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宝见她有话说,便将柔儿交给两个老太太,走到外间来。

“太太,舅夫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了。”仆妇回刘梅宝说道。

刘梅宝嗯了声,手抚着茶杯略微愣神。

仆妇安静的等着。

“谁来送的?”刘梅宝问道。

“是两个妇人。”仆妇忙答道。

刘梅宝似乎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心酸,宋三娘子这个人还是这样…

这样挺好的。

“让她们进来,我问几句话。”她说道,慢慢的坐下来。

几日后周家的仆妇坐着车回到家。

宋三娘站在门口等着她们。

“…姑太太说,这是上好的紵丝,让老夫人你做两身新衣裳…这是新做的养荣丸,让老夫人记得吃…这是给小少爷的…”

桌子上摆的满满的,两个仆妇你一句我一句的指给宋三娘看,其中并没有周良玉和小棂的,仆妇也聪明很快错开话头。

宋三娘看着听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姑娘叫我们进去,仔细的问了老夫人您的衣食住行..”仆妇们笑着说道。

宋三娘点点头,侧首轻轻拭泪。

“她可好?”她问道,问了又觉得自己问的可笑,有什么好的,怎么能好,换个人去这样过一遍,十个有八个没了命….

余下的话便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咽不下去。

“..姑娘看着瘦了些,”仆妇心里明白,忙笑着说道,“但精神很好,穿着一件胭脂红的衫儿,挽着鬓。坐在那里一说话就带着笑….”

随着她们的描述,宋三娘似乎看到刘梅宝坐在眼前,冲她抿嘴笑。

“你这孩子…”她忍不住前行一步,喃喃说道。

话一出口幻像散去。

“…姑娘还让小少爷和小姐儿都过来给我们看。”仆妇接着笑道。

“小船!”宋三娘猛地前行一步,“他..他..”

“小少爷精神的很,又长高了一头。”仆妇笑道,一面比划着。“还给老夫人您叩个头问好。”

宋三娘似乎看到那孩子跪在地上。

“好孩子了,舅姥姥当不起…”她忍不住低声喃喃。

“..小姐儿长得可好了,模样随姑爷。胖乎乎的结结实实的,姑娘抱在怀里没一会儿安生…”仆妇说道。

宋三娘慢慢的坐下来,手抚着桌上满满的各色礼品。眼泪如雨而下。

“好,好,我这就放心了。”她喃喃说道,一面抬头看这两个妇人,“多谢你们了,多谢了..”

两个妇人原本一直带笑说的热闹,此时听了她这一句话,那眼泪竟也忍不住涌出来。

“老夫人,姑娘听说你常常念经礼佛,说佛在心中。让老夫人别熬坏了身子。”她们流泪说道。

宋三娘点点头。

“好,好,我知道了。”她说道,一面抬手擦了泪,“瞧瞧。哭什么,这是好事,来来,帮我瞧瞧,这料子是做条裙子好,还是做个衫?”

听到此时。站在屋外的小棂已经是泣不成声,她转过身掩面奔出门。

过了谷雨,天气又暖和了几分,卢岩坐在议事厅的小隔间里,只穿着一件薄蓝袍子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将信纸抖了抖让字迹快干,眼角余光从窗户看到宁宝华跟两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往这边过来,忙忙的将信叠起来装好,递给一旁侍立的兵丁。

“你送过给太太时,别急着走,等一等,看太太有没有回信。”他不忘低声嘱咐道。

兵丁忍不住撇撇嘴,这两口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玩的是什么啊…

真是什么稀罕事都有啊。

当然他面上不敢表露半分,应声将信忙装好,宁宝华等人已经在门外大声求见。

“快去快去。”卢岩冲他摆摆手带着几分怕被人发现的小紧张。

兵丁不敢怠慢忙忙的去了。

夜色蒙蒙上来时,卢岩终于将这一段的公务处理的差不多。

“我不在这些日子诸位辛苦了。”卢岩举起酒碗,对着大厅济济而坐的众人说道。

这些都是卢岩的骨干,从最初的张顺付老三等不到十人如今已经发展到不下二十人,这些人掌管着卢岩手下所有的地盘人员米粮

就是这些人牢牢的将卢岩是他们主心骨的理念,通过日常所行所言所训灌输到所有人心里。

保证了随着卢岩的升官,非但没有疏离原先的地方以及人,反而更加牢固。

众人轰然起身。

“跟着大人,保家卫国。”大家齐声喊道。

将手中的酒都一饮而尽。

宴席散去,众人告退,卢岩依次和他们话别,待一个身材干瘦三十左右的男人站到面前时,卢岩请他留步。

此人姓徐名兴,是尖哨乙队千总,自从年前击退鞑子以来,他带队一直在外奉命追击勘查,近日刚刚回来。

“大人有何吩咐?”他垂手恭敬说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此时他脸上笑着,但却让看到的人不自觉地觉得有些寒意。

这些尖哨招纳的人员都是千里挑一的,要求武艺高熟悉各种兵器懂得各种方言必须识字等等,苛刻的简直比将官升职还要难,他们负责军中所有的情报搜集,虽然付出了血本,且供养这些人的费用还在不断的增加,但对于卢岩来说,这些人就如同是他的眼,不管什么地方的情报,只要他需要,便可以很快的递上来,作用太重要了。

也许应了那句能人多怪,这些人总让大家觉得不一样。

比如甲队的一个喜欢收集人头皮做成各种物件,比如乙队的几个喜欢喝鞑子的血,而这个徐兴,则喜欢敲人骨头玩,就是生生的把人的全身的骨头敲断。

总之对这些人大家都不自觉的敬而远之。

卢岩看着他点点头。

“今年正月,在兴都,太太突然从陈清的府中逃出,你去查查,那时兴都有什么人进出来往,陈清都见过些什么人。”卢岩缓缓说道。

徐兴应声垂首,并没有多问一句话。

第二百八十九章缓解

 卢岩回到家时,看到屋子里的灯亮着,进去之后临窗的大炕上却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一下子慌了起来。

“梅宝,梅宝..”他喊着将屋子里乱找。

“大人。”外边值夜的仆妇忙进来回禀,“太太在药室。”

刘梅宝以前给牛黄蔡捯饬药有专门的屋子,就在他们起居室不远。

卢岩走去果然见那间小小的屋子里亮着灯。

“梅宝。”他走上前敲门唤道。

“来了来了。”内里传来刘梅宝雀跃的声音。

旋即门打开了,刘梅宝一把拉住他的手,笑意在脸上盛开。

“你回来了,吃过饭了没?”她一叠声的问道。

卢岩只觉得的浑身的汗毛都张开了,喜悦在心底沸腾咕咚咕咚的直冒泡。

“吃过了,你吃了…”他点头说道,一面紧紧握住刘梅宝的手。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刘梅宝扯着向内走去。

“你来看,你快来看…”她兴奋的说道。

卢岩跟着她走过去,屋子里有些凌乱,散发着各种中药混杂的气味。

刘梅宝在一张桌子前停下。

“你瞧。”她指着桌子上说道。

两盏灯将桌子四周照的很明亮,此时摆着两个大碗。

刘梅宝伸手从其中一个里面拎出一物。

待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卢岩不由哭笑不得,幸亏自己是男人,要是个女人,只怕此时被吓得尖叫起来。

这是一条干蛇,确切说一条被泡软了的干蛇。

“你瞧,这金钱白花蛇…”刘梅宝眉眼闪闪发光。将手中的蛇一拽,蛇头分离。

卢岩不太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一下情绪才对。

“你在做什么?这也是做药吗?”他于是很老实的问道。

“不是,这条金钱白花蛇是假的。是用大蛇剥皮拼成的。”刘梅宝一脸兴奋的说道,旋即扔下手里的这个,从另一个碗里拿出来一条同样的。在手里拽了拽,“你瞧。真品蛇头蛇尾连为一体…我弄了一上午,从外观手感掰碎等等看都不成,没想到其实最简单的水试就可以了。”

她说着吐吐舌头。

“我真是太笨了。”她说道。

“哪有,你真是太聪明了。”卢岩这时知道说什么了,笑着说道。

“终于解决这个问题了。”刘梅宝将手里的干蛇放下,吐出一口气搓搓手,眼睛笑得弯弯的。

卢岩也看着她。同她一般高兴。

“哦,不过,冯老板只怕要哭了。”刘梅宝又想到什么,收了笑摇头,“也不知道他能追回自己的货款不。”

“是河东府广顺和的药?”卢岩问道。

“是啊,冯掌柜新收了一批金钱白花蛇,卖了之后陆续有人反应无效,他怀疑是假的,又查不出来,便求到我这里看能不能试试。”刘梅宝一面在一旁的水盆里洗手。一面将事情的原委说给他。

“那他也该笑,总比不知道真假的好。”卢岩拿起一旁的毛巾,拉过她的手亲自为她擦。

刘梅宝笑了笑任他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