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佑忍住怒气,顿了半天才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无关紧要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垩时代怎么好几天都不开门?小穆呢?那个冰山女人呢?!”

澄砂掏出钥匙打开白垩时代的门,“进来再说,发生了一些事情呢,最近。”

黑色昂贵的貂皮大衣挂在衣架上,铺着碧绿格子桌布的桌子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澄砂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奶茶才笑道:“事情就是刚才我说的那样了,我老姐受了伤,加穆留在家里照顾她,所以我这个无事人就不当电灯泡,出来看店。”

袭佑脸色有些不好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想说点嘲笑的话,但最后又给他吞了回去。

“她受伤了啊……”

他喃喃说着,有些无奈地捉了一绺头发把玩。

澄砂奇道:“你呢?这么晚,都快十点了,跑来做什么?”

该不会又来缠着加穆吧?

袭佑沉默了一会,轻道:“其实……我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

澄砂挑了挑眉头,“喔?什么工作?你打算在这里定居吗?”

他摇头,“不是,只是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而已,我也想试着过一般人的生活,找个工作,买个房子,有个稳定的家……”

“那真是恭喜你了,什么工作?”

“……一家著名夜总会……做保安部经理……”

“噗!”

澄砂满嘴的奶茶又喷了出来,贡献给地板。

袭佑恼怒地瞪着她,俊秀的脸顿时有些泛红。

“干吗?!难道我的工作见不得人?!”

澄砂一边咳嗽一边笑,摇手道:“不是不是!实在是……我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会做文员白领什么的呢!气质上……真是不符合呢!”

老天,夜总会?!打破她的头也想不到这个傲气的小子会在那里工作!那他们俩算不算同行啊?

“你不做灵媒了?我想,灵媒应该非常来钱吧!接受一个委托起码五十万呢!”

袭佑摇了摇头,“我不会放弃灵媒这个职业的,不过暂时想换换口味罢了……说实话,工作这么几天,其实……挺有意思的……做个普通人,烦恼少很多……”

澄砂抽出纸巾擦擦嘴角,微微一笑。

“是啊,对于法师来说,普通人的生活是最幸福的。”

袭佑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忽然站了起来。

“算了,那女人和小穆都不在,我走了!什么时候等她康复了我会再来。”

说着他就要去拿大衣。

“等一下。”

澄砂唤住他,“你来……是找我姐姐有什么事情吗?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袭佑的动作顿了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帮我向小穆问好。”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

澄砂放下杯子,笑道:“如果是灵异方面的,我也可以啊!我也是正式出师的法师哦!说吧,有什么麻烦?我正好无聊,去凑个热闹也蛮有意思的。”

袭佑回头有些不屑地看着她,刚想张口说凭你能做什么,可是突然,他回想起加穆告诫他的话。

『澄砂虽然不算真正的法师,不过为了自己着想,还是别招惹她比较好。将她逼急了,谁也没好果子吃。』

能让加穆如此慎重的告诫,想来这个妖里妖气的丫头也有一些过人之处吧!

虽然没从她身上看到强大的灵力,不过择人不如撞人,说不定她真能帮上忙……

他本身虽然是灵媒,但是对付怨念之类的灵不太拿手,这个丫头既然是天净砂的妹妹,或许碰巧就能处理……

想着想着,他竟然自动坐了回去。

澄砂笑吟吟地看着他,“如何?决定要我帮忙了?”

袭佑有些尴尬地沉默了半天,才轻声说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他现在工作的这家夜总会,是本市非常有名的属于比较上流的娱乐场所。

但是,最近总有诡异的事件发生,客人锐减,老总调查了半天也找不到原因。

例如,前几天,一个在舞池里领舞的小姐突然发了疯,在台上足足跳了一个晚上,叫她也没反应,拉她还是照样跳,那身体竟好象给人安上了发条,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客人都给吓跑了,最后还是他出面解决。

那女子终于停下来之后,浑身都虚脱了,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点也说不上来,就说好象做了一场梦,完全没有记忆。

再例如,前天晚上驻台的歌手在唱歌的时候突然发了疯,在台上大吼大叫,不停地唱同一首歌,根本不管节奏和乐队,就这样唱了大半个晚上。

“这样的情况,他们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吧?你感觉到什么异常波动吗?”

澄砂喝了一口奶茶,皱眉问道。

袭佑点了点头,“是有异常的波动,但我找不到来源,只知道是类似怨念的东西。偏偏怨念什么的非生灵不是我的专长,我没办法收拾局面。”

澄砂挑了挑眉毛,“这个我老姐倒很擅长,不过她现在在休养,不好惊动她……”

袭佑叹了一声,“所以,我来找她,不然我才不愿意再见到她那张冰山脸呢!”

澄砂忽然哈哈一笑,将杯子“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

“好,这个委托我天澄砂接手了!”

她大声说着,然后跑去吧台旁,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张纸片,“啪”地放在袭佑面前。

“这是我的合同!请先过目!”

袭佑满脸黑线地拿起那张所谓的“合同”,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无论任务成功与否,订金不退。』

他差点栽倒。

老天,这个丫头真的可靠吗?这……算什么合同啊?

澄砂笑嘻嘻地把手伸到他眼皮子下面,眼睛眯成了月牙,笑得灿烂极了。

“好……好……我知道了,大小姐……”

他叹息着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随手签了一张三十万的支票,撕下来递过去。

没办法了,就在这个丫头身上赌一把吧!

实在没成功,看在这个丫头这么可爱的份上,三十万也不是大数目,给了她也无所谓……

澄砂将支票放进口袋里,拍了拍,然后回头粲然一笑。

“走吧!现在就去看个究竟!”

袭佑呆了一呆,似乎有些被她的笑颜迷惑。

好容易定了定神,他起身穿上大衣,跟着澄砂出了白垩时代的大门。

16.天为谁春(澄砂..

汽车平稳地奔驰在公路上,一盏盏高高的路灯在车窗上勾勒出连续的光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雨。

澄砂坐在车前座,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开车的袭佑。

晕黄的灯光映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他的轮廓看上去深邃又成熟,比以前似乎多了一种男子优雅的味道。

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的确挺好看的,当然,前提是他别那么傲气。

她看得目不转睛。

袭佑给她看得浑身发毛,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到底在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吗?”

澄砂懒洋洋地收回目光,笑道:“花没有看到,不过突然发现你有些不一样了。你才十七岁吧?怎么找到工作的?驾照又怎么到手的?”

袭佑有些恼,“什么叫只有十七岁?!我虚岁十八了好不好?早成年了!驾照和工作纯粹是为了生活,不然你让我怎么处理任务?徒步走过去吗?”

“虚岁就是虚岁,你毕竟没成年。”

澄砂靠在真皮座位上,浅金色的长发微微凌乱地撒在胸前背后,天生的媚眼如丝,淡淡瞥他一眼,顿时撩红一片。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给她漂亮的眼睛一看,不由自主红了脸。

奇怪,这丫头以前有这么好看么?

“我既然是灵媒,自然有我的方法,做一张以假乱真的身份证再容易不过了。加穆和你姐姐他们肯定也有同样的路子,毕竟我们需要经常出国什么的,证件方面一定是要有路子的。”

他出乎意料地耐心解释,可惜旁边的小丫头不领情,根本没用心听,反而一伸手打开了车载CD。

一连串优美熟悉的交响乐顿时流淌在小小的车身里,立体的音响效果极其逼真。

澄砂吹了个口哨,“不得了,这一套车载CD肯定价值不菲,你真有钱。”

她将CD调成广播电台,又笑道:“可惜我不喜欢世界名曲,来点刺激的吧!”

随着她手指按下的动作,平空里好象突然爆发了什么怪响,听起来像一个人对着他们的耳朵大吼了一声,袭佑给吓了一跳,车子顿时在路上晃了两下。

“这是什么?!我不要听摇滚和电子乐!一点品味都没有!”

这哪里是在唱歌,分明是在鬼叫好不好?一点曲调的感觉都没有,怎么会有人喜欢听这种东西?!

他急忙要去换曲子,却被澄砂拦住了。

“你才没品味!这是空气铁匠的摇滚好不好?闭嘴,我要听!”

“这是我的车子诶!听这种音乐我会头疼的!”

“谁理你,小气,借听一下都要罗嗦。小鬼就是小鬼!”

“你说谁是小鬼……?!给我说清楚……”

两个人正在争执,却听广播里的DJ欢快地开了口。

『下面这首‘画堂春’是XXX先生点给XXX小姐的,祝她永远幸福快乐……』

袭佑忽然沉默了下来,再不和澄砂争执,把手收了回去,专心开车。

『XXX先生说,即使我无法陪在你身边,但,我们的心永远会在一起……』

澄砂笑了起来,“好肉麻,现代还有人说这种话?画堂春不是Malong的新电子乐单曲吗?听说很有名诶,用的是纳兰的词。前几天我赶场子的时候,我们那里还经常放呢!”

袭佑没有说话,神色却出乎意料地沉重,嘴角紧紧地抿着。

『下面,让我们来欣赏Malong的新曲——画堂春!』

先是一阵优雅的古筝和琵琶的合奏,曲调极古典,然后鼓声一震,整首曲子突然狂放了起来,电子乐和古典乐器的结合倒也颇有意思。

然后,一个似男似女的声音忽然妖精一样吼了起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澄砂跟着曲调摇头晃脑。

她的工作是领舞的小姐,乐感一向很强,即使随便动动身体都极有节奏感。

待唱到“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的时候,歌手的声音忽然拔了个尖,在“相对忘贫”的“贫”字上纠缠不休,一气比一气高,又尖又亮,随时都会断开似的。

随后是一段牛头不对马嘴的英文Rap。

一首歌足足闹了六分多钟,终于结束。

袭佑飞快地抬手,将车载CD关了。

“你……会唱吗?这首歌?”

他沉声问着,神色严肃。

澄砂有些莫名其妙,“会……不过你干吗问这个问题?你喜欢Malong那个人妖的歌?真看不出来呢!”

袭佑顿了顿,才道:“会唱就好,等会到了夜总会,记得上台去唱……当然,今天我们夜总会不营业,专门待我处理这事。”

澄砂吓了一跳,“喂!不会吧老兄!我只是处理灵异事件而已,不包括上台表演,我的出场费很贵的!”

她调皮地对他眨眨眼睛,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异常可爱。

袭佑揉了揉额角,叹道:“我知道了……大小姐……酬劳里会给你另算,但是,今天一定要帮个忙上去唱这首歌……问题,就出在这首歌上……”

原来,只要不放这首画堂春,一切都正常,但是,那天请来的歌手和舞女都是因为唱了这首歌,才入魔的。

在他工作的那个夜总会里,画堂春成了禁忌曲目,只要一放,立即就会有人入魔,仿佛电脑里面的病毒,一发不可收拾,准时准点发作。

现在,那家夜总会被迫停止营业,名声全被破坏,为了保住饭碗,他不得不出面解决。

“我想,如果是法师来唱,应该没有问题,说不定可以将怨念的根源找到。”

他认真地说着,将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熄了火。

“你自己怎么不上台唱?”

澄砂捉狭地问着,顿时看到了他尴尬薄怒的模样。

啧,没意思,这人怎么动不动就生气?

袭佑拉开车门走了出去,冷道:“要唱,我也只唱帕瓦罗蒂的,Malong那个人妖的,根本不配让我唱!”

澄砂差点喷出来,浑身颤抖地下了车,笑得几乎打滚。

帕瓦罗蒂?!亏他说的出口!她还真想看看这个狂妄的小子怎么唱男高音呢!

袭佑微微红了脸,“别闹了,快进去吧!乐队和老总都等着呢!”

袭佑工作的这家夜总会,的确是属于一流的娱乐场所。

整个建筑一共有六层楼,一楼是高级酒吧,放着爵士和SAX,进去转个弯,进了电梯去三楼。

二楼是专人舞厅,只表演,没有顾客用的舞池,可供租赁。三楼才是有表演又有舞池的地方。

四楼和五楼都属于VIP的休息室,据说可以提供“特殊”服务。六楼是赌场,尚未装潢完整。

电梯门一开,里面出乎意料地暗,只有天花板镶边有一圈小灯闪烁。

澄砂微微皱了一下眉,轻道:“这里不干净,事实上,这栋建筑就不干净!你们老板选地的时候,不请风水师吗?阴气这么重,怎么能拿来做娱乐场所?”

袭佑领着她走过宽敞华丽的长廊,一边轻道:“老板一向不相信怪力乱神,我刚进来的时候也觉得这里不干净,怨气很重的样子,不过既然他不在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刚开始营业到前几天,都挺顺利的,谁想到突然发生这种事?”

澄砂闭上眼,集中精神感受了一会,才道:“是怨念,估计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你调查过以前这个建筑是做什么用的吗?”

袭佑点头,“当然,说出来你别惊讶,这里以前是一家私人医院,不过听说风评不是很好,院长前几年把款子全部卷走逃去了国外,留下个烂摊子,最后还是老板把地皮买下来了。”

澄砂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医院,难怪!恐怕这家私人医院医死了不少人,满墙满地都是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