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百五十人分成十五排,排得整整齐齐。两人一组,五组同时上前。

弓手持盾先出,取弩上箭。瞬间打中靶心,火铳手蹲盾后,趁此时填充弹药,待得弩弓手退后。上前补了位置,一枪便打去了半边竹靶!

校场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鼓掌口哨声无影无踪,除了火药味铳轰击声,校场里只听得见杨下礼等三女发出一声一声的口令:“放盾!放箭!退后!上前!发射!”声音铿锵有力。干脆利落。女兵们随着口令一上一下,互相掩护。配合极为默契。

刘长净忍不住抽了口气,对杨岳道:“将军,如此变阵,既可主动出击,也可防备偷袭,若是五千士卒中便设如此二百人小队,对阵之时,正是一出奇兵。”

杨岳慢慢点头,张报宁也笑道:“看那弓手腰间还有柳叶刀,便是近战也是不怕,倒也亏她们想得出来。”

张报辰四处看了看,奇怪道:“幺妹呢,她花大钱配置了这些,怎的未领一队?”

杨天康笑道:“她要领队做什么?你没看到她那一百亲卫身上都是什么?若是规规矩矩与她地亲卫对阵,便是杨岳的五百亲卫都不见得能把他们拾掇下来。”转头又向杨岳道:“听说因她要去武昌,你还要给她一百亲卫,我看,只怕她又是一般在他们身上砸银子,好叫蒙古人知道咱岳州路别的没有,只有钱是最多!”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张报宁笑道:“你别小看了她,她地心眼多着呢,说是去武昌路,火铳一支不带。咱们就是去走过个场,否则杨岳为什么再给她一百亲卫?”

此时,两人组的操练已结束,最后七十五名女兵,参差站成一个半圆,齐齐发枪,弹药飞泻而出,把立竹靶的一排土堆轰得面目全非,生生剥去了一层地皮!顿时让一众士卒喧哗起来。

众将见得如此威风,也不禁面面相觑,杨岳道:“既是如此,就花钱购置火器罢。彭祖的面子驳不得,我们既要随天完攻打江西、福建、江浙,总也要有些保命的手段才行。”

众将轰然应喏。

杨岳转身向仁字寨走去,张报辰走在他身边,低声道:“幺妹听了定会高兴,她昨天还抱怨我削她面子,一点生意也不给她做,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小岳哥,你平常那么疼她,公事上倒真是铁面无私。”

杨岳面上露出苦笑,摇了摇头。

其他人未听到头前主将的对话,只有张报宁功夫厉害,隐约听得张报辰此言,不由冷笑,心道:杨岳卡着这事,不就是等着她来找他?杨幺日日折磨杨天康、张报辰和自家,偏就是不去找杨岳,看他们俩还能好多久!

众将进了通向仁字寨的回廊,便见得前面五米处,杨幺正陪着朱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朱明远和李飞云。

杨岳没出声,张报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也未招呼,众将见得主将未开口,竟也默默跟着身后。

“妹子,这次你要去武昌,我也要去随天完出战,你可放机灵着点,朝天放两支箭就躲到后头去罢。”

杨幺笑道:“大哥,你放心,你妹子没那么傻。”

身后的朱明远说道:“四小姐,属下奉命暗中结交溧阳兵器监地司库,只是此人为官清廉,官声极好,属下送上的八珍礼盒都被退了回来,您看…”

杨幺头都不回,道:“远叔,给钱不收,再送别的,还要我教你?”

朱明远窒了窒,看了看朱雄,朱雄打了个哈哈,道:“妹子,蒙元的官吏确有些清正之人,他连钱都不收,还能送什么?”

杨幺斜眼瞟了朱雄一眼,道:“大哥,我也知道星吉那样的好官一定是有的,不过,溧阳兵器监仓库里的火药我也是一定要的,远叔,我听人说,若想知一女子的品性如何,只能用钱帛试之,若是要知一男子品性,你说要用什么来试?”

朱明远暗暗抹着汗,陪笑道:“还请四小姐示下。”

杨幺笑道:“远叔,你是我地长辈,我才多大点,哪里会懂这些,还不是靠您来教我么?”

朱明远结巴道:“莫…莫不是要以女子试之?”

杨幺鼓掌道:“原来如此,远叔说得对,我也明白了,朱叔,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朱明远踌躇一会,听得杨幺冷哼了一声,急忙道:“属下就在溧阳最大酒楼里开一席,把当红的花魁包下来侍酒,请那位大人过来一晤。”

杨幺惊讶地”喔“了一声,似是犹豫道:“那位大人官声极好,若是他不来…”

朱明远一愣,冷汗又下来了,眼睛瞟向旁边的李飞云,李飞云无奈接口道:“属下以为,若是那位大人不来,就把那位花魁晚上用小轿送到他府上去。”

杨幺又“嗳呀“叫了一声,道:“只怕这位大人真地是刚正不阿,连女色都动不了…”

此时朱明远已转过弯来,迅速答道:“属下就把花魁直接送到这位大人的顶头上司府里去!”

杨幺顿时笑了,还未说话,朱雄已经是连连摇头道:“妹子,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呢?女儿家满脑子都是这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扬州的火药库不是让你吞下来了么,怎么还盯着溧阳地?”

杨幺轻声笑了笑,慢慢道:“大哥,日子还长着呢…”

杨岳听到半路已是停下了脚步,身后之人脸色多是变了,杨天康咋了咋舌,悄声道:“杨岳,幺妹怎的越来越厉害了,若是嫁了人,她夫君还不被她挟制得动弹不得。“说罢,又笑着看向张报辰:”我说定海将军,你如今打响退堂鼓没有?”

张报辰一愣,道:“她要是没有朱大哥和小岳哥撑腰,哪里有这么厉害?”

张报宁顿时笑了出来,拱手道:“将军明见。”

杨天康也笑了,“好罢,你们都是一窝子的,直把她捧着,我也不来讨这个嫌。”说罢,又摸着下巴道:“那话不正说对了,要知一男子品性如何,正要以女子试之,你们看,你们的品性这一试不就出来了么?”

张报宁笑道:“那话自然说得对,难怪小阳打订亲后就一直得意,原来是早知道你的品性如何了。”

此话一说,众人不免大笑,顿时把头前四人惊动,转过头来,突然见得如此多地亲族站在身后不远处,朱雄脸上便有些尴尬,杨幺看了他一眼,笑道:“大哥,你们有正事要说,我就不陪你了。”说罢,微微向众将福了福,转身去了。

第五卷孤事乱世第十章近身亲卫

杨幺走出回廊,自有朱同带着亲卫跟了上来,看了看她的脸色,道:“四小姐,聂青带着那一百亲卫正等着你呢。”

杨幺冷了冷脸,看了朱同一眼,道:“不是让你想个法子,让他们知难而退么?”

朱同苦笑道:“四小姐,我什么法子都想了,拳脚、刀枪、弓箭我们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有火铳,他们倒是不会使,但被我们持铳对着时,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脸上不禁露出钦佩之色,一时忘了看杨幺的脸色,道:“岳将军当真厉害,身边的亲卫拉出去,真可以以一敌十了…”说到此时,才发现杨幺面色不善,顿时住了口。

杨幺怒道:“武的不成,就来文的,告诉他,小姐我喜好诗词歌赋,亲卫个个都是满腹经纶,若是想做我的亲卫,每人交策论一篇,七言古诗一首,题目由你定!花花草草随便你,写不出就让他们滚蛋!”

朱同目瞪口呆,嗫嚅道:“四小姐,我…我不识字…”

杨幺顿时被气得面部抽搐,怪叫道:“你----你居然不认字?我最近的文书不都是你替我处理的么?”

朱同面如土色,结巴道:“我,我见聂青认字,他又是岳将军的亲信,就让他帮我处理的…”

杨幺一口气呛到气管里,猛地咳嗽不已,吓得朱同要上前替她顺气,又不敢碰他,只在一边着急。此时,一支手伸过来,在杨幺背后轻轻一拍。杨幺立时顺过气来,喘着气回头,只见一名双目似漆,虎臂猿腰的英挺男子站在身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借机发难道:“聂青!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么!你居然敢碰我!朱同,去!他哪支手碰我的,就把哪支手砍下来!”

朱同一脸苍白。踌躇着在原地不动,那聂青却是一脸镇定,毫不害怕,杨幺更是恼怒,却听得聂青道:“四小姐,属下如今是平泉姑奶奶派到您这里的人,因为四小姐说亲卫人数如超过一百人便是对泉姑奶奶不敬,岳将军就将属下一干人派入平泉姑奶奶麾下,平泉姑奶奶心疼四小姐。便把我派到您这儿来了。“看了看杨幺的脸色,重重道:”平泉姑奶奶说凡是对小姐有利,属下都可以便宜行事。”

杨幺气得脸色发青。倒是朱同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看见杨幺面目狰狞,顿时缩了头。

杨幺气归气,却不敢驳了杨平泉地面子,忍气吞声掉头就走,突觉朱同没有跟上,回头一看。只见朱同正满脸佩服之色地和聂青相谈甚欢。再也控制不住,尖叫道:“朱同。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朱同一向慑于杨幺的淫威,立时连滚带爬追上,陪笑着跟着杨幺去了,还未走几步,眼前一晃,便看见聂青跟了上来,走在自己身旁,再看杨幺虽未回头,但双手微微颤抖,显是听了出来,只是不能发难,朱同不由向聂青打了个眼色,竖起了大拇指。聂青抱以微微一笑。

三人一前两后地走着,迎面来了一堆女将,张报阳冲上来一把抱住杨幺,欢喜着叫道:“妹子!多谢你教我们用火铳,还把那些折弩折盾送给我们!若不是有这些,怎么能让他们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小看我们!”

女兵们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俱是兴奋无比,便是杨下礼也满脸潮红,说不出话来,杨下德大叫道:“幺姨!我们如今也算是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了,便是要和蒙古人对杀也丝毫不惧!我们也跟着小岳叔他们襄助天完军攻打江西行省去!”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激昂,女兵们此时全无平日一星半点的娇柔温婉,人人拍胸撸袖,便如立时要上场杀敌一般,个个杀气腾腾,兵器撞击声响个不停。

不说朱同、聂青两个被吓得目瞪口呆,便是杨幺也被唬了一跳,慌忙道:“各位姐姐妹妹,男人们要领军出战,寨子不正好由我们来守卫么?这八百里洞庭有多少人觊觎?若是咱们都走了,寨子里岂不是只能唱空城记?”

杨下礼也笑道:“幺姨说得正是,现下正是我们大展拳脚地时候!我们要日日操练,不可懈怠才是!”

杨幺见有杨下礼搭台,哪里还不知道唱戏,当下拍板道:“各位姐姐妹妹,你们这一百五十人的娘子军所需的兵器弹药,用多少我给多少,你们直管放心练兵!”

张报阳等人大喜,互视一眼,张报阳肃容道:“既是有幺妹如此鼎力相助,我们便回去立下规矩章程,要让咱们娘子军长长久久才好!”

众女纷纷点头称是,当下力邀杨幺同去,杨幺笑道:有小阳姐和下礼、下德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定了,只和我说一声便是,这几日我忙着和你们练兵,生意上的事都拖着未办,实在是不能再迟了。各位姐姐妹妹,还请饶我几天假才是。”

众女顿时大笑,一时间戏闹起来,准了杨幺十天假,嘻笑着去了。

杨幺送得她们远去,不免抹了一头汗,转头见身后的朱同、聂青也是一脸如释重负,不免冷笑一声,对聂青道:“我不过看着姑妈的面子,别以为你能管着我,否则我闹起脾气来,任是谁来了,也护不住你!你可要想明白了!”

聂青肃容道:“军令如山,属下只是奉令行军,不问其他!”

杨幺见他油盐不进,连连冷笑,丢下一句:“我姑妈可是不是军中将领,你奉的是那门子地军令呢!”便转身去了,朱同、聂青两人跟上不提。

内寨的正中的麻石长街上,如意赌坊的生意如往常一般热闹,不少士卒方领了饷,便急吼吼地到此处赌个昏天黑地。

要在成群结队的士兵手中平平安安地赚钱,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行的。

周五四正是一个有两把刷子的人。

他的第一把刷子是一身的横练武功,运起气来,刀枪不入,便是五六个强壮士卒围上来,也不是他地对手。

第二把刷子就是懂得肥水大家吃,他从不与水寨里的将领结交,但那些管理族内其它事务的耆老、能吏个个都唤他一声“老周”,便是杨平湖见了他,也点头打个招呼。

所以,周五四地如意赌场在君山水寨里开了四年,一直顺顺当当,没出过一件他摆不平的麻烦事。

所以,当他看见从不进赌妨的镇海将军杨岳走进如意赌坊的时候,他心里虽“咯噔”响了一下,转眼想到后院里地大东家,立时安了心,满面堆笑地迎了上去。

第五卷孤事乱世第十一章誓言尤在

当杨岳迈进如意赌坊的前堂时,杨幺正坐在后院的暖厅上,一边做着女红,一边听聂青给她报告这大半月的文书来往。

“…莆掌柜问您,福州那边有倭人要长期订购顶级的湘绣制品,商号里是不是另设一个珍品刺绣班,把这个活揽下来?…”

杨幺翻了翻桌上的小竹篓子,寻出一块布头,头也不抬地道:“告诉他,珍品没办法按工序走,成本太高,不划算,少揽这种活。”

“…冯掌柜问您,益阳州的竹税偏高,竹器匠户自成家族,极难控制,是不是暂时不动那里的色目人?…”

杨幺把布头在手上一支新布袜上比了比,见质地和颜色一致,满意地点点头,用剪子修好了形,细细地钉在袜后跟上,走了几针,方才道:“缓一缓也行,反正时下我们也没有精力去攻打益阳州,但对竹器匠户家族还是要时时接触,若是长房太顽固,寻些能干的旁系,扶助一下,也是好的。”

“…李佐领问您,你名下的一千新附军是驻守潭州城,还是随朱大爷一起攻打江西?…”

“叫他们全部跟我大哥走,保着他的命最重要,我哥要出事了,他们也不用回来了。”杨幺慢慢将袜跟缝好,举起来对着阳光比了比,转头问朱同道:“怎么样,你夫人都是这样替你缝的么?”

朱同陪笑道:“正是。四小姐缝得比我那浑家精细多了。”

杨幺笑道:“你就哄我吧,谁不知道你夫人的女红是潭州城有名的,你倒是有福气。”

朱同不禁摸头傻笑,杨幺将手上的袜子与另一支已做成地放在一处,慢慢点了点:“一双、两双、三双、四双、五双。六双,有六双了。“杨幺转头又问:“朱同,你有几双袜子?”

朱同一愣道:“我浑家给我做了五双。我已经穿破一双了,还有四双。”

杨幺点点头,低语道:“他那边还有三双,一新两旧,这么说,也差不多了。聂青,你继续说。”说罢,把袜子收起。从朱同奉上来的包裹中翻出一件做到一半的青布绵袍,对着光穿针换线,又开始缝了起来。

“是,四小姐,朱明远问您,溧州兵器监司库为官清廉,送地八珍…”

“换下一件吧,这件事前几天已经了了。”杨幺道。

“…潭州商联的和大爷问您,泉州莆家找人来探听。是否愿意和莆家合伙,做远洋生意?…”

“打回去,告诉和大爷。莆家没几天可蹦哒的了,咱们犯不着被他们扯后腿。”

“…扬州那边刘总管问您,扬州兵器监下月要来一个新司库,现在的司库升任。问您是不是要加常例?…”

“加常例没问题,但要兵器监的那伙子人把分成减少,或是把每月偷运出来的硝石增加,一处增了,必要一处减下来。否则不能加。”杨幺缝完了绵袍的左袖。小小打了个哈欠,朱同端上了茶水。杨幺道:“给聂青也倒也一杯,看他说了这么半天,”又笑着对朱同道:“你也喝一杯罢。前阵子我练兵没日没夜,你不也是废寝忘食了么?我做活时,你也在椅子上歪歪,走的时候,自会叫你。”

朱同应了,却也不敢去椅子上歪着,仍是看着杨幺做活,听着聂青说着文书。

杨幺累了大半月,手上做着活,头却向下一点一点,竟是靠在榻背上睡着了。聂青与朱同对视一眼,慢慢扶她在榻上睡下,取走她手上地物件,盖上锦被,一起退了出去。

朱同到了院子里,伸了个懒腰,仍是禁不住打了个哈欠,聂青笑道:“四小姐的精神算是足的了,方停了练兵没几天,又要忙生意。”

朱同笑道:“你还没见着她在潭州城的样子,那时候不像现在有了莆布里和冯富贵,没有得力的人帮衬,她事事亲为,整夜整夜不睡觉也是常事。”

聂青点点头,沉默下来,朱同看了他一眼道:“聂兄弟,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当初肯定不乐意被岳将军派来给四小姐当亲卫首领吧?”

聂青苦笑一声,还未答话,朱同又笑道:“当初我也不愿意,想着一个大家小姐,好好的闺房不呆,舞刀弄枪像什么样子,更别说领兵了。”回头看了看没有一点动静的暖厅,低声道:”尤其这位,当初的名声可是不大好,闯过青楼,又和太一教地道士有来往,杀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

聂青有些呆然,也不禁低声道:“竟是这样?”突然又笑道:“倒也是,我当初被她当着岳将军的面赶走时,也想着,岳将军那么宽厚严谨地人,怎么有这样一个蛮横无理的妹子。”

朱同连连点头,叹道:“就这事,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听说,这位大小姐还是岳将军亲手养大的,怎么就天上地下两个性子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确实和岳将军一样,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聂青慢慢点了点头,道:“虽不让我跟着,但也知道她怎么练地兵,还有这生意上的事,不过,她最让人看得顺眼的还是另两件事。”

朱同突地一笑,道:“我知道是那两样,第一件是每天下校场习武从没断过,枪、弓、剑或是火铳,再累再苦也是每天两个时辰。”

聂青接道:“第二件就是岳将军的生活,洗衣、缝补、一身上下的衣物、鞋、袜全是她包了,亲力亲为,比康副将、和两位张佐领地未婚妻更下心。我在将军身边时,知道他不关心这些,总是短少地。自她来了后,每隔几日便有新东西上身,更不用说洗衣、缝补了。对哥哥已是这样,将来嫁出去倒是个贤惠持家的女人。”

朱同连连点头,悄声笑道:“我在潭州城里绝没想过她能如此贤惠,只当她是个女霸王,如今看来也难怪她几个哥哥都惯着她,你就看岳将军,近日来她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喜地时候倒也罢了,烦地时候就敢给岳将军摔脸子,也没见岳将军说一个字。”

两人正说着,不提防有人走了进来,朱同顿时一惊,正要叱退,聂青却拜倒唤道:“将

杨岳点点头,问道:你们怎么在此,我妹子呢?”

聂青恭敬禀道:“四小姐近日劳累。现在暖厅里睡着了。”

杨岳看了一眼暖厅,道:“你们两个到外面去等着吧,别让人进后院。”

聂青恭敬应了。朱同虽是一愣,转念一想也行礼退了出去。

杨岳待他们虚掩了后院的院门,退出院子后,定了定神向暖厅走去。

暖厅不过前后二十块麻石方的大小。四面都是上、下麻石筑墙,中间四尺高处,装着一溜地红漆雕花木格窗,若是关上正南面的八张两尺宽的雕花木门,里面的光线极是昏暗。

“吱----”杨岳轻轻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一缕阳光带着轻尘。随之入房,投在了松木锦垫的横榻上。垂在绵毡上的乌黑发辫反射着阳光,杨岳微觉晃眼,反手关上了木门。

杨幺缩在绵被中,榻边的松木小几上堆着装衣物的包裹和针线小竹篓,杨岳站在小几旁,摸了摸厚实地青布绵袍,叹了口气,在榻边坐了下来,看着杨幺。

杨幺微微侧身向内,左手伸出来放在了脸边,眼眶周围细致的皮肤上隐隐泛着青晕,细长的弯眉间有一点起伏,似是在梦中仍是无法安心。

杨岳默默看了杨幺片刻,慢慢俯下身去,轻吻她微皱的眉间,杨幺在梦中仍是极为警醒,杨岳方一贴身,她还未睁眼,放在被中的右手已向怀中探去,要拨出贴身匕首,杨岳轻轻按住她的双肩,在她耳边道:“幺妹,是我。“

杨幺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杨岳看着她有些娇弱的侧脸轮廓,柔声道:“看你这么累,原不想把你弄醒的,我抱着你,你再睡会吧。“说罢,摘了兵器,脱了皮甲,靴子,上榻将杨幺连人带被抱在怀中。

杨幺身子一僵,似要挣扎,突地又松懈下来,静静地依在杨岳胸前,杨岳原有些忐忑地心一定,手越发抱紧。

杨幺闭眼良久却无法再次入睡,不免有些辗转反侧,杨岳见她动来动去,轻声道:“若是一时睡不着了,也别强着,觉着累时再休息吧。我的东西早够了,不用再花心思。若是生意上的事,有冯富贵在总出不了大乱子,别太操心,便是聂青也能帮你一把。”

杨幺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睁开眼,看着落在麻石砖上地斑斓窗影,竟是有些呆了。

“我明日便要走了。”杨岳低低地道:“幺妹,你就这样靠着我,听我说说行么?”

杨幺蓦地从杨岳怀中弹了开来,也不看杨岳的脸,自顾自地道:“既是明日要走,我把那件绵袍赶完。”说罢,便要起身去松木小桌上取针钱。

杨岳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抱住她,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仍是笑道:“绵袍你已经给我做了四件了,哪里用得上这么多?幺妹,你听我说----”

杨幺猛然推开杨岳,用力掩住耳朵,全身缩成一团,喃喃道:“别说,我不要听!”

杨岳一脸阴沉,胸口剧烈起伏,停了片刻,慢慢坐起,脸上重又挂上笑,伸手去抱杨幺,却被杨幺闪了开来。

杨岳脸色顿时变了,不顾杨幺挣扎,一把将杨幺拖入怀中,咬着牙在她耳边道:“你这是要折磨死我,还是折磨死你自己?若是不想听,心里就放开,我们照旧过日子,若是放不开,总要让我有个说话的机会,你如今这样子,面上是好看,心里却远着我,到底是怎么打算!?”

杨幺眼里噙着眼,看向杨岳,轻轻道:“我慢慢就好了,你别急,我们发过誓,一辈子在一起地,我…”

杨岳的脸色越发阴郁,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活呢?发过誓所以在一起?若是没发过誓,你要如何?”

杨幺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杨岳双拳紧握,盯着杨幺,“你疑心我骗你?还是疑心我心里有旁的女人?”

杨幺仍是呆呆地不出声,杨岳慢慢点头道:“知道你多心,但想着凭着这些年我们的情份,你总要信我地,既是你不想听,我也就没说,如今看来,是我想得太好。”说罢,闪电般伸手,一把抓住杨幺,沉声道:“那杜细娘----”

杨幺听得这三个字,蓦地尖叫起来,对着杨岳一阵拳打脚踢,叫道:“朱同!朱同----”

杨岳惊愕道:“幺妹!你做什么?”手上不免松了。

杨幺全不理他,连滚带爬从横榻上逃了下来,一边叫着朱同,一边向大门奔去。

杨岳此时方反应过来,脸色一变,瞬间移了过来,一指点下,杨幺顿时瘫倒在他怀中,口不能言。

院子外地朱同与聂青突然听到杨幺凄厉的叫声,大吃一惊,朱同一把推开院门,狂奔而入,聂青微一犹豫,也跟在其后。

朱同方奔到暖厅门前,伸手正要推门,只听得杨岳在里面沉声道:“退下!”

朱同地顿时手停在木门上,迟疑道:“四小姐她…”

“她没事,和我闹别扭呢,退下吧。”

朱同仍是踌躇,跟在他身后的聂青一把拖住他,向院门走去,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岳将军可是她嫡亲的哥哥,还会害她不成?”

朱同恍若未闻,只是喃喃道:“我从没听过她这样叫过…”

杨岳叹了口气,拦腰抱起杨幺,走到横榻前坐下,扶着杨幺坐在腿上,凝神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伸出手去,一点点替她拭干,方道:“是我的错,既是你不想听,便不该逼你。只是你需记得,我虽是没有告诉你当初在潭州城的事,原是想着你小,怕说不明白。但我的心里真真切切只有你一人,再没有旁人。”顿又顿,又将杨幺紧紧抱进怀中,道:“你既是说慢慢来,总会好的,我便等着你。我们发了血誓,一辈子在一起,别把我推开,幺妹。”说罢,杨岳将头埋在杨幺肩上,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可是,别只为了这个誓…”

第五卷孤身乱世第十二章彭祖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