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皇后与大夫人苗氏当年必定很排挤杜锦云,杜锦云似是家境不好,无钱无势,因此根本架不住两个恶女人苦苦相逼,带球远走。

她一个人将苏折菊带大,苏折菊许是因为从母亲口中听到自己的身世,心中怨恨,自小没有父亲,母亲又穷苦,日子必定过的很不好,吃苦耐劳数年学了一身的功夫,心性已经变得冷漠内向,因此不爱与人说话。

他甚至不想认祖归宗,他设法混入宫中,从一届小小密探开始步步高升,又是为了什么?想等官阶高了之后与苏相叫板,还是想找寻机会报复皇后?

苏惊羽抬眸望着苏折菊,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冰凉的眸子里却似有火焰燃烧。

苏惊羽叹息一声。

“苏大哥,考虑的如何了?”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恳切,“你可以不念及咱们从前的交情,也可以将我视为陌路。但你还可以为了苏家考虑,为了利益考虑,你苏家若是也能出一个皇后,岂不是光耀门楣?紫晴相貌好,才情也好,她若是嫁给陌儿,我一定好好待她,我也会让陌儿好好待她,绝不会让她步了怀柔的后尘,我可以起誓。

苏相闻言,面上似有动容之色。

皇后见此,忙趁热打铁,“我知你在朝中也有党派,你作为重臣之一,在陛下面前说话是很够分量的,李家的女儿是未来齐王妃,李相的党派必定会呐喊着废太子,你苏家不是素来和李家抗争么?陌儿若是被废,齐王贺兰平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一旦等齐王登上太子位,那么李家便更得意了,将来李家的女儿做了皇后,你苏家在朝中岂不是要被压一头?你们左右丞相素来不合,李相不会放过打压你的机会!”

苏惊羽听到这儿,抬手摸了摸下巴。

这许皇后,真够可以的。

李相与苏相斗了许多年了,她这时候在苏相面前搬出一堆大道理,不得不说,都挺有说服力的。

贺兰陌若是被废,贺兰平做了太子,李家的女儿便是未来国母,李相自然会打压苏相。

“我若能助太子坐稳了当下的位子,你便让他娶了紫晴?”苏相终于开了口,沉声道,“你的承诺,绝无虚言?”

“绝无虚言!”皇后听闻苏相开口,面上浮现一丝振奋之色,“苏大哥这是答应我了?”

“我回府去想想办法。”苏相淡淡道,“你先起来,我会去几位尚书家中走走,寻思着先拖延时间,问题既然是出现在盆景上的,便要设法证明盆景上的毒不是太子所下,最重要是要让陛下相信,可他如今想必对太子很失望…”

“即使对陌儿失望,的对陌儿的感情还是在的。”许皇后从地上站起了身,“此事,就拜托苏大哥了。”

“皇后娘娘,以后还是称呼我苏相罢。”苏相不紧不慢道,“若是无其他的事儿,咱们就此别过了。”

皇后听闻此话,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终究没有说出来,只站在原地,望着苏相的身影,片刻后,便也转过身离开了。

偌大的后山,很快便只剩下苏惊羽二人。

“知道么?其实方才我很想杀了许皇后。”苏折菊忽然开了口,随后抽出了别再腰间的匕首,淡淡道,“当我得知她要来云间寺上香,我便猜她不是单纯来上香,恐怕是有其他事情,果不其然,找帮手来的,方才我若想要杀她,其实只需要一步,便能要了她的性命,以你我的本事,杀完人就跑,他们又怎么逮的住我们?”

“可你没有。”苏惊羽轻挑眉梢,“我想,你进宫的最终目的也许真的是想找机会报复她?而你方才不动手,是因为不想让她死的这么痛快,一刀飞过去,和这个世界说永别,似乎太便宜她了?”

“不错。”苏折菊将匕首插回了刀鞘中,“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并不需要我再动手,她已经方寸大乱焦躁不安,她如今只能依靠着苏晗在朝中的势力,试图保住贺兰陌,苏晗的党派若是愿意站出来反对废太子一事,必定能够有效拖延时间,让陛下一时间不好决断,以他们的阴谋诡计,只怕拖得久了,贺兰陌脱身也是很有可能的,但若是苏晗也不帮她,她便真的无路可走。”

苏惊羽听闻苏折菊直呼生父姓名,便知他心中当真是不想认这个父亲。

“不错,许皇后如今仅有的希望便是苏相了。”苏惊羽说到这儿,唇角扬起一丝浅笑,“若是苏相反悔了,你猜许皇后会不会气死?眼睁睁看着贺兰陌被废,遭受处置,或许比杀了她来的更有效。她若是死在这儿,难保皇帝陛下不会因为她的死而悲恸,在在处置贺兰陌时心软,他这个太子要是废不成,之前下那么多功夫都白费了。”

“你这头脑,幸亏了是个女子。”苏折菊望着她,唇角似有笑意,“你若是个男子,名声想必不会比那三公子差,让你去当谋士,你必定很有作为。”

“女子就不能当谋士了?”苏惊羽双手环胸,笑道,“兄长莫非还看不起女子?”

再次听闻苏惊羽道出‘兄长’二字,苏折菊怔了怔,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常色,道:“并非是我看不起女子,只是世人多数不会觉得女流之辈能有多大的作为,世人眼中的女子就该相夫教子,而不是像你一样跟只猴子似的四处蹦跶。当然,我还是十分看得起你的。”

“承蒙你看得起。”苏惊羽莞尔一笑,随后又变得一本正经,“想问你件事儿,却又怕你不乐意,我在想,究竟要不要问。”

“你何不说的直白些,你想问我的身世?”苏折菊一个仰身,将背倚靠在树干上,眸中浮现些许追忆,“我也不知从何说起,记忆中,都是母亲一人在辛苦地抚养我,她曾去给大户人家家中做下人,因相貌好看差点儿被男主人染指,好在女主人发现了,将我们赶了出去,她也曾去摆过摊,在酒楼茶肆打下手,卖过糖葫芦,卖过烧饼,只为了生存下去,我们走过许多的地方,直到她病逝了,我才独自回到了帝都,回到这个带给我母亲无数痛苦的地方,筹划着如何报仇。”

“终极目标是许皇后?”苏惊羽听着他的述说,只觉得心中有些沉重。

经历的多了,生存能力就强了,逆境成就人才,说的正是苏折菊。

“母亲跟我讲述过很多从前的事儿,我看得出她心中也很怨恨,但她手中从未沾染过一条人命,她不止一次告诉我,不要回来报仇,她甚至说,若是我哪一天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拿着半块黑玉来帝都左相府找苏晗,他自然会留我在府中,呵,怎么可能。”

苏折菊唇角浮现一丝冷笑,“留在苏府,就没有机会报复仇人了,当年苗氏虽然刁难过我母亲,但真正想要杀害我母亲的人却是许皇后,许皇后深知苏晗娶苗氏为正妻,只不过是为了得到苗家的财力支持,而我母亲才是苏晗挚爱,便想方设法毒害她,许是母亲命大,没被她毒害成,当时许皇后已经是皇后,苏晗也无法找她算账,母亲活了下来,却落下了病根,在我十七岁那年病逝,只留给我半块黑玉。”

“咱们这位丞相阿爹,年轻时竟是个抢手货?”苏惊羽撇了撇嘴,“真看不出他哪儿好,连皇后都能被他吸引了去,许皇后也真是个混账,虽然得不到喜爱之人,但她也得到了全天下女子最尊贵的地位,竟还不知足。”

“我母亲生平从不与人为恶,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苏折菊嗤笑一声,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瞥了苏惊羽一眼,“我当初想方设法要进宫,甚至不惜男扮女装去竞选国师的近身助手,却遇上你这么个对手,还被你揭穿了。”

“那时我哪知道会妨碍到你的计划。”苏惊羽干笑一声,“不过好在你最后还是顺利进宫了,话说回来,你是何时投靠的四哥?”

“很早之前。”苏折菊道,“我当初就是老霍带进宫的,与他相识倒真是一件幸事,他看中了我的身手,我入玄轶司当天,他便说,他看到了我大好的前程,我那会儿笑而不语,后来时间长了,他带我去见了齐王,齐王看重我的性格与功夫。”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继而道:“齐王贺兰平看似风流不羁,游手好闲,实则暗藏心机,当我得知齐王要与太子夺嫡,我毫不犹豫地选择投靠齐王,我想看着贺兰陌跌倒的那一日,看着许皇后歇斯底里痛不欲生,贺兰陌一旦垮了,相当于掏了许皇后的心。贺兰陌本人狡诈圆滑,也很惹人厌,这对母子,我要看他们如何跌倒,跌的再也爬不起来。”

苏折菊的话音落下,良久的寂静。

“你所想,很快便会实现。”苏惊羽忽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如今之计,是让咱们的苏相大人不帮她,这件事,苏相若是不对她伸以援手,贺兰陌很难翻身。”

“我不仅要让苏晗不帮她,我甚至要让苏晗倒戈,为朝臣们奏请废太子多出一份力。”苏折菊倏然冷笑一声,随机道,“惊羽,等会儿下山之后,你带我回一趟苏家去见苏晗,可好?”

“回苏家?”苏惊羽目光中浮现一丝惊诧,“你莫非想与他相认不成?”

看苏折菊的态度,分明是很不愿意认苏晗的才对。

而他此刻却说想回苏家…

苏惊羽很快想到了原因,“你回苏家的目的,是想要告诉他你的存在,告诉他你有多厌恶许皇后,好让他反悔答应许皇后的事儿?”

“不错。”苏折菊淡淡道,“我想让他在我和许皇后之间做一个选择,惊羽你说,他会选择谁?”

“这还用问,那必然是你。”苏惊羽道,“他最惦记的无非就是你母亲,你若回去,他能兴奋地上天了。”

“是么。”苏折菊不以为然,“那咱们就回去,且看看他会是个什么态度。”

巳时刚过,此刻正是日光明媚之时。

苏府。

苏相从云间寺回来,便一路走向了书房,路上回忆着与许皇后的谈话,只觉得很是好笑。

这么些年除了行礼的时候,他几乎不与她说话,到了这个关头,她终究还是来求他了。

忽的,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声音,似是不止一个人。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父亲,我可否进来?”

听出了苏惊羽的声音,苏相道:“进来罢。”

房门被人打了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苏惊羽,随后,看见她身后跟着的男子,他微微一怔。

苏惊羽身后那人的相貌——

为何那般像他记忆中的那人?

就在苏相发愣之间,苏惊羽已经带着苏折菊上前,悠悠开口,“父亲大人,感谢我吧,我带来了你失散多年的儿子。”

苏惊听闻此话,彷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整个人都僵住。

“苏相大人。”苏惊羽身后的人走上前来,朝他伸出了手,“你想必认得此物?”

苏相垂眸,望着那躺在苏折菊掌心中的半块黑玉,震惊之余,心中又是说不出的振奋喜悦。

锦云当年离开之时,居然有他的孩子?!

那般相似的眉眼,他几乎可以断定苏折菊是杜锦云的孩子。

且苏折菊的面貌与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有几分相似,像杜锦云则更多一些。

他膝下三个女儿,无一子,此刻得知自己还有失散多年的一子,怎能不激动喜悦?

然而,他都还没开口,对面的苏折菊却不咸不淡道:“我今日来此,不是认祖归宗,只是来对你声明一件事,你若帮许皇后,我苏折菊从此与你势不两立,逢人就说我父母双亡,即使你终老后坟头草长了两米,我都不会给你打理,当然,你若听我的,我定会给你送终,以你长子的名义,如何抉择,你自己看。”

苏折菊:渣爹会选皇后还是选本宝宝?

贺兰陌:本宝宝离被废不远了,妞们,安慰一下我可好~

小羽毛:二楼傻逼。

第182章 废太子(下)

苏折菊的话音落下,饶是苏惊羽也怔了一怔。

她猜到苏折菊多半不会有好脸色,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开门见山,斩钉截铁。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丝激动的神色也无。

原来这些年,在他心中,早已不憧憬着有一个父亲,以致于如今见面,他都能如此冷漠。

同一时间,苏相望着身前的男子,竟然无言相对。

这是他与杜锦云的孩子,方才乍一得知这事,以为这孩子是回来认祖归宗的,此刻看来,真是自己高兴地太早。

想想也是,锦云将孩子带大,想必跟他说了不少事,倾诉了不少苦楚,这孩子从小到大,心中都是埋怨自己的,能指望他有什么好脸色。

对于苏折菊堪称大逆不道的那句‘你终老后坟头草长了两米,我都不会给你打理’,他听了之后心中并不生气,有的只是悲哀失落。

失落过后,又是一阵震惊。

这孩子怎么会知道他与皇后的约定?

“你…”苏相望着他好片刻,才道,“你为何会知道…”

“这还用问么,自然是偷听到的。”苏折菊不咸不淡道,“你这会儿心中想必很是惊讶?我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很早之前便来了帝都,且我一直也知道你是我的生父,我甚至有信物,想要认你,想要进苏府继承家业,简直易如反掌,但我并不想,我选择了进玄轶司,投靠了齐王贺兰平,这其中原因,想必不用我多说了。”

“你是齐王的人?”苏相一怔,细细一想,又觉得合理。

如今朝中局势明朗,齐王以仁善招揽人心,是太子的一大劲敌,且因为盆景的事,太子几乎要被打压地喘不过气。

他和锦云的这个孩子,想必是很乐意看见皇后母子二人从高处跌落,那必定很解恨才是。

“你与许皇后在云间寺后山的对话我都听在耳中,包括你们的举动,我都看在眼里。”苏折菊唇角忽然扬起一丝讥诮的笑,“你对她并没有多少旧情不是么?或者说,如果不是她抛出了利益,你或许不会帮她,你若是帮了她与贺兰陌,苏紫晴便能嫁贺兰陌为妃,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条件,但…你会因此失去你的长子,你想清楚了么?”

听着他冷漠的语气,苏相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但苏折菊却又抢先道:“当然,我今日来并没有抱多少希望,毕竟我在你的人生中缺席了二十多年,想必在你心里也没有多少分量,而苏紫晴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你必定会率先考虑她的前途,考虑苏家的利益,你选择协助太子,光耀苏家门楣,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苏折菊话音落下,竟不给苏相考虑的机会,转身便走,“是我冒失了,苏相大人,就此别过。”

苏折菊的干脆果断,让苏惊羽轻挑眉梢。

好家伙,放完狠话就走,这不明摆着威胁么?

苏相此生最惦记杜锦云,如今杜锦云不在人世了,对杜锦云的愧疚,想必会全弥补给苏折菊。

缺席了二十多年又如何?苏相这些年来最懊恼的便是膝下无子,只有女儿,如今知道有个在外流落多年的长子,哪里肯放他走?

比起有个长子继承人,光耀门楣算得了什么?许皇后又能算得了什么?

“你等等!”果不其然,苏折菊还未踏出书房门槛,苏相便急忙叫住了他,“我若是不协助太子,对皇后反悔,你是否愿意回来认祖归宗?愿意…以后住在府上?”

“我说了,我回来不是认祖归宗。”苏折菊脚下步子一顿,转过了身,面无表情道,“我可以承认有你这个父亲,但我并不想将这事放到明面上来让人皆知,更不想住在府上,我也不希望你来过问我太多事情。”

“你…”苏相眉眼间似是有懊恼之色,但很快的,他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叹息一声,“好,你现在不想回来,我便给你考虑的时间,那你现在是住在什么地方?”

“吃住方面委实不劳你操心,我眼下过的很好。”苏折菊语气毫无波澜,“你挽留我,是否已经做好了决定,不向皇后母子施以援手了?”

“我应你就是。”苏相沉声道,“你究竟怎样才愿意回来,你开个条件便是了。”

“目前我并没有什么要求。”苏折菊道,“你可是想好了,不反悔?”

“没有什么好反悔的。”苏相如此说着,顿了顿,道,“紫晴当不了太子妃,我再给她找个其他的好婆家就是,我向你担保,明日的朝堂之上,一旦有人奏请废太子,我会附议,且与我有交情的几位尚书大人也会一同附议。”

“如此,多谢。”苏折菊淡淡地丢下了一句话,随后转身离开。

苏相原本还想再叫住他,苏惊羽却极有眼力劲地开口,“父亲大人,您还是让兄长自己考虑一段时日,他从小吃苦耐劳,造就了冷漠沉稳的心性,且他也十分固执,你若一直要他回来,他反而会烦躁,你若放任他自己在外生活,没准他哪天想通了,会回来也说不定。”

“真的会有那么一日?”苏相怔了怔,回过神之后,立即望向了苏惊羽,“你与他是何时相识,何时相认?对于他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你能全告诉为父么?”

苏惊羽闻言,悠悠叹息一声,“这个,说来话长了…”

正午时分,金黄的日光倾斜了一地,折射进了装潢雅致的大殿内。

“殿下,虽然我的手艺差,但你吃点儿,总能填填肚子。”乌啼望着倚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人,手捧着一盘子虾仁炒蛋。

贺兰尧睁开眼,瞥了一眼乌啼手中的盘子。

那金黄的炒蛋上挂着的白色不明物,像是碎蛋壳?

如此想着,贺兰尧颇为嫌弃道:“你留着自个儿慢慢吃。”

“殿下您是一定要等惊羽姐姐回来了?”乌啼叹息一声,“惊羽姐姐说回趟苏府找苏相谈话,他们要是说到重点上,可能到下午都回不来呢。”

“小羽毛不是说过,会赶回来给我做午膳的么。”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等着她回来就是了,我相信,无论是谈什么事,她都不会谈到把我吃饭的事儿都给忘掉。”

贺兰尧的话音才落下,寝殿外便响起一到熟悉的女音,“阿尧,我回来了!”

贺兰尧听着这声音,唇角轻扬,抬眸望向了来人,“回来了?”

“当然,总不能让你挨饿的。”苏惊羽到了贺兰尧身前,笑着道了一句。

余光瞥见乌啼端着的盘子,苏惊羽看了一眼,撇了撇嘴,“你这手艺我都懒得说,这盘子带蛋壳的炒蛋,给小蓝它都不吃,罢了,放一边,你来给我打下手。”

乌啼闻言,干笑一声,而后跟着苏惊羽去厨房了。

午膳过后,苏惊羽便同贺兰尧倚靠在藤椅之上晒日光。

“醉梦香的解药,我已经给了苏折菊,只等时机成熟,四哥就该醒了。”苏惊羽将头靠在贺兰尧的肩头上,笑道,“与贺兰陌的斗争,真的要结束了。”

苏惊羽这话说完之后,听不见贺兰尧的回复,当即抬头,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眸子,面容一派安详静谧。

苏惊羽的心却无端漏了一拍,“阿尧?!”

她又想起他在浴池昏迷的事儿了,那时候也是她和他说话,却听不见他的回应。

好在苏惊羽这一声叫唤,唤醒了贺兰尧,他原本紧闭着的睫羽颤了颤,随后睁了开,“小羽毛,你叫我?”

苏惊羽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没事儿,你没昏迷就好。”

“想什么呢你,好端端的昏迷什么?”贺兰尧低笑出声,抬起手,屈指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我睡个觉而已,就把你吓着了?”

“你最近怎么变得如此能睡?”苏惊羽有些哭笑不得,“我就怕你又昏过去,不行,你得让我看看你的毒斑。”

说着,她伸手就去扒贺兰尧的上衣。

反正周围也没人,哪里需要顾虑什么。

“小羽毛,你真的不是在找借口占我便宜么?”贺兰尧望着她的动作,眉眼间划过一缕笑意,由着苏惊羽将他的衣裳扯开了。

苏惊羽这会儿可没有心思听他的调侃,扒开了他的中衣,一把翻转过他的胳膊,看见胳膊内侧的毒斑并没有扩散,这心才放了下来。

“谁占你便宜了,我想占你便宜根本不需要找借口。”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替他将衣裳穿整齐了,而后伸手揽着他的脖颈,挂在了他身上,“比如我现在就能占你便宜。”

话音落下,她仰头直接覆上了他的唇。

贺兰尧见此,凤眸中笑意闪烁,伸手揽过了苏惊羽的腰,迎合着她的亲吻。

她想占他便宜,的却不需要找借口。

一眨眼又是一日过去。

这一日,宫中注定不平静。

早朝过后,一道谕旨便传入了东宫。

太子贺兰陌荒唐无道,品行不端,残害手足,即日起废黜太子之位,贬降为荣郡王,封地为芩州,限其三日之内收拾行装离开帝都前往封地。

废太子的旨意一出,犹如在油锅中滴水,让宫中顿时炸了开,众人私下议论纷纷,太子失势,莫非是齐王崛起之日?

更有人议论,今日朝堂上,左右丞相难得意见一致,对于废太子一事毫无异议。

昨日的太子,今日的荣郡王,终究是不会再有翻身之日。

“贬为郡王?限三日之内离开帝都前往芩州?”永宁宫内,苏惊羽正嗑着瓜子,听到乌啼传来的消息,不禁冷笑,“皇帝陛下果然还是没舍得下太残酷的处罚,废了太子位,还能落个郡王…罢了,原本也在我的意料中,哪能指望他被贬为庶人,郡王,呵呵,郡王也低了咱们宁王一个等级,以后见了我和阿尧还得行礼,哦不对,应该是没机会见了。”

“芩州,那地方也不大。”乌啼嘀咕一声,“离帝都也远,陛下虽说没有下残酷的刑罚,但相当于将他驱逐出去,多半是不想再看见他了。”

“大儿子杀四儿子,哪个爹会不痛心。”苏惊羽悠悠道,“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还未做完。”

乌啼听闻此话,顿时不解,“还有什么事儿?”

“废太子一事解决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儿自然是让齐王醒过来。”苏惊羽慢条斯理道,“解药我虽已给了苏折菊,但如今时机还不成熟,现在就等陛下再让人请一次国师了。”

时间拖得越久,皇帝陛下自然也就愈心急。

他越发着急,她的计划才更有可能成功。

“你又要去谪仙殿?”身后倏然间响起一道清凉如玉的声音,不紧不慢。

苏惊羽并未回头,启唇逸出一声浅浅的叹息,“阿尧,这趟谪仙殿我是必然要去的。”

贺兰尧每每听说她要去谪仙殿,总是表现得很不乐意。

“我也没说不让你去。”贺兰尧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要离开了,你也顺便和那神棍道个别,别磨叽太久。”

“知道了,我的殿下。”

“月光,我此去赤南国,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接下来的日子,是做不了你的替身了。”谪仙殿内,苏惊羽同月光相对而坐,轻叹一声,“我若是不在,你那月圆师妹,真的是替身的最佳人选,她那么高冷,扮起你来应该很像样,当你白天的替身必定是可以的。”

“你若不在,我当然只能选择她了。”正对面,月光低笑一声,“我终于明白为何师妹会来此,也是天意呢,她若是不来,你一走,白日的国师就没人当了。”

“月圆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与月满全然相反。”苏惊羽沉吟片刻,又道,“也许冥冥之中注定她会是你的帮手?她显然有备而来,否则怎么会拥有前国师的令牌?”

“应该说,是师叔早有准备才是。”月光悠悠道,“或许是师叔离世时算到我有难,才将自己的令牌交给师妹,好让她畅通无阻地进宫来,有那块令牌在手,可以省许多事,至少在宫中相当体面,她甚至可以不需要经过我的允许,就能踏入谪仙殿。虽然师叔不在世,但作为我的前辈,见他的令牌如见他本人。”

“持有他的令牌,可以不经你允许就进谪仙殿?”苏惊羽微微惊诧,“如此说来,真是个好大的特权,可月圆她从没来过,看来她对你也算尊敬。”

“是挺尊敬。”月光低笑一声,随即道,“你今日来此,除了道别之外,还想做什么好事?”

“解决掉最后一个潜在的麻烦。”苏惊羽说着,端起面前的茶盏,低头轻抿了一口,“趁着如今齐王昏迷,正是绝佳的时机。”

苏惊羽话音才落下,殿外便响起一道人声,“国师,陛下身边的王总管前来,询问能让齐王苏醒之法。”

“看吧,来了。”苏惊羽站起了身,“月光,容我借你的身份再去拔除一个后患。”

“这种事儿就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了吧。”月光无谓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苏惊羽干笑一声,“问过你的意见,显得我有素养。”

午间的风,轻的拂不动天上的云彩。

德阳殿内四处是一派沉寂的光辉。有清冷的风从半敞着的窗户里灌入,吹拂过寝殿内榻上的身躯。

一袭明黄色的身影站在榻前,严谨的面容上浮现些许焦躁不安。

本就因为太子谋害兄弟一事颇为感伤,如今眼见最喜爱的儿子卧床不醒,他眉目间除了焦躁之外,更多的是疲倦。

下一刻,有一名宫人从殿外奔了进来,开口打破寂静——

“陛下,国师来了!”

皇帝听闻此话,当即转身望向了殿门之外。

门槛之外,踏进一道颀长的雪白身影,那人一身白袍曳地,广袖垂于两侧,胸前,衣襟,袖口处绣着同样的的古老金色图腾,他头上一顶白色的玉冠束发,一张银质面具遮盖住了整个脸庞,透过面具,只能让人看见他那一对清冷的瞳孔。

“爱卿可算是来了。”眼见白衣人走近,皇帝轻叹一声,“之前询问你如何救老四,你说他此病是人为,而之后发生的事的确证实了爱卿的话,那两株盆景已经移走,老四为何还不醒来?朕听人说,醉梦香这东西,害人需要长达一年左右的时间,那两株盆景在老四宫中不过才放了两日,为何能让他昏睡不醒?”

“陛下且放心,齐王殿下不需要多久便会醒,微臣今日出殿,不仅仅是为齐王殿下而来,更是为了陛下而来。”白衣人开口,声线清冷如霜,“陛下不觉得最近宫中闹心之事太多了么?一件连着一件。”

“虽然闹心之事多,但几乎都是事出有因。”皇帝沉吟片刻,后道,“爱卿想说什么?”

“臣昨日卜卦,近日宫中闹心之事,竟是祥瑞在作怪。”白衣人悠悠道,“这些事看似都事出有因,冥冥之中,却是祥瑞引来的祸端。”

“祥瑞会引来祸端?”皇帝拧了拧眉,似是疑惑,“祥瑞难道不都是带来福泽的么?”

“那得看祥瑞降落之地。”白衣人的语气不疾不徐,“祥瑞择主,择的是命格有福之人,恕微臣直言,祥瑞所附身之人生在后宫之中,既是福又是祸,祥瑞本身是福,但遭受了玷污,便成了祸,哪怕陛下你是九五之尊,也不允许,陛下莫忘了,咱们终究是*凡胎,不能逆天。”

“爱卿的意思是,祥瑞附身的是宫中某个妃子?”皇帝眸中浮现惊诧,“爱卿能否把话说明白些?”

“陛下难道忘了,祥瑞玉兔择主的事?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早已注定了,我本以为祥瑞玉兔择主,会庇佑其主,如今看来,庇佑倒是庇佑了,可惜庇佑的只是她一个人而已,庇佑不到其他人,而陛下你赢取祥瑞属于逆天而行,祥瑞本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沾染的。”

“祥瑞附体之人竟是李贵妃?”皇帝眸光一紧。

“祥瑞生在后宫这样喧闹的之地,实属不该。”对面白衣人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她应居于庙堂这等清静之地为我皇祈福,去她该去的地方。微臣再给陛下一个忠告,此事陛下最好早做决定,若是一拖再拖犹豫不决,或者陛下质疑微臣的话,这宫中只怕别想安宁,闹心的事,会延续下去,甚至危及陛下以及陛下身边人,微臣言尽于此,告退。”

话音落下,他转身径自离开,步履依旧缓慢优雅。

而他身后,皇帝的眉头愈拧愈紧。

帝无忧言外之意很明显,若是不送李贵妃去庙庵里清修,这宫中还会再生祸事。

“我回来了。”

苏惊羽回到了谪仙殿后,摘下了面具扔到一旁,迈步到了月光所在的桌前,“我忽悠人回来了,也不知他能信我几分,他若是质疑我,我非要让他犯头疼不可。”

“不需要你让他犯头疼。”月光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指节屈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击桌面,“我方才卜了一卦,宫中真的会再起祸事的,因此你不需要再刻意捣乱,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什么玩意?”苏惊羽听闻月光的话,顿时有些不踏实,“再起祸事,谁要遭殃了?让我做心理准备?莫非是我身边人?”

月光闻言,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小羽毛:谁要遭殃,半仙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好怕怕啊!

月光:天机不可泄露,否则我会折寿,聪明的姑娘们,猜猜,谁会遭殃?

萌十:肯定不是我,答案不会这么简单,千万别猜我。

四哥:也不会是我,我是要上位当太子的男人!

贺兰陌:更不是本宝宝,我遭殃她乐着呢,何必做心理准备?

第183章 丽妃流产

苏惊羽听闻他的话,额头跳了跳,却是不再追问了。

月光有月光的苦衷,这一点她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