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余光瞥到右边冷芒一闪,又是一人砍了过来,苏惊羽嗤笑了一声,随手拉了一名身边倒下的杀手,朝着那人直接丢了过去。

那人被同伙砸到了身上,淬不及防向后仰倒,苏惊羽冷笑一声,用手上那根还带着血的竹签,朝那人喉间扎去。

余光瞥见贺兰平身边的敌人最多,苏惊羽便上前去帮忙。

“四哥,今儿这些杀手似乎是冲着你来的。”苏惊羽道,“最好留两个活口,看看能不能审问出幕后主使。”

此时此刻,大街上的这一幕,正落在正对面酒楼的两双眼睛里。

“皇兄,你邀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么。”窗户边,面容俊朗清逸的华服男子眸光含笑,望着对面的人道,“这四哥可不是那么好刺杀的,他身边高手不少呢。”

“我以为他只会陪着那尹殇骨出来闲逛,哪里知道又会多冒出两个人来。”贺兰陌的语气有些冷凝,“今天的这批杀手,又白雇了。”

对面那男子闻言,轻描淡写道:“刺杀这种事,一次就成功的希望原本就不大。皇兄来找我的时候,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能除掉四哥,现在看来,也是大话说得太早了。”

“八弟,是在笑话我?”贺兰陌的目光中泛上些许凉意,“你可别忘了,现在是你我联手,敌人还未除,你就在这儿取笑自己人,你若是不想与我联手了,大可直说,我今后就不打搅你了。”“诶,别别,皇兄你可别生气。我说话有时就是欠妥当,无心说的,皇兄别与我计较。”

贺兰陌听着他的话,面上毫无表情,心中却很是不悦。

这个八弟贺兰烨,原本是指婚给鸾凤国的尹清罗当入赘驸马的,之后据说尹清罗翘辫子了,鸾凤国其他几位公主也陆续出事,倒像是公主们集体中了邪一般,女帝便没有心思再谈什么两国联姻,这贺兰烨便也不用再做上门女婿了。

贺兰陌本是不愿意与贺兰烨合作,只因他觉得这个八弟太没能耐没魄力,但后来细细一想,这也未必是坏处,至少好掌控,若是找其他厉害些的兄弟合作,只怕会被算计。

思量再三,他才选择了贺兰烨。

他需要一个能在宫中走动的人随时给他传递消息。“我自然是不会跟八弟生气,但我希望八弟你也能自个儿动动脑子想计策,光是靠我相助,只怕你也难成大器。”贺兰陌不咸不淡道,“为你好才对你说这些,希望八弟听了也别恼。你与老四相比,他还是比你能耐大多了。”

贺兰烨抿唇不语,眸光低垂,掩下一抹不甘。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望向大街,那些杀手差不多要被解决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抹纤细的白影上,那女子容貌姣美,光是远看便很赏心悦目,若是近看,想必更好看。

“那位,是鸾凤国的三公主尹殇骨吧?可比大公主好看多了,我看鸾凤国那一群公主当中,要属这位三公主最是耀眼。”贺兰烨望着那白衣女子低垂着的侧颜,静谧而冷漠,她的美似是有些不易靠近,却令人移不开目光。

贺兰陌闻言,扫了一眼过去,很快收回了目光,“是挺好看的,但她与八弟你显然不太可能。”

贺兰烨当即道:“为何?”

“你没看出来那尹殇骨与老四走得近么?”贺兰陌抿了一口清茶,动作优雅,平静道,“她显然是中意老四。”

贺兰烨面色微沉,望向贺兰平的目光更加不善。

“你看。”望向大街上那被制服的三名布衣刺客,贺兰陌眸中掠过一抹异色,“如今刺客解决,他们必然松懈,得让他们断了追查的线索才行。”

贺兰烨闻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真看见地上横躺着三名杀手,胸膛起伏着显然还有呼吸。

贺兰平他们留了活口,是要逼问出幕后主使?

“这下该如何是好?他们留了活口。”贺兰烨眉头轻拧,“万一他们对杀手严刑逼供,杀手是否会将你出卖?”

“那就不给他们审问的机会。”贺兰陌说着,眸光乍凛,气运于指,扬起右手,指间已然夹着几枚飞镖。

他挥出手,飞镖射出,携着凛凛杀机——

再说街上,此刻平息了打斗,苏惊羽一伙人正是放松的状态,自然没有想到会有人出手杀刺客,忽然间听到了破空之声,她当即转头,便见六支飞镖急射而来,全是朝着地上的刺客而去——

此刻她手上无兵器,一下子六支镖,根本截不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身后的贺兰尧抄起了旁边摆糖人的架子,朝着那六支飞镖打过去。

架子顺利打落了四支镖,有两支依旧擦过了阻碍物,射在了两名刺客的身上。

三个活口瞬间便死了两,仅剩一个。

坐在正对面雅间里的贺兰陌见此,敛了敛眉,随即毫不犹豫地再度朝着那名仅剩的活口出手,一个挥手又是几支飞镖掠出!

而这一回,贺兰尧的余光瞥见飞镖袭来的方向,并不出手去阻拦,而是立即转头望了过去——

贺兰陌本以为贺兰尧会去拦截飞镖,却没料到他竟然无动于衷,而是朝着自己这边看来,当即快速出手将窗户一拉。

“啪”的一声,窗子关上了。

“怎么了?”贺兰烨微微惊诧,“刚才那人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隔着这么远,应该是看不清我们的长相的。”贺兰陌沉声道,“但他发现了我们的位置,撤!”

说着,便起身率先走开了。

贺兰烨连忙跟了上去,“等等我…”

同一时,站在街边的贺兰尧瞥了一眼那关上的窗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而那几枚袭向最后一个活口的飞镖,被苏惊羽同贺兰平一人拦下了一支,有一支幸运地避开了所有的阻碍,将最后一个活口灭口。

“又死了。”苏惊羽拧起眉头。

方才只顾着拦镖,自然是没时间去看飞镖射来的方向。

“你们在这儿等我片刻。”贺兰尧留下这么一句话,身影迅速掠出,朝正对面的酒楼而去。

苏惊羽见此,唇角牵起一丝淡淡的弧度,“阿尧似是发现了什么。”

贺兰陌二人离开雅间后,便又迅速换了一间房。

贺兰尧赶到雅间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贺兰尧自然是猜到人不在了,方才他在街道上看了过来,对方心虚地掩窗而逃,这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

隔着远远地距离,外加那人的脸庞处于盲区,他不能清晰地看清那人的长相,但他发现了其他的线索。

那雅间里是坐着两个人,一黑一蓝,黑衣男子并无特殊之处,但蓝衣男子,所穿的衣裳,广袖银边,衣袖上绣着蟒纹,那种绣工并不平凡,是来自于锦绣阁。

贺兰尧原本也是接触绸缎生意的,因此对衣料刺绣等十分识货,轻易便可看出那人所穿的衣裳来源于锦绣阁。

锦绣阁与皇家做生意,据说最上好的绸缎,都是最先流入皇宫。而皇家的女子,穿的都是特制的衣裳或者鞋子,龙纹与蟒纹在出云国,是标准的皇家专用图案,寻常人可不敢轻易穿。

雅间里的那两人,其中至少有一个是皇子,而另一个穿黑衣裳的,便是投出暗器的。

想到这儿,贺兰尧将酒楼的伙计唤来,问道:“方才坐在这儿的两位公子,你可知是什么来头?”

“这…”伙计朝雅间里看了一眼,“诶,人怎么不见了?”

“我是他们的债主,他们见了我,自然躲都来不及。”贺兰尧悠悠道。

“啊?债主?不会吧,虽然我不知那两位公子什么来头,但那位穿蓝衣的一看就是个世家子弟,锦衣华服的,一出手便是金锭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欠债的啊,哦对了,他腰间还挂着一块这么大的蓝田玉,看着就很值钱。”

那伙计说着,还用手掌比划了一下。

贺兰尧闻言,凤眸含笑眯起,“我正想问你那块玉呢,上面是不是刻着观音像?”

伙计道:“好像是…”

“那就没错了,就是他欠我钱。”贺兰尧说着,讥诮一笑,转身离开。

他已经知道那蓝衣公子是谁了。

八皇子,贺兰烨。

贺兰烨出生时曾大病一场,病愈后,他的母妃找来了技术精湛的玉器雕刻师,为他刻了一块观音玉,玉质是上等蓝田玉,意蕴观音保安宁。

贺兰烨那个饭桶头脑一般,武艺一般,无法做到那么精准地放暗器,他对面的那名黑衣男子,想必是他的帮手。

看来,夜里该去会一会他了。

贺兰尧回到了街道上,冲苏惊羽等人道:“有眉目了,找个地方坐下,我跟你们说。”

恭郡王府内,贺兰烨沐浴洗漱完毕后,躺在榻上,准备入睡。

屋内仅有他一人,而就在这样寂静得几乎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声响的气氛中,有什么物体爬行的声音格外清晰——

贺兰烨原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却没料到,片刻之后,那声音似是越来越近,“窸窸窣窣”像是在衣物之类的东西上爬行…

贺兰烨只觉得一瞬间这屋子内的气息有些诡异,那东西爬行的声音却没有消停。

会是蜘蛛蟑螂老鼠之类的玩意么?

那声音愈发清晰,贺兰烨甚至觉得有东西就在他身后爬行,他挺起了身便要唤人进来,却有一道慵懒又清凉如玉声线先传入了耳中——

“八皇兄,你若是叫出了声,我可不保证你背后的东西不咬你。”

贺兰烨骤然一惊,望向声源的方向,被纱帐遮挡住的身型修长又瘦削,来人离他约有三丈之远,他只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刚想抬手掀开帐,那月白色的纱却无人自动飘起,贺兰烨定睛一看,方才看到了那纱帐被掀起的地方,有极细的丝线穿过,丝线一头连着那三丈外侧对着他的人,丝线的另一头,却是连着——自己的脖颈。

倏然有冰凉的触感贴上了脖颈,他一点一点偏过了头,待看清了那脖子上的小东西,却吓得险些叫出了声——

这玩意有毒!“八皇兄,你白日里胆子大得都敢去刺杀四哥,怎么夜里又变得胆小如鼠了。”那人的声线轻描淡写,却紧揪人心,“我又不是鬼,你怕什么?听话,别喊叫,否则,你脖子上的东西会咬你。”

贺兰烨咽了一下口水。

他知道对方绝不是在跟他说笑,若是轻举妄动,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稍稍冷静下来,这才开始想那人是谁。

那人叫他八皇兄…

比他还小的,且功夫这么好的…

贺兰烨顿时一惊,“贺兰尧?!”

不远处,那人应了一声,“嗯。”

“十弟,原来是你,八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寻我麻烦?”他迫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刻意忽略那停留在脖颈处,时不时动两下的黑蜈蚣

“你当我那么得闲?专程来找你麻烦的?”一声冷笑逸出,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无端地让人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那十弟且说说,是为了何事而来,或者你遇上了什么麻烦,你直说就是了,咱们有话好说…”

“那么我就直言了。”对面那人轻描淡写道,“你刺杀四哥意欲何为?就你这草包的样儿,还想上位做太子么?你的背后,有谁给你出谋划策?”

贺兰烨听着那句‘就你这草包样’,面色当即铁青了,但碍于自己不是贺兰尧的对手,他便只能先咽下这口气。

“十弟凭什么说我刺杀四哥?”

“怎么,现在没有外人,你还要与我装蒜么?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贺兰尧说着,语气竟带上了叹息。

“我…”

“既然你不愿坦诚,那就别怪我用些手段了。”贺兰尧说话间,手指的丝线微动,牵动着贺兰烨脖颈上的小蜈蚣,一点一点的游移——

贺兰烨脸色一僵。

“十弟,别…”贺兰烨正开口,却在同一时,脖颈忽的一疼,他吃痛地便要喊出声,双手却极快地捂住了嘴。

若是此时他喊叫出声惊动了下人,下人听到了动静进来,未必能救他,说不准贺兰尧会嫌他麻烦,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贺兰尧这会儿想杀他真的是太容易了,这厮那么轻易混进他的府邸,将他杀了再逃出去那也是轻松的事儿。

“别担心。”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用药养的蜈蚣,听话的很,我若不让它用毒,你便不会死,方才,只是让它问候你一下而已。”

“不是我要害四哥,是…贺兰陌!”终是意识到了对方的可怕强势,贺兰烨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此人前来若是没有问出想知道的定然不会轻易离去,自己又何苦与他对着干。

“十弟,是我糊涂了,我不该听信贺兰陌的话…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放我这次吧,我再也不去试图对四哥不利了,你若是不信我,我可以发誓!”

“贺兰陌…”特意拖长了语调,顿了一顿后,贺兰尧忽的笑的,“呵呵,这厮竟然回国了…八皇兄倒是坦诚,我信你了。”

贺兰烨闻言,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然而他的庆幸还是早了点。

脖颈上的东西忽然以极快的速度窜到了下颌,而后又极慢地往上,一点一点地爬…

他当即吓得不敢出声,更是抿紧了唇,目光中携了几分惊惧,瞪向对面的人,却在望过去的一瞬,募然愣了一愣。

贺兰尧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床前约莫半丈的距离,些许皎皎月光通过窗子洒进来,让他稍微能看清贺兰尧此刻的神情,那双眼眸深邃又冰冷,光是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便觉得有寒意从脚底升起。

唇上忽的一疼,贺兰烨闷哼一声,而后感觉有冰凉的什么物体,探入唇间…

那蜈蚣是想爬进他的嘴巴里?

这个念头一出,他乍然一惊,条件反射般的咬紧了唇。

“八皇兄,别和它对着干,它若不高兴了,会咬烂你的嘴巴。”依旧是平淡地似是毫无恶意的语气,听在贺兰烨的耳中,却仿如恶鬼催命。

难道他不反抗,要由着那蜈蚣钻进去?

把蜈蚣吃进肚子里,那还能活多久!

紧咬牙关的后果,便是下一刻被更剧烈的痛充斥在口腔中——

贺兰烨饶是念头再坚定,也终是抵不过嘴上的剧烈疼痛,蜈蚣撬开了他的牙关,便滑了进去——

“呕!”贺兰烨顾不得疼,一首扒住了榻沿,一手勒着自己的自己的脖颈,而后,又将指弯起,塞进口中直往喉咙里抠。

“别白费力气了,吐不出来的。”贺兰尧垂眸望着贺兰烨又咳又吐的样子,眉眼间划过一抹嫌恶,“你有没有脑子?我若是要杀你,直接给你来上一刀,哪里需要牺牲一只蜈蚣,你以为养这东西很容易么?我用这东西控制你,自然是要你做事,你还有活路,怕个什么?一遇事就怂,当真草包一个。”

第399章 你怎么像个小孩似的

听着贺兰尧的数落,贺兰烨怒不敢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衡量再三,他自然是选择了妥协,“十弟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你与贺兰陌是何时联合在一起的?”

“不久前,我在一品居定下了雅间用饭,随从忽然前来通报,有一名蒙面男子要见我,我便让他将那人带上来,没有料到会是贺兰陌,我以为他早就不在世了。前段时间不是传言说他当了郡王不久之后便落崖了么?谁想到他命那么大没死成,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十分惊讶。”

“那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贺兰烨有些迟疑,接触到贺兰尧冷然的目光之后,当即坦白,“他问我是否想要打垮四哥,若是我有这个心思,他可以帮我。”

“这你都信。”贺兰尧冷笑,“他凭什么帮你呢?”

“他憎恨四哥,恨不得四哥下地狱。他对我说,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坐回太子的位置,但他也不甘心让四哥坐这个位置,他只想弄死四哥,至于谁当太子,他不关心了。”贺兰烨道,“我知道他有利用我的意思,但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他想整死四哥,而四哥下台我也是乐见其成的,便与他联手了…”

“你倒是坦诚。”贺兰尧的笑意冰凉。

贺兰烨望着贺兰尧那双幽深的眸子,只觉得这双眼睛虽好看,却未免有些瘆人,便移开了目光,不去看贺兰尧的眼睛,“十弟…你怎样才肯取出我腹中的蜈蚣?”

“只要你听话,不耍花招,自然不会要你命的。”贺兰尧说着,转过了身,“贺兰陌何时再来找你,你便派人来通知我,总是他去刺杀别人,也该轮到他被人刺杀了。”

贺兰烨道:“我去哪儿通知你?”

“你不是常常去一品居用饭么?明日我便安排一个人去里头当伙计,关于贺兰陌的消息,你告诉那人就好,贺兰陌消失的那一日,我自会取出你腹中的蜈蚣。”

贺兰尧说完,迈步离开。

贺兰尧回到绸缎庄,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忽然便是咳嗽了几声。

下一刻,房门被人打开,苏惊羽绷着一张脸,“大半夜的出去,还穿得如此单薄,你就不能多穿一件么?都着凉了。”

“咳嗽几声,不碍事。”贺兰尧挑了挑眉,进了屋子。

然而苏惊羽却走出了屋子,反关上门。

贺兰尧见此,问她:“上哪儿去?”

“我去给你熬点儿去风寒的药。你就呆在屋子里,别出去,也别开窗!”

苏惊羽说着,便走开了。

阿尧的胃口一向不错,闲来无事总是吃各种零嘴与甜点,那些东西在她看来都是极为容易发福的,但阿尧就是怎么吃也长不了几斤肉。

她羡慕这种死吃不胖的体质,却也心疼他那身板。

之所以如此,与他的体质有关,他生来体弱多病,若不是因为勤练武艺,之后又洗髓换骨,只怕就真的会成为旁人口中的‘病秧子’。

虽然他总是表现出很有能耐的模样,但他体质不好却是事实,肉体凡胎,终究不是钢筋铁骨,他也会生病,但他却从来不懂照顾自己,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苏惊羽轻叹一声,正走着,倏然间听见身后有开门声,下意识转过头一看,一袭素雅的衣袍映入眼帘。

那女子水眸清冷,虽衣着素雅,却掩盖不住天生的灵气,眉若柳黛,肌肤细润,如出水芙蓉半秀而不媚。

这清丽而淡漠的女子,正是阿尧的母妃,明空。

她本名花轻盈,这名字很优美,很衬她。

她确实…很美。

三十好几的年岁,看起来却那么年轻貌美,二十年前是个万人迷,如今依旧是难掩风姿。

苏惊羽回过了神,朝她问候了一声,“母妃,还没睡?”

明空虽然与她和阿尧同住一屋檐下,却喜欢把自己独自关在屋子里,整日不是看经书就是敲木鱼,不与他们一同用饭,甚至有时好几天都见不到她一次。

能见她一次,还是挺难得的。

而对于苏惊羽的问候,明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苏惊羽道:“时辰不早了,母妃还是早点儿休息。”

说着,她便转身离开。

但她没料到,下一刻身后又传来明空的声音,“你去作甚?”

苏惊羽脚下的步子一顿,“去厨房熬点儿药。”

明空道:“是给小十的?”

苏惊羽微微诧异,“母妃怎么知道?”

“方才要睡着了,却听见门外有人经过,伴有几声咳嗽,听着就像他的声音。”

“他兴许是着凉了,我给他熬点儿止咳的药。”

明空闻言,静默了片刻,随即道:“我去吧,你去准备点儿蜜饯就好,他怕苦。”

苏惊羽闻言,当即转过头,目光中泛上丝丝喜悦,“阿尧若是知道母妃给他熬药,想必会很开心。”

“作为他的生母,在他病时给他熬药是应该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原谅了他。”明空的语气依旧十分冷淡。

苏惊羽闻言,目光中的喜悦当即便退散了,“那还是我自己去吧,不劳驾您。”

言罢,便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明空分明是想表示关心,却又说着不原谅,分明是牵挂着,却又不愿意去亲近,如此纠结复杂的心理…

阿尧若是听见这样的话,会是何种心情。

他若是知道明空要帮他熬药,必定喜悦,若是又知道明空说不原谅他,必定失落。那种喜悦过后又失落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与其让他空欢喜一场,倒不如不要让他欢喜。

“惊羽姐姐,是否也觉得贤妃娘娘不可理喻?”耳畔倏然传进乌啼的声音。

苏惊羽转过头,便见乌啼从后边走了上来,“方才想去厨房找点儿吃的,刚好就听见你们的对话了,贤妃娘娘就是如此古怪,其实有好几回我都看见她远远地遥望着你们,就是不靠近去跟你们说说话,我看得那叫一个着急,恨不得把她拎上去跟你们面对面,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怎么说几句话就那么难呢?”

苏惊羽闻言,无言了片刻,道:“其实不难理解,她是一个单纯的人,眼中只能看得到善恶,阿尧是她的亲生子,她会关心他,但在她的眼里,我们都是恶人,她这一生与人为善,在她看来,我们与她不是在同一条道上的,她打心里排斥我们。”

“又要关心,又要排斥,我真是不太能理解…”乌啼撇了撇嘴,“女人心海底针。”

苏惊羽敲了一下他的头,“别念叨了,我去熬药,你看着火。”

“交给我吧,惊羽姐姐你还是回去陪殿下好了。”

“那我去准备点儿蜜饯,否则他又要喊苦了。”

苏惊羽回到屋子的时候,贺兰尧正准备宽衣。

苏惊羽走上前去,帮他褪下了外衣,道:“大半夜的出去找贺兰烨,有什么收获么?”

“我出马,哪会没有收获?”贺兰尧悠然道,“今日在街上刺杀四哥的杀手们,是贺兰陌雇的。”

“又是这厮。”一听贺兰陌的名字,苏惊羽当即拧眉,“真是走到哪儿都有他在蹦跶,这厮掉下悬崖没摔死捡回一条命也不知道好好珍惜,迟早这条命也会给他自己玩没了。”

“贺兰烨已经被我掌控,贺兰陌这个混账玩意,蹦跶不了多久。”

“那贺兰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四哥找机会将他也处理了得了,比如设法将他贬得更远一些,别留在帝都里碍眼,找块偏远的封地给他,眼不见心不烦。”

“那草包倒是无须理会,翻不起什么风浪的,一遇事就怂,毫无志气,又无智慧,不足为患。”

“殿下。”忽的房门被人敲响了,乌啼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药熬好了。”

苏惊羽闻言,开口道:“进来。”

下一刻门被人推了开,乌啼端着托盘踏入房内,那托盘上放置着一个小碗,碗的上空微微冒着热气。乌啼走进了床榻,将药碗递给了苏惊羽,而后转身离开了。

“来,阿尧,将药趁热喝了,才能快些好起来。”苏惊羽用调羹舀起了一勺药,吹了吹,而后递到了贺兰尧的唇边。

贺兰尧张口喝下,可药汁入口的那一刻,他却有将它吐出来的欲望。

什么药苦成这样!

“这里面是放了一整个黄连吗?苦成这样。”贺兰尧眉峰,“能不能不喝?”

他最是讨厌苦的东西。

“不能。”苏惊羽开口,语气不容商量,“这个必须要喝。你就是平日里甜品吃太多了,简直无甜不欢,以致于你承受苦味的能力太差,你若想不吃苦,也简单,身子骨好了就成,别跟我讨价还价,这个药你若是不喝,我就要限制你吃甜点了。”

苏惊羽见他不语,状若叹息般道:“你怎么像个小孩似的,小孩都是喜欢甜讨厌苦,你这样,我会觉得自个儿是在哄孩子。”

贺兰尧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药,“苦到这种程度要咽下去真难。”

“不难,你只要想象着它不苦,闭着眼睛就咽下去了。”苏惊羽道,“别因为一点点苦就不喝,我会看着你把它喝完,必须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