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祁攸此话一出,让君清夜顿时语塞。

忠诚而不图回报的护花使者…

似乎…

是有点儿像呢。

他从前也没想过自己会如此高尚的。

他不是不想得到,只是不忍伤害。

“反正话我是放在这儿了。”君清夜回过神后,道,“要么你将小十放了,要么我们就这么耗着吧,我是闲人,而你是个忙人,你的时间比我珍贵,你耗不过我的。”

“既然你都发现了,我就没想继续跟你耗。”君祁攸说着,站起了身,抬步走到桌边,将桌子上摊开的十六凤图一收,随即道:“开门吧。”

“这么快就想通了要放人?”君清夜见君祁攸说得轻松,不禁有些狐疑,“你该不会又耍什么花招吧?论阴险,我自认为是比不上你的。”

“这么信不过我?”君祁攸呵呵一笑,“我这心里,的确是不想放人,但是没办法,为兄不想因为外人再跟二弟你起争执了,从小到大,你我有矛盾,哪次不是你赢?作为大哥我自认倒霉,事事都要让你,这次也是一样,与其到最后又闹得太过僵硬,倒不如遂了你的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的确是没什么好值得人怀疑的了。

于是乎,君清夜将铁门的锁打开了。

君祁攸同贺兰尧一起走了出来。

“劳烦大哥将我们二人送出宅子。”君清夜悠悠道。

君祁攸笑而不语。

君清夜果然还是怕他会耍赖。

三人同行出了宅子,君祁攸一路上都颇为安分,直到走出了地下黑市,他才止了步。

“我这人虽然狡诈,但还是讲信用的,说好放人就放人。”君祁攸道,“二弟不要总是将我想得太小人。”

“你难道不是小人?别谦虚了。”君清夜瞥了他一眼,“你若不是小人,为何找到小十要刻意隐瞒?看我和小羽焦头烂额的模样,你也不觉得有愧疚,还有,你抢了十六凤图这事儿,也是小人行径,是小人,便要勇于承认。”

“十六凤图原本也不是贺兰兄的,而是他盗取的,他是盗的,我是抢到,我们用的手段都不光彩,既然如此,你也别来指责我。”君祁攸淡淡道,“兵不厌诈么,只怪贺兰兄自己倒霉,要坠下山崖,也就给了我可趁之机。”

“你…”君清夜听着他的话,又有些恼火了,“你抢到了就抢到了,你嘚瑟什么?若不是小十为了救小羽落下山崖昏迷了,你哪有本事抢到?再说了,给你抢到了,你也解不开玄机。”

“一有精神就想跟我吵架?”君祁攸唇角轻扬,“你想怎么数落为兄,随你,反正气的是你,不是我。”

君清夜被噎了一下。

是了,君祁攸脸皮比他还厚,若是吵起来,被气的只会是自己。

君清夜懒得再与君祁攸搭话,转过头看贺兰尧,“小十,十六凤图…”

“我找到凤图,是我的运气好,凤图被抢,是我的运气不好,运气这个东西,原本就时有时无,没什么好抱怨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以我现在这副身中迷药的身躯,抢回也是没有胜算,你不必再骂他,多费口舌也不能改变什么。”

不错,再怎么贬损君祁攸,也是徒劳的。

“不过,有一句话,我希望君楼主能记住。”贺兰尧说着,转过了头,笑望君祁攸,“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多谢贺兰兄的提醒。”君祁攸礼貌性地回了一句,“恕不远送。”

贺兰尧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身后又响起君祁攸的声音。

“又怎么了?”君清夜回过头,面上的神情已经有些不满。

“放心,我没反悔,也不是要耍花招。”君祁攸笑得友好,“二弟啊,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贺兰兄失踪后,小羽似乎请女帝发布了一道悬赏令?悬赏令上说,找到贺兰兄的,赏银多少来着?”

这厮竟还想着捞一把赏金!

果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挣钱。

“说啊。”君祁攸催促道,“拿了赏金,为兄分你一成。”

君清夜皮笑肉不笑,“五万两。”

“五万两?不错不错,这个钱不挣白不挣。”君祁攸连连点头,“二弟,你去把街上的悬赏令揭下来,就说你寻到了人,带着贺兰兄去领赏金吧,这个钱反正是女帝掏的,咱们就心安理得地去拿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君祁攸拿着悬赏令去领赏金,君清夜则是一路陪同着贺兰尧,要将他送回府。

贺兰尧身上的迷药还未解,君祁攸为了避免贺兰尧恢复体力后实行报复,便故意不给解药,让他自个儿回家去解。

“小十,我大哥这个人,挺惹人厌烦的,是吧?”

贺兰尧听着他的问话,‘嗯’了一声。

是很惹人厌。

“那…我呢?”君清夜试探性得问了一句。

贺兰尧一时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你是否会觉得我烦?”君清夜说着,垂下了眸子。

贺兰尧并未正面回答,“为何忽然这么问?你难道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容易陷入尴尬的局面么?”

“是挺尴尬,但我还是想知道答案。”君清夜的语气里有一丝失落,“小羽说,她觉得我很烦。”

贺兰尧听闻此话,有些讶异。

不过很快的,他便猜到了原因。

小羽毛觉得君清夜烦人?

应该不至于。

小羽毛记仇,也记好,君清夜那种不掺杂任何利益的纯粹感情,她应该看得明白,她会拒绝,但不会厌烦。

倘若她说了什么伤人的话,那也一定有她的理由。

“小羽说,她受够我了,她一直觉得我烦人,只不过看我屡屡帮她的份上,给我留个面子而已,她一直容忍我的行为。”

君清夜难得不再嬉皮笑脸,变得正儿八经,“你与她原本就两情相悦,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插足和打扰,可我常常跟在你们身后,像糖一样粘人,甩都甩不开,因此,她不止一次觉得我烦人。”

“她已经跟我把话说开了,因此,我认为你也可以跟我说直白话,你对我印象如何?厌烦么?”君清夜的目光直视着贺兰尧的脸庞。

小十的脾气比小羽还差,或许…他更厌烦吧。

他以为贺兰尧的回答会与苏惊羽一样,但贺兰尧的回答却是——

“我对你没有感觉。”

君清夜:“嗯?”

“我对人的感觉,分三种,一是喜欢,二是讨厌,三是无感。”贺兰尧道,“喜欢只能针对小羽毛一人,那么说白了,就是我对其他人,只有两种感觉,要么厌恶,要么,没有感觉。”

他也不知听了这个回答,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小十没有说厌恶,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无感的话,是否说明,自己同陌生人差不多?

或许吧。

贺兰尧望着君清夜的神色,便知他心情不好,但应该也不会太差。

他之所以给出这样一个回答,是有考量的。

小羽毛为了不耽误君清夜的人生,已经打击过一次,那么他若是再打击一次,便会有些过了。

他平日里对待君清夜便已经很冷漠,因此君清夜绝不会抱什么希望,故而,他的回答没必要太认真,随口敷衍就成。

但苏惊羽不一样,苏惊羽同君清夜显然更为和睦一些,平日也会有说有笑,有玩有闹,故而,君清夜心中或许会存一丝希望。

抱有希望,才需要打击。原本就不抱希望的,不需要刻意打击,否则太过,造成的伤害也就更大。

君清夜自然是不会知道贺兰尧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考虑到这些因素,只觉得这一刻心情有些低落。

君清夜一路心不在焉地走着,直到前头响起贺兰尧清凉的声音。

“到了。”

到了?

君清夜抬眸,果真已经到了。

府邸门外的守卫见着二人,有些发怔。

回过神后,便是抬手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看到的是否是幻影。

“我没看错吧?贺兰公子回来了?”

“没看错,二公子也在呢!”

“二公子,你竟把贺兰公子找回来了?苏姑娘若是知道,一定很开心。”

君清夜道:“小羽在府里么?”

“在的!”

贺兰尧闻言,迈出了步子。

一路走至自己的卧室,他在心中想着,小羽毛看见他,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欣喜若狂?还是难以置信?

如此想着,他的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殿下,你回来了?”

“月落,你快掐我一下,用力掐…嗷!疼疼疼!看来是真的!”

贺兰尧听着身后的大惊小怪,转过了身。

身后,月落乌啼公子钰三人喜悦又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第367章 不是做梦,我真的回来了

贺兰尧迎视着三人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睛瞪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见了鬼了。”

“殿下,看到你毫发无伤地回来,我当真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乌啼脸上的喜悦之情依旧未褪,“殿下,你这几日在何处?”

贺兰尧道:“说来话长,等会儿再说。”

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周遭,不见苏惊羽的身影,问道:“小羽毛呢?”

“惊羽姐姐应该是睡了。”乌啼说到这儿,轻叹一声,“自打殿下坠崖失踪,她就没睡过一次好觉,昨夜想必也是彻夜无眠,今早看她似是有些疲倦,我们便劝着她睡了,她说,补个觉,夜里还要去寻你。”

贺兰尧闻言,当即转过身朝着屋子走去了。

到了屋子前,他抬手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尽量不发出声音。

进了屋之后,抬眼便看见了躺在榻上的人,他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前,在床沿坐下。

才几日不见,苏惊羽的脸色都不红润了。

可即便是脸色差了,她的睡颜也依旧静谧而赏心悦目。

贺兰尧伸出了手,指尖落在苏惊羽的睫羽上,而后游移到她的脸庞,她的唇。

乌啼说她彻夜无眠,若不是当真疲倦极了,她也不至于睡得这么熟。连他的靠近和触碰都不能让她醒来。

贺兰尧俯下身,一个轻盈的吻落在苏惊羽的额头上。

他的发丝散下,落在苏惊羽脸颊上。

苏惊羽在睡梦中觉得脸上有点儿痒,下意识伸手挠了挠,抓到一缕发丝,她的眼睫颤了颤。

贺兰尧见她似是要醒了,便将自己的发丝扯回来,顺便帮苏惊羽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苏惊羽的眼皮子动了动,缓缓睁开。

入目的是熟悉的脸庞,如记忆中那样如画的美目,她怔了一怔,随即道:“阿尧,我又梦见你了,这一次,你离我竟这么近。”

之前也有梦到,但他离她很远,让她触摸不到。

可这一次,她几乎伸手就能触摸了。

苏惊羽坐起了身,伸手抚上贺兰尧的脸庞,“阿尧,上一次梦到你,你让我等你回来,那这一次,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我想和你说…我回来了。”贺兰尧握住她的手,指尖轻柔地摩痧着她的手心。

苏惊羽又怔住。

这个梦境,为何如此真实?

“小羽毛,你还没睡醒么?”贺兰尧握着她的手拿到唇边,将她的指尖含住,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嘶”苏惊羽察觉到痛感,望着贺兰尧,僵住。

“小羽毛,这不是在做梦,我真的回来了。”贺兰尧又身后去捏她的脸颊,“醒醒吧,我是真的,不是幻影。”

苏惊羽依旧僵着,显然是没回过神。“还不信么?”贺兰尧柔声说着,与她鼻尖相抵,右手伸到了苏惊羽的腰间,缓缓往上游移,游移到了衣领处,将手探了进去,用自己冰凉的指腹摩痧着她的肌肤。

想让小羽毛回过神来,那便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好了。

“停!”苏惊羽蓦然回神,当即擒住贺兰尧作怪的哪只手,另一只手扣上贺兰尧的腰,将他直接往榻上一捞。

他的小羽毛果然不同凡响,才睡醒,力气便如此之大。

本以为苏惊羽会说些什么,但苏惊羽却只是压了上来,一言不发。

“小羽毛…”

贺兰尧才开了口,苏惊羽便俯下了头,唇压了下来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唇上的力度有些重,她辗转啃咬着他的唇瓣,将他的牙关撬开,动作丝毫不柔和。

这个吻,像是宣泄着思念一般,苏惊羽辗转着他的唇瓣,忽的就是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直到血腥味萦绕在两个人口中,她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即便感觉到了疼,贺兰尧也并不抗拒,反而欣然接受。

良久之后,苏惊羽的唇撤离,唇瓣上还沾染着点点腥红,为她不施脂粉的容颜增添了一丝艳色,看上去竟很有诱惑力。

贺兰尧舔了舔唇,只觉得腥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

小羽毛下口还挺狠的。

小羽毛有一点与他很像,不高兴的时候,亲吻就喜欢咬,所有的情绪都能借此发泄。

贺兰尧抬手,要擦拭唇上的血丝,苏惊羽伸手擒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贺兰尧见此,轻叹一声,“这几日,让你担心了。”

苏惊羽不说话,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脸庞凑了上去,将他唇上的血丝舔舐干净,动作缓慢又轻柔。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坠崖给苏惊羽带来不小的打击,一连几日找不到人,她必定心急如焚,如今见到他,她或许不敢相信,才会采取这样粗暴的亲热方式来证明此刻是真实的,而不是幻境。

而且,看她此刻的动作,便知道她是心疼了。

“你真的回来了。”苏惊羽埋头在他脖颈边,双手紧紧地拥抱他的身躯,开口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哽咽,“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即使在梦里也不会,你让我等你回来,果然没让我等太久,我方才还以为自己在梦境,真怕我一睁开眼,你又没了。”

贺兰尧伸手抚着她的背,“放心,我是真实的,你若不信,再咬我试试?或者,我咬你试试?”

“我信了。”苏惊羽抬起了头看他,眼眶里还有些湿润。

贺兰尧伸手抚着她的眼角,“喜极而泣?”

苏惊羽也不否认,“对,我就是太高兴了,没想到这么快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无论我在何处都记挂着你,哪能不回到你身边?”贺兰尧说着,在苏惊羽唇上香了一口,朝她笑道。

苏惊羽将头枕回了他的肩上。

“听乌啼说,这几日你都没睡一个好觉,难怪我看你脸色不好,现在还困么?”贺兰尧搂紧了她。

“看见你回来就精神了,哪还睡得着。”苏惊羽说着,在他肩上蹭了蹭,“这几日你都在什么地方?过得如何?”

贺兰尧道:“我…”

“慢着,等会儿再说。”苏惊羽起了身,“这几日睡不安慰,颇感疲倦,阿尧你捏肩的手法甚好,给我捏捏。”

贺兰尧唇角挑起一抹笑意,“好的,夫人。”

“还有,我好几天没洗头了。”苏惊羽道,“你给我洗。”

“好。”贺兰尧应得颇为干脆,“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暂时没有了。”

“那就边洗边说。”贺兰尧下了榻,“看你精神不佳,去泡一泡温泉,驱除疲惫,再加上我给你捏肩,精神会好很多的。”

苏惊羽欣然应允,“嗯。”

水雾缭绕,温泉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

但苏惊羽此刻的注意力却不在欣赏美色上。

“阿尧,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身上就没有伤么?”苏惊羽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目光在贺兰尧的身躯上巡视着。

“身上没有伤。”贺兰尧道,“但…头上撞了个包。”

“哪呢?我看看。”苏惊羽忙凑到他的头顶上去看。

“在这个位置。”贺兰尧抓着她的手放在头部右侧的某一处。

苏惊羽果真触摸到一个微微凸起的地方,眉头微拧,“还肿着呢,疼不疼?”

“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儿肿而已,不用担心。”贺兰尧朝她安抚般的笑了笑,“说起来我这次大难不死,多亏了当时手上的那把鞭子,我从山崖上飞出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好在我反应快,我知道悬崖峭壁边上一定有树木横生,因此,我算着自己坠落的速度与离地面的距离,当我发现崖底有水流,我便知道自己能躲过这一劫,不幸中的万幸。”

“我猜得到,因为我去崖底寻找你的时候,找到了你的鞭子,就挂在崖壁的树杈上,离水面的距离不过三丈,你及时甩出鞭子勾住树杈,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贺兰尧点头,“不错,不过,还是有点儿倒霉,头磕到了崖壁边,疼得晕过去了,结果自然落水了。”

“不会脑震荡吧?我给你揉揉。”苏惊羽说着,要伸出手,伸到一半,又顿住了,“似乎揉揉也没什么用的,还是叫公子钰来给你看看好了。”

贺兰尧见她紧张,不禁失笑,“放心,不碍事的,现在也不觉得疼了,过两日应该就消了。”

“撞到了头致使昏迷…太危险了。”苏惊羽嘀咕着。

“别忧心,真的无碍,不疼。”

“我说的危险,不是指疼不疼。”苏惊羽撇了撇嘴,“撞了脑袋怎么能是小事呢?撞个脑震荡什么的已经够让人操心了,万一撞傻了,或者撞失忆了,那我找谁哭去?”

“就你想得多。”贺兰尧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变傻子和失忆都能想得出来,听故事听多了是么?我若是真的撞傻了,或者失忆了,你也会要我的吧?”

“要是会要,但,我一定会很绝望的。”苏惊羽撇嘴。

“放心吧,为了跟你过好日子,我会保护自己的性命,以及我这珍贵的头脑。”贺兰尧悠悠道,“你要相信为夫的本事,看这次落崖你就知道了,从悬崖掉下落地能有多长的时间?那么短暂,我还不是很快想到了生存的办法么?”

“亏了你还能这么冷静呢。”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换做常人,落崖的瞬间不应该是懵逼状态么?即便不会惊恐,也应该是茫然的。

面对忽然降临的危机,有几个人能迅速地做出反应?更何况还是在摔落悬崖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大脑一片空白是正常人的本能反应。

“从小到大,我经历过不少的生死瞬间,因此,摔落悬崖的时候,我也不至于茫然无措。”贺兰尧淡淡一笑,“说起来,我所经历过最可怕的还是年少那时的洗髓换骨,洗髓过后,清醒过来的那一刻,我都不敢确信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这也是导致我心性坚韧的主要原因,因此,之后再陷入困境之时,我都能提醒自己保持理智清醒,没什么比洗髓更可怕的。”

苏惊羽闻言,唇间逸出一丝叹息。

每当想起洗髓换骨的办法,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阿尧在还是婴孩的时候就被美人煞之毒所害,天生筋脉残缺,不能习武,体弱多病,骑不了大马,拉不动硬弓。为了改变体质,不得不泡洗髓的药浴,那药浴渗进肌肤中痛苦难当,九死一生。

之前听月光跟她描述洗髓的过程,作为听者,都觉得心凉掉了半截。

说来这样改变体质的方式如同一把双刃剑,有利有弊,利就在于锻炼心性与增强生存能力,弊就在于风险太大,几乎是赌上了性命,去承受一场酷刑。

“小羽毛,不需要为我难过,我很庆幸有这样的经历。”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若是没有非正常人的经历,我或许也就没有绝处求生的能力,那么,我与你还能走到今天么?”

贺兰尧说着,到了她的身后,莹白修长的手落在了她肩上,帮她揉捏着肩。

“阿尧,还是我来给你捏捏肩好了。”苏惊羽道,“我觉得,你比我更累。”

“我不累。”贺兰尧继续帮她捏着肩,捏了一会儿之后,双手又挪到了她的头部两侧,帮她按压着头部的穴道。

按了好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小羽毛,头往后仰一些。”

苏惊羽依言,稍稍仰了仰头,便觉得贺兰尧的双手探入她的发间,给她轻轻抓挠着。

这是在…洗头。

对了,她之前说她好几天没洗头…

忽的感觉有冰凉丝滑的东西抹在了头顶上,抬眼一看,看见的是贺兰尧的手,那莹白漂亮的指尖上有一团雪白的膏体,是公子钰的得意之作,兰香膏。原料是不同品种的兰花混合,香气浅淡而不浓烈,颇为好闻,洗浴后香气许久不散,长期使用,肌肤愈发白嫩。拿来洗发,发丝也会柔顺光滑。

依稀能看见自己额头上有泡沫,快要滑落到眼角了。

下一刻,贺兰尧的手闯入眼帘,将那泡沫抹开了以免渗入她的眼。

“闭上眼睛。”贺兰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惊羽依言闭上了眼,享受这一刻的惬意。

这几日的疲倦,似乎一瞬间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