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女刺客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倒下。

苏惊羽同那领头人交锋,眼见着对方一剑刺来,她唇角一勾,一个微微侧身,手肘直顶那女子肩头,将其逼得后退了一小步,那女子显然不甘,再度抬剑,苏惊羽已经绕到了她身后,提起膝,直顶她腰间盘骨。

那女刺客吃痛,苏惊羽趁机抬脚踢落她手里的剑,捏住她的手腕,一个反手扣在她身后,手掌狠狠一按那女刺客的肩,抬脚再踢她小腿,女刺客被迫跪地,片刻的时间就被制服。

苏惊羽啧啧叹息,“你是谁雇来的三流杀手?”

女刺客抬头瞪着她,一言不发。

很快的,所有的刺客们都被解决,十几个人,只余四五个活口。

苏惊羽扣押着女刺客,正要说话,却觉得眼神紫影一闪,何王夫已经站在了身前,手中的剑搁在了女刺客脖颈上,冷声道:“说,谁指使你们来刺杀陛下?”

女刺客闻言,冷哼一声,别开了头。

“还挺硬气,不怕死?”何王夫冷笑一声,抬眼扫了一下其余几名被制服的女刺客,“你们这几个人,只要谁愿意招供,可免一死。”

他的话音落下,无人回答。

“都不怕死?”他道,“有骨气,既然这样…”

“别杀我,我说我说…”被制服的几名女刺客中,忽有一名女子开了口,“指使我们的人是,是…”

她的眼神闪躲,有意无意地瞥向了某处位置。

苏惊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那个位置站着的人是——尹殇骨。

尹殇骨是指使者?

苏惊羽眼角微微一跳。

这…不可能。

“住口!”被苏惊羽扣押着的女子朝着那名欲招认的女子厉喝一声,“忘了我们行动前发过的誓言么?誓死不招供!”

“这么有骨气,那你便去死好了。”何王夫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一动,锋利的剑尖顷刻间划破了那女子的脖颈。

苏惊羽见此,松开了手,任由那名女刺客倒地,咽了气。

“说吧,是谁?”何王夫的剑尖指向了之前那名想要招供的女刺客,“说出来,可免你死罪。”

“是…”那女刺客的目光再次瞥向了尹殇骨的位置。

而就在下一刻,离她最近的一名刺客忽然挣脱了侍卫的钳制,扑向了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快而狠地刺穿了她的咽喉。

这一变故,让周围的众人惊了一惊。

而那名女子在杀掉欲出卖主子的同伙之后,便将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刺入。

为了表明对幕后人的忠诚,她杀了叛徒,紧接着便是自尽。

何王夫见此,拧了拧眉头,目光落在了最后那两名活口的身上。

然而,下一刻,那两名女子对视了一眼,随后齐齐将脖颈送到了身后侍卫的刀口上,速度颇快,没有半点儿迟疑,以自尽的方式来表明对主子的忠心。

不过片刻的时间,没了五条鲜活的人命。

苏惊羽望着眼前的情形,只觉得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距离女刺客们撒迷香已经过去了良久,空气中的迷香渐渐消逝,而被迷香约束了行动的众人,也开始逐渐恢复了力气。

“三公主,请恕臣斗胆一问,方才那名想要招供的女刺客频频看向您的位置,莫非是您与这些女刺客有什么渊源?”人群中,忽然有人如此发问。

而在这道声音之后,是好几道附和声。

“李大人所问的,也正是我们所好奇的,三公主,是不是该给出一个解释?”

“三公主为何不说话,莫非今日的事真的与你有关?”

一时间,好几声质问直逼尹殇骨,当然,也有帮着她说话的。

“单凭一个女刺客几个眼神,几位大人就以为这刺客与三公主有关系,是不是太武断了?”

“我以为,那名想要招供的女刺客也许根本不怕死,只不过想在死之前再给三公主身上泼一泼脏水,真是用心险恶。”

苏惊羽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只觉得其中有一人的说法是合理的。

兴许是这幕后指使者与尹殇骨有恩怨,这些女刺客行刺失败,自知难逃一死,便想在死之前陷害尹殇骨,若是众人当真冤枉了尹殇骨,倒是令这个幕后黑手称心如意了。

她甚至觉得,今日这伙女刺客的出现,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刺杀女帝。

像是一个专门针对尹殇骨而设的局。

再看尹殇骨,似乎并不紧张,眉头也不皱一下,只不慌不忙道:“几位大人想要凭女刺客的眼神来指认我是幕后指使人,我是不会认的,想要我认罪,也得拿出点真实有效的证据来,而我,如今也没法子证明自己是绝对清白的,具体该如何处置我,还是看母皇的意思吧。”

何王夫从始至终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听闻尹殇骨此刻,便转过身望向了女帝,“陛下,您怎么看待此事?”

“她的话并不是没道理,你们没有人能拿出有效的证据证明她有罪,而她暂时也无法证明自己完全清白。”女帝端坐在椅子上,沉吟片刻,道,“将三公主暂且软禁在冷月宫内,吃穿用度依旧按照公主的待遇,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而关于今日女刺客行刺一事,交由刑部审查。”

言罢,她站起了身,道:“朕有点儿累了,就不与诸位爱卿畅饮了,你们自便罢。”

说完,她便离开了坐席。

何王夫自然是跟随着她一同离开。

“恭送陛下。”

众人目送着女帝离开,随后又纷纷坐下来继续饮酒闲谈,没过多久,便都陆续离开。

空气中的迷香散的差不多了,

尹殇骨也被侍卫带走,前去冷月宫关禁闭。

苏惊羽觉得无趣,便也准备离开,而她起身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坐席下的一个香囊,那是方才女刺客们带来的。

苏惊羽见此,便又坐下,伸脚将那个香囊往里侧一撂,而后俯下身,用宽大的袖子盖住香囊,悄悄拾起。

十几名女刺客人手一个香囊,她只捡走一个,不会影响到刑部查案。

这东西,没准可以有什么线索呢。

悄无声息地捡走香囊之后,苏惊羽便也离了席。

她可以断定,今夜的刺杀,与尹殇骨是无关的。

以尹殇骨的头脑,不会策划如此失败的一场行刺。

这就是一个针对她的陷阱,策划者,也许是邵年,也许是何王夫,任何与尹殇骨有利益冲突的人,都有可能。

要论最大的受害者,并不是尹殇骨,而是女帝陛下才对。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桩桩件件都牵扯到公主们,女帝在开宴时已经表现出心绪不宁,又来了这么一出,只怕心里更烦恼了。

苏惊羽回到府邸时,远远地看见门廊是亮着的,门廊上方挂着的灯笼照明着周围,而一整排的房屋都没有亮灯,包括她和阿尧住的那一间。

有点晚了,阿尧想必是睡了?

苏惊羽抬步走向自己的屋子。推开了房屋的门,才走进了屋子里,苏惊羽忽觉得腰间一紧,随后整个人被带着一个旋转,站定之时,背部已经抵在了门板上。

屋子里没有点灯,借着门外走廊的灯光,她看清了眼前人的轮廓,正是她的阿尧。

正想说话,哪知才张开口,便有柔软冰凉的物体覆在了唇瓣上,那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是贺兰尧的唇。

“原本想要先歇息,不想等你,但,没有你在身侧,终究无法轻易入眠。”贺兰尧撤开了她的唇瓣,冷哼了一声,而后一个俯身将苏惊羽横抱而起,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到了榻边,将苏惊羽放下,随即压了上去。

“阿尧,乌漆墨黑的,都不点灯,我还以为你睡下了。”苏惊羽平躺在榻上,悠悠道,“没有我陪着你都睡不着,我是否该因此觉得十分荣幸呢?”

“就爱耍贫嘴。”贺兰尧俯下头,与她鼻尖相抵,浅浅的呼吸喷洒下来。

“阿尧,跟你说个事。”苏惊羽任由他的手扯着她的衣裳,慢条斯理道,“今夜我去参加宫宴,又打了一场架。”

“女帝被人行刺,我想着,反正今儿都打了好几回架了,我帮了她女儿一场,帮他儿子一场,干脆好人做到底,连她一起帮了,没准还能升官发财什么的。”苏惊羽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香囊。

“这个是我在现场捡到的,女刺客所用的迷香香囊,女刺客们都死光了,其中有一人在被制服期间,频频望向尹殇骨的位置,以致于不少人怀疑尹殇骨,觉得她与今夜女帝被刺一事有关,但我以为,她是被陷害。”

“嗯,看她的处事风格,不像是会犯低级错误的,若真是她策划今夜的行刺,那么她与其他几位智障公主也无区别了,十之八九是落入了圈套里。”贺兰尧轻缓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但是,这些与我们有何关系?她被冤枉,于我门而言倒也不算坏事,我们想要救回乌啼他们,尹殇骨就不得不解决,这一回,你还想帮她不成?”

“我是想说,我有一个好主意。”苏惊羽不紧不慢道,“尹殇骨暂时无法洗脱嫌疑,被女帝囚禁在冷月宫,刺杀的事儿,交给刑部了,我想将尹殇骨从冷月宫中劫出来,这么一来…她的嫌疑就更大了,等同于越狱,这储君的位置离她也就更远了一些,如此一来,既不用杀她,也能完成月恒的任务。”

“小羽毛。”贺兰尧的声音倏地传入耳膜,“你这主意倒是可以,但是,你这做法,也等同于陷害她,你就不怕她被你劫狱之后,对你怀恨在心,将你也当成敌人,对你实施报复?”

“这个…我也不知道。”苏惊羽沉吟片刻,道,“月落乌啼公子钰,比她重要,我只能这么做,白日里她被刺杀,救她的时候我就说过,从那之后互不相欠。虽然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无耻,但是,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也许,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呢。”贺兰尧低笑一声,“小羽毛,别的事儿咱们先不提了,办正事吧,回头我给你出个更好的主意,或许你与尹殇骨还能当成朋友。”

苏惊羽闻言,冷哼一声,揪上他的领子,抬头,唇瓣压上了他的薄唇,消声。

贺兰尧微一挑眉,随后,闭上了眼眸,狠狠回应。

苏惊羽的手环上他的脖颈,由着他褪下她的衣物,攀附着他,与他纠缠。…

第二日,苏惊羽悠悠转醒,双眼全睁开的那一刻,她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

苏惊羽想要将他的手抽出来,而这一动作,使得睡梦中的贺兰尧眼皮子动了动。

“很好,时辰也不早了,该起了。”苏惊羽说着,起了身,下榻穿衣。

苏惊羽起床了,贺兰尧也不愿再继续躺着,便也起了身穿衣洗漱。

“人皮面具戴上,出门吃早点去。”

贺兰尧穿戴整齐后,便去帮苏惊羽绾发,“订个雅间下来,咱们边吃边商量尹殇骨那事儿。”

整理好仪容,带上假面具之后,二人便准备出门了。

然而,一路走出了府外,却撞上了一人。

“九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苏惊羽望着对面的人,弯唇浅笑。

“别这么客套,这儿没有外人。”邵年望着苏惊羽,轻叹一声,随即道,“这一次,你不会又要帮她了吧?”

苏惊羽闻言,眯了眯眼,“怎么,陷害她的事儿是你策划的?”

“你想多了,不是我。”邵年道,“我只是提醒你,别再做错事了。”

第330章 贬为庶民

“别再做错事?”苏惊羽望着邵年,面上呈现一抹似笑非笑,“在你看来,什么才叫做错事?妨碍你争权夺位就成了做错事?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的想法,是否我做每一件事情,都要考虑到会不会损了你九王爷的利益?”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何要将话说得如此见外?”邵年目光一沉,“我们的目标明明就是相同的,我要解决公主们是为了我自己考虑,而你要解决她们是为了乌啼他们考虑,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应该产生分歧,应该团结合作才是,可你的行为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上次你救她的事儿我没打算再计较,但是这一次,我不希望看见你再帮她洗脱嫌疑。”

“在你看来,我苏惊羽就那么像善男信女?”苏惊羽皮笑肉不笑,“我记得我上次说过了,救她一回是还人情,如今我已不再欠她什么人情了,下一次救不救,看我心情。我从没想过要妨碍你,你却一次次来教我做事的道理,邵年啊邵年,你果然还只是个少年,说起教来真让人尴尬。”

“我不想跟你争,我只是提醒你,希望你不要妇人之仁。”

“你一个还没成年的熊孩子,跟我装什么大人样?你以为你自己很成熟吗?妇人之仁?那行,你就这么以为吧,就你男子汉大丈夫,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很高冷,内心只不过是个幼稚鬼罢了。”

“你才幼稚鬼!”

“行了!”贺兰尧终究听不下去,开口冷嗤一声,“站在你们二人身旁,竟给我一种在菜市场游荡的感觉。”

二人听闻此话,都噤了声。

“小羽毛,你明知他心智不成熟,只是个幼稚鬼,与他较什么真?随口跟他解释两句就成了,他愿意听便听,听不进去拉倒,何必多费口舌?”

贺兰尧数落完苏惊羽之后,又望向了邵年。

“你知道自己哪儿失败吗?小羽毛说的不错,你说起教来真让人尴尬,你年纪轻轻虽然经历了不少,可你还是太缺乏思考,当久了山大王,你的骨子里自有一分冲动,遇事难以冷静,性子太急,凭心而论,若不是你身边有君祁攸这个帮手,凭你自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站稳脚跟,你现在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急近功利,而是磨炼性格。”

贺兰尧的声线冷如玉石撞击,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若是你还想再叫我尧哥,就不要随便埋怨你的嫂子,你当真觉得她会妨碍你的大业?若是这样,等我们见到月恒,离开鸾凤国之后,你与我们,再也不需要有来往了。”

邵年听闻此话,面色僵了好片刻。

最终,他还是垂下眼认错,“尧哥教训的是,是我性子太急躁,以后会多收敛。”

“但愿你心里也这么想。”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没别的事儿就离开吧。”

邵年闻言,一言不发地背过身,迈步离开。

“还是你说话管用。”望着邵年的背影,苏惊羽悠悠道,“你一句话比我十句话都管用,他下次若是再这么埋怨我,我可要翻脸了。”

“再有下次,我帮你教训他。”贺兰尧道,“若是他这急躁的性格改不过来,前景堪忧呢。”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听不进去拉倒。”苏惊羽说着,挽着贺兰尧的胳膊便走,“走喽,吃早点去。”

二人就近找了家酒楼,订下了雅间。

“小羽毛,关于昨夜你说的,尹殇骨遭到陷害而被软禁这事儿…”贺兰尧说着,忽然笑了一笑,“我倒是想了个法子,既能让她当不成储君,也能让她不死,还能让她不恨你。”

苏惊羽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哦?什么法子?”

“她如今只是有嫌疑,并没有坐实罪名。”贺兰尧悠悠道,“我们需要做的便是,让她坐实了罪名,令女帝对她心灰意冷,或许念着母女之情,女帝会留她一命,若是女帝不饶她,想赐死她,你将她救下便是,只要不让她知道是我们捣鬼,她又怎么会恨你?”

“这个法子倒是靠谱,既能保下她的命,也能完成月恒交代的任务。”苏惊羽呵呵一笑,“就是太无耻了…”

“想要保住月落乌啼他们,只能这么无耻了。”贺兰尧道,“尹殇骨应该庆幸,咱们只是无耻,而不是狠心,若是做得更绝些,大可将六个公主全杀了,这么一来能少费些脑子,设法给她们留活路,还得多费脑力呢。”

贺兰尧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香囊,这是昨夜苏惊羽在刺杀现场偷偷捡走的。

“想构陷一个人很容易,比如在案发现场留下来的物件上下功夫,只要能证明这香囊与她有关系,她的嫌疑就洗不掉了。”贺兰尧说到这儿,眉目微动,“若是小青在就好了,他可以轻易琢磨出这迷香里的成分是从什么东西上提取的,设法将那些东西弄去尹殇骨的府邸中,如此一来,不需要我们再多费力气,她在朝中的敌人自然会拿这一点出来做文章,煽风点火,让她深陷困境。”

“小青不在,咱们还有一个渠道。”苏惊羽道,“那位君大财主身边有各式各样的能人,还怕找不到一个医术顶尖的么?让他贡献个大夫出来,研究这香囊里的残余迷香,看看成分是什么,应该可行,那家伙会趁机敲诈我们一笔,准备点银子,现在就找他去。”

说行动便行动,二人随意迟了些早点后,便前往地下黑市,找君祁攸。

在苏惊羽意料之内,君祁攸手下果真有医术高明者,只花了片刻时间便研究出了迷香的成分,并将其全书写了下来。

君祁攸果然坑了二人一大笔银子,苏惊羽这回也懒得跟他计较。

“君大楼主,你这儿人手这么多,再请你帮个忙。”苏惊羽指着那张书写着迷香成分的纸,道,“这上面的白纸黑字,我希望都没有出错,关于上面这些植物,你找几个功夫好的,悄悄潜入三公主的府邸,将这些植物放在她后院里,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问题只不过是钱。”君祁攸说着,从桌下拿了个小算盘,拨弄着算盘上的珠子,“香囊里的残留迷香,经过我手底下人的研究,基本不会有错误,这迷香名唤九香散,以九种花草调制而成,可别小看这些花花草草啊,都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价格不菲,比如这个毒鱼藤,还有这个玉珊瑚,还有这个…”

苏惊羽见他开始算账,忙打断他,“行了我不想听你废话,多少银子你记下来罢,回头一分不少算给你,现在,立刻,马上,完成我的要求,否则你好意思收我这么多银子?”

“诶,你这次这么大方,不跟我讨价还价了?”君祁攸挑眉。

“事态紧急,我没那个讨价还价的时间了,等下次,时间充裕,我再跟你讨价还价。”苏惊羽一本正经道。

“等着。”他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吩咐手底下的人做事去了。

极乐楼做事一向有效率,很快便收集了能够调制成九香散的九种花草,接下来,便是将这些花草挪到三公主尹殇骨的院子里去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在君祁攸的宅子里坐着等消息。

约莫半个时辰不到,君祁攸派出去的人便都回来了。

“这么有效率?”苏惊羽见到派出去的几人回来,挑了挑眉。

然而…

“楼主,苏姑娘,事情有变故。”一人道,“我们按照苏姑娘的要求,要将这九种花草带到三公主的府邸中去,可还不等我们事情办成,刑部的人已经从三公主府邸的后院里找到了这九种花草,分别采摘了一些带走,刑部尚书已经将那些证据都交给女帝过目,据说,朝中大半臣子在弹劾三公主,女帝大怒,已经下令将三公主贬为庶民。”

“我靠…也就是说,有人抢在你们前面下手了?”苏惊羽眼角微微耸动。

“是的。”那人道,“苏姑娘的法子,有人抢先用了。”

好家伙,竟然比她还抢先了一步,能跟阿尧想到同样的法子,看来这位想要构陷尹殇骨的仁兄也不简单呢。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君祁攸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有人帮着我们解决尹殇骨,那可就省了我们的力气了,这位三公主也是挺倒霉的呢,几方势力都盯着她,我好奇,这个抢在我们前面下手的人是谁。”

“小羽毛,这下,什么事都省了。”贺兰尧望着苏惊羽,轻挑眉头,“坏人不是咱们做,多好,又省时间,还不招人骂。”

虽然他们一起策划了一个无耻的方法,但是最终,这个计划的实施者不是他们,而是别人。

也好,这样下次见到尹殇骨,不至于尴尬。

“对了。”苏惊羽抬头,望着那几名被君祁攸派出去的人,“你们知道三公主如今在哪么?她被贬为庶民,那她被释放了么?”

“这个不知,我们离开的时候,三公主府都被查封了呢。”

苏惊羽闻言,垂下了眸子。

“小羽毛,别想太多了。”贺兰尧伸手揽上了她的肩,“现在咱们等着月恒出现便好。”

“唔,这个神秘的家伙应该快出现了吧。”君祁攸道,“二公主被我囚禁,三公主被贬为庶民,四公主八公主死了,六公主受你们摆布,七公主沉睡不醒,月恒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呢。”

“我期待与他见面。”苏惊羽冷哼一声,起了身,“不打扰君楼主了,对了,那九种花草我没能用上,要求退货。”

“货物已出,概不退换。”君祁攸慢条斯理道,“虽然没用上,但是你要的结果已经有了,再则,我手下的人收集这些玩意是要时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不能别计较?”

“小羽毛,随他去吧。”贺兰尧轻缓的声音传入耳膜,“他坑我们的,迟早有一日,我要坑回来。”

二人离开了黑市之后,在街道之上漫步着。

远远地,苏惊羽看见了之前与尹殇骨碰面的那家酒肆。

也不知,她现在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豪迈洒脱地畅饮?

从公主到庶民,便是从高处跌落谷底,跌落的那一瞬间,应该是惊慌、难过的。

苏惊羽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不是她陷害尹殇骨,但她毕竟也起了那个心思,现在想想,还真是挺卑鄙无耻。

人,有的时候不得不为了一样东西,而放弃另一样东西。与乌啼等人的安全相比,道德,根本就不值一提。

渐渐地,走近了那个酒肆。

苏惊羽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是一怔。

依旧是空荡荡的大堂,只有一个宾客,那人一袭白色衣裙,眉若柳黛,眸若杏子,可不正是尹殇骨?

她竟然真的在。

苏惊羽走了过去。

尹殇骨正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余光瞥见有人走近,抬眸一看,挑眉一笑,“是你啊,今儿有空么?若是有,坐下陪我喝一杯如何?”

“好啊。”苏惊羽欣然应允,在尹殇骨正对面坐下。

贺兰尧坐在苏惊羽身侧,观察着尹殇骨的神态。

这人看上去…好像一点儿都不失落。

这似乎并不合理。

“三公主…”苏惊羽开口,说到这儿,却顿了顿。

现在喊三公主似乎不合适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尹殇骨朝她淡淡一笑,“你可以叫我殇骨。”

“你是来买醉么?”苏惊羽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我知道你是被人构陷。”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我是被人构陷。”尹殇骨道,“若是连你都以为,是我雇刺客刺杀母皇,我会觉得自己当初看走眼了。”

苏惊羽抿了一口杯中酒,“那么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尹殇骨悠悠道,“即使有,也不能跟你说呢,你我如今只是普通朋友,等何时交往密切了,说不定我会告诉你。”

“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苏惊羽道,“我这个人,不一定靠得住。”

“我知道你现在是靠不住的。”尹殇骨忽然起了身,双手扣住桌子边缘,身子朝前一倾,双目正视苏惊羽,“你与九弟相识比我早,与他的交情自然比我深,你站在他那边也无可厚非,但是,你觉得,这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年,能有魄力扭转鸾凤国数百年来女尊男卑的国风么?”

苏惊羽听闻此话,眯了眯眼儿。

“我与九弟只见过寥寥几回,但我已经看出了他的野心,九弟的父亲,在十几年前也是一个奇男子,不过说句实话,九弟的能耐,还及不上他父亲的一半。”尹殇骨笑眯眯道,“有野心管什么用,我还有野心呢,现在不也被贬为庶民了,你若是为他好,就奉劝他一句,报仇不难,释恨难,过去的事儿,别记得太深刻,母皇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只是,她太累了。”

尹殇骨说完,站直了身子,“我去趟茅房,失陪一下。”

说完,她转身离开。

苏惊羽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挑了挑眉。

报仇不难,释恨难。

说得真好。

邵年这家伙,满腹怨恨,恨女帝,恨王夫,连带着那些与他没有来往的姐姐们都恨上了,说简单些,就是因着一个人,恨了一家人。

“小羽毛,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儿。”贺兰尧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在手中把玩着,“三公主与女帝,极有可能将所有人都蒙骗了。”

“嗯?”苏惊羽转头看他,有一瞬间的疑惑。

“我怀疑,她被贬为庶民,只是女帝与她布的一个局。”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从尹殇骨被软禁,到刑部的人挖出证据证明她有罪,再到她被剥夺公主的身份,这些事儿,都是为了迷惑暗中某个人的眼睛才对,总之,尹殇骨绝对没有被女帝真正废黜身份,或者应该说,她才是最了解女帝的人,接下来,就看哪个倒霉蛋要上钩了。”

苏惊羽细细思索了片刻,轻叹一声,“套路这么深。”

邵年:宫廷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三姐:回吧回吧。

第331章 穿得不伦不类!

阿尧的直觉向来很准确,且他擅长于从人细微的表情中探知真相。

回想起尹殇骨刚才的神态,提到女帝的时候,又温柔又有些无奈,可见她对女帝是十分敬爱的,单凭这一点,她就不可能加害女帝。

她也陷在权力斗争的牢笼之中,但她却也保持着清醒。

从刚才见到她,到这一刻,从她的神态中看不到半点儿失落与挫败,她还是如同往常那么轻松,还有闲情逸致小酌,之所有这样的情绪,只可能是两个原因。一,便是她真的淡泊名利,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二,便是她还有后路,她可以扭转局面,她根本就没有失去什么。

现在看来,一的可能性太小,二的可能性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