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他忙劝阻。

“我来吧。”刘梅宝抬头看他笑了笑,一脸坚持。

卢岩看着她,不再说话,任妻子为自己穿上,然后才拉起她,将她抱在怀里,二人静静相拥。

“他没事吧?”卢岩的手放在妻子的腹部,那里平坦依旧。

“没事。”刘梅宝笑道。

卢岩还要说什么,一直在一旁玩的卢舫看到了,跑过来就往他身上爬。

“我也要抱抱我也要抱抱。”他喊道。

卢岩笑着一手将他捞起来,放在二人中间,将她们母子一起抱住,卢舫两手各自搂着爹娘的脖子,高兴的咯咯笑。

卢舫玩累了终于滚在床上睡了,刘梅宝笑着给他脱了衣裳,盖好被子。

“好了,你快去吧。”她抬头对卢岩说道,“这大战在即的,将官兵丁都不得擅离,你做守备的,要起带头作用。”

卢岩笑了笑,站起身走进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那我走了。”他说道。

“去吧。”刘梅宝笑道。

鞑子大军在城下集结一天一夜,派出通译喊话劝投降。

“告诉你们知道,延庆昌平的大人已经投诚了…”

“…合城百姓军民无一伤亡….”

“大金的皇帝说了,体恤爱民,保证让大家吃得饱饱的…”

听着外边的喊话声接连不断,城墙上草棚内的卢岩皱起眉头。

“还让他废什么话!”张顺喝道,抬脚就出去了。

旋即听的一声惨叫,喊话声顿止,取代的是叽里咕噜的鞑子话愤怒的叫骂。

伴着一声炮响,宣告城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卫城里所有人家都大门紧闭,合家老小聚在一起,带着惶恐不安向各路神佛祈祷。

守备厅里,刘梅宝也虔诚的在佛像前拜了一拜·便站起身来,打开门,早已经得到吩咐的仆妇们伺候她换了简朴利落的衣裳。

“小船,在家乖乖的,娘出去帮人做事,一会儿就回来。”她对着奶妈抱着的卢舫说道。

“外边在点大爆竹!”卢舫指着门外,好奇的说道。

他可不知道这比炮竹要厉害多的声响是什么。

刘梅宝笑着点点头,亲了亲他的脸,便转身大步走了。

城墙上城墙外炮火声·厮杀声惨叫声连成一片,血腥气硝烟味混在一起弥漫了整个上空,抬眼望去日头似乎也变的昏昏不明。

不断的有男丁抬着担架飞奔,上面躺着哀嚎的兵丁。

站在路边待命的辅兵们面色悲戚的看着他们而过。

“这还不算惨呢,等到鞑子真攻上城门,那才是真刀真枪血肉而战呢….”有经验的兵丁在低声的给新人介绍。

“鞑子可厉害了,最爱吃人肉呢。”有老兵丁吓唬新人。

新人面色苍白,但眼神却坚定。

“我不怕。”他说道。

他绝对不会怕,因为在他身后有家人要保护,更何况·万一战死了,那也是英勇而亡,他的家人会得到照顾,但如果他避战逃亡,那么这卫城便会将他们全家驱逐,这天下便再无可以庇护自己一家人的地方。

“长枪兵准备!”

城门上有嘶喊声此起彼伏的传来,这些辅兵听到了神色都是一变。

“鞑子登城了!”老兵们喃喃说道。

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卢岩等将官正在开短暂的临时会议。

他们的身上还带着炮火硝烟,显然都是从城墙上下来的,且已经亲眼目睹了前一刻的战斗。

“…这些鞑子虽然英勇凶悍·但他们致命的缺点就是承受能力差,当年我在保安州,麾下千人对战鞑子五百·一命换一命,那些鞑子不过才死了一百人,就溃散了….”

“…而我们这边的兵士虽然经验不足,但却胆气壮…我敢保证我手下的兵就是战到只剩自己一个,也不会逃¨”

“狭路相逢勇者胜,自古都是这个道理。”卢岩点头说道。

正说着话,有兵丁一头闯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他一脸恐慌的说道。

难道鞑子这么快就破了城墙?在场的将官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出去·这不可能….

“郑娘子也上城墙迎战了!”兵丁及时喊出下一句话。

“我操你娘的¨”一个将官大怒,一脚踹到他·“什么屁事大喊大叫的!”

兵丁被踹到,哭丧着脸不敢抱怨。

“不好!”大家顿时又反应过来。

这郑小娘子如果死在这里·城破而死倒也无话可说,但要是死在城墙上,他们可怎么跟宣大的郑兵备交待!

所有人都涌了出来直奔城墙。

城墙上已然是血战正酣,不断的有鞑子翻进来,设置的拒马铁黎都被推开了,上面挂着被刺死的先头鞑子兵,一个个怒睁双目,神情狰狞,似乎死不瞑目。

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血肉横飞。

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个回旋阔刀,将郑小娘子身旁护卫的咽喉隔开,血花喷射。

郑小娘子脸上身上已经溅满了鲜血,她手里握着长枪,但整个人已经木了,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满目的惨烈。

怎么会这么惨!怎么会这么惨!

她的招式耍不出来,她的手有千斤重。

“杀!”

一个排五人的平阳卫兵丁将手中的长枪刺向迎面冲来的鞑子。

没有招式没有花样,只有直直的咽喉心口的目标,群枪群刀,共进无退。

鞑子兵盾牌格挡,一刀砍在那兵丁的肩头。

郑小娘子的叫声与那兵丁的叫声同时响起,她瑟瑟发抖看着那兵丁惨叫着,但却没有倒下,反而伸手按住了自己肩头的刀。

他借着这样的力,将手中的长枪刺入那鞑子的小腹。

鞑子惨叫着跪下,与此同时一柄大刀砍下了他的头。

血喷薄而出,郑小娘子再忍受不了这种血腥,尖叫一声,挥舞着自己手里的长枪,不分敌友的胡乱刺杀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捍卫

郑小娘子身边的护卫已经死光了。

此时她的脚下满是尸体,有鞑子也有平阳卫的兵丁,有死透的,也有还没断气的还在翻滚哀嚎。

郑小娘子很快栽倒在这其中,正与一个被劈开半边头的尸体面对面,郑小娘子哇的一声吐出几口酸水,涕泪泗流。

“护郑娘子!”将官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原本在他处激战的兵丁陡然收到命令下意识的就遵从,这一遵从,五六个长枪兵倒在了鞑子的刀下。

一个身披两层铁甲的鞑子兵冲这边而来,狞笑着将手中的长柄挑刀劈向正在地上胡乱挥枪已经癫狂的郑小娘子。

“杀!”

一队五人的长枪兵及时奔到,齐齐的刺过来,挡住了那鞑子的挑刀。

“杀!”

他们再次前进,丝毫不惧怕那鞑子手中的重甲兵器。

鞑子的刀砍向一个兵丁,刀深深的镶嵌入他的身体,那兵丁惨叫着,竟然用双手抱住了这鞑子的刀,余下的几根长枪趁机刺入那鞑子的重甲,分别刺入他的心口小腹。

鞑子瞪眼哀嚎着跪下,口中血块流出。

郑小娘子抬头茫然看去,看到眼前为自己树起庇护的人墙中就有一个女子。

谢四娘拔出自己的长枪,那鞑子的肠子被带了出来,流的满地。

谢四娘视若无睹,脚步踏过,嘶吼着再次送出长枪。

“杀!”

“杀!”

一个又一个的鞑子兵倒下鲜血已经染红了谢四娘的衣裳,她的头她的脸上也满是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眼中只有一个字。

“杀!”

她没学过枪术,没学过任何招式,她所会的只有一招,用自己的性命来使出的一招,杀人,杀人杀人。

郑小娘子终于眼一黑,晕过去了。

她再次醒过来时,厮杀声已经听不到了,但却是满耳的哀嚎。

“娘,娘。”她立刻大喊大叫的哭,胡乱的挥手,娘救我,爹救我,哥哥救我…

她自幼被父母赞誉,拜了名师自己本人也刻苦好学,有一身精良功夫,在家中与哥哥们日常对练也能获胜,校场中她也无数次的和兵丁切磋,或胜或败,也并非是全靠着身份被谦让而得来的赞誉。

她练功练的肌肉僵硬手脚粗大,练的手上蜕皮,被别的女子嫌弃嘲笑,她浑不在意,这一切换来她的箭术百步穿杨十八般武器精通…¨

如果不是这女子身份拖累她认为她必然能成为一个英雄,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她以为她得不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个女子。

却原来并非如此,她得不到这一切,只不过仅仅因为她是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