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闻言,只淡淡道:“你不必白费唇舌,我自有我的命数,顺其自然便好,你想夺帝位,便靠着你自己的本事去。”

贺兰陌闻言,眸底划过一丝怒意。

然而,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平复心情,不冷不热道:“国师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可以给你大把的考虑时间。”

而就在贺兰陌话音落下之时,身后倏然响起‘嘶’倒吸冷气的声音,贺兰陌回过头,便见尹清罗捂着脸颊。

“我的脸又开始疼了…”尹清罗咬牙说着,快步走到了月光身前,“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不是无欲无求之人,犯不着再故作清高,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我有,都好说,我的脸当真不能再拖下去了!”

月光听闻此话,不温不火道:“这就是你的命运,本座也不好改变,违背天意所带来的惩戒是折寿,本座还没有嫌自己命太长,清罗公主,还是另请高明罢。”

“本公主请不到什么高明了!你帮我治个脸就得折寿,当真不是胡说八道么?好,就算你违背天意帮我治脸会折寿,那么你能否将折损的寿命换做我本人来承担?五年?十年?都可以!”尹清罗说到后头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你就直接告诉我,治好我的容貌,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月光望着她几乎癫狂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开口,“公主,为了美丽,你愿意拿十年寿命来换么?”

“愿意,愿意!”尹清罗咬牙切齿,“只要能恢复容貌,少活十年又如何?我宁可早十年死,也不愿丑一辈子!等我的脸烂了,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既然如此,那么请公主等本座一夜。”月光沉吟片刻,道,“待本座回去占个卦,明日之前就可以给你答复,不过在此之前,本座需要公主的两样东西。”

尹清罗道:“什么东西?”

月光道:“你的蚕丝宝甲与百世药经。”

尹清罗怔住。

“十年寿命,是你拿来给上苍交换你的美丽,而蚕丝宝甲和百世药经,是你拿来给本座的谢礼。”月光轻描淡写道,“本座没有义务帮一个曾经诋毁自己的人,若是公主舍不得这两样东西,那么本座…”

“行了,不用说了,给你!”尹清罗咬牙切齿,“这两样东西再珍贵,也比不上容貌重要,我等国师的好消息,一旦你为我解了毒,这两样东西,我双手奉上!”

月光闻言,面具下的唇角轻轻扬起。

夜色正浓,杨家绸缎庄里有一处房屋依旧灯火通明。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贺兰尧正坐在床沿,为苏惊羽换药。

他小心翼翼地将胳膊上的纱布拆下来,重新上药之后,又拿了新的纱布包扎伤口。

苏惊羽由着他包扎,将被倚靠在床壁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好了。”贺兰尧替她包扎好,望着她困倦的样子,笑道,“把外衣脱了再睡。”

说着,便将手伸向了她的衣领,要帮她褪去外衣。

然而,下一刻,贺兰尧的动作便一顿,转过头,凤眸如箭一般射向窗外,“谁?!”

他的这一声低喝,成功惊醒了正在睡着的苏惊羽。

“怎么了阿尧?”苏惊羽忙坐正了身子,霎时睡意全无。

“窗户外有人。”贺兰尧说着,下了榻,一个闪身掠到了纱窗之下,一掌拍开窗户,望向窗外。

窗外伫立着一道黑影,黑色的长袍,头戴黑纱斗笠,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黑影看见他拍开窗外,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模样,仿佛就是想光明正大来见他的。

这身打扮像极了君祁攸,但贺兰尧却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君祁攸,光是看腰身,比君祁攸还纤细。

“啧啧啧,许久不见,你这暴脾气还是一点儿没改。”久违的嗓音传入了耳膜,慢条斯理又带着淡淡的笑意,让贺兰尧顿时眯了眯眼。

“神棍?”贺兰尧望着眼前的人,几乎一瞬间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记忆中,还是头一次在宫外见到这神棍,也是头一次看他一身黑的打扮。

“我若是不出声,你未必认得出来吧。”月光说着,摘下了头顶的斗笠,正视着贺兰尧,唇角轻扬,“许久没有离开皇宫了,今夜出来透透气,这身打扮,比较方便出行。”

“透气透到我这儿来了?”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清凉,“少说废话,有事直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月光轻叹一声,“许久没见你,有些想念你了,来看看你不好么?即便你不想念我,也犯不着拿这等恶劣的态度迎接我吧?”

“被你说中了,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念你。”贺兰尧同样在笑,“再不说正事,休怪我放猫咬人。”

而就在贺兰尧如此恐吓之时,苏惊羽已经走到了他身后,望着窗子外的人,面上浮起一抹笑意,“月光?你怎么来了?”

许久未见这位老朋友,想不到他主动找上门来了。

月光望着贺兰尧身后的苏惊羽,淡淡一笑,“来看看你们,顺便说个事。”

贺兰尧闻言,冷漠道:“快讲,你不休息我们还要休息。”

小羽毛一看见这神棍就笑,见到他就那么开心么。

“什么事儿,进来说。”苏惊羽朝月光道了一句,便转身去开门。

贺兰尧见此,双手环胸,虽一言不发,却目光清冷。

这个神棍,最好不要占用他们太多时间。

月光进了屋子之后,便到了桌子边坐下,径自倒了一杯茶。

“今夜,我是为尹清罗中毒一事前来。”月光开门见山道,“她走投无路了,便只能来求助我。吼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凄惨癫狂。”

贺兰尧听闻此话,凤眸微微眯起,“然后呢?”

“然后…”月光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然后我忽悠她说想要恢复容貌便要拿十年寿命来换,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拿寿命换容貌这种事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月光说到这儿,轻挑眉梢,“我之所以这么跟她说,便是为了显示我的能耐,告诉她,我可以直接与上天做交易,如此一来,她这不信鬼神的人,都不得不开始信了,但其实我根本不知晓她寿命多长,我懒得为她浪费一卦。”

“所以,你今夜前来…是找我拿解药的?”贺兰尧望着月光,冷冽一笑,“找我拿解药,是最省事的法子,你根本不需要算卦,非但省时间,还能彰显出你的神通广大,你倒真是机灵啊。但你觉得我凭什么拿解药给你?”

“就凭我有好东西。”月光伸手托腮,淡淡一笑,“我给尹清罗的原话是——十年寿命,是你拿来给上苍交换你的美丽,而蚕丝宝甲和百世药经,是你拿来给本座的谢礼。”

说到这儿,他稍作停顿,继而道:“我一开始便一直在拒绝她,直到她完全失去了耐心,歇斯底里地问我究竟要什么,只要她有的,都好说,我依旧以冷淡的态度回应,甚至拿折寿的代价试探她的反应,她竟也一口答应,可见她对容貌颇为重视,堪称爱美如命,于是我又趁机提出要她的蚕丝宝甲与药经,她咬了咬牙,也同意了。看吧,我不但能在她面前装神弄鬼,还能弄来两样宝贝,是不是好聪明?蚕丝宝甲给你们,你们把解药给我,由我转交给她。我会告诉她,解药是本座通过上天指示得到的。”

“啧啧啧。”苏惊羽望着他,唇角掩饰不住笑意,“你真成神棍了你。”

这家伙,身体里住着的灵魂,一半是神棍,一半是高人。

神棍不可怕,可怕的是神棍会算命,更可怕的是神棍不靠算命也能坑人。

在针对尹清罗的这件事上,他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不需要算卦,更不需要耗费精力与心血去配置解药,他只需要来找阿尧拿解药,换来尹清罗手上的两样宝贝,而后,与阿尧平分宝贝,阿尧得蚕丝宝甲,他自个儿得百世药经。

当初杀不了尹清罗就是因为她有宝甲护身,若是她失去了宝甲,即便给了她解药,她也得意不了多久,没有宝甲护体的尹清罗,完全不是阿尧的对手。

尹清罗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国师会与自己这边串通吧?

“我同意。”贺兰尧不温不火道,“她失去了蚕丝宝甲,换来的只不过是多活几天而已,且就让她恢复容貌高兴几日,待她回国之日,便是死期到达之时。”

说到后头,贺兰尧的凤目中已是一片寒意。

能把蚕丝宝甲拿到手,他倒是不介意让尹清罗多快活几日。

迟早要见阎王的。

“你们的恩怨,我不插手,我要的只是百世药经。”月光笑呵呵地说着,朝着贺兰尧伸出手,“解药给我,蚕丝宝甲明晚给你。”

“给你解药之前,答应我一个条件。”贺兰尧悠悠道,“蚕丝宝甲只有一件,百世药经也只有一本,宝甲不可复制,药经却可以抄写,我要的不仅是蚕丝宝甲,还要一份药经的抄写。你必须一并给我。”

“啧啧。”月光轻挑眉头,“你倒是真机灵啊你,到最后你两样宝贝都有,而我就只有一样,你不觉得这对我不太公平么?不行,要我把药经抄写给你,你也得把宝甲剪下来一半给我。”

“你是不是傻。”贺兰尧望着他,好似在看一个智障,“蚕丝宝甲刀枪不入,岂是剪刀可以剪破的?你要我剪一半下来给你,行啊,你有本事剪你来剪下来,剪下来我就分给你。”

“也是啊,我一时都忘了呢,这玩意是不能分的,那可如何是好。”月光说着,叹息一声,“我方才就不应该说宝甲给你医书给我,这医书能抄呀,我怎么就给忘了这茬,亏大发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的话,不可反悔。”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你若是觉得自己亏了,那么咱们也可以不做这个交易,我等着尹清罗脸烂到她自个儿受不了了去自尽,她一死,我依旧有办法拿到那件宝甲,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我等得起,到那时,医书也会是我的,且,我不会抄一个字给你。”

月光:只怪自己太天真~(>_<)~

萌十:傻就是傻。

第255章 药不能停!

眼见着二人为了医书和宝甲争来争去,她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两个字:幼稚。

阿尧与月光,平日里对外都是冷清的性格,逢人脸上都是一副‘我很高冷’的模样,但有谁能想到,他们在私底下会如同小孩抢零嘴一般斤斤计较,谁也不让着谁。

看着他们二人争执,她都不知该怎么插话了。

“你这摆明了就是打劫。”月光望着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出主意的人是我,按理说,我得到的理应比你多一些,可你又要蚕丝宝甲又要医书,我这个出谋划策的人反而拿的少了。你觉得这样公平么?”

“有什么不公平的?你出主意,我出解药,按理说你没有任何损失,而我损失的却是珍惜药材。”贺兰尧不温不火道,“你可知这解药一粒有多贵?别看解药只是小小的一粒,它可是需要几十种名贵药材炼制而成,你也是种过草药的人,应该知道这其中的艰辛,算起来我的损失比你多得多,因此,我得到的自然也要比你多,这才叫做公平。”

“既然如此,那你开个价。”月光接话接的倒是很快,“炼制一粒解药所需要的药材,你估个价,我将你损失的钱财赔给你,如此一来,就不算你亏了吧?”

“无价之宝。”贺兰尧的神色颇为冷漠,“炼制解药的药材可遇而不可求,有钱也难买,我是不会轻易将药卖出去的,除非拿等价的东西来交换,比如蚕丝宝甲,或者百世药经。”

一粒破解药,还真当稀世之宝了。

“国师大人考虑得如何了?到底要不要与我做这一笔交易。”贺兰尧轻挑眉头,“干脆一下,若是同意,解药你拿去,明日将蚕丝宝甲与百世药经的抄写给我,若是不同意,那么你请回,我自有办法拿到这两样东西。”

“罢了,不想与你争了。”月光终究还是妥协,“你可真有当奸商的能耐,耍起无赖,即便是我这个神棍也拿你没辙。”

“国师大人过奖。”贺兰尧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随即从衣袖下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中,递给月光。

月光接过了那粒药丸,便起了身,“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告辞。”

“慢着。”眼见二人终于结束了争执,苏惊羽才开口,“皇帝如今对你疑心不小,乃是因为尹清罗给他提供了治病偏方,她的那偏方你想必也知道了吧?以亲子之血治病,究竟可不可行?若是可行,皇帝一旦治好了病,恐怕你这国师的地位就…”

“关于此事,你不必担心。”月光回过身,冲苏惊羽淡淡一笑,“我是谁?我可是神棍呢。”

话音落下,他便转过了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

苏惊羽目送着他离开,不多时,那抹黑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月光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没有告诉她尹清罗的偏方究竟可不可行。

但他离开前的那抹笑容却是那么轻松,可见,他在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毕竟他是个半仙啊…

“人都走了,该回神了。”一道清凉的声线传入耳膜,苏惊羽一转头,对上的便是贺兰尧毫无表情的脸。

“神棍的背影很好看么?”贺兰尧如此问着,唇角噙着一丝幽凉的笑意。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你。我方才只是在思考,又不是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再说了,长时间不见老朋友,表现得喜悦也无可厚非吧?倒是你,总爱打翻醋坛子,我都懒得说你。还有,我拜托你以后对待友人之时,态度温和一些可否?别总是摆着一副高冷样,时不时唇角浮现迷之微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人家有仇。”

贺兰尧闻言,只淡淡道:“我与他原本就没有友谊,为何要和颜悦色?我对待外人素来都是态度冷淡的。”

“从月光进屋子直到离开,你要么就是绷着一张脸,要么就是面上展露出凉凉的笑意,说话也不太客气,我就纳了闷了,他似乎也没惹着你,只是来与你做个交易,也没让你吃亏不是么?”苏惊羽说到这儿,轻挑眉头。

“好了,打住。”贺兰尧轻瞥她一眼,“再说关于他的话,要你好看。”

苏惊羽闻言,当即转移了话题,“咳,那什么,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说完,她起了身,迈步到了榻边,褪下了外衣直接钻进被褥里。

贺兰尧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平日里脑子总是转动的很快,看似精明,对待感情却真是有些迟钝。她似乎从未发现月光对她的情感。

月光对她的情意颇为隐晦,不仅隐晦,也很理智。

他知道苏惊羽同他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因此从来不争取,不强求,甚至从来不在苏惊羽面前表露出来。

他愿意跟她维系着所谓的友谊,倒是挺聪明的。他若是一旦说破,恐怕也会给苏惊羽造成困扰,因此,不说是最好的方式。

算卦人的悲哀,便是断情绝爱,即使有情,也需努力做到无情,如此一来,对他人好,对自己也好。

“阿尧,还不睡?”苏惊羽从被褥里露出半个头,“你若是不睡,我可不等你了,我困了。”

“就来。”贺兰尧轻挑眉头,起身走向了床榻。

褪下外衣上了榻,他伸手将苏惊羽轻轻一揽揽到怀中,随即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睡吧。”

“啊——疼!疼死我了…”

深夜的太行宫内四处一片漆黑,唯有一间屋子依旧是亮堂的。

屋内明黄色的火光跳动着,榻上,身着红衣的女子翻来覆去。

准确地说,是打滚来打滚去。

她伸手捂着右边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与左边有着颇为明显的不对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畸形。

且,脸颊凹陷的地方好似被火焰燃烧一般疼,使得她在阴凉的空气中还有一种置身火场的感觉。

忽冷忽热,反复折磨。

贺兰陌望着在榻上打滚的尹清罗,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倏然间,房门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便是有人敲门,“公主,国师派人来了!”

榻上的尹清罗听闻此话,精神顿时好了几分,“快,让那人进来!”

贺兰陌闻言,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盒子。

这里头放着两样东西——蚕丝宝甲和百世药经。

百世药经尹清罗已经派人完完整整地抄写了一份下来,倒也算不上亏,而蚕丝宝甲,却只有这么一件。

很快的,屋子外头又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贺兰陌起了身去开门。

打开了门,引入眼帘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裳的年轻男子,此刻他的手中正端着一个瓷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国师大人派我来给公主送药。”那男子面无表情道,“请将国师大人要的东西交予我。”

贺兰陌闻言,转身到了桌边,将装着百世药经与蚕丝宝甲的盒子捧起,到了房门外,交给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一手接过了盒子,一手将瓷罐递给了贺兰陌,“国师吩咐,这些药,需全部吃完。”

说完之后,他便抱着盒子转身离开了。

贺兰陌望着手中的瓷罐,一时有些好奇,便将瓷盖子打了开,而就在他打开的那一瞬间,迎面扑来的臭气熏得他险些扔了罐子!

这什么玩意如此之臭?!

这是尹清罗的药?

贺兰陌难以想象,尹清罗能否吃得下这东西。

端着瓷罐回到了榻边,贺兰陌道:“公主,药来了。”

尹清罗闻言,忙不迭从榻上爬了起来,伸手去拿贺兰陌手上的瓷罐。

而贺兰陌却按住了瓷盖,阻止了她的动作。

“公主,很臭…”贺兰陌迟疑了片刻,道,“希望你不会吐,那神棍可是说了,要全部吃完的。”

“很臭?”尹清罗拧了拧眉头,“我为了治脸,做出的牺牲还不少么?管它是什么,哭着都要吃下去。”

尹清罗说着,夺过了贺兰陌手中的瓷罐。

贺兰陌眼见她揭开了盖子,伸手以袖掩住了口鼻。

尹清罗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迎面扑来的臭气几乎要让她呕吐!

只是轻轻一闻,便觉得瞬间打开了任督二脉。

“呕——”尹清罗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搁下了罐子,趴在床头边干呕了起来。

那个气味,她并不陌生,是她生平最厌恶的气味之一。

她自小就避如蛇蝎的,闻着味都能奔出十丈之外的——臭豆腐!

罐子里装的东西,正是满满一罐臭豆腐水!

这便是那神棍给她的解药?

她真怀疑那神棍是不是在戏耍她!

“公主,为了恢复容貌,你就暂且忍一忍吧。”贺兰陌的话传入耳中,“他人就在宫中,若是你吃了这个药还不好,大可以直接找他算账。”

尹清罗:“…”

细细一想,这药八成是真的能解毒的。

那神棍总不会为了戏耍她,而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为何她的解药会是一罐臭豆腐水?她自小讨厌臭豆腐,伺候在身边的下人几乎都知道,这么多年来,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东西,更不会让这玩意出现在她面前。

神棍是从她下人的口中打听到的,还是他自己卜算到的?他拿此物给她做药,是在惩罚她之前对他的抹黑?是在告诫她——他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他从她手中拿走了宝甲和医书还不够,给她送解药,还要作弄她一把才开心?

真是可恶!

尹清罗心下怒极,手却不得不伸向那罐臭豆腐水。

忍一时之臭,能恢复她引以为傲的美貌。

如此想着,她咬了咬牙,俯下头,将唇凑到了罐子边缘,屏住呼吸饮下了一大口!

然而就算是事先做好的准备,在入口的那一瞬间,她也抑制不住地想吐!

这玩意不但臭,还苦!

好似臭豆腐水兑上了黄连汁,又苦又臭,一口下去都要让人白眼直翻,只想吐个干净。

但她没有忘记贺兰陌的话:这罐玩意得全部喝下去!

于是她只能将那苦臭苦臭的水往肚子里咽,咽下去之后又忍不住干呕。

臭豆腐水兑黄连汁,不仅苦臭,连颜色也是那么不忍直视,看着罐子里灰黑灰黑又漂浮着些许不明物的液体,总让她有一种自己在饮臭水沟水的错觉。

但值得欣慰的是,饮下一大口之后,她明显察觉到脸上的疼痛感少了许多。

既然是有效的,那真是哭着都要喝完。

于是她只能忍着心中巨大的排斥感继续饮着,本想一口饮完,却发现着实太吃力,这罐子的容量不小,她一口气也只能喝下两三成,咽下之后又禁不住地干呕,却还得忍着不将肚子里的水呕出来。

忽的,她打了一个嗝,只觉得胃里的臭水似是要涌出喉咙,她吓得忙闭紧了嘴巴,而就在她咬紧牙关之时,臭水已然从喉管中奔腾而出——

尹清罗闭紧牙关,鼓着腮帮子,硬是将涌出来的臭水又咽了回去。

贺兰陌在一旁看的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看的他都要吐了。

尹清罗好不容易将臭水咽了回去,只能忍着巨大的恶心感继续埋头喝。

贺兰陌不忍再看,转开了头。

再看下去,尹清罗没吐,他都得吐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又是一个好晴天。

苏惊羽一觉醒来时,发现榻上只有自己一人,贺兰尧不知是何时起床离开的。

她在榻上躺了片刻,忽然听到屋子外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贺兰尧回来了,却没料到,下一刻,响起了敲门声。

苏惊羽当即明白了,来人不是贺兰尧。贺兰尧进自己的屋子何需敲门?

思及此,她开口道:“谁?”

“是我。”屋子外响起一道淡漠的女子声音。

苏惊羽一听这话,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下榻穿鞋,走过屏风时,顺手一捞屏风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开门去了。

她开了门,只见明空依旧穿着那件青色僧袍,伫立在屋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罐热气腾腾的汤药。

苏惊羽见此,微微一怔,“您这是…”

“我听说你一回来就受伤了,就给你炖了药膳,趁热吃了吧,这几日就少吃些辛辣油腻的。”明空说着,将手中的托盘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有些受宠若惊,回过神后,立即伸手接过,正欲说话,明空却转过了身,似是要离开。

“母亲且慢!”苏惊羽开口唤住了她,“进来…帮我换药可好?”

本想说,进来坐坐可好,但这么说明空兴许会推辞,于是她临时改成了换药,以明空助人为乐的性格,多半是会答应的。

果然,她这话一出,明空顿住了脚步。

苏惊羽忙接着道:“阿尧也不知一大早去哪了,我醒来就没看见他,既然您来了,就麻烦您帮我换药包扎可好?”

“好。”明空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转身回来。

转身回房,苏惊羽将药膳搁在了桌子上,瞥了一眼药膳里的东西。

姜片、桂皮、枸杞…

其实在做这样的药膳时,杀只鸡来炖是最补的。

然而明空根本连只鸡都舍不得杀,能有这样的纯药材药膳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明空为苏惊羽拆下了胳膊上的纱布,望着呈现在眼前的伤口,约莫有一寸长,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怎么伤的?”她问。

苏惊羽闻言,只随口敷衍道,“出门在外,玩的太开心了,一不留神…被铁片割伤的。”

飞镖,算是铁片吧。

明空闻言,淡淡道:“以后小心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