”

端王一怔,不由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聂无双见他们兄弟二人谈笑自如,明眸一转,终于觉得那里不对头。

她抿了一口清茶,在两人谈话间隙忽地问道:“端王妃呢?本宫还心心念念想要好好拜见嫂子呢。”

端王一听,方才潇洒谈笑的神色顿时凝滞。他干笑几声:“不瞒皇上皇后,内子回了陇西娘家嘿嘿”

他面上尴尬,方才的风流倜傥似都纷纷不见了踪迹。

萧风溟不由“噗嗤”笑出声未,端王风流,唯一不足的是娶了个彪悍的妻子。就算他在京中也时常听说,端王妃怒而回娘家,直到端王千方百计前去哀求,她才回王府,如此来来回回几次,端王畏妻的美名也全应闻名了。

聂无双转念一想,顿时明白,她含笑道:“想必端王妃是想念娘家了。”

端王呵呵笑了笑,便岔开话题与萧风溟聊了起来。

聂无双面上笑着,心中却渐渐掠过沉重阴郁,陇西,那边镇守的可是五万陇西强兵,而端王妃的父亲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镇西大将军。

面前惜花惜美人的端王,看起来恐怕不像表面那般只会享乐,畏妻如虎的草包吧?

第六百零九章凤临天(十二)

御花园中凉风习习,萧凤溟心情甚好,与端王聊起封地的风物,十分投机。.

末了,聂无双见萧凤溟面上流露疲倦,站起身来,对端王道:“端王殿下一路风尘,还是早些回王府中梳洗歇息,不王府中的美人们可是要等急了。”

端王的歌舞伎一路红袖招,这事她在深宫中也曾听人说起。看样子端王的风流已经闻名整个应国了。

端王一笑,一双含笑俊眼看定聂无双:“不急,皇后娘娘若是允许,微臣想要在皇宫中小住几日,陪皇上喝酒品茗,回府中去,不过是一堆庸脂俗粉,哪里来得宫中绝色千千。”

他眼中含着若有所指的笑意,衬着他一张清雅俊秀的面容,实在是令人生气不起来。

聂无双念头转过,对他嫣然一笑:“既然端王喜欢住在宫中,如此甚好。本宫这就下去命宫人准备。”

她说完,对萧凤溟施了一礼,翩然退下。

端王注视着她倾城的身影消失,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头:“皇上,皇后娘娘的确是天下难得一见美人。”

萧风溟一笑,少有臣子评价皇后。要不是熟知端王的脾性,就这一句少不得是一条欺君的罪名。

“女人相夫教子便是了,太过强硬,总失了女子的柔媚。”耳边传来端王半是惋惜半是不赞同的声音。

萧风溟看着手中的青玉茶盏,轻抿了一口:“二哥放心,她不会如端王妃一般把朕半夜赶下床的。”

端王脸上一凝,尴尬笑了起来。

端王就在宫中“潇湘轩”中住下,远离后宫宫妃所在,也并不会失了礼仪。

聂无双等端王安置好,这才对萧凤溟道:“这端王果然精明,把家眷都留在了娘家,独自一人上京,他这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实在让人探不明白。”

萧凤溟微微一笑:“你觉得看不明白的,天长日久就看分明了。这人心不过就是如此。爱恨嗔痴”

他的面容一如往昔沉静而令人觉得意蕴悠远。没有楚王的霸气鲁莽,没有端王的轻佻风流,却自有天地问的端正祥和。她心中一暖,软软依靠过去,靠在他的怀中。宽阔温暖的胸怀是她苦苦追寻的彼岸,是她这一生最光明的向往,而如今就在身

边,踏实安静。

殿中寂静,他搂着她靠在床榻边,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光线中飞舞。她身上的翩翩凤服如此华美。这一辈子,得她在身边,艰难险阻,都如饮甘霖。

“凤溟”她轻叹,抱紧了他:“若是天下定了。你我好好去游玩山水好么?看一看你亲手打下的江山,看一看齐地,还有天下归一。”

“好。”萧凤溟抱紧了她,深邃的眉眼带着柔情:“等天下安定了,朕就让太子即皇帝位。不再眷恋。”

聂无双抬起头来,不由笑了。倾城的容光似一道亮光,划过他的眼,轻易地就入了他的心。

燕秋捧着面巾站在帷帐之外,刚想要撩帐进来,就不由被眼前这一幕看得呆了许久。她心中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那临朝听政的女子,原来笑起来这般倾国倾城

原来,这就是皇上钟爱的女人

端王进京,楚王世子也进宫做了太子的侍读。聂无双观他谨小慎微,不似楚王豪放,倒真的像极了楚王妃的脾性。太子为

人谦和,与楚王世子言谈上颇和得来。聂无双放下心来,但是看着太子与楚王世子高高兴兴一起去太学读书,心中不由涌起愧疚。

太子恐不知自己这番安排的用心。恐将来他们少年情谊,到了哪一天又要分崩离析

她轻叹一声,掩下眼底的黯然,慢慢走向御书房,这便是天家啊

聂无双到了御书房,龙案上照例有叠得高高的奏章,聂无双揉了揉额角,正要走上前。忽的地上传来一声怯怯的哭音:

“母后”

聂无双不由吃惊,一旁跟着的夏兰看清楚出声的方向更是惊叫起来:“哎呦,小祖宗,你怎么会躲在这御书房?”

只见宽大的龙案下,探出长宁的小脑袋。他乌黑如黑葡萄的双眼含泪,只盯着聂无双,哭道:“母后”

聂无双连忙上前,把他抱起,无奈地问道:“长宁又躲开乳母嬷嬷跑出来了?”

长宁小嘴一扁,抱紧聂无双:“长宁想母后了。母后都不陪长宁玩。”

聂无双心头一酸。她这几日忙着迎进京的楚王与端王,的确是忽略了长宁。而且萧风溟又病刚有起色,她担心长宁吵了他休息,更是不敢把他往甘露殿中带去。没想到,长宁竟躲开一众的乳母,嬷嬷,宫女,内侍,跑到了御书房等着她。

聂无双轻叹一声,回头对夏兰吩咐:“去告诉伺候长宁的嬷嬷们,就说长宁在本宫这边。唉不必责罚他们了。下次看紧一点便是。”

长宁才三岁多一点,投想到人小鬼大,连一干宫人都防不了他的东躲西藏。

第六百一十章凤临天(十三)

聂无双抱着长宁在御书房中慢慢的走,慢慢地哄劝。长宁终究年幼,躲了大半天早就又累又饿,夏兰拿来熬好的米粥,喂了他吃完,他就在聂无双怀中沉沉睡去。

聂无双抱着他,想起当初长宁刚出生之时不过点丁点大,抱在怀中,是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如今他己这般大了会闹会说话会笑,可是自己又无法陪着他

夏兰要接过她手中的长宁,聂无双避开手,吩咐道:“去把长宁的被子拿来,就在御书房后睡吧。本宫反正不那么早安歇,刚好可以照看。”

夏兰不由一怔,不赞同道:“娘娘”

聂无双一笑:“不碍事的。稚子恋母。就让本宫略尽做母亲的职责吧。”

夏兰心中酸楚,点了点头,依言退了下去。聂无双看着他纯真的睡颜,心中渐渐柔软。朝堂后宫如何刀光剑影,明争暗夺,可只要看他一眼,就有无穷的勇气,不会畏惧

长夜漫长,御书房中明烛燃亮,窗棂上映出她奋笔疾书的身影,深夜了,值夜的宫人一抬头,偶尔都能看见一道抱着孩子的女子剪影,那一低头的慈爱,未见其面,却己深深感受到了

楚王端王入京,不日静王也将入京。楚王妃不放心是世子,时常进宫看望。聂无双政事繁忙,身上又多了一道随时照看长宁的职责,越发忙得脚不沾地。一日她下了早朝,送太子回东宫,就看见楚王妃与敬皇贵妃正在聊得热络。

敬皇贵妃见太子下了早朝,笑吟吟地迎上前去:“皇后娘娘辛苦了。”

聂无双美眸一扫一旁的楚王妃,含笑问道;“楚王妃这几日在京中住得可安好?”

楚王妃连忙上前,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都好。”

她向后张望,聂无双微微一笑,坐在上首:“楚王妃果然是爱子情深,这才几日不见世子就忍不住了思子之情了?”

楚王妃闻言收回目光,笑道:“被皇后娘娘取笑了。臣妾就一个儿子,所以未免着紧了点。”

有宫人重新奉上茶水,殿中被茶香一熏,和乐融融。聂无双抿了一口清茶,笑道:“楚王妃的心思本宫也十分了解。”

敬皇贵妃笑道:“皇后娘娘,楚王妃方才提起一件事,臣妾思前想后,的确是该办了。”

聂无双问道:“是什么事?”

敬皇贵妃笑道:“太子如今已快十五岁,是时候为他订下一门好亲事了,等行了弱冠礼之后就能成亲了。”

聂无双手中微微一顿,抬起幽深的美眸看着楚王妃娇柔的面容:“那楚王妃有什么好的人家吗?拟几个让本宫与敬姐姐参详参详。”

楚王妃低头笑道:“实不相瞒,是臣妾有私心,臣妄娘家几位小姐有几位已经及笄了,年岁与太子相仿,若是能亲上加亲,实在是臣妾的荣幸。”

敬皇贵妃笑道:“什么私心不私心的,只要是清白人家的闺秀,都可拿来生辰八字合一合。”

聂无双看着手中的茶,一笑:“太子生辰快到了,等生辰之后再议这事。不急。”

楚王妃听到最后两字,面上一凝,但是很快笑道:“是的,太子终身大事自然是不可草率。皇后就当臣妾只是说笑罢了。”

聂无双抿嘴一笑,不再这话题上多做评价。楚王妃自然岔开话题,只捡路上新奇见闻给后妃两位听。一番畅谈之后,楚王妃告退。

聂无双看着她走了,面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消退。敬皇贵妃上前:“这楚王妃也只是一片好心。”

聂无双摇头:“敬姐姐想得太简单了。世子在宫中,她是千方百计想要把世子换出去。难得她费尽心思就想出这联姻一招。”

敬皇贵妃这才恍然大悟:“唉臣妾竟没有想到这一层,差点答应了呢。臣妾真的是该死。”

聂无双见敬皇责妃面上满是自责,握了她的手,笑道:“敬姐姐别自责了。楚王妃如此急切,就证明楚王世子在她心中的重要。只要楚王世子子宫中,不怕楚王翻出天来。”

敬皇责妃点头。

聂无双说罢,忽地见太子走来,面上皆是不自然:“母后”

聂无双笑着问道:“太子怎么呢?”

太子犹豫许久,终是转头:“没什么,只是来请示母后,什么时候去御书房中”

聂无双见他欲言又止,叫住他:“太子有什么难言之事,可以与母后说吗?”

太子看了看四下无人,脸上渐渐泛红,许久才道:“母后,儿臣不要指婚。”

聂无双闻言不由心下吃惊,可吃惊过后更是黯然:“暄儿你”

太子抬起头来,早熟敏感的眼中皆是黯然:“母后,儿臣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也知道父皇心中她不过是妻子而己,儿臣无法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也无法让她重蹈儿臣母后的老路。”

聂无双心中沉甸甸的,许皇后的一生就是后宫千千万万女子的缩影。她被推上皇后之位,享尽荣华,却始终没有得到丈夫的爱。

她微凉的手轻抚上太子的脸颊,与许皇后七分相似的清秀脸上,她仿佛又看到当年那端庄万方的皇后。

“好吧,不指婚。”她慢慢地道:“可是你要知道,你的坚持也许最后也会被逼妥协。母后虽不是你的生母,但是却也想为你准备好一条幸福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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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凤临天(十四)

太子闻言,心中感激,深深施了一礼:“多谢母后。”.

聂无双看着他犹带稚嫩的脸庞,心中深深一叹,她佯装轻松,点了太子的额头:“走吧,不要说你父皇想要为你指婚,就算现在太子想要都早呢。离弱冠礼还有好几年呢。”

太子被她揶揄一番,少了方才的沉重,越发不好意思。

聂无双笑着,心头的沉重却并没有少一分。

楚王妃想要联姻的消息传到了萧凤溟的耳中,他微微一笑:“楚王妃有心了。”

聂无双为他端来温热的药,笑道:“自然是有心了,不过这楚王看起来英雄气慨,照理说会多纳妻妾,怎么膝下就只有世子一人?”

萧凤溟含笑看了她一眼:“说不定是楚王妃御夫有术,就如双儿你一般”

他含笑的眼中皆是捉狭,聂无双微怔,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调侃她,不由羞红了脸,恨恨瞪了他一眼:“皇上就会取笑臣妾!”

萧凤溟哈哈一笑,顺势搂了她在怀中:“楚王妃这么紧张楚王世子,是不是楚王就不必担心了?”

聂无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热力,放松了心思顺势躺在他的怀中,慵懒笑道:“也许皇上说的是对的,这楚王是最不可能谋反的那一人。不过楚王好武,封地上州军数目亦是不可小觑,皇上想到什么办法让他削了手中的军权了吗?”

萧凤溟闻言深深皱起剑眉,聂无双说的对,楚王并不忌惮,值得朝廷忌惮的是他封地上的一万多的州兵,这一批州兵不属地方郡县的监军掌管,也不属于朝廷,完完全全是楚王和地方上的大世族与财阀供养,若是不除,各诸王群而效仿,将成为朝廷的一大隐忧。

他正思附间,忽地额上一热,一抬头,聂无双正含笑轻轻抚平他皱起的剑眉。

他一笑,握了她捣乱的纤纤玉手:“你在做什么?”

“臣妾不愿皇上又皱着眉头想国事。”聂无双温柔一笑:“好不容易好转了点,万一又费了心力,病情加重,臣妾的一番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萧凤溟见她眉眼处楚楚动人,倾城的面色在此时看起来越发魅不可当,而她就在身边,呼吸问,俱是她身上的香气,身上微微发紧,低哑一笑:“无双的辛苦怎么会白费呢,朕就证明给你看”

他忽地搂住她,深深地吻下去。聂无双措不及防,惊呼一声,被他覆在了身下。熟悉的气息顷刻就包裹了她,他的吻带着男子的热力令她在惊讶之余沉迷其中,不自觉攀附着他,与他唇舌纠缠,他的吻密密向下,吻上她细嫩的脖子,亲昵的触感令聂无双忍不住呻吟一声。

“父皇,母后你们在玩什么?”正在这时,殿中响起清脆的童音。

萧凤溟与聂无双猛地一激灵,慌忙起身。萧凤溟微微带着羞恼看着面前睁大无辜双眼的长宁。刚才那一幕看样子长宁都看见了。

“来人!你们是怎么看四皇子的!”他冲守在殿外的宫人轻喝道。

宫人匆匆走进内殿,看到长宁再看看帝后二人尴尬的面色,连忙跪下:“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四皇子是怎么进来的。奴婢该死!”

聂无双整了整面色,抱起长宁,对自责不己的宫人说道:“没事了,退下吧。”

等宫人退下,她这才好笑又无奈的看着长宁:“长宁,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未了?”

长宁嘟着粉嫩的小嘴,生气地看着萧凤溟:“母后和父皇玩,都不和长宁玩。”

萧凤溟闻言顿时尴尬得面上泛起可疑的红晕。聂无双亦是尴尬非常。

长宁却并不放过她,摇着她的手撒娇道:“母后,方才母后与父皇玩什么?长宁也要玩。”

聂无双脸上飞红,勉强沉下脸来:“小孩子不要胡说,再胡说,母后就不陪你了!”

长宁吃瘪,气呼呼转了头瞪着萧凤溟,仿佛萧凤溟才是那罪魁祸首。萧凤溟想要板起脸来,但是看着他粉嫩可爱的脸,却怎么也发不起火来。他轻咳一声:“长宁,父皇母后方才在说话呢。”

“说话?”长宁黑葡萄一般的眼中带着狐疑。

“当然是真的,方才父皇与母后说,等长宁再长大一点点,父皇就可以带着长宁去骑马射箭了。”萧凤溟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长宁年纪虽小,但是看过侍卫们在上林苑的马场中骑马射箭,天性中活泼的一面也忍不住跃跃欲试。

“当然是真的了。只要长宁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长高,就可以去骑马了。”萧凤溟看着他忘了刚才那事,不由莞尔,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汗颜,欺骗小孩子,的确是他生平第一遭。

不过,话说回来,小孩子还真的是很好骗哈。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晶亮,俊朗的眉眼舒展开,皆是聂无双不曾见过的顽色。

聂无双在一旁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们父子两的对话,暗自瞪了萧凤溟一眼,这才抱起长宁:“你父皇病好了在再带长宁去骑马射箭。”

“不!我就要很快去!”长宁难得违抗了聂无双的意思,鼓起腮帮子,大声说道。

第六百一十二章凤临天(十五)

聂无双一怔,可能是萧凤溟病得太久了,在长宁小小的心中,他长大很容易,萧凤溟病好就很难了。

“父皇,父皇,我明天就会长大了。”长宁摇着萧凤溟的手:“明天父皇就带着长宁去骑马好不好?”

萧凤溟顿时觉得头大如斗,小孩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啥。一旦许下诺言,就得时刻提醒着承诺的人兑现。他与聂无双交换一个眼神。

聂无双抱起长宁,比了比他的个头,笑着道:“长宁等长得像父皇一般高了,就可以骑马了。”

长宁大眼咕噜一转,反驳道:“那不行,太久了!”

聂无双只觉得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那像太子哥哥一般高?”

“也不行!”长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长宁要像三哥哥一样就行了。”

聂无双闻言一笑,捏了他挺直的小鼻子:“好,跟三哥哥一样高!”

萧凤溟握了她的手,一家三口在殿中笑成一团,其乐融融。殿外的宫人听着里面的笑声,都露出会心的笑容,这甘露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样欢快的笑声了。

燕秋忙完了早晨的差事,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慢慢走出甘露殿。今天下午不用当值,五月的天又十分好,御花园与上林苑处处鲜花盛开,草木繁盛。在那躲上一个下午睡个觉倒是逍遥自在。她眯着眼睛看着天色,心中盘算着。

寄秋上前,拍了她的肩膀笑道;“这几日忙藩王进京都累死了,下午她们要去上林苑玩,你去吗?”

燕秋看着同一拨进宫成为御前女官的姐妹,笑着问道:“去上林苑做什么?”

寄秋低了头在她耳边叽里咕噜小声说了一会。燕秋脸一红,连忙拉着寄秋的手,面上又是害羞又是兴奋:“当真?”

“真的!不骗你!你去不去啊?要不是看是好姐妹,我才不告诉你呢?”寄秋咯咯笑了起来,年轻的脸庞上红润润的,似夏日盛开的蔷薇。

燕秋想了想:“万一被人瞧见怎么办?”

寄秋拉着她的手:“放心吧,哪里会被人瞧见,那边巡逻的侍卫都事前知道了,不会往那边走的。这可是晚秋姐拿了一壶上好的竹叶青去换来的机会啊。去吧去吧!”

燕秋一听不再犹豫,眼中熠熠生辉:“好啊!”

两人一边走一边咯咯地笑,宫殿曲折的回廊上留下她们年轻活泼的身影。

匆匆用过午膳,燕秋收拾了东西,悄悄随着寄秋一起向上林苑走去。上林苑处处草木,有风吹来,格外凉爽,燕秋掩住心中的兴奋,随着寄秋七绕八拐,终于到了上林苑一处僻静的地方。那边已经有几位同是御前年轻的女官。

她们见燕秋来了,叽叽喳喳上前道:“燕秋你也来了?今天不用当值?”

燕秋一双眼只看着眼前一汪清澈的潭水,随口应道。几位女官都是如花年纪,咯咯笑着就用布挂在一旁的树干上,笑道:“可以凫水!”

几位年轻的女官早就按撩不住,笑嘻嘻地脱了身上的繁琐的女官服饰,扑腾下了水。

寄秋动了动燕秋的胳膊:“下啊,怎么不敢了?”

燕秋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她四处张望了下,脱下衣服,露出里面的一身光滑的水靠。寄秋吃了一惊:“呀,燕秋,你居然会水啊!”

燕秋点了点头,明澈的眼中皆是灼热的亮光,她来到水潭边,一个猛扎,人影就不见了。水中的女官们都纷纷惊讶叫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看见远远的潭水中央,燕秋浮出了头。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甩了甩长发,耀眼的天日下,她眉眼生动,如墨的长发似黑绸一般披在肩上,一口雪白的贝齿在天光下看起来格外漂亮,她对她们招手笑道:“这水好凉爽啊!”

众女官都在靠岸边,只有她一人游在了潭的中央。寄秋笑骂了一句:“原来也是野Y头未着的,平时竟看不出来。”有女官往自己身上泼水,笑道:“你当然看不出来了,那一日皇上震怒,就她一个人胆子大,扶着皇上到了引凤呢!谁都不敢的。后来杨总管怎么就不责罚她了,看样子这妮子胆大又讨人喜欢呢。”

有的女官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让皇上注意她。”

寄秋素来与燕秋交好,性子泼辣,一听这话不对头,把手中的巾帕往水中一摔,叉着腰骂道:“哪个嘴不干净胡乱嚼舌根!”

那人冷笑一声:“难道你敢保证她不是想要引皇上注意,不过我瞧着她也枉费心机!皇上可是最爰着皇后娘娘的,谁都没机会!”

“你!”寄秋气得脸色煞白;“你胡说!燕秋才不是这种人!”

这时晚秋下了水,拉开寄秋:“好了,都吵什么呢!万一被人听见,我们都得被捉去宫正司吃板子!都住嘴!”她说完,一看,不由“咦”地一声“燕秋呢?!人哪去了?”

水划过她的耳边,脸颊边,眼中传来赤辣辣的感觉,久违的水流淌过身体,燕秋深吸一口气,深深地潜下了潭。身边的水倒映着天上的光,光在水底是曲折的,随着水波摇晃,无声的世界,只有水包裹着她的身体。她有规律地摆动四肢,向远处划去,划去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水凝滞了时间,水草在身边妖娆舞动,鱼儿在身边好奇地游过,一切那么美妙。

第六百一十三章凤临天(十六)

眼底有什么滚滚流出,流入水中片刻就无影无踪,她在水中畅快地哭。她不是燕秋,她不过是淮南江边一户普通家的女儿,从小以江水为伴,每日捉鱼为乐,在童年的时候,她就能在水中待一炷香的功夫。她还曾追逐过一条大白鱼一直到了离家十几里才回来。.

她,本来是没有资格进宫的。因为爹爹在战乱中伤了腿又没钱医治,所以她自愿卖身给了当地一户大户人家,顶着人家小姐的名进宫做了奴婢。两年,才离开水边生活两年,她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条被抛上岸上的鱼,已经快要干涸而死。

她抱着自己,在水中哭。水让她想起了无拘无束的童年,想起劳累病死的娘亲,还有家中生病的阿爹

水默默从她身边流过,仿佛也知她在伤心,包裹着她慢慢向远处流去,流去

燕秋哭了一会,终究是少女心性,很快她就振作精神,“哗啦”一声浮出水面。抬头张望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游了很远。这时候游回去仿佛还不够尽兴,可前面还不知这一条河通向哪里。

她想了想,微撇一笑,又扎在水中,像一条灵活的鱼向前游去矿。

游了一段,她在水中像小时候一样追逐着鱼儿,越游越远,忽地,她头顶有阴影一晃。水中的燕秋猛地一惊,连忙在水底定住了身形。隐约听见水面上有人在说话,嗓音柔和悦耳,似乎是男子的声音。

燕秋屏息凝神,等了半天,模模糊糊听得他们说什么“办妥""属下""主子”什么的。她在水中憋气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潜游到了一处芦苇丛中,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她喘息完,偷偷拨开芦苇丛看向那岸边,只见一抹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站着,正与跪在地上的黑影说着什么。

微风吹过,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似花香又带着说不出清雅的香。直觉里,燕秋觉得这就是那男子身上的气息。

不能在这里久待了。燕秋深吸一口气,悄悄潜下了水。她不知,当她潜下水的时候,那背对着她的身影悄然回头,俊雅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寒光

燕秋循着水返回,少了玩乐的心思,她游得格外快。半柱香功夫过去,她浮出水面趴在水边喘气。正要再潜下,肩上一沉,一柄明晃晃的剑就架在了她细嫩的脖子。

“你是谁?是谁命你来跟踪本王?”沉郁悦耳的声音带着三分寒气,幽幽问道。

燕秋心头一惊,猛地抬头。天光耀眼,她的突然回头令身后的男子微微一怔,当燕秋看到那男子的面容之时,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皇上?

不,他不是皇上。他与皇上有三分相似,但是那眉眼与皇上又有不同,多了几许沉静与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