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富成捻须一笑。

“说起来也是我拿兄弟不争气,你们不愿再提·也无可厚非。”他摇头,带着几分遗憾说道,“只是可惜我那侄女,本是个不错的….”

师爷一愣,看着季富成有些不敢置信,他如今跟着卢岩水涨船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盐巡混口饭吃的小人物了,见识广了思维也快了,电光火石间已经明白了。

刘梅宝施粥之后,又到窝棚里转了转·抚慰了新来的一些流民,等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还是没有消息吗?”她顾不上回去梳洗缓口气就找到师爷。

师爷一个人坐在大厅里,虽然如今请了三四个书吏,但很多时候那些公文还是由他来整理,在刘梅宝进来时他已经忙放下手里的文案,站起来一丝不苟的行礼。

“你不是要去平阳卫吗?”刘梅宝问道。

“是,我整理完今日的公文,夜里走,天明到了,什么都不耽误。”师爷说道。

“幸苦师爷了。”刘梅宝施礼道谢。

师爷却不敢受她的礼·认真的回礼。

“太太是有身份的人,受我们的礼是应该的,不要回礼·就是有了难处,也要记着官家的脸面,要不然有人会瞧不起大人的。”他又说道。

刘梅宝笑了笑,想说什么但最终话到嘴边说了声是。

厅堂里蜡烛燃烧发出啪啪的声音,整个操守厅比往日安静空旷的很多,似乎少了很多人,其实不过是卢岩一个人不在。

他一个人就填满了他们所有人的世界。

刘梅宝神色黯然,师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厅堂里一阵沉默。

“不耽误你了·那就有劳你费心了,见了大人告诉他·家里都好,别担心。”刘梅宝说道·这一次她没有施礼。

“是。”师爷躬身应道。

刘梅宝转身走,快要走到门口时,师爷又唤住她,刘梅宝回头看他,他欲言又止。

“我年轻,父母又去的早,什么也不懂,师爷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就是了。”刘梅宝便笑道,“你又是和大人从盐巡一起走出来的,在心里我们更多的把你当亲人长辈…”

师爷神色触动,忙躬身说不敢当不敢当,但可以听说声音发抖可见很是激动。

“有一件事,想必大人没和太太你说过。”师爷站直身子,咳了一声,开口说道,“他也没个父母亲长,既然太太和大人抬举我,我就仗着多活了这几年,给太太说一下。”

“有话请说。”刘梅宝笑道。

“当初大人答应了季家的亲事,如今太太也进门了,您是主母,所以想问问您,看什么时候让季家的小姐进门。”师爷说道。

刘梅宝眨了眨眼。

“你说什么?”她问道。

“大人当初答应纳季家小姐为妾。”师爷再次说道,“原本太太刚进门,不该来问这个,但至少给个日子,让人家小姐总是等着也不好。”

“纳妾?你开什么玩笑?”刘梅宝有些好笑,不可置信的看着师爷。

季家小姐,不用师爷说刘梅宝也知道指的是季月娥。

是,当初人家也曾与卢岩议亲,不过,不是没成吗?怎么又缠上来了?

“大人当初的确说过这话。”师爷说道。

刘梅宝咬咬下唇,深吸几口气让情绪冷静一点。

“他说那个话不过是随口推脱,”她冷笑一下·“季家当初肯定没有答应。”

“太太是个聪明人。”师爷叹口气,“虽然说起来不堪,但如今既然他们肯低头为妾,一心交好,对大人来说也没什么不好。”

刘梅宝看着他没有说话。

“季家在河中府乃是大族,虽然说季小姐的父亲犯了事,但季家没有犯事,有他们作为亲家,大人在河中府将有一大助力…”师爷缓缓说道·“还有,季小姐的陪嫁依旧如当初提过的那般…”

当初提过的哪般,刘梅宝不知道,她只是看着师爷依旧没有说话。

“哦,告诉太太知道,当初季家许万两银子陪嫁。”师爷想起来给她解释道,越说越觉得此事简直是再好不过,“陪嫁是陪嫁,到时候在这赈灾季家肯定要站在大人这边这季家良田众多,家中米粮满仓十年不愁,拿出点赈济不算什么难事….”

自赈灾以来,师爷的脸上终于浮现笑意,整个人也精神起来,万两白银,多多的米粮,再不用大人穷红了眼去土匪口里抢食,说着说着发现刘梅宝一直不说话,忙收回神看着眼前的妇人似乎愣神一般,整个人都有些呆呆木木的。

纳妾这种事,对于当家主母来说总归是有些不太愉快,师爷读书人心思细密不似那些莽夫。

“太太安心,您的父亲是受朝廷嘉奖的,那季家小姐进门之后您不必放在心上,说起来,如今谈这门亲事才是最合适,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季家矮了一头…”他柔声安慰道。

刘梅宝忽的笑了又吐了口气看着师爷。

“说到底,你是瞧不起我。”她说道。

师爷一愣。

刘梅宝晃晃手摇摇头,活动了下手脚先前那种命妇的端庄完全散去,她慢慢走几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带着几分散漫。

“其实我知道,我也看出来了,你一直都瞧不起我,觉得我在这里没钱没势,没有雄厚的娘家依靠¨”刘梅宝看着自己的手,嘴边挂着笑,“哦,对,还有我这个人,无媒无证的时候就敢跟男人私交,品行不端,举止不当,我这样的人对于你的大人来说,实在不是良配,行事散漫,不守妇道,早晚会给你的大人引来麻烦,哦,不对,是已经引来麻烦了。”

师爷的脸色忽青忽白。

“太太,小的没有这样想。”他说道,声音颤抖,整个人也在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总之情绪很激动。

“不,其实你想没有想都没什么,我现在就是想告诉你,也不打算和你藏着掖着的装样子。”刘梅宝看着他抿嘴一笑,“我的确就是这样的人。”

师爷看着她没有说话,胸口剧烈起伏,没错,没错,她就是这样的

“不过,我是不是良配,也不是由外人说了算,”刘梅宝一拍扶手站起身来,“这娶妻纳妾过日子什么的,外人还是别操心的好,就算是要纳妾,也得是卢岩来跟我说…”

她竟然直呼大人的名字,师爷咽了口口水,想要说话。

“还有,我不怕告诉你,就算是他来跟我说,”刘梅宝又转过身对他一笑,摆了摆手,“纳妾的事也休想。”

师爷一怔。

“太太这话什么意思?”他问道,看着刘梅宝。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刘梅宝微微抬着下颌看着他,“除了我之外,他不能有其他的女人,想都别想。”

“恶妇!”师爷陡然一声大喝。

刘梅宝被吓了一跳,只觉得心中噎了一块棉絮,但她没有低头,依旧保持姿态看着师爷。

“你竟然会如此想…你竟然敢如此想…”师爷情绪完全爆发,浑身颤抖,喘着气竖眉瞪着刘梅宝。

“我为什么不会这样想,又为什么不敢?”刘梅宝笑了笑反问道。

“你这妇人,枉大人全心全意待你,你却要狠心冷肺,不顾他前程身家肆意妄为!”师爷缠着手指着刘梅宝,又是气又是恨的说道。

“我怎么¨”刘梅宝张口要说话。

“你要断他香火,毁他基业,这还不够吗?”师爷厉声喝道。

“我怎么就¨”刘梅宝再次张口。

“大人如今身居正千户操守之位,率五千兵丁,掌千户之众,练兵垦田,养民筑城…”师爷再次喝断她,说道,“这是他的基业,需要繁衍,需要子子孙孙的维系,对咱们这等武将来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更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子女的多少,对大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太太难道不清楚吗?!”

刘梅宝看着他,慢慢的眼中似有迷茫。

对,这个道理她知道,在农村,弟兄子女多,便在村里气势的很,人丁单薄便不可避免要受欺负…¨

“….太太自然要说自己能生养,但太太一个人能生养几个?况且如今十孩九伤,大人正是立业的要紧关头,太太不想法为大人开枝散叶蓄养姬妾子女,竟然说出不许纳妾的话!”师爷喘着气,厉声说道,“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刘梅宝脑子反问自己,眼中水雾渐起。

“太太,你的家不是小门小户,你的男人也不只是你的男人,他也是这河东驿堡之主,也是五千兵丁千户之众安身立命所系之主。”师爷一字一顿的说道。

封推了,五千字章节算是庆贺,这本书成绩不是很好,也不瞒大家说写起来也很低落,就像唱独角戏一般,这个月还有个访谈,我也没读者群,也读者交流不多,一直以来似乎也不受读者喜欢,希望不大家到时候能来捧个场不至于让场面太可怜,没有账号来起点注册个账号,耽误你几分钟时间,我深表谢意。

第二百一十九章不配

刘梅宝看着师爷,眼中泪光褪去。.

“他是这河东驿堡之主,是五千兵丁千户之众安身立命所系之主,但是他也是我的男人。”她亦是一字一顿说道,下颌抬起。

师爷看着她没有说话。

“看来我说尊你当长辈真是错了¨”刘梅宝接着说道,她的目光直直看着师爷,“你根本就不了解卢岩,我的这个男人,这辈子就是被人踩到土里,他也不会靠女人爬起来,我的男人,或许一开始是为了安慰我,但如今他是真心实意为了这个饥民,为了他构想的长远计划,他去打土匪用刀用血来换米粮,甚至不惜以身试法,而你作为他信任倚重的师爷,不仅不帮他,还帮着别人踩他….”

师爷被这一番话说的面色惨白,嘴唇颤抖。

“我怎么不是帮他…”他颤声说道。

“那季家如果有心帮忙一开始就该站出来,他们却没有,偏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卢岩出事了,遇到难处了,打着帮忙的旗号相要挟,而你不仅不觉得愤怒,反而感激涕零,还要劝说他去卖自己,让他为了钱米粮去和人低头….”刘梅宝情绪也很激动,说话有些喘不上气。

师爷仲手抚了抚心口,似乎要让呼吸顺畅些。

“这叫要挟?取舍取舍,世上的事本就是这个道理。”他颤声说道,“人活着哪有那么随心所欲,世上哪有白沾的便宜更何况,这件事对大人来说又有什么不好?这是双赢….”

他看着刘梅宝,目光也毫不退避。

“说到底,太太还是妇人之见,妒妇心肠。”他带着几分讥讽的笑说道。

“没错,我就是在你眼里再没用,我也不会把自己的男人让与别人。”刘梅宝点点头,“如果你来问我这个问题,我就是这个回答卢岩来问我,我也是这个答案…不过我相信,他永远不会来问我这个蠢问题。”

师爷面色青白,看着她,没错,他知道,所以他才来问她。

“大人对太太的全心全意,”他缓缓说道,“太太却不为他着想,而是只顾念自己私心真是令人心寒。”

“你说的这些也不是没道理,但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也不说你的这种活法是对还是错,在你的认知,或者很多人的认知里,这样活是再好不过,但我是要告诉你,我境遇再难,也绝对不会这样去度过难关,去这样活。”刘梅宝打断他说道“我从来没想到师爷会跟我说出这样话…¨”

她平平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却让师爷感觉这妇人的失望深深,他忽的觉得心头有些堵的慌。^//^

“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刘梅宝斜眼由上及下看他,慢慢说道,“能打着大义的旗号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宁宝华….”

师爷抬头看她。

宁宝华,这是他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大家都叫他一声师爷,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个名字。

“你不配让我叫你一声师爷。”刘梅宝看着他淡淡说出这句话,转身便走。

师爷只觉得心口一热再忍不住干呕几声身形摇晃几下,看着那女子挺直着背影消失在门口。

北风呼呼的刮了一夜天亮了时候,值夜的仆妇站在刘梅宝的屋门外很是忐忑。

“时候不早了老姐姐怎么还不进去伺候?”厨房的仆妇过来探问摆饭,却见梳洗仆妇还站在门边,忙低声问道,“可是太太还没起?”

“太太昨夜一夜没睡。”值夜的仆妇低声说道,一面指了之窗棂,“又坐了一夜。”

昨夜刘梅宝和师爷的争执一起来,就惊动了管家,他过来之后发现事情不对,立刻让兵丁守住不许任何杂人靠近,因此家里的下人并不知道起了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