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医伸手要夺,宁若水却避了开。

“娘娘,真的不能再吃了!”林太医见她躲得快,忙看了一眼身边的欧阳淳,“原来你找我拿这些药材,就是为了给娘娘试吃的?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你我能担待的起吗?还不快把那些药材夺过来!”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药园子外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音,“父皇,就在里头!”

林太医一怔,转头望了过去,看见药园子外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忙行礼道:“参见陛下…”

同一时,他身后的宁若水轰然倒地。

“丽,丽嫔娘娘?!”他一惊,扶起宁若水,见她面色发紫,顿时眉头一皱,“糟了,真的吃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前方响起男子的一声低斥。

林太医抬头,便见皇帝大步而来,到了他面前,俯下身,“丽嫔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身后的贺兰夕婉怔住。

这结果,为何会是这样?!

“陛下,臣该死!”一旁的欧阳淳跪了下,“臣不该答应丽嫔娘娘给她这些药材…”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皇帝蹙眉,目光落在宁若水的手帕上,“这都是些什么药材?”

“这些都是有利于抑制头疼的药物,稀少而珍贵,只是,这些药物带有一定的毒性,太医院将它们收藏着,却还没能研制出来,多少的分量才能配成药,这些药能救命,也能致命。药量若控制得好,那就是良药,若是少了,则无用,若是多了,则危及性命…”林太医顿了顿道,“这些药材,本来是不能随便让人拿的,但,臣因为和欧阳大人有些私交,欧阳大人要,臣便,给了他一些…”

“陛下,是丽嫔娘娘要求臣一定要帮她,臣实在没有办法,丽嫔娘娘方才找王太医拿这些药材,却被王太医拒绝了,臣那会儿刚好才和林太医说完话,丽嫔娘娘见臣与林太医交情好,便央求臣帮她,要为陛下试药。”欧阳淳说着,顿了顿道,“她甚至都跪下求臣了,臣实在惶恐,这才不得不答应…”

“朕回头再罚你们二人!”皇帝听着二人的话,又见宁若水面色发紫,显然是中毒的迹象,忙低叱道,“丽嫔情况如何?还不速速救治!”

“臣遵命!”林太医当即将宁若水放平了,为她诊脉。

“奴婢去叫人来抬丽嫔娘娘进屋子!”皇帝身后,小桃这么说了一句,便跑开了。

贺兰夕婉愣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如何就不可能!”皇帝倏然回身,两步走至她面前,扬手一掌在她的脸颊上,“整日好的不学,就知道搬弄是非!你口口声声说丽嫔与欧阳淳有染,这就是你说的有染?为了帮朕试药差点把命都搭上,这就是你说的有染?!你以为谁都跟你那不知廉耻的母妃一样?!”

“父皇!我明明看见他们拉拉扯扯的!”贺兰夕婉捂着脸颊,神色愠怒,“夕婉没有说谎!他们明明就…”

“公主!臣何时和娘娘拉拉扯扯?”欧阳淳忙辩解,“那是臣才和林太医说完话,要离开,却被丽嫔娘娘叫住,硬是要臣帮她拿到这些药材,臣知道这上面几味药材有毒性,便没有答应,娘娘不依不饶,甚至都开口求臣,您让臣怎么办?只能冒犯将娘娘推开,她却和臣都跪下了,您告诉臣,臣该如何!”

“鬼话连篇!”贺兰夕婉低斥,“本公主分明就看见你们在私会,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与父皇,一定是…”

“公主,欧阳大人所言乃是句句属实啊!”一旁的林太医忙道,“臣,还有王太医,周太医,都是知道娘娘来药园子里是为了试药,有两味药材还是地里现拔的,难道我们都在扯谎不成?”

“你们,你们,全都在胡说八道!”贺兰夕婉眼见皇帝神色愈来愈冷,忙上前道,“父皇,叫小桃来,她能作证…”

“够了!你当朕不知道你与丽嫔有过节?你今日陷害冤枉她,不就是想替你自己出气?你屡教不改,惹是生非,如今构陷宫妃,你怎配再做我出云国的公主?来人!给我将她…”

皇帝气的面色涨红,话还未说完,却晃了晃身子,朝着旁边栽倒。

“陛下!”

“哦?陛下被二公主气晕了?”苏惊羽坐在殿外的藤椅之上,听着面前小桃的禀报,轻描淡写道,“然后呢?”

“陛下没有来得及说如何处置二公主,欧阳大人他们只好先将二公主困在了药园子里。”小桃低声道,“而后我们就一起去了养心殿,太医说,陛下是恶疾加上怒火太旺,这才晕倒了,醒过来便好,但只怕…还要头疼,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都去了养心殿,商量着…废了二公主,将她贬为庶人。”

“太后娘娘说的?”苏惊羽挑眉。

小桃点头:“是。”

苏惊羽淡淡一笑。

太后娘娘此举,有点儿公报私仇的意味呢。

谁让贺兰夕婉之前总骂贺兰尧病秧子不长命来着…自己作的。

况且,她回头得应该将贺兰夕婉下毒一事告诉太后才行,让太后再给她的计划推波助澜一把。

“丽嫔娘娘情况如何?”苏惊羽又问。

小桃道:“所幸中毒不深,性命是安全了,可太医说,兴许会落下病根,得好好休息调理才行。”

有她在,怎么会让宁若水留下病根,她必定能让她痊愈。

正这么想着,面前的宫女忽然朝她跪了下,央求道:“苏大人!求求您!帮我取出腹中的蜈蚣吧,奴婢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就是了!”

“蜈蚣?”苏惊羽听着她的话,面有疑惑,“什么蜈蚣?”

“是我请她吃的。”背后忽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慢条斯理,“女神,那可是我养了好几个月的,我都给她当谢礼了,只不过她是活吞,可能味道不太好,熟的会美味些,你有兴趣尝一尝么,我那还有几只,我们红烧可好?”

第107章 扫把星转世!

“抱歉,我的殿下,我对那种生物没有兴趣,更没有食欲。”苏惊羽不紧不慢道,“殿下要是觉得美味,自己独享即可。”

“真的不试一试么?清蒸也可以,要不爆炒?”

“我拒绝烹饪那玩意。”

“既然女神这么不想吃,那就算了。”贺兰尧状若叹息般道,“等哪天你有了兴趣,再说吧。”

苏惊羽听闻贺兰尧的话,背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她腹中的蜈蚣,有什么用?”

“以笛声操控,若是她不听话,就吹笛子,给蜈蚣下达指令,吃掉她的五脏。”贺兰尧的声线依旧万分柔和,“若是她听话,那只蜈蚣便会乖乖呆在她的腹中,绝不会乱爬。当然,如果咱们吃熟的,那么蜈蚣就没有任何威胁性。”

她交代贺兰尧的任务就是让她摆平贺兰夕婉的这个贴身宫女,她知道他恐吓人威胁人很有手段,她也不问他会怎么恐吓这个宫女参与计划,因为她相信这个任务对于他而言太简单。

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贺兰尧恐吓人很有一套,竟然…喂人吃蜈蚣。

她十分讨厌那种丑不拉几又很多脚的东西,光是想想它进入一个人的肚子里,还是一整只活的,就觉得一阵恶寒。

难怪这个小桃这么尽心尽力地帮着他们,想必是恶心透了,害怕极了。

“苏大人,十殿下,你们让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小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下毒也不是我出的主意,我只是照着公主的意思办事,如今公主落魄至此,我发誓,以后绝不跟着公主再胡作非为,求苏大人,求十殿下放过我吧!”

她哀嚎着,几乎就要哭出来。

然而苏惊羽和贺兰尧都不曾露出半点儿动容之色。

仿佛她的哀嚎在他们看来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

苏惊羽又岂会不知,身在皇宫里的下人们许多时候都身不由已,只能按着主子的意思办事,但…一个人跟了什么样的主子,久而久之,对她所造成的影响,是不小的。

贺兰夕婉的贴身侍婢,伺候着她多年,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而且…这个宫女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从她参与这个计划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的结局。

她苏惊羽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几句哀嚎几句求饶,就能让她心软。

“要取出你腹中的蜈蚣,倒也不是不行。”苏惊羽淡淡道,“这蜈蚣作用可不小,以后还要给别人用的呢,若是只用来控制你一介小小宫女,未免有些浪费。”

“是是是,浪费极了,奴婢又没什么本事,翻不起什么浪花,只想活下去,若是苏大人和十殿下不嫌弃,奴婢以后只听你们的吩咐,让奴婢做什么都好。”

“既然如此,那就再帮我做一件事情吧。”苏惊羽轻描淡写道,“随我去一趟太后娘娘的青镜宫,向太后娘娘承认,你是听从了二公主的命令,给十殿下投毒,把二公主是如何吩咐你,你又是怎么投毒的过程,详细清楚地告诉太后娘娘。”

“苏大人,这要是告诉了太后娘娘,奴婢还有命能活吗?”小桃一惊,随后又哭丧着脸,“只怕太后娘娘会将奴婢立即处死…”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苏惊羽冷眼看她,“要么,拒绝我,被你腹中的蜈蚣折磨致死。要么,你就随我去太后那儿说出实情,十殿下兴许可以帮你求求情,让太后娘娘饶了你的小命,你也知道太后娘娘平日对十殿下多好了吧?十殿下,你看如何?”

苏惊羽说着,偏过头看贺兰尧。

贺兰尧伸手温柔地抚着她的头顶,“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依你。”

苏惊羽莞尔一笑,随后看向小桃,“做好选择了么?”

“奴婢,随苏大人去青镜宫就是了。”

“这就对了。”

“啪!”

“你给哀家再说一遍!”青镜宫内,端庄而威严的老妇人坐于红木靠椅之上,长袖划过空气,一声掌心拍打紫檀木桌的重击让底下跪着的宫女缩了缩脖子。

“皇祖母,别动怒。”坐于一边的贺兰尧见太后神色沉怒,忙道,“先听她说完好么。”

太后脸上的怒意半分未退,望着跪在地上的小桃,“继续说。”

“奴婢听从了二公主的话,昨夜去永宁宫的厨房里,给菜和米都撒上了毒药,十殿下的寝宫没有人守着,奴婢很轻易就进去了,但是没想到…今天还是被苏大人给逮到了。”小桃的语气中有一丝颤抖,目光轻抬,望向贺兰尧身后站着的苏惊羽,“如今公主被囚,奴婢也就不担心被公主处置了,苏大人将奴婢好生教训了一番,让奴婢来太后娘娘这儿承认错误…太后娘娘,奴婢也是不得已的啊!”

“你家主子为什么要害十殿下?”太后的眸光锐利,注视着她,“十殿下何时惹你你家主子了?让你去他宫里投毒?”

“据奴婢所知,十殿下并没有惹二公主。只是因为庄妃娘娘那件事,公主怪在了苏大人的头上,而公主没有把握能杀的了苏大人解恨,便将目标转移到了十殿下身上,以此来报复苏大人,十殿下身子弱,寝宫里也没几个人看守,暗害十殿下,比杀苏大人来的简单得多,十殿下若是不在了,苏大人便当不成皇子妃,您也不会再多照顾着她了…”

“混账!庄妃自己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还不允许人说了?!”太后又是一声低喝,“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太后娘娘饶命!”小桃一惊,顿时将求救的目光望向了苏惊羽。

“太后娘娘,且慢。”苏惊羽开口道,“其实倒也怪不得她,二公主的那个性子,想必您也知道,她手底下的人,哪个敢忤逆她?况且十殿下刚才已经答应她了,只要她主动来您这儿承认实情,就绕她不死,十殿下您说是不是?”

“是。”贺兰尧轻轻应了一声,而后转头朝着太后道,“皇祖母,就绕她一命吧,小十刚才已经答应了她了,您总不能让小十出尔反尔是不是?”

“你呀,就是心地太好!”太后叹息一声,“像这种贱婢,就该乱棍打死。”

苏惊羽站在贺兰尧身后,听着太后那句‘心地太好’,唇角抽了抽。

“皇祖母,下毒的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就看在小十的面子上,放她一条生路吧。”贺兰尧声线清润如风,“小十也不希望有鲜血,污了您这干净的地方。”

“好了,哀家真是怕了你了,既然这样,那就饶她不死,但她若下回再做恶事,一定得杖毙不可!”太后说着,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桃,“看在十殿下为你求情的面上,就饶你小命。”

“谢太后娘娘,谢十殿下!”小桃忙朝着二人磕头。

“得了,出去吧,别让哀家再看见你。”太后斜睨她一眼,冷哼一声。

小桃不敢再留,忙起身退出去了。

“这贺兰夕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太后眉眼间怒意未散,“仗着自己是长女,皇帝纵容,就愈来愈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心狠手辣,怎么配做皇家的公主,等皇帝醒过来,哀家一定要跟他提议,把这丫头废了!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皇祖母,您又动怒了。”身旁传来贺兰尧温和的语调,“二皇姐此次犯的错,父皇想必也怒极,自会做出处置的,您就不用太在意了,更不要为此动怒,要是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哀家怎么能不气?小十啊,她想害你,你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太后说到这儿,又是一声叹息,“你就是太心善,对于那些妄图加害你的人,皇祖母一定会为你做主,绝不手软,你也该学着对这类人狠一点,别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苏惊羽听着太后再一次强调贺兰尧的‘心善’,还是翻了个白眼。

真善,真善,呵呵哒。

“幸好你身边有惊羽,她做事能狠得下心,有她在,皇祖母倒是不担心你让人欺负了。”太后说到这儿,转过头看了苏惊羽一眼,“惊羽,你是怎么发现厨房的菜里被下了毒的,又是怎么抓到那宫女的?”

“回禀太后,最初,是十殿下宫里的下人发现的,说是,半夜看见一道人影悄悄摸进了厨房,于是他就躲在暗中看,那人竟然是二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他眼看着那宫女离开,也不敢大声叫嚷,今日一早才告诉了我,我忙去了厨房检查,用银针一试,就知道那些东西有毒了。”苏惊羽说着,叹息一声,“十殿下身边的人不敢声张也是为了殿下好,毕竟不敢明着去得罪二公主,怕给殿下惹麻烦,于是只能先告诉我,我得知消息的时候,二公主刚好被囚禁在药园子里,我便可以直接去抓那宫女来教训了,琢磨着,这事儿只能先来和太后娘娘说,您一定是相信我的。”

“哼,这个贺兰夕婉。”太后冷哼一声,“哀家一定要和皇帝商量,废了她,惊羽,你现在就带人去搜她的寝宫,给哀家找找看她宫里有没有那毒药,哀家要拿证据去找皇帝。”

苏惊羽垂眸道:“是。”

邀月宫内,众人翻箱倒柜,搜罗着各类瓶瓶罐罐。

没有主子的邀月宫内,一时人来人往,主殿,偏殿,被玄轶司密探翻得乱七八糟。

同一时,在邀月宫较为偏僻的一个角落,一道娇小的人影步步后退。

“别杀我,别杀我,你们,你们说了要放了我的…”小桃望着正对面的清秀少年,眸光中闪烁着恐惧之色。

这个跟着一众密探一起闯进邀月宫的少年,正是十殿下身边的一个宫人,名唤——乌啼。

他找到了她,二话不说就将她拎到了这个地方,朝她笑的无比——森冷。

不错,那笑容太冷,毫无温度,混迹宫中多年的她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杀人灭口。

“放了你?不错。”乌啼朝她笑道,“太后说要放了你,殿下说要放了你,苏大人说要放了你,但是…我乌啼可没说要放了你,敢给我们殿下下毒,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你,你别过来!”

“从你进厨房的那一刻,在我眼里,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你没有任何价值了,知道为什么,不让太后处决你么?”乌啼朝她步步迈近,“因为,你还有最后一个任务,那就是,留着你,再坑你主子一把,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家主子是扫把星转世,会害身边的人倒霉,所以你这个贴身丫鬟,半夜走路都能失足落水,淹死。”

小桃瞪大眼。

这…这是什么理由!

“放心吧,不会太痛苦的。”乌啼朝她笑道,“下辈子,千万别当宫女了啊,这个活,一旦跟错主子,你就完了。”

乌啼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支短笛。

小桃转身就跑,“你们出尔反尔,我要去告诉陛下,告诉太后一切!”

玄轶司的人正在搜查邀月宫,只要她跑去人多的地方大喊一声,让他们注意到自己,那么身后这人就杀不了自己了!

她拼命地跑,然而她才跑出几步,倏然觉得心口一疼。

身后,响起悠扬的笛声。

腹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手脚一软,跌在了地上,指甲抠着地上的青草,想爬,却爬不动。

她很快停止了挣扎。

“我说了,不会很痛苦的。”乌啼走近她,蹲了下来,将她的口掰开了,将手伸到她的唇边。

很快,一只通身褐黑色的蜈蚣爬了出来,到了他手上便不动了。

蜈蚣有剧毒,在她心脏上咬上一口便能无力回天,这么一来,身体上便检查不出任何伤口。

而这毒,仵作的银针亦检查不出来。

乌啼将她整个人提起,走向了前头不远的鲤鱼池。

“苏大人,搜到了这些。”

邀月宫主殿中,苏惊羽望着桌子上,被密探们搜罗出来的瓶瓶罐罐,淡淡道:“将这些瓶子都送去太医院那儿。”

顿了顿,她又道:“所有地方都搜过了么?”

“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过了。”

“那好,撤吧。”

苏惊羽带着众密探离开邀月宫时,抬眼就看见前头不远处树下一道雪白的身影,正远远地望着他,她挑了挑眉,走向了他。

“在这儿站着做什么?”苏惊羽走上前,问他。

贺兰尧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自然是来送送你的,天色不早了,你是不是要回府了?”

“是应该回去了,不过回去之前,我得去一趟谪仙殿。”苏惊羽悠悠道,“和国师商量点事情。”

“什么事?”贺兰尧笑着问。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还问。”苏惊羽淡淡道,“上次祥瑞玉兔那件事,国师帮小红开脱,这次贺兰夕婉的事儿,同样得需要他帮个小忙,否则单凭我自己,怎么给贺兰夕婉冠上‘扫把星’的头衔?”

“那么霍钧和宁若水那边,你打算怎么解释。”贺兰尧声线一派平静,“他们都参与了计划,贺兰夕婉的结局如何,与你必有关系,到时候,你该怎么和他们说?说你与国师串通起来忽悠众人,说国师其实就是一个满口胡言的神棍?”

“他不是神棍,他是有真本事的,只不过,他也会忽悠人就是了。”苏惊羽不紧不慢道,“至于霍钧和宁若水那边,我早就想好理由了,我就与他们说,贺兰夕婉原本就是天定的扫把星,而我们做的这一切,其实也是国师允许范围之内的,让陛下对贺兰夕婉彻底失望,厌恶,更有利于拔除这颗扫把星,否则,陛下要是心软,这扫把星赶不走了,那就是出云国之祸。”

“这种理由,也就只能骗骗他们。”贺兰尧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却不带丝毫温暖,“你跟帝无忧究竟交情多好?他这么一次两次地帮你?出云国国师换了这么多代,到了他这一代,却是最不靠谱,正经的事没做几件,就光顾着忽悠人了,而且还都是帮着你的,他凭什么帮你?”

“做好事需要理由么?”苏惊羽悠悠道,“上次帮小红开脱,是因为他心地好,不想看见太多人的死伤,杀青眼红蟒,需要耗费太多人力,大家各让一步,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岂不是皆大欢喜?小红也可以不用被攻击,这算不算好事?这一次,贺兰夕婉这种人,害人不浅,滥杀无辜,把她除了,不也是做好事?你不能说他总是帮我忽悠人,他忽悠人,其实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尽他国师的义务。”

“是么。”贺兰尧不温不火道,“如果他只是为了做好事,帮你只是顺便,那么你对他呢?你若是和他交情不好,为何言语间对他总是维护?听不得我说他一句不好?”

“因为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苏惊羽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贺兰尧忽然笑了,“没有其他的了?”

“贺兰尧,你能不能不这么刨根究底的?”苏惊羽忽然有些无奈。

“我的未婚妻子和其他男子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我怎么就不能问了?”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冰凉。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惊羽皱眉,“什么叫不一般的关系?你清楚事实么你就胡乱推测?”

“想不让我乱推测,你就把你隐瞒我的事儿全告诉我…”

“我不说你能如何?你能不能别一副我红杏出墙被你抓到的态度?”苏惊羽又好气又好笑,“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这个计划…唔!”

话还还未说完面前的人便是一个俯身,薄唇压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下颚忽的一疼,被他冰凉的手扣住了,唇上的力度也有些重,似是携带着一丝怒意。

他将她抵在了树边,辗转啃咬着她的唇瓣。

苏惊羽觉得唇间传来清晰的疼痛感,想挣脱开来,无奈她的力气竟然敌不过贺兰尧。

贺兰尧虽单薄瘦削,但他的功夫可是比她好的,她此刻不敌他,根本挣脱不开。

片刻之后,她放弃了抵抗。

懒得抵抗了。

而贺兰尧察觉到她的安静,唇间的力度轻了些,好片刻之后,终于放开了她。

苏惊羽瞥了一眼周围,好在现在天色黑了,这大树后边也无人经过,否则——让人看见多不好。

被人看见一向生猛利落的苏大人,被单薄瘦削的十皇子压在树边强吻,还毫无抵抗之力,她以后还怎么还玄轶司混?

只怕要被人笑话了。

“苏惊羽,给我听着。”耳畔响起贺兰尧有些清冷的声音,“我可以只对你一人好,同样的,除我之外,你也不可与其他男子亲近。”

“我跟谁亲近了?国师?你脑子有坑坑里有水水里养鱼吧?”苏惊羽横了他一眼,“他是帮过我几回,但我与他,纯洁的不能再纯洁了,他是什么人你晓得么?清心寡欲,清冷如雪,跟个和尚似的无欲无求,比和尚还像和尚,言语间总有一种看破了红尘的感觉,人家的心思,从来不放在男女之情上,十殿下,我敢发誓,我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你满意否?”

贺兰尧闻言,面上并没有出现类似于‘满意’的神色,只淡淡道:“那便最好,你也只能亲近我一人,若有其他人插足,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变态。”

苏惊羽白他一眼,“幼稚鬼。”

“你以前不是总骂我变态。”贺兰尧低笑一声,“没准哪天,我真变态给你看看?”

“得了,没兴趣看,当个正常人多好,何必当变态。”苏惊羽没好气地道了一句,随后叹息一声,朝他道,“你能对我一心一意,我挺感动的,但…有些事情我还不想说,你让我再藏一段时间便好,等我哪天…想通了,我会告诉你的。”

原本想说,等我哪天彻底喜欢上你了,再告诉你。

可这么一说,贺兰尧这个幼稚鬼必定又要变脸,又要闹了。

所以,挑好听的说吧。

若是有天,她真的交心了,她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当然,他的她也要知道。

贺兰尧岂会不明白苏惊羽的意思。

他这位女神,现在对他,应该只是…有点喜欢吧,还不至于让她把所有的秘密都倒出来。

无妨,他还能再等一等,总不能逼的太紧,让她踹不过气,反而会适得其反。

“最后问你个问题。”贺兰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让贺兰夕婉成为‘扫把星’,是为了报复她从前嘲讽我是不祥之人么?”

不仅如此,还有病秧子、药罐子、短命鬼…诸如此类的话。

他从来都懒得正眼看那个可笑的二皇姐,他知道,如她这样的人,活不了太久的。

他若是想暗杀她,真是太简单了。

但…那就太便宜她了,并且,若是暗杀她,最后忙碌的依旧会是苏惊羽。

谁让她在玄轶司做事?

公主被暗杀,对玄轶司来说是个天雷,若是查不出真相,玄轶司上下都不能安宁,这不是苏惊羽想要的结果。

她要的,是狠狠打击报复贺兰夕婉。

“我若说是,你满意了么?她嘲笑你是不祥之人,就让她也当回扫把星。”苏惊羽朝他笑道,“明日,且看看这扫把星的结局吧。”

贺兰尧唇角轻扬,“有劳女神费心。”

“男神不必客气。”

好说歹说终于将贺兰尧打发回永宁宫了,苏惊羽这才呼出一口气,往谪仙殿而去。

她压根就没想过隐瞒贺兰尧月光帮她的事儿,贺兰尧早在祥瑞玉兔那一次就有所怀疑了。

不过贺兰尧终究还是挺为她着想的,让他怀疑了也无妨。

但是关于谪仙殿有两个国师的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进了谪仙殿正殿,苏惊羽伸了个懒腰。

“看你的模样,好像很累。”一道悠然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苏惊羽抬眸望了一眼前方的人,淡淡一笑,“还好。”

“小姐,你看,我和你像不像?”身后忽然响起绿萝的声音,苏惊羽回身一看,微微挑眉。

身后的人,赫然就是她苏惊羽的翻版。

几乎相同的身形,相同的衣裳,相同的个子,就连那小版块银质面具,也是一模一样。

“像。”苏惊羽笑道,“等会儿回府,你就开始装病,苏怀柔或是苏相要看望你,你就说太累,想休息,感染了风寒怕传染了他们,明早就告个假,在家休息着。”

绿萝装成她走出谪仙殿的门,出了皇宫,那么她便可以留在这谪仙殿,等着明早的到来。

“小姐放心,那我去了。”绿萝轻笑一声,转身,走向殿外。

苏惊羽见她离开了,转身朝月光笑道:“国师大人,明天我又要借你的名义出去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