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话你就那么轻易相信?”贺兰尧打断她的话,“那个苏折菊与你很有交情是么?他说保密你就信了,公子辛你威胁他又能如何?你难道不知道,让人守住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让知道秘密的人永远消失?只有死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我和你担保,苏折菊能保密,而公子辛,他绝不敢说,他的解药下了蛊,他若敢说,我要他的命,我已经让他滚出皇宫,滚出我的视线了,难道这么做,你还不放心么?”

“我就是不放心。说到解药…”贺兰尧冷嗤一声,“你倒是真有本事,我竟不知什么时候你已经背着我藏了解药了,我放在柜子暗格里的解药一颗没少,你的解药,哪来的?嗯?”

“我…”苏惊羽迟疑了片刻,才道,“这事你非要和我置气么?”

“你怎么不回答我?”贺兰尧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不敢说?除了谪仙殿里那个家伙,想必也不会有其他人有这个本事了,在你的印象里,可不就是他本事最大了么?你宁可找他也不试着来找我!”

贺兰尧的声线从最初的云淡风轻,到此刻竟有些不稳,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似乎想要饮一口茶压一压怒意,可茶杯抵上了唇,他却不喝了,一个扬手就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紫砂制的茶杯霎时四分五裂。

她猜到他会不开心,却没想到他会发火。

“怎么不说话?”贺兰尧迈开步子,快步到了苏惊羽身前,伸手一把捏起她的下颌,让她正视着他,“对你来说,那个家伙比我还可靠?”

苏惊羽听闻此话,霎时脸色一沉,抬手一把打开贺兰尧捏着她下巴的手,“你又抽的什么风?我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你能别有事没事就把他拎出来说么?你这辈子是没交过朋友么?你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人?苏折菊帮过我,他中毒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救公子辛也是无奈之举,你以为我想救他?好在他如今性命捏在我手上,不用担心他泄露小蓝的秘密,你还有什么可气的?”

“苏折菊帮你一回,你还他一命?好,这就算两清了。”贺兰尧冷笑一声,“往后不准再和他来往。”

“凭什么?”苏惊羽冷眼看他,“我交友又不是给你戴绿帽子,我从未跟谁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君子之交,你犯得着介意么?你若有朋友,是女子,单纯只有友谊,我也绝不会要求你不准和她们来往。”

“我才不需要。”贺兰尧精致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戾气,“古月东杨,苏折菊,还有谪仙殿里那个,甚至还有更多,你身边阿猫阿狗就是多,还有完没完了?总是因为他们跟我起争执,到底我重要,还是你所谓的那些朋友重要?”

“我真的怀疑你的思想有问题。”苏惊羽望着他,眸底浮现丝丝怒意,“你平日里怎么戏弄我,怎么任性,我都由着你了,但是你这一点实在让我很不能忍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交友那还有意思么?你了解过朋友的意义么,你知道关键时候,有朋友能帮你多少忙么?哦,我忘了,你不了解,你身边有月落乌啼小黑小青,他们将你奉若神明,把你当祖宗一样,你有他们就够了,可我与你不同,难道因为跟你在一起,我就连朋友不能有了?”

贺兰尧望着她,静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那这么看来,我和你那些朋友还有区别么?你同样关心他们,甚至帮着他们来训斥我?我在你心中的分量,怕是远不及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了,如此不公平,难道我不该发怒么!”

“那你怒啊,继续砸东西,继续大呼小叫!”苏惊羽低斥一声,“你真是不可理喻,我原本想要来跟你认个错,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你连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友谊你都分不清,你真该去乌啼那小子那里取取经!幼稚!”

话音落下,苏惊羽转身拂袖离开。

她的步子还未迈出寝殿的门槛,身后便响起贺兰尧的低叱,“苏惊羽你给我回来!”

苏惊羽脚下步子一顿,终究还是迈开了步子。

真是不可理喻,这次要是不多晾他几天,她就不姓苏。

如此想着,她脚下的步伐便加快了。

而他身后,贺兰尧眼见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便也快步迈出了门槛,想要叫她,却发现她已然走远了,步伐迅速,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回头。

一股怒气升上心头,贺兰尧扬手,朝着寝殿外的一株梨花树拍出一掌——

碗口那么粗的树被拦腰拍断。

“殿下!”

身后响起两道焦急的声音,月落乌啼快步奔到他的两侧。

贺兰尧望着苏惊羽远去的身影,眸底一抹孔雀蓝的色泽若隐若现。

而下一刻,他忽然低下头,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殿下?!”乌啼一惊,“我去把惊羽姐姐喊回来,就算明天给你抽死,我也非把她叫回来不可。”

乌啼说完,不待贺兰尧说话,身影直接掠了出去。

“去把他拉回来。”贺兰尧的手捏上月落的肩,“去,把他带回来,不能让他说,马上去。”

第124章 夺宝!

苏惊羽离开了永宁宫,一路往马厩而去,心情很是不平静。

她自然是不知道,身后正有人远远地追过来。

乌啼的脚步同样很快,眼见前方苏惊羽的身影愈来愈近,张口便要喊。

“惊…”

然而他才开口喊出了一个字,背后便伸出了一只手,直接将他的嘴巴捂严实了,同一时间,肩膀一紧,被人从身后压制住了。

乌啼拧了拧眉头,使劲挣脱开了身后人的手,转过身道:“月落,你为何要阻止我?”

“殿下不让说,我们便不能说。”月落的神色一派平静,“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你我都应该听殿下的吩咐,不是么?”

“可他们二人吵成这样…”

“终究还是会和解的。”不等乌啼说完,月落便扯着他的衣袖往回走,“枉你自称情场高手,难道不知,他们都是互相放心不下对方的,也许僵持几日便会好。”

回苏府的路上,苏惊羽听着马车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只觉得愈发心绪不宁。

她与贺兰尧会争吵,是她全然没有想到的。

平日里贺兰尧若是不高兴,最多就是摆摆脸色,耍个脾气,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情绪不稳,甚至摔东西。

她从前可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尤其是最后那一声‘苏惊羽你给我回来’。

像个置气的孩子,与她吵得不可开交,不愿退让,却又不肯让她离开。

那种情况下,离开本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若是继续留下,只怕会争执的没完没了,他和她,都应该好好静下心来才对。

苏惊羽呼出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贺兰尧之所以会如此,已经不仅仅是打翻了醋坛子,更准确的来说,那种情感叫占有欲。

她与苏折菊等人仅仅是君子之交,他为何就是不能理解…

“小姐,到了。”马车外响起了车夫的声音,下一刻,马车停了下来。

苏惊羽下了马车,便直接往苏府里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打开了门,走到床边直接便躺了上去。

这一天真是不平静。

都怨那个混账公子辛…不对,归根结底还是应该把这笔账算在贺兰陌头上。

这个抽了羊癫疯的混蛋太子,事事要和国师过不去,连带着不把她整垮也不罢休。

花姬,沐挽香,欧阳淳,公子辛…都是些什么玩意,全是她的手下败将,有本事他继续放人来,她非得一个个往死里虐不可。

真他大爷的以为她好对付,走着瞧。

躺着床榻上许久都睡不着,翻了无数次身,苏惊羽甚至将头蒙到了被子里,然而依旧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贺兰尧怒气冲冲的模样,以及他那声声冷笑。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第二日,苏惊羽难得起的晚了,醒来之时,日头已经很高了。

她下了榻,才穿好了衣裳,便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起了么?”屋子外响起海棠的声音。

苏惊羽道:“起了,进来吧。”

“小姐,你今日睡得迟了些,我猜你昨日是不是累了,所以今早我就没叫你。”海棠推门而入,手中正端着洗漱用的水盆和毛巾,“小姐这个月还没休息过几天吧,不是说玄轶司高阶人员,每月能休息五日么?要不今日干脆就不去了,在家歇着?”

苏惊羽闻言,静默片刻后道:“也好,让人去宫里给霍主司捎个口信吧,就说我这两日都不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大案子。”

她确实该给自己放个小假了。

洗漱完毕,吃过早点之后,苏惊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海棠,“这两日,府里的下人们还有在找那半块黑玉么?”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日,她那丞相老爹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

“还有找呢,之前是翻屋子,现在,是翻院子了,花丛,柴房,厨房,甚至连大夫人院子里的鲤鱼湖,都派人下去打捞了好几遍,咱们这么大的府,每一寸地方几乎都没落下,可就是找不到那半块黑玉。”

苏惊羽闻言,状若不经意道:“这东西有那么重要么?何至于如此坚持。”

“听说是很重要的。”海棠说到这儿,望了一眼门口,确定附近没人了,这才朝着苏惊羽道,“我听府里的老人说,这半块黑玉,是在大夫人过门前就有了,老爷都保存了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大夫人没过门之前,老爷好像是有过一个未婚妻子,后面不知怎么的就娶了大夫人,那个订过婚约的姑娘就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苏惊羽眉头轻挑,“这块黑玉是父亲那未婚妻子送的?可是最后他没能和那女子成婚,这么多年却还是将黑玉留了下来,为了纪念她?还是睹物思人?看不出来,父亲还是个痴情人…”

“嘘,小姐,可别乱说。”海棠拿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也是听老人们说的,没准她们也是道听途说的,关于老爷未过门那个妻子,府里是不允许有人议论的,老人们也是悄悄说的,让我无意中听见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能把黑玉保存这么多年…那女子在她这老爹心里的地位可不低呀。

这半块黑玉应该是定情信物,另外半块没准就在那女子手里。

情殇,莫过于: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难怪他会如此紧张。

那半块黑玉如今就在她手上,但她…还不想这么快给他。

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总是要让他多着急些时日。

“海棠,陪我出门逛逛吧。”苏惊羽说着,迈步走到了柜子边,打开柜子,拿出了一套白色的罗裙。

换上衣裳后,苏惊羽便带着海棠出门了。

“小姐,自从你当上了玄轶司的密探之后,咱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逛街了。”走在大街之上,海棠道,“所以这条街上有多少变化,小姐也不知道的对不对?听说街心那里,原本的那家万花楼被人收购了,现在改头换面,更名为极乐楼了,小姐,可有兴趣去看看?”

“海棠啊,你怎么会想起要去那种地方?”苏惊羽偏头望着海棠,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是不是因为小姐我没有给你找婆家,你就开始寻思着找乐子了?难道这万花楼改头换面后,添了几名俊俏的小倌?”

万花楼原本是青楼,里头卖笑的都是女子,没有男子,兴许是现在那青楼老鸨意识到世道的混乱,只有姑娘已经不足以招揽嫖客,这才又添了小倌?

“小姐,你胡说什么呀!”海棠闻言,嗔道,“什么找乐子,那万花楼,不,极乐楼,如今已经不是青楼了!而是一个买卖各类奇珍异宝的文雅之地,不再是烟花之地了!什么小倌,大街上的,小姐你还敢这么说…”

“不是青楼?”苏惊羽撇了撇嘴,“极乐楼,这名字起的比万花楼还放荡,能不让我想歪就怪了,这楼子的新老板绝对是个风骚的主儿。”

“小姐你就说去不去吧?我可好奇了。”海棠面上浮现一抹向往之色,“那极乐楼,算是个贵气的地方,里头买卖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而且还不是想要就能要的,需要竞价,当然,客人若是有奇珍异宝,也可以卖出,能进去的客人非富即贵,我平日里好奇但进不去,今日小姐在,这下子我就可以去见识一下了。”

“听你这么说,倒也有点意思。”苏惊羽笑道,“也罢,去看看有什么好宝贝。”

说走就走,二人一路迈着悠闲的步子去往街心,但二人没有想到的是,远远地便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店门外堵满了人,那些人的衣着个个不平凡,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将那店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惊羽稍稍抬高了视线,便可以看见众人头顶上的牌匾,书写着‘极乐楼’三个大字。

果然不同于之前的万花楼,她没有想到,她才一段时间不来逛街,这楼可以修建的这么好了,真真正正地坐到了‘改头换面’。

那庞大的楼房有四楼之高,层层边角铺设的琉璃瓦在日光之下,染上耀眼的光芒,不仅如此,最边上的琉璃瓦还挂有银色的小铃,泛着半透明的光泽煞是好看。每一层,皆可以看清那最边上四根支撑着楼层的红色支柱,刻有鲜明而斑斓的龙飞凤舞图。

果然非原来的青楼可比拟。

但是…堵成这样可怎么进去?

“天呐,我前几日买菜路过这儿的时候,这门槛也就是人来人往,还不至于拥挤,今日怎么就堵成了这样?”海棠望着前头的情景,有些瞠目结舌。

苏惊羽眉梢一挑,“也许今日这里面出现了什么稀世珍宝,或者在办什么庞大的活动吧。”

“那小姐,咱们现在该如何进去?”海棠撇了撇嘴,“看他们这样,我就更好奇了。”

苏惊羽垂下了眸子。

她也…很好奇。

毕竟太久没出来玩了,难得出来,总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就回去。

“容我想想办法。”苏惊羽摩痧着下巴,一边说着,一边朝极乐楼走去了。

不管是酒楼,青楼,茶楼,只要是个楼,总有后门吧?

这前门堵成了这样,后门…也许会是个途径。

而就在苏惊羽考虑着要从后门进楼的时候,倏然间身后响起一道温雅的女子声音,“苏大小姐,可是想进去?”

苏惊羽闻言,转过了身,只见面前站着的女子一身绿衫,相貌姣美,面上挂着一抹温婉的笑意,“我是这极乐楼里的侍女,替李大公子传话,他说,姑娘您若是想进去,那么就请随我来。”

苏惊羽闻言,客套般一笑,“那就有劳姑娘带路。”

那女子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极乐楼旁边的空地上过了。

苏惊羽带着海棠跟了上去。

这下子…可就真的是走后门了。

前门堵的水泄不通,可后门却是冷冷清清的,通常未经允许从后门入内是小贼的行为,因此前头的那些达官贵人们都碍着脸面不敢走后门,没个好点的功夫,一个不慎,可能都会让极乐楼——拉黑名单。

那绿衫女子将苏惊羽带进了门,便朝着一丈外的楼梯走去。

“姑娘,我能否问问,为何今日极乐楼会如此热闹?”苏惊羽朝她道,“可是因为有什么稀世珍宝要竞价?”

“苏姑娘说对了一半,今日,我们极乐楼楼主拿出了自己最珍贵的藏品蓝晶石,才引得如此多人前来,我们这楼里的位置都坐不下了。”那绿衫女子道,“这二楼的雅间都是贵宾席,提前七日就要预订并且竞价,价高者得,而一楼的普通席位,是先到先得,今日早就没有座位了,好在李大公子方才在二楼凉台瞥见了苏姑娘的身影,这才把姑娘请上来。”

苏惊羽闻言,心道一句这老板好会经营。

买个贵宾席还得价高者得?奸商…好笑的是还真有一群冤大头,买个座位都要花大价钱,那么那所谓蓝晶石可不得炒到天价?

话说回来,蓝晶石是个什么东西她倒是真没听说过,但能引得这么多人,想必很珍稀。

侍女很快就将她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屋子前,抬手敲了敲房门道:“李公子,您请的客人来了。”

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人打了开,露出李龙荣那张玩世不恭的俊俏脸庞,“苏姑娘,好久不见了。方才在凉台,看见你在极乐楼的人群外,便猜你是想来凑热闹,好在我眼尖,否则姑娘可就错过了观赏珍宝的机会了。”

“李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苏惊羽朝他礼仪性一笑,“多谢李兄的邀请。”

“你我也算是老熟人了,不用拘礼。”李龙荣侧开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苏姑娘,进来坐吧。”

苏惊羽踏进了屋子,海棠关了门,跟在她的身后。

“苏姑娘,今日没带上你那只小可爱?”李龙荣坐到了椅子上,伸手将窗户开的更大些,方便看见楼下的风景。

“小雪球还在窝里睡,也就没带过来。”苏惊羽坐到了他的正对面,目光望向楼下,只见一楼的正中央搭建了一个台子,而台子周边,五尺之外的地方——东西北三个方向都坐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到了后边,几乎都有人站着了。留下南面的一个方向,自然是给上台的人当通行道的。

“我说,蓝晶石是个什么宝贝?”苏惊羽面有疑惑,“能引这么多人前来?”

“说起这蓝晶石,我也只有耳闻。”李龙荣道,“听闻,通身蓝色却又透明,像琉璃又不是琉璃,硬度十分高,于烈日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更可贵的在于,它并不是很大,且有许多面,整体却十分均衡美观,堪称稀世之宝,至少目前,这样的宝贝我还没见过,当真是看一眼都奢侈,这贵宾席是我花了十颗南珠才得来的。”

这听着…怎么像是…钻石?

这个时代能有这个玩意吗?

而就在苏惊羽思索之间,李龙荣的声音传入耳膜,“苏姑娘,快看。”

苏惊羽回过神,当即朝着一楼望去。

一名身着杏色罗裙的女子正迈着轻缓优雅的步子,走向一楼正中央的台子,而她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的东西被一条红绸盖住了。

“诸位,今日我们楼主拿出了自己的藏品,来给大家开开眼界,想必在座的各位也知道今日夺取蓝晶石的方式了,今日我们不竞价,而是比歌舞,我们楼主爱乐成痴,今日在这赛台上比试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获胜者,便是这蓝晶石的主人,比试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一个,那就是新颖,只要能得了我们楼主的赏识,那便是胜者。现在,让诸位先看看这蓝晶石。”

那女子的话音落下,她便抬手将托盘上的红绸布掀了开。

霎时,坐席之上一阵哗然。

那绸布之下,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支架,支架的顶端,指甲般大小的框架里,伫立着一颗孔雀蓝半透明,像琉璃又不似琉璃的石头,但见那石头外表有数不清的面,在暖阳的映照下流光溢彩,闪烁着动人的色泽。

“阿西吧,真是钻石?!”苏惊羽瞪大了眼,“这有几克拉?”

约莫栗子那样的大小,卖到天价,一点儿都不过分。

她全部家当加一起都买不起这玩意的——十分之一。

真是钻石,还是形似钻石的一种晶体?但无论是哪一种,在这样的时代,都堪称稀世之宝。

那姑娘刚才说什么来了?凭借才艺?歌舞?只有一个要求——要新奇,能入他们楼主的法眼。

他们楼主品味又是怎样的?

苏惊羽望着那蓝晶石,这一刻脑海中划过贺兰尧的面孔,以及初见他时,他那双眸子里孔雀蓝的色泽。

这蓝晶石,多配他。

她低头望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猫眼石镯子,她还没给他回礼呢。

她的视线再度投向那蓝晶石,但同一时间,那姑娘已经将红绸布盖了回去,柔声道:“现在就请各位,准备好歌舞的,上来展示一番吧。”

“苏姑娘,心动么?”李龙荣的声音传入耳膜,带着一丝叹息,“李某今日前来,并没有准备什么曲子,而且在下不管是琴艺还是吹笛都难登大雅之堂,只寻思着,最后谁能得到这蓝晶石,我再以高价买下,碰碰运气吧。”

“李兄,你家中两位妹妹不是很多才多艺,怎的不拉过来比试?”

“小妹那日宫宴太子妃落选,一直闷闷不乐,我喊她了,被她一鞋子打了出来,三妹终于得偿所愿能嫁四殿下,整日高兴地跟朵花儿似的,忙着在给自己做嫁衣,她们都不愿理我,唉。”

“不过好在,碰见了苏姑娘你。”李龙荣轻笑出声,“当日宫宴上你那一曲我至今难忘,我想,今日你是有希望能够得那楼主赏识的。”

“李公子,若是我能赢了这蓝晶石,你认为…”苏惊羽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会卖给你么?”

“在下一开始也没想过能得到。”李龙荣摸了摸鼻子,“不过,与其让别人得了去,倒不如让苏姑娘得了去,好歹你我是熟人,往后,没准我能常常见到这蓝晶石,苏姑娘,不如再将你当日宫宴那一曲弹奏一遍?”

苏惊羽想了想道:“有古筝,或是琵琶么?”

“要乐器还不简单?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将琵琶琴箫全备上。”李龙荣淡淡一笑,而后起身,走向屋子外。

苏惊羽望向了一楼,已经有姑娘上台起舞了。

那女子乌发水眸,五官美丽,玫瑰色的双颊看上去分外清纯可人。

她的舞步婉约,腰肢如柳,舞了几圈,便稍稍弯下身子,将手对着虚无的空气一抓一捻,反复几次,苏惊羽便看明白了。

采茶舞。

婉约柔美,但…这种舞并不算新奇,美则美矣,却很常见。

身后忽然响起了好几人的脚步声,苏惊羽回过头,只见三名男子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不同的东西。

琴、箫、笛、箜篌、琵琶、二胡。

苏惊羽:“…”她哪里需要这么多,这李大公子准备的还挺齐全。

“苏姑娘看喜欢什么便拿什么用吧。”李龙荣坐下来时,一楼赛台上的女子已经退场了。

接下来上场的是一名蓝裙美人,所展示的才艺是抚琴,琴音袅袅,悠然宁静。

一曲结束之后,叫好声倒是不少,那女子下台之后,又有人接着上了。

一连看了好几场歌舞下来,苏惊羽发出了一声轻叹。

“老套。”苏惊羽摇了摇头,“水平都不低,奈何太多见。”

“的确是。”李龙荣也颇为赞同,“听闻极乐楼楼主见多识广,得拿出不一般的表演才行。”

“如此说来,我上回宫宴弹奏的那一曲也不合适。”苏惊羽沉吟片刻道,“虽说配合我三妹的舞,天衣无缝,但我那曲子主要也是婉约风格,歌词新奇,曲调却并不稀奇,说白了就是词占了上风,这曲子闲来听听还好,拿来比试,我还是不太有信心的。”

二人说话间,一楼忽然发出一阵哗然声。

苏惊羽忙向着一楼望去。

但见四名眉清目秀的女子抬着一个大型的花苞而来,那整个花苞都是以丝绸制作,大概有四五尺那么高,除去那四个女子和她们所抬的大花苞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在座众人稍稍一想,便知此次要献舞的女子多半就是藏在这花苞里了。

同一时,响彻在耳畔的丝竹之声倏然间转了个调子,下一刻便见那丝绸所制作的大花苞绽放了开,绽放开的花,是一朵艳丽的牡丹。牡丹正中央,蜷缩着一人,随着音律的流转,缓缓起身,她面遮轻纱,身形曼妙。

众人忽然便是觉得眼前一花,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一道如轻烟般的窈窕身影一跃而起,火红的舞衣衣摆在半空之中划过优美的弧度,随着那些花瓣落下,那女子在牡丹花的中央缓缓起舞。

一袭醒目艳丽的火红色舞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她的领口大敞,脖颈之下的锁骨却被乌黑的长发遮着,只能看到部分雪白肌肤,与她脖颈上挂着的牡丹花形状的项链,那牡丹花以一颗颗红玛瑙雕饰而成的。

琴音渐响,她一个旋身一跃而起,长长的水袖向后一扬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身体也随着韵律翩翩起舞,华美的舞衣摇曳之间裙摆晃动煞是好看。

“这女子果真是下了功夫的。”李龙荣望着那大型牡丹中的身影,啧啧道,“比起前面那些,这出场方式可不一般,看来她对这块蓝晶石,是志在必得,苏姑娘,你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展示出一番新奇的才艺表演,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新奇的表演?”苏惊羽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也知道,重点在新,在奇,但许多人却将重点依旧放在了夺人眼球上,过于追求完美了,这一场场的表演,全是视觉盛宴,不管是跳的唱的都是下足了功夫的,然而这些并没有什么卵用,包括现在这位牡丹花上舞的,打个赌,她绝不会夺第一,你信么?”

“苏姑娘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无望?”李龙荣轻挑眉梢,“到底如何才能叫新奇,你领悟到了么?”

“要是这些也能叫新奇,那这蓝晶石都不知道要被劈成几块来分。”苏惊羽低笑一声,“说的直接点,这些姑娘们,美则美矣,却——有些老套了,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美,你懂了么?”

“我明白苏姑娘的意思。”李龙荣点了点头,“这几场表演,说白了就是难分高下,几乎处在相同的水平上,这么一来,相当于都没有希望了是么?”

“就是这个意思,都是差不多的水平,我要是那极乐楼的主人,我都得视觉疲劳。”苏惊羽悠悠道,“虽然这位牡丹上舞的创意不错,但这样的表演,宫中宴席也曾有人表演过,这极乐楼楼主,你也说了他见多识广,不会觉得有多新鲜的。”

与此同时,位于二楼北面最中央的雅间里——

“花上舞,这个出场倒是有那么点意思。”倚靠在窗台边的黑衣男子,身形修长矫健,头戴黑色轻纱斗笠,此刻望着下方,斗笠下传出一声低笑,“不过类似这样的舞,我过去那些年倒也见过几回,并不能引起我太大的兴趣。”

“爷,目前为止所有的表演,就没一个您能中意的么?”身后站着的护卫叹息一声,“那依属下看来今日都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别扫兴。”黑衣男子开口声线低沉,“继续往下看吧,没准真有合爷心意的呢?这些个姑娘们,无论是唱歌跳舞,在我看来,都是娇滴滴的,唱歌的,都像那出谷的黄莺,跳舞的,都像那花间的蝴蝶,看来看去都一个样,若是能入我的眼,我那蓝晶石得切成多少块分啊?”

护卫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爷就是喜欢与众不同的,可偏偏,这众多的美人中,却没有人能一枝独秀。

一舞很快便结束了,在众人的鼓掌叫喊声中,那轻纱掩面的美人缓缓退场。

四名清秀侍女抬着那大型牡丹离开了赛场,那红衣女子便从牡丹上跃下,带着四名侍女上了二楼。

原来她不仅仅是来表演的女子,同样也是买了贵宾席的。

“小姐,今日的这些个表演中,就属小姐您的呼声最高了,想必这蓝晶石,最终一定是小姐了。”入了雅间,红衣女子的侍女们便都开始夸赞起她来。

“可惜了咱们小姐不能暴露身份,若是摘下面纱,可得把所有人都惊住呢。”

“好了,看你们一个个的,信心比我还大。”红衣女子面纱下的唇角轻扬,“且往下看吧,没准还有更厉害的呢。”

一楼的赛台上,又是一名身材婀娜的黄衫女子上台了,她端坐在台子正中央,将一把古琴置于膝上,玉手轻抬指节微曲,拨上琴弦,起音之间,启唇吟唱——

“琴声现,皎月照,宫灯乐逍遥。仙影困惫俗事绕,龙鳞风采依旧耀…”

清灵若出谷黄鹂的声线萦绕耳际,悠悠韵律伴随着女子的低声吟唱,众人观那端坐于正中央低眉抚琴的女子,不禁又开始称赞,而二楼靠窗的黑衣男子却将视线挪了开,一副没兴致的模样。

如此这般婉转的歌声,早已经听多了,真是…好没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