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驾——。”

夜静奇异,苍泽上空的那轮即将盈满的圆月,正散着清凉皎洁的光芒,密麻的星星犹如畅游在银河之中的流水,闪溢着粼粼波光。

珍珠羽帘泛着幽幽温润的光芒,与桌台上摇曳的烛火相映生辉。

落坐在软凳之人,指腹沿着杯棱来回的徘徊,软榻上斜卧的女子不见了影踪,尽管她从未轻易对自己表露过一丝情绪,但那怕是轻慢、随懒的动作,那如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仍牵动着他的心弦。

她有离开自己的理由,却没有离开自己的本事,可凤仪殿中不再有她的身影亦属事实,给了自己千万个假设,却是没有一条能对应得上,她服食的消绝散,有在体内凝结之能,除却解药之外,惟有功力极深之能方可化解。

夜倾风在消绝散中确是动了手脚,不过也只得让她恢复了一层功力而已,如今那一层功力亦让师傅除去,若她体内任藏有内力,绝不可能逃过师傅的眼睛。

隐藏在暗中的暗士,无一人生还,死相皆令人恐惧作呕,身上处处致命伤痕,血液染襟,难道是宇硕帝的手段么?可自从云阳涧一役后,没有他半分消息,素闻禁忌城城主手段狠毒,难道这是他手下十七血煞的杰作,救走了纳兰凤宁?

第3卷 第246章 叹不过是场交易

作者: 柳风拂叶 类别: 玄幻魔法 最后更新:2011/6/3全本

“拿下宇硕已指时可待,虽然你想活捉宇硕帝,让他亲眼看着苍泽是如何攻进帝宫的计划失败,但与大局相较,那已是算不得什么。”

凭空响起一阵诡异森冷的声音,凰灏君半敛的俊眸赫然睁开,看向一处方向,却不带情绪言道:“师傅,您怎么来了?”

鬼阎罗从暗中走出,苍老的脸上挂着似有非有的笑意,重叠的皱纹早已提醒着他不在年轻,可他的野心却比年轻人要丰富阴狠得多,“来看看本尊的徒弟是如何为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暗然伤神。”

凰灏君脸色一凝,随即起了几分不悦,“她是个有原则之人,本王不相信她会做出红杏枝外的事情。”许是安慰自己罢,在凤仪殿的日子,惟说到宇硕帝时,她的情绪才会有所反应,波动是小,却是比禁忌城城主来得情绪多些。

低垂的眼眸,分明透着难以自服的神色,鬼阎罗不禁可笑的摇了摇头,依旧毫不客气的言道:“宇硕帝因她战败于苍泽,故尔纳兰凤宁注定是宇硕的千古罪人,待你进驻宇硕后,四散宇硕向苍泽宣战的原因,届时,纳兰凤宁不止是个千古罪人,且还是个红颜祸水。”

“本王知道师傅厌恶她,可现在她已离开苍泽数日,宇硕帝下落不明,您就不担心她是被禁忌城城主救走了么。”

鬼阎罗闻言,狠唳的眼眸不禁透露几分棘手之色,按说她的生死与自己并没多大干系,可让个隐患活在世间,却也不是他鬼阎罗的作风,此时随翠娘回羽微山府之人昨日还有消息传来,说明一切还都按计划进行,勿须他忖虑什么,可凰灏君的话却提醒他险些让擎魂筝与长生珠满占心绪,立即招手唤来一人,言道:“立即飞鸽传书,告诉天龙等人,绝不能让翠娘得到半分纳兰凤宁失踪于苍泽的消息。”

“属下遵命。”

看着凭空而来又凭空而走的黑影,鬼阎罗仿佛并未因着此举松了口气,他此时想到的是禁忌城隐匿太过神秘,连他都寻不得丝毫踪迹,禁忌城城主之能确是让人刮目相待,纳兰凤宁若真是让他救走,那么在擎魂筝与长生珠到手前,确是不可相惹。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依禁忌城城主之能,那些隐藏在暗中暗士死相恐惧些亦没什么,可长年累积的防范意识,时刻的提醒着他此事绝非眼见的那么简单。

“念在师徒一场,本尊劝你少惦记那女人,从你派出去的人丝毫消息都未传回,虽不承认她会在天地之间消失,却也并非能让你轻易找到,还是赶紧准备,几日后与宇硕护国将军王群最后的决战罢。”

凰灏君闻言,突然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然遐宇间却透露着揶揄之色,“师傅难道没听过英雄难过美人关么?虽然天下美人无数,可本王看上的,只有她纳兰凤宁。”

语气携着一股淡淡的占有欲,却又浓冽得让人心颤、窒息,鬼阎罗无奈的一声冷吟,“连天狼都让你派遣出去了,至今不仍是没有回信么?本尊劝你还是早些死心的好,否则,你会得不偿失。”

溢满嘲弄的语声荡漾在殿中,如往昔一样,凰灏君除了听到的,只能是无尽的讽刺,就若是师徒,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有利益做牵绊,“谢师傅教诲,本王心中已有分寸。”

鬼阎罗转身离开,至于凰灏君有没有听进他的话,他根本就不在乎,彼此都明白,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纽带,无非是场交易而已。

有风吹进,带动流浮的空气添了几丝急意,撞得垂地的帷帐摇曳轻摆。

天和城中,更深夜静,敲梆的更夫打击着刺耳的声音,担醒着深夜熟睡之人小心烛火,朦朦轻雾细洒,润滋着待长的万物枝芽。

一客栈的天字号房内,桌台上烛火熄灭,窗棂处透落清凉皎洁的月光,盈盈了散落一地,婉如清雾中盛开的白花。

浴桶里,盘坐着一脸色苍白的女子,浑身的衣衫无一处干洁,皆被水染湿了,头顶上缭绕的热氲,似凝聚的轻雾一般,久凝不散。

冰水淹没了她半个身子,水面上飘浮着几块透明待溶的冰块,而这些冰块也只在瞬眼之间汇合成水。

脑海里清晰的盘旋着静心诀,体内绫乱的气息稍有条顺,但难以抑忍的不适仍让她细汗淋沥,滑过脸颊滴落在水面之上的声音,显然特别的清脆空灵,然而双眸紧闭之人,却充耳未闻。

只要熬过了今夜,明日渐缓的绫乱便会让她体内的痛苦好过些,良久后,方轻微的叹息,却被窗棂外突然透入的一股邪气给惊得睁眸,自己一路低调而行,何以还会引来不速之客?

心绪有了一丝波动,体内的痛苦兀自凭添了一分,敌不动我不动,现在的关键时刻,着实不能与他硬拼。

室内,赫然进入一抹人影,浅显的轮廓彰显着他男子的性别,一块黑巾掩面,看不出他神色如何,然而,两弯笑目却透露着阴险与奸计,步履声并未隐藏,仿佛刻意想让原本室中之人知晓他的存在。

“娘娘可是让我好找!”

响在耳迹的声音竟带着一丝感叹的意味,凤宁眸光略凝,努力压抑胸前不悦引发的缭乱,“想不到凤宁的面子还挺大,居然让教主派出了三使之一的天狼来找寻。”

“娘娘是聪明人,既是与教主有过接触,就该知道他的性子,您的安危如何他不会在意,教主在意的,不过是您手中的擎魂筝与长生珠而已。”

如此说来,此番差他出来找寻自己的并非鬼阎罗,敛眉仔细忖虑,也不难猜到他受何人指示,只是向来清高之人,原来除了鬼阎罗外,还有他人能差使得动,“既是无关凤宁的生死,阁下到此意欲何为,凤宁既是能从凤仪殿中逃脱,你此时可有把握制得住凤宁?”

第3卷 第247章 不速之客与杀心

作者: 柳风拂叶 类别: 玄幻魔法 最后更新:2011/6/3全本

“呵呵——。”天狼阴阳怪气的笑出声,言道:“若是先前以娘娘之能,天狼确是不敢造次,可现下您的情况天狼不清楚,您还不知道么?”

她让小二连续两天每三个时辰往房里送冰块,就若天气燥热,也用不得这么多才是,惟一的解释,这些冰块另有用途,此时室内冰块全无,而她又身置浴桶之中,那些冰块应是御热之用,一个习武之人想要御热,只能说明她体内的气息不顺。

按照娘娘这样的情况,应是稍有差池便会身亡或是走火入魔吧,然而,他的任务是将她找到带回去,至于带回去是个活人还是死人,晋王并未交待,故尔他也不必忌讳,如今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若让她恢复过来,就若十个天狼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凤宁没在言语,她在抗拒着容易动怒的气息,然而空气中徒然弥散的陌生味道,不得不令她拎起警惕,不禁喘息言道:“天狼,你做了什么?”

隔着木制简易的屏风,天狼只能浅隐的看到里面之人的动静,但听闻那语声中携带的异样,便知此计已然开始奏效,“在下不知娘娘如何拥有此等神功,尽管如今虚弱待扶,却也是个危险的存在,天狼的任务是将娘娘带回苍泽帝宫,若想省下些麻烦,天狼只得将消绝散运功消化成烟,娘娘吸食后,自然就不会给天狼添乱了。”

又是消绝散?凤宁玉眉蹙,且不说这消绝散之能她已是领教过了,那苍泽帝宫是无论如何也回去不得,而这天狼阴险狡猾之极,能想到如此算计自己,城府自然不容小觑,鬼阎罗还真是教出个好徒弟来。

消绝散的味道愈发的浓冽,此时已是顾不得许多,更何况云阳涧就在咫尺,绝不能让他得逞回来苍泽帝宫,她厌恶此时柔弱的自己,无论是自尊抑或是骄傲,都不会允许自己退缩,那怕此时面对的危险不配让她付出代价。

心中拿下主意,抬起手掌在水中徘徊,在荡漾的水晕中迅速提起一粒波澜,急速的透过屏风,天狼心中一滞,还在来不及反应之时立即移开,身侧的桌台赫然碎成残埂,眼中得逞的笑意敛下,一怒之下,凝神聚气于常,毫不犹豫的推出一掌,屏风破了,借着月光看清了浴桶中女子妖冶邪美却凌厉慑人的模样。

动了真气,体内的血脉比先前运得更快,脑子轰轰作响,看向天狼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她的内力绝不能让消绝散散掉,一掌拍入水中,立即将跳起的水滴弹向窗扉,宁静的夜中,声响特别的清晰,感觉到有风透进室中,捂着凝结气息绫乱的胸口,“看来你的希望要落空了,这么点儿消绝散于凤宁根本毫无用处。”

房门外已响起阵阵步履,定然是因着此室动静过大吸引而来,见凤宁眼神不齐,天狼抓准时机狠唳了目光向她伸出手去。

凤宁看不清晰,那伸来的手臂有三五个之多,还好不是四面八方而来,只寻一个方向,起身跳出浴桶,赫然脑子一阵迷茫轰鸣,躲开天狼伸来的手,却因动作太猛,体内的真气愈发的叫嚣,嘴角已溢出一丝腥红,立即点住几处穴位,控制住即将上浮的血气。

天狼可不管得她的死活,只要将她抓到就好,见她封住了几个重要穴位,猜到她想控制血气上涌的意图,此时不一举拿下,更待何时,“娘娘还真是惜命,如果不想死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罢,省得晋王殿下见到心疼。”

大口的喘着气,腥锈的味道煞时弥漫周围,“咚——咚——咚——,客官,您没事吧,您开开门呀。”

是客栈里的小二哥,凤宁立在窗棂附近,让清凉的夜色把自己的神智吹得清醒,天狼的目的只在于抓到自己,是死是活他根本不会在意,“哼——,想让凤宁束手就擒,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门扉让小二哥撞得直响,天狼神色一拧,正欲出手之际,却见凤宁迅速摇身消失在了窗棂附近,小二哥终是将门撞开了,微抬携来的烛火,没有半个身影,见到的惟有一地狼籍。

苍茫的夜色下,两抹追逐的身影恍过屋檐房棱,星星洒落的薄光,映得雾色婉如阴天天际飘浮的阴霾与乌云。

停落在一处空无人烟的院子里,杂草丛乱中蟋蟀低鸣,仿佛叫囔着有人吵乱了它们的演奏会议,扶着院中一塌下房梁,湿润的感觉不禁让她泛起一阵不悦,斜眸看着一侧方停落的人影,那契尔不舍的追逐让她起了阴狠的杀意。

皎洁的月光,笼罩在不远处女子身上,朦胧之间尽显虚无缥缈,那倾城的颜容仿若浊世,绝世的芳华不是任何女子可相比拟,不怪得世间那么多优秀男子为她倾倒,她确是有让人在石榴裙下拜服的资本,“娘娘今晚如何都得让天狼制服,何必挣扎抗拒,您此番模样,不是自寻苦吃么?您是聪明人,怎会分不出事情轻重?”

活着自然是有希望,可是,那人生死未卜,她怎能又重新回到苍泽遭受禁固,就若有一分希望,她亦不会屈服,尽管自己体内的气息已因动了真气而凌乱不堪,若不再进行节制,不是走火入魔便是与死亡相见,脑海里涌现那人的温柔与笑颜,仿佛立时有了撑下去的勇气,有了某种对抗的力量。

他曾说等王儿可以亲政,便放下朝政与她携手江湖,游遍群山众湖;他曾说等我们老了,坐在房顶上迎接每一个日出;他曾说,宁儿,你的今生是为我而来,绝不可置我于不顾;他曾说我们谁都不允死在对方前面,生则同榻,死则同穴。

凤宁未动,天狼亦不敢有何动作,她猜不透凤宁在想些什么,只是她玉颜上温柔似水的情绪,丝丝缕缕之间,皆惑人心神。

体内气息乱撞四泄,撕裂般的痛楚掀上眉梢,然而心中溢出的温暖却让凤宁不觉得有多难熬,轻声的喘着息,抬起手来,纤指在月光下显得别样的苍白透明,麒,我答应了与你携手江湖,答应了与你看日落日出,答应了不会置你于不顾,答应了与你生则同榻死则同穴,你失踪了,我却不相信你死了,所以——宁儿也不会死,宁儿会坚信等到与你相见的那一刻,好好的指责你让我们分开这么久的过错。

紧捏了满手的月光,墨色的眸仁中逐渐凝聚着坚定与执意,转世至今,她起厌恶之心数不胜数,而起杀念却也是不胜枚举,而真正想要自己动手杀人,此时涌现的念头还是头一次,斜眸看了过去,唇角勾起一抹不输于任何冷情之人的阴狠,言道:“天狼,你该感到庆幸,凤宁起杀意之时颇多,起杀心却还是头一次,若你今夜拿不下凤宁,就得付出死亡的代价。”

天狼取下掩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泛着青色的脸庞,见他轻轻的勾起唇角,皎月下,显得异常的诡异恐惧,轻轻的从腰间拔出软剑,却在瞬间坚韧后,溢散了冰冷刺骨的寒光,提起来指着凤宁言道:“若龙工圣人未将教主赶出羽微山府,我与你还系出同门,现如今泫英老叟死了,教主亦被逐出了师门,泫英老叟抓不住教主,而教主亦进不去羽微山府,他们两人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应该说都是不输不赢,虽然今夜你身负危机,却也别指望师兄我手下留情。”

乍起的狂风,卷得废墟阵阵声响,周围肆虐的气流仿佛能用肉眼看得清晰,凤宁闻言,不禁冷笑,邪美的颜容煞时透出强劲的杀气,“师兄?你——不配。”

天狼沉眸一怒,持剑汹猛的攻了过来,招招气势不弱,携满了无尽的森冷杀气,凤宁迅速摇身躲过,苍皎的月色,她唇角涌现的那抹鲜红,兀自添染了几许绚丽的颜色,眼神威慑一凝,纤指一合挥袖,地面上平躺的石头赫然浮起,随即力道强劲的朝天狼扑去。

挥动的剑气挡下飞来的粒粒致命之石,她到底潜藏了多少功力,尽管身子这番的不允许,仍能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纳兰凤宁,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锵锵落地之后,满地的杂草已被砸得折了腰枝。

她知道他的功力不低,在暝灵城中的雁归塔时便已是领教,若非自己今夜历应大劫,便可容易将他拿下,可事已至此,他亦近不得自己的身,可久长下去,毕竟会对自己不利。

“带凤宁回苍泽,晋王给你什么好处?”一掌劈断屋梁,运力飞送出去,唇角的溢出的鲜血,已染红了满襟,衣衫本就是湿的,却也快被运行极快的真气烘干。

天狼挥剑斩断径直而来的屋梁,手左右徘徊的瞬间,恍动着白花花残忍的白光,夹杂着木屑与灰尘的空气迎面,难闻的气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对战,他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因为眼前的女子已被体内的痛苦折魔得疲惫不堪,“好处自然有,天狼想说,却不知娘娘此时的内心可否盛得下?”

第3卷 第248章 时涣时散的奸计

作者: 柳风拂叶 类别: 玄幻魔法 最后更新:2011/6/3全本

脚下步履轻移,斜身躲过劈来的锐利剑气,体内的灼热气息早已绫乱无序,此时就若微微的动作,没有韧性做来都非常吃力,凤宁想要撑下去,可自己的身体却已开始抗议,本能的提醒着她,不能再动真气了,再动一下,便离死亡近一步,而走火入魔亦像口深井,正敝着井口,等她心甘情愿的跳进去,“咳——咳——,就若你想说,凤宁亦不愿意再听,物以类聚。”

天狼神色紧拧,阴沉的眸子透着冰火,面对凤宁的似笑似笑表情,毫不犹豫的回身一剑挥去,凤宁腾空而起,却在少顷后反应过来那一剑太过简单平实,不像是天狼充满杀意下的动作,心中霎时紧皱,蓦然见他现身于侧,倾身一掌推来。

胸口煞然间传来一股超过撕裂般的臣痛,仿佛有人意欲将自己的灵魂驱赶出体,无力的合眸睁眼,看到的,是天狼奸计得逞后的一脸阴笑与嘲弄,身子沉沉的下落,好像能透过泥土下到地狱。

天狼略微的松了口气,他的任务终于就要完成,真是老天都在帮他,若不是她受气息绫乱不齐的折磨,眼神时涣时聚,又怎让他想到这条妙计,而她,又怎会大意忽略自己的别有用心,等着她坠落在地,接着他只需带她回苍泽即可,是生是死,与己无干。

可就在她即将坠地前的那一刹那,几枚暗器赫然朝自己飞来,电光火石之间,持剑挡落一些,随即斜身躲过,待自己立在房梁之上,俯眼看到一男子将纳兰凤宁细心的揽入怀中背对着自己,这抹背影有过接触,自然不会忘却是谁——。

“识相就将她放下,不然在下可不敢保证晋王殿下知晓后会对典夜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天狼的语气不善,带着浓浓的讥笑意味,男子依旧背对着他,心疼的看着怀中半晕厥半清醒的女子,此生已是欠她,若再将她交到天狼的手中置她生死于不顾,自问何其忍心这么残忍?“天狼,你不过是个下人,在典夜境内,你还不配用这种语气跟本王讲话。”

“你——。”天狼有些气结,何曾这样让人否认过存在,“二殿下,你怀中抱的可是晋王殿下所要之人,想想你典夜的处境,可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因小失大呀。”

天狼说得很对,可怀中湿热并发的身子,让他容不得自己狠心,“离开典夜,不要让本王再见到你。”

看着倏然而起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天狼意欲追寻而去,方移步,院子周围蓦然而起的异样气息却令他止步,遥望着逐渐漆黑的夜色,天狼诡异阴险的扯起了唇角,想让他天狼放弃目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湛蓝的天际,仿佛清水掠过,清亮透明,浮沉着的几缕缈纱轻云,随风畅游,悠然自得的随意,却散不开一处庭院窗棂处,伫立之人一脸的愁绪与怅然。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他却不曾回眸,语气略显阴沉的言道:“醒了么?”

从隔帘下走来的女子,手持一杯正热氲袅袅的新茶,清秀的模样婉如院中绽放的小花,将茶杯搁在桌台上,得体的略微躬身,说:“灼热的体温已然退下,只是身体非常虚弱,奴婢看暂时还不会清醒过来。”

天狼那一掌内力确是不小,然而她会出现在天和城却更是令他好奇,她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从苍泽帝宫逃出?又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躲过凰灏君的视线?虽思念她至久,想来于她之事,自己知晓的却是寥寥无几,“天狼不会因着本王的话而离开典夜,那晚虽让本王派去的人绊住,可在他没得手之前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在别苑附近隐藏徘徊,吩咐下去,让卫侍们都打起精神。”

“是,殿下——。”婉素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立的背影,随即轻然转身离去。

清晨,阳光洒进室中,被剪碎了满地的窗影,朦胧之中,好像有些尘埃落定。

清脆的鸟鸣声声叫嚷,仿佛给寂寥的周围渲染了几分热闹,躺在榻上的女子在一片鸟雀的欢叫声中睁开眼帘,映入眼中的陌生环境,不禁令她心下拎起些许警惕。

少顷完全清醒后,全然忆及晕厥前之事,略微的动了动身子,一股鲜明的痛处让人纠结皱眉,显然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想不到精明如自己,亦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那天狼的心计果然不同凡响,不曾有负鬼阎罗的栽培,也就不难怪他受重视多过媚娘与雪月。

挣扎着起身,欲调理内息,不料方坐定,胸前便传来一阵抑忍的塞闷,急促的气息立时化作断续的咳嗽声:“咳咳咳——。”

婉素闻声踏进门槛,一眼便瞧见床榻上略微坐立颜容苍白的女子,青丝如瀑泄于胸前,一手撑住仿佛待倒下的身子,一手捂住胸口咳嗽不止,然而就若此等稍显狼狈情形,亦妖冶惟美似画,让人滞愣不舍移眼。

轻拍着胸口,稍捋顺喘促的气息,抬眸见到来人,半瞬讶然后,失声言道:“竟会是你。”想来倒是自己过于夸张,她本就是典夜之人,在典夜出现分毫不足为奇,既是她在,那么救自己的人——。

婉素熟练的捡起一软枕搁在床头,细心的扶着她靠上去,接着又倒了杯水递到她唇边,至始至终,不曾作任何言语。

因为有了动作,身子的灵动力添了几分,内伤深重的自己已是消耗了不少精神与体力,徒然想到什么,玉眸微敛,透露着滞歇的阴沉,问:“我躺了几日?”

婉素是聪慧的,知道她不会无故现身典夜,还身负重伤让殿下给带回别苑,此时问了此问,应是有何急事她待办理,“娘娘睡了五日了,您的伤势严重,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下榻。”

后面是她多话了,懒得去揣测她的用意,伤势严重她已知晓,婉素的好心却是她不愿接受的,“将二殿下请来,凤宁欲见他。”轻啜了一啖水,湿润的感觉仿佛死生一般久违。

婉素接过宇硕帝后递上的杯子,淡淡的扯开嘴角,不愧是纳兰凤宁,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威慑十足,或许此时在她心里,殿下已染上不堪之嫌了罢,“奴婢见殿下方才过了曲廊,因是外出了,等殿下回来,奴婢再带他来见您,现下您还是先好好休息,奴婢去端些吃食过来。”

不待凤宁说什么,婉素已是转身离开,心中泛起空茫的思绪,现在的她除了等待与休息,好像什么都不能做,清澈的目光移向窗棂处,几只褐色的鸟雀愉悦的相互追逐,惹得花枝乱颤,飘落了无数飞红叶瓣。

在床榻上躺了一日,她也不曾问及夜倾风是否回转,唤他前来,不过是想让他为自己解惑,他出现在天和城中,又想到他与晋王之间的微妙关系,目的确是让人怀疑。

傍晚时分,碧霞绯红,给原本湛蓝的天际,渐渐染上一抹醉人的嫣色,轮廓鲜明的窗棂,颜色都变得更加深沉。

一点儿一点儿恢复着内息,她迫切的心不允许她浪费时间,无数次的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可是,最后还是抑忍不住焦虑与急切,他的安危,是她此时最在乎最关心的事情,不能接受这样没用的自己,想要见他的心情早已纠结难耐,悲恸欲泣。

象征性的吃点东西,方用完晚膳不久,婉素将东碗筷撤下时,空气中流动的异样,传递着有人前来的讯信,而那气息,他不熟悉,却也不陌生。

不排除他是刻意在自己用过晚膳后再出现,毕竟天和城与典夜都城不同,她想不出有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二殿下在外徘徊一日之久。

夜倾风虽一袭锦衫,然浅显的颜色却显得他低调内敛,透过帘帐终是目睹到床榻之上那脸色苍白的女子,心下微微叹息,满心的话欲倾言,然相见时,却是无言以对。

地上长长的身影愈来愈近,刻意低缓的步履声踏着莫名的小心,庭院中几只穿蛱蝶在夜幕隐约飞舞,留连驻足。

“纸鹤可有交到他的手上?”那纸鹤载满了她的思念与情谊,偶尔忆及,总希望上天出现奇迹,纸鹤会自动飞回来,告诉自己他平安无事的消息。

地上的影子有颌首的动作,随即听他言道:“那日离开,我便差人给宇硕帝宫之人送去了。”

既是如此,她信他,他是聪明人,明白自己的弦外之意,若云阳涧战败有典夜在暗中使坏,此时此刻,他已不在有隐瞒的必要。

“几日前发现天和城中出现一神秘之人,探子跟随数日后,却见他在一客栈之中鬼祟徘徊,当夜探子回报说他与一武功诡异之人纠缠,本王想看看何人在天和城中滋乱,不料赶到时,正好见到你中天狼之计,误中他一掌坠地。”打开话匣子,晌午便闻得婉素说她已清醒,收住想见她的步履,只因在瞬间明白她欲见自己,定会有其目的,不忍她伤势较重期间受到刺激,抑忍着痛心的难过,直到她用完晚膳,才踏出房门相见。

“那凤宁岂不是要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语中携着浅浅的寒意,她明白自己的不悦从何而来,从暝灵城中掳走自己的人是他,继而相救的也是他,曾言可将他作视作红尘中一知己,可于他所为种种,却是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言语来面对。

第3卷 第249章 水性扬花的为人

作者: 柳风拂叶 类别: 玄幻魔法 最后更新:2011/6/3全本

夜倾风自知有愧,于凤宁的冷嘲亦不愿作多解释,本就是他错了,拿她做了交易的物品,换取典夜一时的安宁,“本王知你心中不快,亦无资格求你原谅,只愿你看在自己身负重伤的份上,好生休养,一切都待伤好之后再说吧。”

从窗棂处收回目光,婉素临行前点燃的烛火越加明亮,温柔的四溢了满室的昏黄,“人生在世,事情惟有对错之分,既是错了,枉你日后如何弥补,那份歉疚的心永远不会得到解放,就若愿后悔,回眸时,也未必见得有路可走。”

站在桌台边,缓缓的斜过身子,盆架上的植物正被风吹得微抚,接触时摩挲的低浅声响,在静谧的室中,显得特别洪亮。

正视着那双恒古不变的玉眸,深沉且淡定,岂今为止,惟言及宇硕帝时,方见荡漾一丝涟漪,那禁忌城城主呢?难道他——不过是她游历江湖一时兴趣的消遣么?“你能从苍泽帝宫逃出,本王着实不能相信。”对错的问题,已能让他纠结一生,此时他更愿意听到的,不过是她谈及自己是否有何奇遇。

夜风微凉,透过轻缈的纱帐,摇曳的身姿,婉如柳瀑丝绦。

想必夜倾风所疑的问题,此时也正为难着苍泽之人,眉宇轻挑,苍白的颜容上勾起一抹毫无情绪的浅笑,“宇硕帝在云阳涧一役中失踪,至此下落不明,殿下定然有想过凤宁可是为禁忌城城主所救。”

从相识初起,她的洞察能力与睿智他从不做任何怀疑,当初中下自己的算计,不过是少了那么一点儿防备之心,该喜悦她能卸下防备相待于自己,可自己却拿着这点儿防备动了不该有的妄念,胸口徒然忆记过往,满腔的涩然却不愿流于颜面,或许她见到了,只会更觉得自己可怜。

“可现在看来,你并不是为禁忌城城主所救,若他在你身边,岂容得天狼伤你分毫。”

夜倾风的五观精致,浑身四溢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温和,那得体高贵的气质流露得恰到好处,只是现在眉宇微拧,心中定是徒然思及不愿回忆之事,能抑忍着不愿让自己看到,是与自己相干,“殿下也觉得凤宁红杏出墙,水性扬花么?”

既是不愿说她是如何从苍泽帝宫逃脱,刻意之下自己亦不方便再问,只是如此清雅之人,不惜用‘红杏出墙,水性扬花’来浊染自己的为人,她到是潇洒坦然,落坐在软凳上,一手搁在桌台上,半边袖子泄下,靴子边上,又增了一块恍动的阴影。

“你这是何必呢,明知本王不会作此想法,可是有意来消遣于本王,既是你说及,本王倒是起了几分不该有的好奇之心。”语气刻意微顿,想看看她会有何反应,然而意料之中的平静,让他心中情不自禁的掀起些许落漠,嘴角那抹淡到几乎不曾存在的笑意已然敛下,一汪清泉中依旧平静如初,没有期待亦没有拒绝自己接下来的话,“事已至此,宇硕帝与禁忌城城主皆是音信全无,可有想过他们还未现身的原因?”

小心且试探性的语声掷地,凤宁心中赫然起了一线波动,夜倾风的问题可合二为一,这也是她从苍泽帝宫追逐出来的原因与目的,现下的身不由己,已是耽误她找寻答案之期,“凤宁只身从苍泽帝宫逃出,未见着陛下,亦不曾与城主相见,故尔殿下的问题凤宁不能解惑,到是想请教一下殿下,你觉得他们皆未现身的原因是什么?”

她会出现在这里,许是因为此处云阳涧近些,如此一来,令她更上心之人,还是宇硕帝君紫御麒,“本王倒是在江湖上听到过一些禁忌城城主的传言,可却并未与之有过任何交集,所以不敢妄加评言,而宇硕帝君失踪于云阳涧,此时可谓生死未卜,若他在生,战场刀剑相交,硝烟弥漫,也是受伤不轻,或许这才会耽搁来见你的时辰。”

夜倾风的话,已是避重就轻,可是凤宁内心的忐忑却是亦凝聚亦平静,坚信他的能力,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可若真如夜倾风所言,她一定会亲手杀了凰灏君,“二殿下的安慰,不说或许来得更好。”

她笑了,可那笑颜里携带了太多的苦涩与期盼,与禁忌城城主相较,确是宇硕帝比较重要,不知该如何接下她的话,只得缄口不言,静静的聆听着晚风抚过窗棂,吹进室内的声音。

“宇硕败了,云阳涧可还有双方驻扎的军队?”

夜倾风垂眸,眼中四溢的思绪不知在想些什么,言道:“云阳涧已是没有了,宇硕败退至金沙谷外驻扎,由护国将军王群执掌军令,苍泽这边许是觉得胜局已定,围剿宇硕八万兵力而已,苍泽的大军还是驻扎在与云阳涧大战时北边的地方,不曾有过移动。”

“你到是知道得精细。”此话本不会出口,典夜天和城于云阳涧不远,自然离金沙谷也不会太远,为了防止一些突发事件,身为皇室中人,在天和城中出现,对消息探听得仔细些并不为过,自己不过是心中徒然一叹,随意的冲出口来。

神情明显一滞,许是没料到凤宁除了消遣之外,亦会说出这么有失水准的话罢,随即不禁失笑,胸口的郁结,似乎浅了些许。

凤宁也清楚他失笑的原因,是自己自愿当的笑柄,惟无可奈何微垂眼帘,“天狼找到了我,定不会轻易离去,此时殿下收留凤宁,不怕给自己找麻烦么?”

王兄的身子并未复原,毒素虽有所减退,没有彻底根治,任是他心中一块病痛,此番苍泽拿下宇硕已然成为定局,看来并未有典夜出兵的必要了,那凰灏君还会奉来解药,一救王兄性命么?

她的语声听不出任何情绪,词中携带的嘲讽之意亦变得云淡风清,“至少现在你安全就好。”若再将她送回苍泽,莫说自己不会原谅自己,或许连蛇虫鼠蚁都会觉得自己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