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侯心花怒放,不为别的,只因为,既然这“姐夫”在,那么十有八九她家无良的师姐就在附近。

其实静侯入师门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已经离缘了,她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还要多亏了那个总是爱揭人老底戳人疮疤的师兄和那个生平除了喝酒就是爱看热闹的师傅。

虽然是师姐主动离了这男人,这男人可没有一天死心过,师姐大江南北的走,他就大江南北的跟。简直像是对生的猴头菇,相距五步远,就是不能长到一棵树上。

嘿嘿嘿嘿,谁说八卦没有用,这不是用上了。

天无绝人之路啊,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同门是这么好用的东西,好幸福~

知道她家骚包的师姐在附近就好办了,接下来只要找到哪条船最骚包就行了。相信她,一定没错的。

哗啦啦,静侯愉快的游~~

第二章

酒冷人散,西湖夜寒,月过小轩窗。

洗尽铅华的美人儿对镜梳发。

美人儿坐在绣凳上,素手纤纤,一把玉色的象牙梳子轻轻柔柔的穿梭在乌发中,恰似夜湖月影。极长的头发一直蜿蜒到地面,如瀑般流泻,乌黑中泛着幽蓝的光泽。

铜镜中映着的容颜,不着一丝脂粉,却美的宛如月下幽昙,动人心魄。

很难说这张脸儿上究竟是那里生的好,但只是那么一看,就让人眼珠子再也转不开,恨不得粘在上头瞧个够。

微微上挑的凤眼本来慵慵懒懒的半阖着,忽然眼睫一动,红唇弯起一抹冷笑,白光一闪,手里的梳子挟着劲风朝着半敞的窗子直击过去。

“哎呀!”十分装模作样的惊呼从背后响起来。

美人儿忽地回身。

只见一个湿淋淋披头散发好像水鬼一样的“人”从窗口慢吞吞的爬了进来。

“懒猴子?!”美人儿诧异的很。

“呦,我亲爱的天上没有地下无双的大美人儿花家喜落师姐,原来你就是这么招呼那些夜半偷香的登徒子的啊。怪不得您老人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被你这一下子打中,脑袋都少了半个啦。”静侯滑坐在窗台底下,嬉皮笑脸的和自家师姐打招呼。

身上的水能把地上铺的那块看起来就很贵的毡毯给洗一遍,她身无分文,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好了。惹了别人可以脚下抹油,惹了师姐可不行,这位大姐的轻功和她的嘴皮子功夫一样炉火纯青,卯起来连鸟都比不上她快。

“你少给我耍嘴皮子。”刚才还好像仕女图中工笔精描出的美女,瞬间变出一张俏生生的夜叉脸,“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死都不下山的吗?”

为了不用下山,连菜都宁愿自己种的家伙会跑到这十万八千里外——当然是相对于静侯来说的距离——她真想看看今天的日头是不是掉进了阴沟里。

“唉,我是死都不想下山啊,但是不下山就死定啦。”静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顺便把淌水的头发拨到脑袋后面去。

花喜落身形一晃,闪到静侯面前,两只纤纤玉手左右开弓,在静侯的脸上拧出个红艳艳的花开并蒂。疼得静侯眼泪汪汪,又逃不出“魔掌”。

“亲亲师姐,我的大美女,你饶了我吧。我都在湖底下呆了一天了,先给点吃的再摧残小的也不迟啊。”静侯可怜兮兮的看着花喜落,眼神和初生的幼犬一样无辜。只可惜,花喜落生平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棒打落水狗”,手上用力一抻,把静侯的尖下巴脸活活拉成十五的月亮。

“说,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上身,不说就什么都别指望吃。”

“貌美如花,心如蛇蝎。”静侯小声嘟囔。

“嗯?”花喜落柳眉倒竖,“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我说师姐真是太关心小的我了,我十分感动。”静侯立刻狗腿的讨好,挤出个变形的笑脸来。

说实在的,这表情难度还挺大的。

花喜落看了,哧的一声笑出来,松开了手。

“行了,别耍花枪,赶紧给我老实交待。”

呜~

静侯揉脸,火辣辣的疼啊,下手真狠。

顶着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叫唤声,三言两语的把事情交待了一下。

静侯说的轻描淡写,花喜落听得怒极反笑。

“我说你个懒猴子,东西可以乱吃,人是可以乱救的吗?过去的亏你是没吃够还是怎样?这个烂好心的毛病,你究竟到哪年哪月才能好?”

“等你什么时候能原谅我那个‘无缘的姐夫’,八成我的毛病就好了。”静侯皮皮的回嘴。

花喜落瞪着她,“好你个懒猴子,惹了麻烦你还长本事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我还是猪一样没出息的人,绝对没有任何改变!”静侯连忙抬手抱头。

花喜落一巴掌还没打到静侯头上,好大一串咕噜生就从静侯的肚子里吼了出来。

花喜落定住,静侯涎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花喜落好气又好笑的伸出手指在静侯头上使劲戳了一下。转身到门口,叫人准备沐浴的东西和吃的来。

“还是师姐你最好了~~”

狼吞虎咽的以风卷残云之势扫荡了一桌子好吃好喝,静侯舒舒服服的泡在散着香气的热水中,美的不行。

花喜落白了她一眼,径自脱了衣服,也泡进浴桶之中。

浴桶是用整块的木头拼成的,严丝合缝,木头本身就带着清香,摸起来滑溜溜的,又大又舒服,即使花喜落也进来,还是很宽裕。

静侯本来还在感叹自家师姐的奢华生活,看到花喜落滑进水里之后一双眼珠子就改成盯着花喜落纤浓合度玉雪滑腻的身子看个不停。

花喜落被看的不耐烦,揪住静侯的头发一拉,某个不老实的人瞬间龇牙咧嘴。

“你个懒猴子,看你那德行,男人衣服穿久了,还真把自己当男人啦。”

静侯救回自己的头发,揉揉头皮。师姐哪里都好,就是嘴毒手狠。

低头看看自己,不就是黑了点,平了点,哪里像个男人了。

“嗯,是没有你那么波澜万状,不过该有的我也算有,离男人远着咧。”静侯嘟囔。

花喜落懒得理她,自顾自的掬起加了香料药草的汤水,冲洗着身子。

其实,花喜落比静侯还要年长,看起来却是只有不足双十年华的样貌,只是那一份风华韵味就是那些青涩的小姑娘怎么学都学不来的了。

常年在欢场打转,纵然从不卖身,大江南北的王孙公子还是源源不绝的送上门拜倒在花大美人的艳帜下。这样的花喜落,心计眼光岂是静侯这种长年在林子里蹲坑钓鱼的人比得上的。

“我不用你美,招惹了那个难缠的男人,看你怎么收场!”凉凉的捅了静侯一句,花喜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收场?逃都逃了,还收什么场?躲过风声紧的这一阵子,看准时机回到山上去就好了阿。反正那种人的兴趣也保持不了多久,等他觉得没意思了,事情不就结了。”

静侯轻轻松松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有数,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就结束。她那么爽快地解了绿柳如斯,傻子才想不到她和下毒的人有关系呢。还有个不知道是谁的缺德家伙把人带进林子,故意让她看见。也不知道那个缺德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这一大堆的不知道,就够纠缠一阵子的了。再加上那些好死不死遇到的“旧识”,运气背也没有这么背的。

但是,想那么多也没有用,走一步算一步好了。至少现在看来,师姐不是那个缺德算计她的人,暂时偷个安生也不错。

想起那些人,脑子里面晃过那些旧事,静侯的脸色也不自觉地沉郁了下来。

花喜落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伸腿在水面下踹了她一脚。

“洗好了就赶紧换衣服,然后去找个老鼠洞躲好,顺便把你那些破布收拾起来,我要叫人进来把水抬走了。”

“噢。”静侯不怎么甘心的爬了出去,把湿淋淋的衣服拧一拧丢到床底下。

什么破布,明明就是料子还不错的衣服,平时她穿的那些才叫破布好不好。

想是这么想,静侯可没胆真的和师姐抗议。乖乖的换了师姐找给她的衣服,爬上床去,把帐子放下来,躲好,装奸夫。

花喜落也起身换了衣服,叫了人来把水抬了出去,吩咐伺候的丫环们不要来打扰,合上房门,也躺上床来。

“师姐——”

“嗯。”

“我看见“他”了。”

“哪个‘他’?”

“你的‘他’。”听见一贯聪明善解的师姐问了这么一句,静侯忽然坏心眼的暗笑,“那家伙就站在熙春楼上,呆呆的看着你的画舫,痴情的很呢。”

花喜落冷笑一声,啪的在静侯的身上一戳。静侯立刻动不能动,说不能说,身上好像千万只蚂蚁爬来爬去,憋得一张脸通红。

看看差不多了,花喜落才解开她的穴道,静侯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呜~她错了,母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

“我说真的,我看见‘他’了。”

“然后呢,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好像…不那么难受了…”

“哦?那男人脱胎换骨了?”

“哈,和以前没有半点差别,还是拿主子当性命,眼睛里面看不见别的活物。”

“嗯,倒是没变,还是那么喜欢跟在主子后头汪汪叫。”

“是啊,他改不了吃屎嘛。”静侯很配合的加了一句,两个人轻轻笑起来。

“是我慢慢的改变了吧。”静侯有些感叹,“看见他们的时候,怨恨还是有,可是更多的,就好像有人知道我不可告人的过去,所以不想看见的那种…厌烦吧。”

花喜落闻言,瞄了静侯一眼。静侯的脸上和语气一样的平静,说的确是实话。

这丫头,也终于长进了。

她还记得这只懒猴子刚到山上的时候,那副万念俱灰的样子,隔三差五的就发作一次,总要合他们师徒三人之力费上大半天的劲才能把她制住。

而且每次发作,只要以让她看到自己的样子,就疯魔的更厉害,不死不休的架势,扰得人头大如斗。

现在终于像点儿样子了。

嗤笑了一声,花喜落冷言道:“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你是杀过人还是放过火?就是变成妖怪,那也是你,没什么丢脸的。这世上的人,人模人样却比蛇还毒的多了去了,不都活的好好的。就你脸皮薄。”

“脸皮不薄啦,我这不是还知道要善用我的‘天赋’呢吗。”静侯笑嘻嘻的回嘴。

师姐脾气不好,可是对她确实是很好。

要是没有那些人撑着,可能早几年她就死透,连个渣子都没了——不是发疯而死,就是被人当妖怪杀掉。

也正是因为这几个人,她才觉得,良心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没有用的东西。

嘴角弯弯的,闭上眼睛。

师姐床上香的很,软绵绵的,很好睡…

见静侯睡熟了,花喜落弹出一道指风,灭了灯火。

月落西天,光华不减。

船房随着水波轻轻的摇晃。

花喜落静静的望着窗外,月色之中,隐约可见的高大楼阁也已经熄了灯火,只剩下几盏大红金纱的灯笼随风摇晃,耀着几点摇曳的微光。

默默的出了会儿神,花喜落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第三章

天色未晞,一队快马沿着湖岸奔驰,疾落的马蹄声划破了湖畔安宁的气氛。

马上的人都穿着整齐划一的侍卫服色,只有当先的一人,青金色的衣袂翻飞如云,纵马疾驰的姿态,矫似游龙。

一队人马很快就远去消失在湖上的浓雾中,四周又是一片宁静,只除了…某条华丽的船房中的…某间厢房里…

“我说师姐啊,你轻一点,轻一点啊,我的皮啊,快要粘不住肉了——”

静侯全身赤裸,头发被卷在头顶,用一根簪子别住,省得垂下来碍事。花喜落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在她身上涂涂抹抹,用力之大,让静侯龇牙咧嘴兼之鸡猫子鬼叫。

“叫什么叫,这又不是换骨洗髓,值得你叫成这样!”花喜落长袖一摆,桌上瓷盘子里头的一只大苹果当即飞起来,准确的堵住了静侯的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全身不能动,现在连声也出不了的静侯哀鸣不已。

花喜落才懒得理她,手下越发的用力,把掌心的药揉进静侯的皮肤中。所过之处,原本的浅麦色,瞬间变成晶莹剔透的雪白。

“‘换皮’不用力催进皮肤里就无法发挥效用,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儿!”

花喜落一边冷言冷语,一边从瓷瓶里又倒了些药水出来,相当气势万钧的拍到了静侯的…胸前…

男人有弱点,当然就是那个什么了嘛,不过这种用力碰一下就痛不欲生的地方,女人也有啊——

大姐啊——

就算只是两颗没怎么发好的小馒头,那也是胸啊——

不带这么摧残人的啊——

静侯已经出离了痛的程度,完全是欲仙欲死的状态了——痛死了就成仙了…呜呜呜…

脸憋得红到快滴雪,眼泪都掉了出来。

本来,能让肌肤瞬间莹白如玉的好东西,不知道天下女子要是得了会欣喜若狂到什么地步,她还很不能理解师姐为什么要给这东西取个这么诡异的名字。现在看来,这名字简直是合适的不得了!

换皮,她果然是被活生生的换了一层皮…

呜呜呜呜呜呜……

满意地看着全身皮肤“焕然一新”的静侯,花喜落终于解开了静侯的穴道。

差点没趴到地上去的静侯辛苦的从嘴里掏出那颗害死人的苹果,带着哭腔抱怨:“我说这种东西你怎么不拿去大发一笔呢,卖得出去才怪,那个姑娘家会对自己下这种狠手,这简直是受刑啊!”

“切!”花喜落拿起巾子慢条斯理的擦手,白了静侯一眼,“也就是你个不识货的东西。女人只要是能美,你就是让她们真的扒皮把下来换一层她们都欢天喜地的,别说只是小小的疼了。”

静侯恨恨的拿起那颗苹果用力的咬下一大口,男人拳头大的果子立刻少了半边。

所以说,她越来越不了解这年头的女人都在想什么了,唉,山里住久了,还是猴子猴子的被叫久了,她真的越来越不像个正常的人了。

花喜落已经开始对镜梳妆了,听见背后还是喀哧喀哧的,从镜子里一看,那家伙居然整个人就这么光着坐到了地上啃苹果。就算是关着窗子关着门,地上也铺了上好的毡毯,这也不是个正常的女人,甚至也不是个正常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吧。

花喜落虽然早就习惯了这只猴子的非人举动,也不禁柳眉倒竖,哐的一盒胭脂砸到静侯的头上。

“赶紧给我把衣服穿上,别在这里晃我的眼!”

噢!

静侯揉揉脑袋,嘟嘟囔囔的爬起来穿衣服。

若不是撑着美女的面子,花喜落真想对天翻个白眼。

她是不知道静侯到山上之前是个什么样子。不过眼下这幅德行,别无分号的是从师傅那个死老头身上学来的。那老东西一喝醉了就撕了衣服满山乱跑,亏得这只猴子还每次不厌其烦的找衣服一边骂一边追着给那老头子穿,她和那老东西有什么差别!

静侯慢吞吞的把师姐找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

很久没有穿过女人的衣服,左一条带子右一条带子的绕的静侯头昏眼花。好不容易全部穿好了,又怎么看都不对劲。

花喜落纤细窈窕,身材却比空有干瘦没什么曲线的静侯不知好了多少,她的衣服穿在静侯身上,看起来对劲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