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皇帝正坐在御案之后翻阅奏折。

忽有宫人走上前来,道:“陛下,您派去青镜宫看守太后的侍卫来报,太后发了脾气,说是要让陛下您过去一趟。”

皇帝闻言,淡淡道:“吩咐御膳房去熬一盅姜茶,摆驾青镜宫。”

早料到太后会对此事不满,他也早早想好了计策。

皇帝到达青镜宫的时候,太后正坐在茶桌边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皇帝上前道:“母后似是心情不好?”

太后不咸不淡道:“皇帝难道不需要给哀家一个解释?”

“母后这话可是说的奇怪了。”皇帝淡淡一笑,“母后是因为出不得殿门而生气么?母后如今的身子骨还不大好,出门对您是没有好处的,母后且忍耐这两日,待母后病痊愈了,自然不会有人拦着母后出门的。”

“你软禁哀家,当真只是为了哀家的身体考虑?”太后瞥了他一眼,“从前哀家也不是没生过病,你何时有过这样的举止?你对哀家到底隐瞒了什么?”

“母后多虑了。”皇帝说着,转身吩咐宫人将刚熬好的姜茶端上来。

“母后,这姜茶驱寒暖身,您趁热喝了吧。”皇帝将姜茶从托盘上端起,递给太后,“不瞒母后,宫中这两日的确有事要发生,母后当真想知道吗?”

“哀家就知道你有事隐瞒着不说。”太后接过了姜茶,并未起疑,拿起汤匙便舀起来喝了。

皇帝唇角的笑意加深,“这事说出来,只怕母后要责怪朕的。朕一向很少请求母后,这一次,当真要请母后帮这个忙。”

太后饮姜茶的动作一顿,“你要哀家帮你什么?”

皇帝道:“朕对外散布母后您病重的消息,相信那个逆子听见了会设法入宫的。”

太后闻言,当即将汤匙往桌上一拍,“你这是想干什么!”

“母后心里应该清楚朕想干什么。”皇帝悠悠道,“朕明白母后您对他还有些感情,但朕不能因此就放过他,还请母后您见谅。”

“你,你…”太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蓦然觉得头晕眼花,想要站起身,却在下一刻,晕在了椅子上。

太后身侧的青竹微微一惊,随即目光望向了那一盅被太后喝了一口的姜茶。

陛下竟然在姜茶中下了迷药?

“将太后扶上榻歇息。”皇帝说着,瞥了一眼青竹,“好生照顾着太后,若是有什么差池,朕先拿你们这几个贴身宫女问罪。”

青竹低下头,“是。”

再说宫门外头,此刻聚集了数不清的民间大夫。

贺兰尧与公子钰便乔装了混在这群大夫中间。

“殿下,我方才去打探了,那宫门外坐着两个御医,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些常见的药材与贵重的药材,全混在一个盘里,拿来考验这些前来试图给太后治病的大夫们,若要入得宫门,须很快说出盘子里所有药材的成分,只给一次说错的机会,这样严格的考核方能淘汰掉一些医术不精的大夫,到最后留下的大多是医术高的。”

“认药材对你我而言,不算难事。”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虽然我不主攻医术,但好在天生鼻子灵敏,只要是我见识过的,便能认得出来,而你更是不怕出错,此番混进去,应该不难。”

二人又排了约莫一刻钟,终于排到了。

上前考核的大夫与后面的人群会隔着些许距离,以免身后有人听见答案。

贺兰尧眼前排在前面的那大夫没能通过,待那人被轰走了之后,这才上前。

御医将混合药材的盘子递给他,他顺利报上了所有药材的名称。

“年轻人,还挺有能耐。”御医冲他道,“进去吧。”

公子钰自然也毫无意外地通过了考验。

经过筛选之后,数百名大夫竟只有十几名能通过,而贺兰尧与公子钰是这一群人当中最为年轻的两人。

“殿下,若真是个圈套,只怕皇帝能轻易认出我们来。”公子钰低声道,“这一伙人中不过才十几人,属你我最年轻,如此一来,哪怕我们二人易容了,也容易引发猜疑。”

“早知是圈套,已经跳进来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贺兰尧不急不躁道,“此事关乎皇祖母的安危,即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被皇帝逮着也在我的猜想之内,若真是被逮了,我也有法子能脱身。”

二人正小声议论着,便有宫人上前来,“诸位大夫,请随我来太后寝宫。”

众人闻言,便都随着那宫女走了。

一路行至太后寝殿,到了殿门外,贺兰尧抬眼扫过大殿内的陈设,只觉得熟悉又久违。

不知多长时间没来皇祖母这儿了。

此刻,他倒是希望皇祖母重病的消息是假,只不过是皇帝引他来的一个计策。

但怕只怕,皇祖母病重是真,而皇帝顺便借着这个事来引他出来。

没有见到贺兰平,无法确定事实是怎样,他便只能自己来探索。

“诸位,请随我来。”那引路的宫女将众人领到了太后的榻前,目光扫过众人,“诸位大夫,先来后到,按照之前通过考验的顺序为太后娘娘瞧病罢,其他人还未轮到便在一旁候着,切莫喧哗。”

那宫女说完之后,便有一人走到榻前,去为太后把脉。

贺兰尧隔着几尺远,望着榻上的太后,这一刻心底多了一丝紧张。

想知道那大夫号脉的结果,却又担心结果是否不如意。

然而,那大夫把过脉之后,惊诧道:“太后娘娘这…脉象并无异常啊!”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众人自然也惊诧。

“我来看看。”公子钰说着,便也上前去号脉。

将手搭上了太后的脉搏,片刻之后,便收回了手,“太后娘娘脉象无异,观其脸色,最多不过是风寒着凉,何曾来的什么重病?”

贺兰尧绷着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放松了。

果然,圈套。

不过太后无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皇榜上不是说太后娘娘重病难愈么?”

“我来瞧瞧。”

“我也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大夫们对于结果都十分难以置信,而就在他们议论着的时候,忽听殿外又大片脚步声响起,脚步杂乱又急促。

下一刻,数不清的侍卫从殿外涌了进来,有持剑者,也有弓箭手。

一众大夫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片刻的功夫,侍卫们已经将大夫们包围了两层,与太后的床榻隔了开来。

公子钰望着这阵势,朝贺兰尧悄声道:“殿下,我们果真中计了。”

“不急。”贺兰尧道,“还不及我设想的最糟糕的后果。”

他的话才说完,余光瞥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步行来,他抬眼望去,正是久违的皇帝。

许久不见,依旧是那副丑陋阴险的嘴脸。

皇帝一来,众侍卫便主动分开了一条道,让他走了进来。

“你们不必惊慌,朕只不过是要逮一个人,逮到了他,其余人便都可回宫,念在你们进来一趟也不易,朕会给你们每人一笔赏银,但出宫之后,不要多嘴向外人提今日的事。否则朕决不轻饶,明白么?”

皇帝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回应。

“谨记陛下旨意。”

皇帝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贺兰尧身上。

古月南柯说得不错,人的相貌可以改变,但有些特征却是不会变的。

比如此刻,这十几个大夫中只有两人最是年轻,而在这二人当中,有一人的眼睛极为好看,清冷的同时却也无端有几分魅色,这样漂亮的眼睛,与贤妃简直一个样。

贺兰尧眼见皇帝认出了自己,自然也懒得再装,只悠然开口,“好久不见,父…哦不,陛下。”

‘父皇’那二字现在若是喊出来,显得多么讽刺。

皇帝望着他,冷笑一声,“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呢,久到朕都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其他人听着这二人的对话,惊讶之余又是疑惑。

这名年轻的大夫与陛下有何关系?怎么与陛下说话如此随意,似乎一点儿都不尊敬?

而就在下一刻,皇帝开口,声线冷然,“将他拿下。”

一众弓箭手纷纷举起弓,取箭搭弦,而持剑的侍卫们则是逼近了贺兰尧。

一瞬间,七八只长剑包围了贺兰尧,或是搭在他肩上,或是指着他的脖颈。

他只要稍微一动,剑尖便会划破他细嫩的肌肤。

其余的大夫看见这阵势,吓得一眼不敢发。

皇帝道:“将多余的人撵出去。”

他的话音落下,那十几名大夫如获大赦,任由侍卫将他们拎了出去。

公子钰便也跟着众人一同被赶了出去。

接下来,他便可以出宫。

苏惊羽还在宫门外等候通知,得快些赶去告诉她,计划开始了。

青镜宫内,贺兰尧面对着无数利剑,依旧不慌不忙,“你这出计使得倒是妙,比上一回聪明多了,上一出计策多可笑,拿个苏折菊就指望引我出现,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皇帝闻言,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竟还敢嘲讽朕?你还是看看你此刻的处境吧。”

“不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横在眼前么,有什么好紧张的。”贺兰尧悠悠道,“你为何还不下令杀我?”

他知道皇帝逮到他后,绝不会立即杀他。

因为皇帝恨他母亲,也恨他,对于憎恨的人,直接痛下杀手是不够的,理应先折磨,折磨够了再杀。

而皇帝的回答果然也如他所料——

“若是现在就杀了你,那也太便宜你了,朕费了这么多劲才将你逮着,甚至都险些与母后翻脸,若是不折磨你一番,只怕难泄心头之恨,等将你折磨够了,朕自然会送你下地狱。”

他的语气颇为阴寒。

然而贺兰尧并未惧怕,反而莞尔一笑,“你这么有自信能折磨得了我?只怕到最后又得乖乖地放了我。”

“大言不惭!”皇帝厉喝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我活到如今也不过才二十载,面对死到临头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每回眼见着阎王爷就在眼前晃悠了,可他偏偏还是舍不得抓我下地狱,叮嘱我要好好活着。”贺兰尧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百丈悬崖都摔不死我,你又能奈我何?”

“好大的口气!”皇帝嗤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如今老四与太后都帮不了你,你就莫要指望他们了,朕劝你还是放聪明一些。”

“我并未指望四哥与皇祖母能帮上什么忙。”贺兰尧道,“但我又一个比他们更加强大的帮手。”

皇帝冷着脸,“何人?”

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皇帝自然是没有耐心与他多说,一双寒冷的目光钉在他身上,似是要将他钉出一个窟窿来。

“你母亲在哪儿?”

“你逃走之后,你母亲也离开了云间寺,想必是你将她接走的。如今你可是与你母亲在一起?你们躲藏的本事倒是挺高明,一连好几个月朕都挖掘不到你们的踪迹,只要你现在老实告诉朕你母亲在哪儿,朕就让你少受些苦。”

此话一出,换来的是贺兰尧一声轻笑。

皇帝低斥道:“你笑什么?”

“笑你天真。”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又不是如你一般狼心狗肺之人,得知皇祖母病重,我明知可能是圈套还是决定前来探望,同样的道理,母亲于我而言也十分重要,我既然愿意冒着风险来探望皇祖母,自然也会在危险情况下保全母亲,你问的问题当真是废话,你以为我像你似的?皇祖母没病,你却偏要说她病重,如此诅咒生母,是为不孝。”

“你住口!”皇帝面色铁青,“哪轮得到你来教训朕?”

“我偏要说。”贺兰尧道,“你当年不顾我母亲意愿强娶她,是为不仁;你曾为了治疗自己的恶疾而试图伤害儿女性命,是为不义;如今你又为了达到险恶目的而诅咒自己的生母,是为不孝;你这般不仁不义不孝之人,枉为天子,我看你这皇帝的位置坐不了太久了,哪一日叫神棍国师来给你掐算掐算,你是不是气数将尽了?说实话,我希望你立即驾崩。”

“你找死!”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转过身一把夺过身边侍卫的长剑,便要刺向贺兰尧。

“等等!”贺兰尧低斥一声,“你刚才不是说要折磨我么?被我三言两语激怒了,这会儿又想直接刺我,你确定你要给我一个痛快么?你看看,你这又是说话不算数了,都说君王金口玉言,可你却总喜欢出尔反尔,说好的折磨我呢?到现在连个刑具都没见着。”

皇帝扬起的剑顿在了半空中。

周围一众侍卫皆瞠目结舌。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一个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狂的人,且还是在九五之尊的面前,口若悬河地贬低这位出云国最尊贵的天子不仁不义不孝。

当真是活得久了什么稀奇事都能见着。

再说皇帝,原本真想一剑捅了贺兰尧,但细细一想,似乎真的太便宜他,若是这一刀下去刺死他,一点儿也不过瘾。

再有,只要这小子活着,兴许还有希望知道贤妃那女人躲在什么地方,若是这小子死了,再想找贤妃,那可当真就太难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她。

或许,可以利用贺兰尧将她找到。

对于背叛他的人,他定要其生不如死。

想到这儿,皇帝定了定心神,将剑扔开,朝贺兰尧冷笑一声,“朕不会这么快让你死,朕不找到你母亲,誓不罢休!”

“你找不到她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她与我决裂了,你若是想那我做诱饵,那就大错特错了。”

皇帝冷声道,“朕把你挂到城门上风干,看她出不出现!朕就不信她那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她是怎样的性格,你也很清楚不是么,你见过比她更善良的女子么?”贺兰尧笑道,“你我都是手中沾满血腥的人,这样的人在她眼里,简直卑微到尘埃里,她恨不得此生都不用再见我们,哪怕我是她的亲生子,也是如此,在她眼中我是恶人,她早就不管我死活了,你将我吊到城门外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让世人看到你的无情罢了,我是你的皇子,你见过哪国皇帝将自己的皇子挂在城门上示众的?皇子犯法,顶多是处死,而不是受辱。这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招笑话,从没见过你这么傻的皇帝。”

皇帝闻言,目光又是一冷,“你…”

不错,贺兰尧在世人眼里,还是他的皇子。

他总不能告诉世人,他当年的宠妃给自己戴了绿帽子,那便是更大的笑话了。

第402章 唐突了佳人

贺兰尧望着皇帝无言以对的模样,只觉得心情颇为愉悦。

皇帝是那么爱脸面的人,素来不乐意被人议论,总想成为人们心中的贤明天子,因此,若是哪件事对他的名声有损,他定会设法压下来,不让那事流传出去。

就好比此刻,纵然他再憎恨自己,也不敢当着无数侍卫的面说出自己不是他亲生子的事实。这种有损他颜面的事儿,他绝不会愿意让外人知道。

即便他心里再不愿意,他在表面上依旧要承认自己是他的皇子。

“你莫要得意。”正对面,皇帝冷哼一声,“你觉得顶撞朕很有意思是不是?现在你心中偷着乐,回头定要叫你哭都哭不出来,来人,将他押入天牢重犯区,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探望!”

言罢,他甩袖离开。

先将朝政上堆积的事务处理完,再回来教训这个逆子。

不,是野种才对。

他阴沉着脸,朝御书房而去。

花轻盈,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朕都要将你找出来。

贺兰尧被下了狱,东宫与青镜宫的禁制便都解除了。

东宫之内,贺兰平从榻上醒了过来,睁开眼的那一刻,依旧觉得有些头晕,便开口喊人。

“来人…”

“殿下,您终于醒了!”随从的声音传入耳膜,“殿下有何吩咐?”

贺兰平扶了扶额头,“总觉得头有些沉,本宫睡了多久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是了,他并不是睡着…而是去见了皇帝,皇帝给他喝了一杯茶,那杯茶下腹之后,他便失去意识了。

是那杯茶中有迷药,才会致使他昏睡过去。

父皇竟然给他下迷药,是何原因?

如此想着,贺兰平瞬间便清醒了几分,问身边的人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随从闻言,顿时静默了。

贺兰平见此,愈发觉得有事,追问道:“有什么事就说!犹豫什么。”

“殿下,您昏迷的期间…”随从迟疑了片刻,叹息一声,“十殿下被陛下给拿了。”

“什么?拿了?”贺兰平当即一惊,“怎么回事?何时被拿的?”

“半个时辰前。”

“如何被拿?”

“具体过程属下也不大明白,只是听说,太后忽然重病,陛下在民间下了一道皇榜,找了十几名医术高明的大夫入宫,而就在大夫们议论病情的时候,陛下忽然命令一队侍卫冲进了青镜宫,将众大夫包围了,并且从里头揪出了被通缉了好几个月的十殿下,如今十殿下已被关进天牢的重犯区,其余的大夫全都被遣散出宫,听说太后娘娘的病也医好了…”

“原来,父皇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贺兰平沉下了脸,“什么皇祖母重病,分明就是一个骗局,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将小十引诱来而已,上一次的苏折菊没能将他们引出来,这次竟拿皇祖母当诱饵,皇祖母若是知道此事,必定要发怒。”

“殿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以小十的头脑,他必定猜到这是圈套,可他放心不下皇祖母,明知是圈套,他也会跳进来。”贺兰平沉声道,“他素来机敏,许多次犯险都会给自己留退路,不知这一次他有没有后招,若是他没给自己再留一条路…本宫也不知该如何营救他。”

“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去探望十殿下,且又是关在重犯区,可见对十殿下的看管很严。”

贺兰平想了想,道:“你去备马,本宫要出宫去。”

小十目前应该还不至于有性命危险,父皇拿下他,一定不会立即杀他,父皇一心想要找到贤妃,若是杀掉小十,他就别想找到贤妃了。虽然小十暂时是安全的,但他也要抓紧时间才对。

先去找惊羽。

同一时,宫门之外,公子钰和那十几名大夫被驱逐出宫后,便迅速赶去与苏惊羽会合。

苏惊羽一直便是守在一颗榕树下等候着,远远地看见公子钰的身影,却不见贺兰尧,心底一沉。

只有公子钰出来,阿尧没出来。

果真是出事了。

公子钰到了她身前,面色凝重,“当真是个圈套,殿下已经被皇帝拿下了。”

苏惊羽手握成拳,“老皇帝当真阴险,那太后呢?太后的情况如何?”

“太后并未有什么重病,有的只不过是普通风寒,少则两三日便能好,太后当时是昏迷状态,想必是被皇帝用药物弄晕的…”公子钰将整个事情的经过简略地朝苏惊羽叙述了一遍。

“老皇帝当真是疯了。”苏惊羽咬了咬牙,“太后是他的生母,他放出太后重病这样的假消息,当真是一点都不吉利,这样的骗局,对太后十分不尊重,这皇帝,为了抓阿尧当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说到这儿,她冷笑一声,“幸好我们还留有后招,且看看老皇帝怎么接我这一招。”

苏惊羽说着,从怀中拿出了鸾凤国女帝赐给她的那块玉牌,望着那两个最大最显眼的字——国师。

鸾凤国的女帝,可还欠着她一个条件呢。

鸾凤国。

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人是一名清秀宫女,“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女帝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慵懒,“让他进来。”

宫女退了下去,不一会儿,身着墨色锦衣的少年踏入殿内,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母皇,苏惊羽的飞鹰传信,是找您的。”

女帝闻言,微讶,“找朕?”

“尧哥的飞鹰速度极快,从出云国过来都不需要半日的时间。”邵年道,“苏惊羽将信传到我手上,又托我转交给母皇,如此一来我便也能看见内容,她兴许是怕母皇不同意她的请求,我还能帮着她做说客,说服母皇同意。敢为母皇,是否曾欠下她一个人情?”

女帝沉吟片刻,道:“不错,何家之所以倒得这么快,最大的功劳在贺兰尧身上,若不是贺兰尧暗杀了何蕴,何家也不会大乱,当初让贺兰尧去除掉何蕴的时候,朕应允过苏惊羽,他日若是她有什么要朕帮忙的,只要朕能办到,就帮她办到。”

“何家的势力这么多年来一直让母皇顾忌,若不是尧哥暗杀了何蕴,母皇也不会这么快便解决了烦恼,如此看来,尧哥帮了母皇一个不小的忙,如今尧哥有难,苏惊羽问您,愿不愿意帮她一个忙。”邵年说着,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女帝。

女帝接过了信,打了开。

将信中的内容阅览完毕后,女帝的面上浮现惊诧,“这…这样的主意…他们也想得出来。”

“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想不到的。”邵年道,“儿臣活到至今,佩服的人没几个,尧哥算是一个,若不是当初在迷雾山上遇见他们,我想,我便很难有机遇回归尹家,算起来,他们于我也有恩,儿臣不喜欠人人情,但如今我与他们相隔天南地北,他们有难,儿臣也帮不上什么,只能帮他们劝母皇几句,欠人的人情,终归还是要还的。”

“朕也没说不还,朕是帝王,一言九鼎,放出去的话自然不能是空话。”女帝说着,伸手揉了揉眉心,“只是…他们的主意当真是让朕哭笑不得,这事不难办,只是不好收尾。”

“母皇是帝王,您的决定,谁敢质疑。”邵年淡淡道,“依儿臣之见,此事也不是不可行,即使让人议论几句又如何?此事无伤颜面,只不过是有些尴尬罢了,我们鸾凤国的国风也不是没让外人议论过,外人都说我国国风放浪轻浮,但那又如何?鸾凤国物资丰厚,富庶强盛,让外人说道几句,他们也不敢太猖獗。出云国的皇帝,会不给我们面子么?”

女帝思虑片刻,道:“也罢,就按你的意思办,正如你所言,欠下的人情,迟早要还。你回信给他们,朕应允了。”

邵年道:“是。”

同一时刻,绸缎庄内。

“月光,你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好,我也不好请你帮我这个忙,不过,我希望你能写一封信给月圆,让她帮我这个忙。”苏惊羽望着榻上的月光,“月圆代替你在白日出行,我相信她的口才也不会差你太多。”

“月圆师妹的确不会差我太多,其实,无需写信,她知道我与你的交情极好,师妹是聪明人,她会愿意帮你这个忙的。”月光半倚在床榻上,一只手在给床沿的红狐狸顺毛,“如今花火与我相处得很好,兴许再过几日,它就愿意将晟火莲给我了,谪仙殿那儿有师妹顶着,出不了什么事的。”

“那就好。”苏惊羽点了点头,“我不打搅你休息了,我在等女帝的回信,我想,要不了傍晚便能收到她的回复了。”

说着,她便起了身走向屋外。

而就在她离开后不久…

一直趴在床沿边的红狐狸忽然站了起来,拱到了月光身边,低下头,用牙将挂在身上的包袱咬开,让那裹着晟火莲落在了月光身上。

包袱散了开,露出了里头的红莲一角。

月光见此,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猜到你可能这两日就会给我,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愿意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