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羽看到落款,心中暗暗一惊。

月恒!

月恒这个名字,她可是记得清楚。

月光的师叔,前任国师。

这家伙难道不应该圆寂了么?死了的人还如何给人写信。

而且,现在又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这人问候的到底是谁的令堂?这张字条是给阿尧的还是给她的?

苏惊羽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月恒啊…传言中已经不在世的前国师,居然还活着。

他若是真的死了,会有谁假冒他写这信?写这句话有什么意义么?

她无法解释谁会这么闲得没事冒充一个世人眼里已经死去的人…

而就在苏惊羽发怔之时,贺兰尧已经将她手中的字条抽走,拿到眼前端详。

而这么一看,他也面色微变。

月恒…

“阿尧,这会是真的月恒么?”苏惊羽眉头轻拧,“月光曾对我说过,出云国的国师素来不长命,这是天注定的,数百年来,都没有出现例外,前国师怎么能活到现在…”

“没准真是他。”贺兰尧将手中的纸条揉烂了,握在手心里,“这一封信,是问候母妃的。”

听着贺兰尧笃定的语气,苏惊羽捕捉到了一条讯息,“问候母妃?莫非前国师与母妃有交情?”

“出云国的国师,历来都冷漠,不会跟哪个人有交情,通晓天机的人,注定是孤独的,一旦有了正常人的感情,对自身的使命会有影响。”贺兰尧淡淡道,“就像月光对你,即使他真的关心你在意你,他也不能投入太多感情,有些事情,他明明能算到,却也不能告诉你,因为他的身份不允许。”

不错,身为国师就有这样的无奈。

世人眼中高贵神秘又有能耐的国师,其实也是最孤寂的,作为算卦人,他不能跟任何人走得太近,否则便是害人害己,他只能维持着孤身一人的状态,这也是世人眼里该有的状态。

半仙么,就是不应该沾染烟火气。

一旦有了正常人的感情,容易影响判断,若是对他人投入的感情太深,没准一个冲动之下就做出逆天改命的举动,那么他所迎接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很多麻烦事不能去求月光,不能让他为难。

她与他的友谊,仅仅维持在互相谈笑便好,她不能向求助正常朋友一样要求月光帮这帮那,若是利用他作为神棍的优势来达到目的,这是违反了原则的。

“现在的国师月光,比起前国师月恒,更有亲和力。”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在我记忆中,前国师月恒就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他在位的年头里,一贯秉持着独来独往的作风,不与任何人来往,甚至不愿意与人多交流,只有在皇帝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不吝啬开口说话,平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

贺兰尧说到这儿,冷冷一笑,“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来永陵宫中看望母妃,与她说话,你说,这算不算稀奇事?”

“这…”苏惊羽眼角微微耸动,“他们是悄悄见面的?”

“不错,印象中,见过月恒来永陵宫看望母妃三次,都是十岁之前的事儿,那时候母妃还在我身边,我还没有动手杀过人,她对我还没有偏见,十分细心地照顾我。”贺兰尧说着,目光中浮现些许追忆,“那个时候的母妃,不似现在这么冷漠,虽然在与冷宫无异的永陵宫里,但还是能常常看见她的笑容,尤其月恒来的时候,笑得十分开心,或许是因为…月恒是少数愿意来看望她这个失宠宫妃的人之一。”

“月恒这么冷漠的人,愿意主动来看望母妃,想必母妃是入了他的眼了。”苏惊羽目光闪烁,“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还见过面呢…”

“应该吧。”贺兰尧瞥了一眼苏惊羽,“你这眼神,是觉得他们会有私情?”

苏惊羽干笑一声,“没…我只是觉得,或许,应该…国师对母妃有好感?或者反过来,母妃对国师有好感?”

“他们有没有好感我不知道,我从不干涉母妃的感情生活,只要她愿意,现在还俗了嫁人我都不会有异议,只要那个人对她真心实意。”贺兰尧说到这儿,凤眸微眯,“若是月恒真的还在世间,我倒是想问一问他,知不知道我的生父究竟是谁。”

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巴。

阿尧的生父…

总之不大可能是出云国皇帝了。

之前试探过贤妃,她猜测是另有其人。

“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呢?”苏惊羽问道,“你会怎么做?”

“我会送他一份大礼。”贺兰尧唇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永陵宫的骷髅阵,早已饥渴难耐。”

苏惊羽:“…咱们还装门把人抓了去永陵宫折磨?”

“你傻么?我可以再设一个一模一样的骷髅阵。”贺兰尧道,“骷髅阵,设立起来有些麻烦,不过其效果也对得起这麻烦的工程,能将人活活逼疯,造成精神上的重创,对于我那位生父,皮肉上的伤害根本不足以解我的心头之恨,我要报复他,就要他遭受皮肉与精神的双重伤害。”

苏惊羽闻言,轻叹一声,“那我们还走么?月恒在鸾凤国,若是一走,恐怕就无法得知你生父的消息了。咱们…又走不成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倏然间听见马车外乌啼的声音,“诶,你什么人?”

原来是有一名陌生的男子走近了马车。

“我只是来捎信的,请你们家公子过目。”那男子说着,将一张帖子交给了乌啼,转身便走。

下一刻,贺兰尧从马车内探出了头,拿过乌啼手中的帖子,打了开。

是一份请帖。

午时,请来沸腾鱼乡一见。

落款依旧是:月恒。

月恒:猜猜我会是怎样的形象,猜对有奖。

第313章 老狐狸!

“殿下,前国师圆寂的时候,众人是看着他被下葬的,他难道还能从墓地里爬出来不成?”乌啼望着贺兰尧手中的请帖,眉头微拧,“这封请帖,会不会有诈?或许这只是有人想要将殿下留在鸾凤国的一个计策而已。死而复生这种事儿,哪有可能。”

乌啼的话,是有点道理的。

天机门的国师都不长命,月恒凭什么就能是个例外?

或许,真的是有某个人冒充月恒想来吸引阿尧的注意力,拖延他离开的脚步,将他暂时留在这鸾凤国帝都。毕竟,月恒的出现,对阿尧来说是有点儿吸引力的。

月恒作为跟他娘亲有私交的一位神棍,他想通过月恒来找到生父是很有希望的。

若说这个月恒真的是有人冒充的话,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邵年。

没有谁比邵年更希望阿尧留在鸾凤国。

“不管是不是真的,去看看。”贺兰尧思索片刻后,道,“管他是何方牛鬼蛇神,这个人,已经引起我的好奇心了。若是真的月恒,我定要设法问出我的生父是何人,若是冒充的,打得他满地找牙。”

“这…也成吧。”苏惊羽耸了耸肩,“反正我们也清闲着,就算是个冒牌货,也拖延不了咱们多长的时间,那就等午时到来喽。”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午时将至。

苏惊羽一行人按照请帖上写的,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沸腾鱼乡。

到了门外,才发现偌大的馆子里竟是没有一个宾客。

看这样,显然是有人包场了。

众人在门口站了片刻,柜台后的伙计走上前来,道:“请问,有请帖么?”

“有。”苏惊羽应了一声,用肩膀拱了拱贺兰尧的胳膊,示意他将请帖拿出。

贺兰尧从衣袖中取出了请帖,伙计见此,当即笑道:“这位公子,楼上雅间请。至于其他几位,请在这楼下坐着等待便好。”

“你的意思是,只有他能上去了?”苏惊羽眯了眯眼儿,“其他人想跟着去,不成么?”

伙计闻言,挠了挠头,有些为难,“这…姑娘,这可不是我说的算,是包下我们馆子的客人这么要求的,只请出示请帖的这位公子上去。”

“既然不是你说了算,那我也要上去。”苏惊羽淡淡道,“那位客人若是气恼了,有我顶着,大不了上楼了挨顿骂,被轰下来也是我自个儿的事。”

谁知道楼上那个是存着什么心思,她不放心阿尧一个人上楼,既然要去,就一起上去。

伙计:“…”

“你们三人,在楼下等着便好。”贺兰尧对乌啼等人吩咐着,紧接着道,“至于夫人,随我上去。”

伙计见此,自然也不再多话了。

反正他又不亏本,至于这对男女会面临那位客人什么样的态度,与他无关。

“二位随我来吧。”伙计说着,转身在前头带路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跟了上。

到了二楼,行至走廊尽头,最后那间的屋子门竟是开着的。

“二位客人自行进去吧。”伙计说着,转身离开了。

苏惊羽抬眼望进屋子里。

简洁又雅致的装潢,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见个面还弄这么神秘,果然有点儿神棍的个性。”苏惊羽说着,抬脚踏进了屋子里。

而下一刻,空气中响起一道悠闲的男子嗓音,接过了她的话,“不做神棍好些年了,姑娘大可不必这么称呼我。”

“呀,原来有人。”苏惊羽这才惊觉,这空旷的屋子里是有人的。

但是人躲在哪儿?

这房间就这么点大,一眼扫过去的物品,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除了床底下和柜子。

但她知道,对方是不可能藏在床底下或者柜子里和她说话的,那样显得很滑稽。

所以,此人应该是躲在——密室里。

这个屋子里某处地方应该有机关暗格。

“请我们前来,却又不出来相见,是觉得自己长得太吓人会吓着我们,还是觉得我们长得太吓人会吓着了你?”贺兰尧一开口,便是没有好话。

阿尧一向不太喜欢客套,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耿直。

对方听着这话,静默了片刻,才笑道:“你这话我没法接。”

“你竟然词穷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神棍不是最能说会道么,我如此简单的开场白你都接不上话,还敢自称是前任国师月恒。”

“我不是说了么,不做神棍许久了。”那人悠悠道,“口才有些退步了,别见笑。”

“前国师大人,请问,您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苏惊羽道出了心中的疑问,“据说众多人亲眼见着你下葬,而你现在却在这鸾凤国的土地上,你是自个儿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此刻,你还躲在暗处,难不成你得了跟月光一样的毛病,见不得日光?”

“并不是。”对方轻描淡写道,“我之所以躲在密室里不愿出来见你们,不是因为长得吓人,更不是因为见不得日光,而是因为,我怕被打。”

怕被打…

“你们二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我如今也没能耐能打得过你们,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躲起来较好。”那人继续说道,“因为接下来涉及的谈话,很有可能让你们火冒三丈。”

“那我倒是想听听,是什么话会让我们火冒三丈。”贺兰尧道,“请说。”

“我原本计划是只让贺兰尧一人上来,其余的几人全拦在楼下,而后在与你谈话的期间,将他们全捉住,借此来要挟你的。可苏惊羽却强硬地要跟上来,如此一来,我就只能捉住那三人了,没有了苏惊羽在其中,胜算似乎就减小了一点。”

那人慢条斯理道,“楼下大堂的座位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你们一上楼,伙计便会邀请那几人去椅子上坐,正常人几乎很少对座位有所防备,他们一旦坐下,那一整块地的地砖会忽然破开,他们会掉进一个密室里,计划中应该有苏惊羽在的,现在只能抓到那几个家伙。唉,几个下属而已,也不知你们会不会放在心上…”

“我艹你大爷!”苏惊羽一听这话,当即低咒一声,夺门而出,奔到了楼道处查看楼下大堂,果真没有了月落乌啼等人的身影。

他们真的落在月恒的手里了。

这一次的会面,是个坑。

她一门心思惦记着阿尧,强硬地要跟上来,是因为,潜意识里她觉得,若是对方有什么鬼主意,应该也会冲着阿尧这个带头大哥来,乌啼等人只不过是阿尧身后的小弟,没有人会想去对付小弟的。

可事实却是,对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对付阿尧这个带头大哥,他的陷阱,就是专门针对小弟的。

若是她没有跟着阿尧上来,现在应该和乌啼等人一起被困在地下密室里了。

苏惊羽磨了磨牙,迅速返回屋子里。

月恒,真是个老狐狸。

抓了人还躲起来,倒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过她和阿尧,索性就不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有火无处发,想打人却找不到目标。

“我知道你们现在想宰人的心都有了,但是,你们宰不到我,甚至——找不到我。”屋子内,响起了月恒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笑意,“年轻人,我好歹也是当过出云国国师的人,你们这些小辈,虽然聪明,但在我老人家面前,还是得服一服软的。”

“为老不尊。”苏惊羽冷笑一声,“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来我没看错人,你们虽不是什么好人,但重情义,那三个小子虽然只是下属,但也有不少感情了。”月恒悠悠道,“我不会虐待他们,好吃好喝的不会少了他们的,但,只限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若是你们不能完成我交代的任务,这三个小子,你们只怕见不到完整的。”

贺兰尧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幽冷的笑意,“月恒,你最好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让你当太监。”

“…”月恒静默了片刻,叹息一声,“别这么残忍,这样吧,若是你能完成我交代的任务,那三个小子还给你们,一根毛也不会少,另外,我还会告诉你,你的生父是谁,这样,我可以不当太监了吗?”

贺兰尧闻言,凤眸微微眯起,“你果然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么。”

“废话少说。”苏惊羽冷声道,“什么破任务,赶紧说!”

“尹氏皇族,如今还有六位公主。”月恒慢条斯理道,“一个月之内,全部解决。”

“你说什么?”苏惊羽眼角剧烈一抽,“你神经病!你说的解决是什么意思?六个公主全部除掉?”

“当然可以不用这么残忍,我说的解决,就是让她们彻底失去当储君的机会。”月恒道,“你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比如囚禁,或者弄瞎了,毒哑了,任何一个国度都不可能让瞎子或者哑巴当储君,或者挟持了,送到深山老林里去与世隔绝,或者你们看不顺眼的,直接除掉也行,总之,要让她们翻不了身,记住,只有一个月的机会,平均五天,你们要整垮一个人。”

话说到这地步,她还能不明白么。

出云国前国师月恒,居然帮着鸾凤国的王爷夺位。

还记得那夜听邵年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倘若所有的公主都死光了,鸾凤国女子称帝的时代,是不是就该结束了?

答案是:没错。

不需要死光,只要占了瞎聋哑任意一点,都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

六个公主全落选,而五王爷记忆全失只有小孩的智力,那么储君之位只能是九王爷的,女帝总不能把帝位传给别人。

原来,邵年的张狂,是有资本的。

前有月恒开路,后有大金主君祁攸资助。

月恒,君祁攸,左膀右臂,一个智商担当,一个财富担当。

难怪他敢跟一众公主姐姐们抢皇位。

这小子,真是欠收拾。

自己没法说服阿尧,就让月恒出马,玩了这么一招。

“考虑好了么。”月恒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快点儿,我在密室里都憋饿了,赶紧决定赶紧走,记住出了门就别回来,否则我就饿死密室的那三个小子。”

“事到如今,我们难道还能说‘不’?”贺兰尧嗤笑一声。

“那就是同意了。”月恒悠然道,“那就去吧,年轻人,我相信你的能力。”

“走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苏惊羽面无表情道,“你死而复生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诈死就是为了来鸾凤国帮邵年?你为何帮他?”

“我只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吧。”月恒道,“我的确是死了。”

苏惊羽闻言,翻了个白眼,“那现在跟我说话的是魂?”

“这么跟你解释好了,我上辈子是出云国前国师月恒,这辈子,只是个平凡人,没有算卦的能力了,再也无法测天机。”

苏惊羽听闻此话,微微一惊,“你…重生?!”

“可以这么说吧。”月恒不紧不慢道,“我也很意外呢。”

第314章 你真抠门

月恒竟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灵魂不灭,换了一具新的躯体,虽然没有了占卜的本事,但也算是白捡了条命,赚了。”苏惊羽不冷不热道,“是只有你一个人碰上这样的好事?还是说,天机门的神棍圆寂后,都能有这样复生的机会?”

“你想多了。”月恒慢悠悠道,“若是每一任国师圆寂后都能在另一个躯体上复生,并且保存着记忆,那这国师当得也不算亏,然而,据我所知,我们天机门人与正常人一样,都有生老病死,我们只比常人多了一个算卦的本事,且无法测算自己的命运,死了就是死了,哪能存在复生的说法。”

“这么说来,你是运气爆棚了。”苏惊羽道,“上辈子当国师的事儿你都记得,那么你可曾帮你的师侄月光算过命?他能活到多少岁?最后,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月恒的声线似是有些无奈,“算卦人需要谨记的一点便是:薄情。没事别帮着身边的人去算命,以免算到了什么悲情事去试图挽救,那是逆天改命,不可为。与其知道一些什么不好的事儿,倒不如别去占卜,顺其自然,不要试图改变一个人的命格。”

月恒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我的前辈中,就有一人做过逆天改命之事,算到了身边人的悲剧,便提前阻止了悲剧发生,最后这位前辈精神衰竭而亡,或者应该说,自身生命力枯竭而亡,在没有任何外伤内伤的情况下死去。俗称,天罚。”

这个说法,听月光提起过。

算卦人的性命,掌握在上天手中,算命不自算,医者不自医。逆天改命,轻则折寿,重则翘辫子,且,无法改变。

“那么月光的病到底能不能治?”苏惊羽拧起眉头,“天机门人生来患有不治之症,那就真没一个能治好的?”

“目前为止,没有。就拿月光他们三兄妹来说,各自的病症不同,却都是煎熬,且无药可医。”月恒道,“月光,人如其名,只能站在月光之下。白天不能出没,只有夜间方可在外行走,终其一生都应在阴凉黑暗处,一旦见日光,浑身肌肤犹如被烈火焚烧,生不如死。”

“月满,天生患癫症,发病之时浑身痉挛,口吐白沫,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在打颤,像羊癫疯却不是羊癫疯,她的五脏六腑会随着每一次发病而衰竭,心率愈发不稳,很不经吓,注定早逝。”

“月圆,生来患啜血症,其他的婴孩喝的都是奶水,唯有她,喝的是血,隔三差五便要饮活物的血来延续生命,若是没有血吃,浑身肌肤便会迅速萎缩,这样的病症很可怕,且死状凄惨,尸首会如同干尸一般,她年少时总有轻生的念头,她的师父总会劝她活下来,可她再也不沾半点儿荤腥,除了发病时,平日都只吃素。”

月恒沉吟片刻,又道:“至于我…算了,还是不说出来了,反正我已经摆脱了那副破身子。”

苏惊羽闻言,冷哼一声,“凭什么你死了还能活?”

犹记得,月满是被雷劈之后还残存着一口气,最后却是吃东西给噎死了…

雷都劈不死的九命猫妖,竟然被食物噎死。据说是吃丸子时屋子外打了个惊雷,她给吓得丸子还没咬就直接咽进喉咙里,卡着了。

听月恒的描述,原来月满不纯粹是羊癫疯,那简直就是羊癫疯加心脏病加五脏功能衰竭,打个雷触发心脏病了都。

死了活该。

至于月圆…先前不知她是什么怪病,今日一听,倒也是个可怜人。

“我么,纯粹的是运气太好,按理说,该去阎王爷那儿报道的,却没想到,一睁开眼,竟然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又可以多捡个几年活了。”月恒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行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该完成任务去了。”

苏惊羽‘嘁’了一声,拽上贺兰尧的手,转身出了房门。

月恒这个老狐狸,她也不想与他有过多的交谈。

二人下了楼,离开了沸腾鱼乡。

“阿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行走在帝都的街道上,苏惊羽问着。

“先将有关于六个公主的一切资料掌握,了解她们的喜好,从最弱的先下手,能耐最大的留到最后。”贺兰尧不疾不徐道,“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那我们还是回去黑市找君祁攸得了。”苏惊羽道,“极乐楼搜罗天下情报,君祁攸既然帮着邵年,那么他手中必定有关于六个公主的详细资料,找他要,是最快的方法了,能节省我们不少时间。”

“在此之前,还是先找邵年谈一谈吧。”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他用这样的方式来要求我们给他提供帮助,很显然,已经将所谓的友谊抛之脑后了。”

“我一直以为他即便有了野心,也会懂得尊重你我,毕竟我们曾经待他不薄。”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当初他征求我的意见,问我们能否协助他,若是不能,他也不强人所难。”

如此说着,脑海中便又浮现那一夜在走廊与邵年的对话。

“我就是想让尧哥也加入我的阵营,你们二人如今在出云国是要犯,贺兰平还未登基,他也没法给你们太多庇护,我知道你们暂且不会回去,且你们二人如今也算清闲,不如就留下来与我共谋大事,给我当军师可好?”

“那你打算给我们什么好处呢?”

“以我目前的能力,没法承诺你们什么。就看你们看不看得起我了,若我能成功,你们大可跟我提条件,若我不能成功,也会记得欠下你们的人情,你们所提的要求,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必不会推辞。总之我不强求…你们好好考虑便是。”

总之我不强求…

他说,不强求。

那么如今这算是什么?

有了出云国前国师月恒这个助力,让月恒逮了乌啼等人,要挟她与阿尧在一个月之内解决六个公主,让公主们无缘储君之位。

这算不强求吗?

月恒给邵年开出一条这样的光明大道,直通鸾凤国的储君宝座,这难道仅仅是月恒本人的想法?不是邵年的想法?

如果这只是月恒自作主张,并未事先跟邵年商量,他们去找邵年,要他说服月恒放人,邵年是否会同意?

一切,都是未知。

“小羽毛,别想太多了。”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你是否在思考,这件事是月恒自作主张,还是月恒与邵年商量好的?现在不需要思考这个,见到邵年一问便知,倘若这不是他本人的意愿,那么他只要放了乌啼等人,我依旧可以原谅他,倘若这是他本人的意思…那么,帮他也无妨,但是事后,我们与他,就当从未认识过。”

若是邵年真的不顾他们的意愿,强求他们帮忙,最终的结果便是与他们不欢而散。

有野心不算坏事,但因为野心而弃了友谊,这样的友人不要也罢。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去市集上买了一匹马,一路策马奔至黑市。

按着上一次的路线进了黑市,找到了君祁攸的宅子,门外的护卫见到去而复返二人,眉眼间浮现一丝惊讶。

这二人不久前才离开,这会儿又返回来,难不成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这位小哥,麻烦通知你们楼主一声,我们有事儿找他。”苏惊羽到了他身前道。

“好,二位稍等。”那护卫应了一声,转身进门了。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二位,请自行上楼吧。”

苏惊羽同贺兰尧进了门,迈上楼梯,到了二楼的红木门前,苏惊羽抬手将门推了开,霎时,一阵梨花清香扑面而来。

苏惊羽的脚才跨过了门槛,便听得一道低沉悠缓的男子声线在空气中响起——

“去而复返,看来是有要紧事了?”

“是呢,很要紧的事。”苏惊羽抬眼,看到的便是一丈之外,君祁攸正站在一盆水仙花前,拿着把剪子修剪枝叶。

他一袭黑衣站的笔挺,侧颜柔和又静谧。

这么一看还是挺风雅的,少了些铜臭气。

“什么要紧的事儿,说来听听罢。”君祁攸侧对着二人,轻挑眉头,“难不成我给你们那竹牌不能用?”

“要真是这么简单倒好了。”苏惊羽冷哼了一声,“我们压根就没有机会走到城门,半路马车被人偷袭了,有人拖延我们离开的脚步,并且设计我们去了鱼馆,将我们的三个下属给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