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有丈夫宠着和没丈夫宠着,真是天上泥中的区别。王宗芝对她,但凡有苏秉正对卢德音一半的心……

王夕月也很懂得感恩报德,对华阳十分感激,掏心挖肺的信赖。

只是华阳这样的好意领受多了,很有些心理阴影。知道自己是个容易被捧昏头的,并不敢跟她交心。尤其是王夕月居然真逼得周明艳韬光养晦起来了……怎么想都觉得,娇柔外表下,王夕月的真面目也许很是好斗和善斗。至少比周明艳级别更高。

再惨烈点设想,说不定她已经又被利用过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的本意就是要帮王夕月的。

华阳才下了轿子,王夕月已经出门迎接。

她原本就生得楚楚可怜,这些日子更消瘦了。一身素白的衣服,只在领口裙边和腰带上勾绣些素青的花纹。乌压压的头发挽了个单髻,缀着素白的绒花,衬上苍白哀伤的面孔,柔弱精致得让华阳不由就生出些自惭形秽来。

她倒是没想到王夕月会是这般模样。从她的角度想,王夕月跟卢德音应该没感情深厚到这种程度。

见了面,就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让暑气侵着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并不是说女孩子瘦了就一定不好看,但究竟还是丰腴些的,显白又妩媚。

王夕月笑里一带了些难过,一开口眼圈就发红,“嗯,入了伏就有些厌食……阿姊许久没来了,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这还是头一次,华阳没被她肉麻得起鸡皮疙瘩。实在是因为她的声音里带了真切哭腔。

两个人携手进了殿里。

殿里也是一色素净的摆设,也只没苏秉正那里那么压抑罢了。

华阳四面打量了一番,就道:“你这边不用这么素的。”

王夕月垂着头,“是殿里姑姑们改的。国丧中总要有些避讳,聊以致哀。阿姊若不喜欢,下个月再改回来。”从宫女手里接了茶,亲自奉给华阳。她大概也知道华阳跟卢德音不对付,便也不多说卢德音的事。转而问道,“阿姊有些日子没入宫了吧,可是家中有什么事绊住了?”

华阳就觉得很惭愧——其实她入宫次数不少,就是忘了来看王夕月了。

“都挺好……”也不提她和王宗芝间的龃龉,“早知道你守孝守这副样子,就该多来开解开解你。”

她一把话题拉回去,王夕月就又红了眼圈,“也没什么好开解的。悼念逝者,追怀往事,总是难免伤心。何况皇后真的……待我很好。想到再也见不着她了,就……”她鼻子一酸,就说不下去。

华阳自己也不知怎么的,一句“再也见不着了”,泪水毫无征召的就滚落下来。

其实卢德音的死,在她这里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实感。但被王夕月一说,好像心口骤然被捏紧了似的。

她不喜欢跟人对面痛哭,何况是为卢德音哭。那也太虚伪了。

硬生生的把眼泪憋回去,拍了拍王夕月的肩膀,道:“你看,想开解你,反而把你弄哭了。说起来,我刚从皇上那儿来……”她待要说卢佳音的事,不知为何,竟不想背后与旁人议论她。然而已开了头

,少不得找个话题,“怎么这几个月宫中主事的,不是你?”

王夕月点了点头,“本来是该周淑妃管的,但周淑妃病了。”

什么病了,就是不想给卢德音守孝,找个借口躲清闲罢了。只是躲过了丧礼,等到她不想清闲了,苏秉正也会让她继续清闲着。

“那不正该轮到你吗。”

“论资历该萧昭容排在前面,且她是有子女的,处事更妥帖些。再者,入了伏,我身上也有些不好……便由萧昭容处事。”

“她哪里懂得妥帖?”华阳是瞧不上萧雁娘的处事的,“明明知道皇后给三郎挑选过乳母了,却要让少府送新的。里面还安插了自己的人……魑魅伎俩,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越说就越来气,“——都是当娘的人,三个月大的孩子,她也忍心算计。”

王夕月却没跟着她斥责,只急忙道,“三皇子没事吧?”

华阳扫了她一眼,笑道:“她敢。不过竟在乳母身上动手脚,必定是居心不良了。且看她怎么辩解吧。皇上那边是震怒了。”

“难怪前日将二皇子送去了紫兰殿。”

她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议论。反倒是华阳对她的心思十分好奇,“陛下宠爱三皇子,可三皇子总养在乾德殿里,也不是一回事。迟早还得送出去养。毓秀宫有大皇子,淑妃那种心胸,显然养不了。拾翠殿又才禁了足。紫兰殿里那边……你就没什么想法?”

王夕月抿了抿唇,那情态似乎是有些着急的,“我是想的,可皇上未必中意我……”

华阳静默的想了一会儿,她觉得宫里没有旁人比王夕月合适。细致、心软,还没有生养过,能全心照料三郎。又是她夫家的亲戚,门第够高,日后母以子贵,也不至于委屈了她阿弟。人品上她也比较放心。主要还是人品上放心——能替卢德音伤心,便在她面前也不曾说过卢德音的坏话,只着两点就足见厚道了。

只是她还是对自己的眼光有些不放心。王夕月也并不是卢德音那么坦诚简单到令人讨厌的人。

但再想到卢佳音,还是咬了咬牙,道:“还是要自己争取。皇上只怕谁都不中意……你只小心那个姓卢的婕妤就好。”

姓卢的婕妤,王夕月一听就知道是卢佳音。

便没有卢佳音留宿在乾德殿的消息,她也知道这个人必定会挡她的路——姓卢,皇后亲自赐名佳音。

纵然背后没什么含义,以皇上那种皇后抬一下脚他就能替她铺十里路的韧劲儿,也必定会找出些含义。

若她真去争取,只怕要起不小的波澜。

其实王夕月也很犹豫。抚育三皇子确实有无数好处,但有一条坏处只怕免不了——日后皇上大概不会容许她生下自己的孩子。不过说到底,一者,就算不抚养三皇子,日后她也未见得能有孩子。二者,就算抚养了三皇子,皇上还年轻,而皇后已经去世。人心善变,诱惑无穷,谁知道皇上能对亡妻钟情几年?她也未必没有机会。

何况抚育三皇子的好处太大了。她已将周明艳得罪得太狠,日后几乎无和睦相处的可能。不尽快晋位为妃,日子就要难过起来。且三皇子是元后所出,稍一成长,太子位便别无旁落。到时候母以子贵,后位还不是非她莫属?

争还是要争的。只是——

“陛下派去拾翠殿向萧昭容问话的,就是卢婕妤。”流雪终于打探回来,向王夕月回禀。

王夕月点了点头——只是皇上大约已经筛选完毕,开始考察这位卢婕妤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可能会重写

10

流雪回完话,却并没有急着走。

天气燥热,站在门口连风都烤人。王夕月又是个尤其多愁善感,病弱娇贵的。让她在热风里这么吹着,只怕没一会儿又不舒服了。就劝她道:“公主已走远了,咱们进屋吧。”

确实已连轿子顶儿都望不见了。

王夕月丢下帘子,抬手一拂。绿竹浓荫倒影在水晶珠子里,噼啪乱碰。她拨弄着那些珠子,叹了口气,“多久没来一次了,才坐这么一会儿……”

流雪道:“娘娘若觉得屋里憋闷,等一会儿日头落下去,咱们出去走走。”

“出去了也就这几个人。”

“那就去旁宫里串门,找崔嫔、阴嫔她们说说话。”

王夕月想了一会儿,“……假。我去了,她们累,我也累,何苦呢。”

便进屋在窗前坐下,双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脸想心事。

平心而论,王夕月人缘挺好。太原王家跟崔郑都有联姻,算起来苏秉正殿里有头面的妃嫔,拐着弯都能跟她攀上亲戚。崔氏、郑氏、杨氏这些人自矜门第,不大爱结交人,平日往来都只在这么一个小圈子里。王夕月自然也是她们圈子里的人。

她又生性和柔,不怎么看中自己的出身——主要是入宫时年纪小,才13岁,又从小跟门第不高的舅氏亲近,便不太明白太原王的尊贵——是以和那些出身低的美人、才人们也很合得来。

不过这些也只在她骤然得宠之前。

得宠之后,她俨然已不受世家大姓那个圈子欢迎了。崔嫔等人似乎将她看作了叛徒,仿佛保持气节的关键是,就算给人当了小老婆也要当清高孤僻不受宠的小老婆才好。不受宠的小老婆才是有骨气的高贵小老婆。得宠了也就不入流了,就非我同类了。

自然也没这么清楚的说出来,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不过王夕月从她们的态度里解读出来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可没这么高的觉悟。她觉得受宠挺好的,你看以前她憧憬好奇的人都不知道她是谁,现在她可以和那些人排排坐吃果果了。

何况她们真以为,她不知道她们曾经并且还在费尽心思邀宠吗?明明见了苏秉正一个个脚步都挪不动,还端什么架子啊。

是以渐渐就不再搀和进崔嫔她们那个圈子里了。

至于那些出身不太好的美人才人们……并不是说她们不好,只不过她们做人未免太精明了些。

当她被周明艳欺压整治受尽委屈,最需要盟友的时候,她们谁帮她说过一句话?明明就躲得一个比一个远,顶多在事后偷偷表示一下同情。等她斗得跟周

明艳旗鼓相当了,才一个个跑出来装她的故人,仿佛一直跟她并肩奋战似的。

她倒霉的时候躲着她没关系——毕竟人之常情,都不想惹祸上身的。但当了逃兵还想邀功,这就比较不要脸了。

是以等张才人含蓄的暗示王夕月古人有“苟富贵,勿相忘”的约定,刘美人哀怨叹息进宫这么多年了,竟连皇帝的脸都没看清,杜宝林含羞带怯道,皇上来时,能不能让我躲在屏风后瞧一眼啊……王夕月便无辜善良的回复,“姐姐说的是陈涉……哦,是西汉薄太后啊,姐姐果然博古通今”、“怎么就没看清呢?姐姐不知道,皇上生得好俊俏!”“不能,会被当刺客抓起来的!”

……后来这些人就常聚堆说她的坏话。

不过,宫里有个神佛般庄严端正的皇后镇场子的好处是——一切较量都摆在明面上,敢玩阴得必死无疑。

王夕月说皇后待她好,并不是套话——那些编排她人品的话传到了皇后耳中,皇后不但没放任,竟还费神将造谣的源头找出来,让她们当面对质。

当然,当面对质也未见得就能对出真相来。毕竟有人口才好,有人口才坏,有人声音大,有人声音小,且一张嘴说不过三张嘴。但这毕竟是个机会。

王夕月是谁?她可是专职白莲花,一张嘴顶别人三十张。最大的本事是说哭就哭,哭得委屈无辜,我见犹怜,并且不会流鼻涕,还能流利清晰、逻辑通顺的把话说明白。哪怕她在对质里一面倒的碾压别人,也还能让人觉得受委屈该保护的是她。

她轻易就将被人败坏的名声给洗白了。

皇后身边甘棠姑姑教训那些宵小的话,王夕月至今还记得,“你们以为自己编排的是她吗?你们编排的是自己!泼到别人身上的脏东西,都在你们自个儿心里呢。知道脏就该老老实实藏好了,还非得喷出来给人瞧!丢不丢人?女孩儿的名声多重要,清清白白的被你们的臭嘴给污蔑,恨不恨人!”

恨人,恨死人了!王夕月在心里拼命的点头痛哭。

只因这一件事,皇后在王夕月心里的形象,一直是神佛般金光闪闪的。

不过她也知道皇后不大喜欢她——她确实不是皇后会喜欢的那种人。皇后喜欢的是卢佳音那种安分守己,与人为善,宽厚朗阔的。而那恰恰是王夕月敬而远之的,因为那些女人无形中就把她比照得很虚伪,很功利,很睚眦必报。

就好比,杜宝林看中了卢佳音的烟青玉雕管狼毫笔,开口道:“姐姐送给我吧。”卢佳音会说,“是皇后所赠,不能随意送人的。”却还会再寻一枝竹漆管兼毫湖笔给

她,道,“兼毫笔软硬适中,妹妹用这个吧。”但杜宝林想要王夕月盛樱桃的玛瑙盘,开口道,“这个盘子也给我吧。”王夕月就会欢欢喜喜的捏住杜宝林脖子上的金锁,“好漂亮的锁,妹妹肯换我就给你。”

想占她的便宜?门儿都没有!

经常有这样的情形,王夕月对月伤心,感花流泪的诗情画意着。流雪进屋来,道:“娘娘,月例发下来了。”王夕月病恹恹、懒洋洋的道,“你看着清点入库吧——下来樱桃了吧?你们几个拿去分了吃。”飞花从旁委屈的插嘴,“路上遇到张才人,说娘娘不爱吃樱桃,讨了大半去!”王夕月眉毛一竖,立刻就全副武装的跳脚起来,“走,去会会张贵人。”

……华阳公主的预感难得准确,王夕月确实是善斗又好斗的。

但说她悲春伤秋其实也没错。她就是一面悲春伤秋,一面英勇奋战着。她的人生很成功。因为她的英勇善战,所以她可以充满美感的悲春伤秋着,而不必潦倒落魄内伤抑郁。

但成功的女人,往往都不能讨女人的喜欢。所以她的好人缘也就随着她步步高升被败坏光了。

进了屋,给王夕月端上解暑的茶汤,流雪就开始唠叨,“娘娘怀念皇后,默默的在心里怀念便好了。让华阳公主瞧见,难面心里不舒服。两位的关系,您又不是不知道。”

……华阳公主跟皇后不对付,确实是宫里的常识了。

不过——

“也就是看着不好罢了。皇后和华阳公主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比起外人来,公主心里还是向着她的。”王夕月说道,“我知道轻重。”

华阳自己跟皇后内斗也就罢了,旁人敢有不敬,只怕她第一个就看不过。就好比孩子,自己欺负惯了的人,一旦被旁人欺负上就忍不住跳出去维护——华阳公主是那种能说出“这世上只有我能欺负她”这种话的人。

若皇后还活着,她心里有意气。陪着她说说皇后的坏话,也许能讨她喜欢。但皇后已经死了,她心里能记着的就只剩她的好了。

所以没必要在华阳面前掩藏自己的难过。

只不过她难过,也并不是全因为怀念皇后。

就好比百姓都渴望有一个清廉爱民的父母官,后宫艰难谋生的女人们,其实也渴望有一个卢德音这样的皇后。

有她镇着,宫中也有争斗,但不会太惨烈。没有人敢用阴毒的招数,甚至于没有人敢私刑责打宫女撒气。顶多变着花样讨好下皇帝,偷偷吹些枕边儿风——但因为皇帝对后宫不冷不热、按部就班的,所以就连围绕着皇帝的争夺,也激烈不起来。

大家基本上都在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熬资历。

——因为皇后在,所以周明艳不敢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她。她也不用费尽心思的自保和进取。

但皇后已经死了,宫中只怕就要腥风血雨起来。以后手上还想这么干净,只怕就难了。

流雪还在唠叨,“您是说,公主跟皇后关系其实很好?”

“我可没这么说。”关系能好了,那才有鬼。

“您把我弄糊涂了……”

王夕月拿书敲了敲她的额头,“这点事儿,糊涂就糊涂着吧。估计阿姊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我是觉得,公主跟皇后的关系是真坏——”流雪说着就四下里瞧了瞧,凑到王夕月耳边道,“我也只听了个风,外面在传……说驸马爷当年想娶的不是公主,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对皇上不冷不热,也是因为……”

王夕月一愣,将书压在她唇上,面色严厉道,“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流言太狠毒,一旦传到苏秉正的耳中,只怕就要雷霆震怒。皇后已经去世,但她还留下了儿子。而华阳的驸马王宗芝,可是太原王家日后的宗主,也是王夕月的娘家靠山。

只一句话,就同时命中了三皇子和她。

偏偏这流言并非无源之水——当年祖上去晋国公府上相看时,她已七岁,她记得这件事。

王宗芝当年相中的,确实是寄居在晋国公府的卢家女公子,卢德音。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想了想,不重写了。先讲完故事再说。

然后,留言啊留言……留言是写作的动力啦翻滚……

11

“去拾翠殿时听两个洒扫宫女在议论……也就说了这么两句,便叫清人姑姑给喝止了。再远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婢子便不知道了。”流雪自然明白王夕月在气恼什么,“都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吧,若不是当年极亲近的故人,大概也不知道……”

王夕月早在心里排查起来——王宗芝当年虽相中了卢德音,亲事却迟迟没有提出来。

这当中自然也有缘故,一者因卢家只存一女,已是名存实亡,以太原王的家势,只怕不愿意给宗子娶这么个媳妇儿。二者也是因为卢德音自己,她似乎明白自己的身价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因此从一开始就不怎么考虑王宗芝。

没提亲,自然知道的人就少。除了当年晋国公府上的旧人,就只有王家自己人了。

不过……人也未必是因为知道才说的。甚至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他们都未必在意——说不定人就只是想害你,根本没考虑这件事有过没过,是真是假。

意识到这一点,王夕月就松懈下来了。

有句话说的好——不怕人散布你的谣言,就怕人散布你的真相。

王夕月就是在谣言的风口浪尖上过活的,只要把这件事当作谣言,她就有丰富的处置经验——就跟甘棠姑姑说的似的,那些造谣说你是□□的人,她们自个儿才是□□,表面不是心里也是!难道你还真想跟人证明你不是□□?哈哈哈你别天真了!谁管你是不是□□啊,传谣言的人只是想看□□罢了!所以你真正该做的是证明那个污蔑陷害你的人才是真婊_子。这才能皆大欢喜。

“真是人心险恶。”擅长处置归擅长处置,该恶心的还是会恶心,“人都已经去世了,还要编排这么恶毒的话。”

流雪本来是有些信的。听王夕月这么说,才回味过来,“是谣言?”

“当然是谣言。”王夕月说谎从来都是面不改色的,已经安稳的坐回去翻书里,“不用去理会——旁人殿里我不管,你帮我看着,景明宫谁敢胡说你就撕了她的嘴。”

“嗯!”流雪利索的就应下了,然而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又凑过去,“娘娘就只跟婢子说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王夕月皱了眉头,麻利的就把自己家给摘清了,“有个姑娘从小养在太太膝下,这位太太有个亲儿子,后来娶了这个姑娘。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啊?”

“童……童养媳?”流雪不太确定的推导出结论。

“掌嘴!”

流雪赶紧闭上嘴——敢说皇后是童养媳,实在太大逆不道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

真相了——这么一真相就知道流言有多不靠谱了。谁家会把给自己儿子相中的姑娘,拿去让别人相媳妇啊!

流雪八卦之心得到满足,只觉得通体舒畅。

王夕月眼睛落在书上,心思却飘忽不定。一时又想到了华阳公主的话,“你就只需小心那个姓卢的婕妤。”

她拿书本撑着下巴,很久之后,终于对流雪勾了勾手指,“去安排一下……”

#

宫女们说,萧昭容正在更衣,请卢婕妤稍候。

只是她这更衣更得未免久了些。

屋里没有用冰,白光透窗而入,暖风一阵接着一阵。已是过度燥热的天气,屋里却还熏着香。卢佳音只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衣内有汗水顺着皮肤滑落。身上大片布料都被溻透了。同行宫人已不由自主拿袖子扇风。

她的记忆中,这位萧昭容是最挑剔娇惯不过的。

这需怪不得她,毕竟这位萧昭容是货真价实的出身显贵——祖上乃是南朝天子,曾有女儿为前朝皇后,也有人娶了前朝公主,生下女儿来嫁往晋国公府,便是当今天子苏秉正的亲祖母。可说集三代皇室之尊。且萧雁娘的祖父为开国功臣,生前曾两度拜相。他们家生下的女儿,纵然比不上一朝公主,却也相去不远。自然要娇生惯养。

既是功臣之后,又来自开国元后的娘家,卢德音对她便也格外优待些。

旁的不说,夏天的冰,冬天的炭,缺了自己的也不会短了她的供应。分例加上私下的补贴,只怕比周淑妃的毓秀宫还要富裕些。

她又是极娇惯的,会让屋里热成这样,真是令人起疑。

卢佳音抬手拭了拭汗水,问道:“昭容还没换好衣服吗?”

“奴婢进去催催……”传话的宫人也热得不行,听卢佳音问,忙就要借口进屋。

卢佳音只淡淡道:“不必,我亲自进去催!”

她是有些恼的——这种天气,点着香让她在外面等。

抬步便往内室去,拾翠殿的宫人待要阻拦,随卢佳音一道来的侍从们早流水般起步,被热气吹得烦躁的女人们气势汹汹,抬手就将她们推往一边了。

卢佳音去得快,几步上前,一伸手已经将内室的门推开。瑞开门便有一股清凉水汽,带着些鲜果芳香扑面而来。

屋里人显然也有应对,却没来得及。正与卢佳音打了个照面。卢佳音见是殿里女官清人,便越过她去找萧雁娘。

远远的就看见美人榻上有人半坐起身,恼怒含泪的望着她——萧雁娘生了一双细长的凤眼,便恼怒着看人,也

别有一种妩媚的风情。江南女子皮肤白细,夏日明光里瞧,竟微微有些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