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想出一个让他不能拒绝你的法子,你的口才不是挺好的么?当初跟女帝议事的时候,把她也忽悠得团团转,如今你却拿自己人没办法了?”

苏惊羽发现,尹殇骨如今对女帝的称呼,不再是‘母皇’了。

女帝女帝地喊着,显得多么生疏。

但她自然不会将这个挑出来说,现在若非尹殇骨自己提女帝,她通常是不会主动提的。

“多谢殇骨的提点。”苏惊羽想了想,笑道,“或许,可以试试。”

她对忽悠外人素来很有信心。

但自己人嘛,说不准了。毕竟是十分熟悉的,越是熟悉,才越不好搞定。

苏惊羽在榻上又躺了一个时辰,躺不住了,这才起身下榻。

如今有喜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更不能随意动武了。

苏惊羽离开了屋子,在庭院中漫步,忽听不远处有声响,便循着声音去看。

这一看,她无声一笑。

他手中的长剑光润冰冷,剑光挥洒,剑花带起点点银芒,彷如天降霜点,回旋之间行云流水,剑花划过空气的道道劲风分外清晰,雪白广袖之下的手腕不断地翻转,却能极好的控制着剑身的力度。

那点点的星芒坠落在她眼中,包括贺兰尧那如空中飞燕一般的轻盈身影…当真是身轻如燕,势如闪电。

剑法轻快中带着一丝柔美,许是因为舞剑之人的轻盈翩然,看着只令人觉得连心情都能随着那变化的柔和剑花而变得愉悦轻松。

然而,苏惊羽注意到了贺兰尧的神情,并不是轻松而愉悦的,而是…有些凝重。

他舞剑,或许只是一种发泄罢了。

人在茫然无措的时候,总要做点什么事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

只见贺兰尧手中的剑花一挽,朝着身旁梨花树的树枝一劈——

刹那间花瓣混合着树叶飞扬,枝叶落地。

细碎的花瓣落在他的肩上,发上。

他将手中的剑一扔,斜插在树干上。

“小十,你心情不好么?总觉得你这剑气有些锐利。”不远处的屋檐上坐着一袭红衣,正是君清夜。

“听说小羽有喜,需要静养,我便不敢去打扰她。这以后你们的孩子若是出来了,认我做个义父如何?我把极乐楼里的宝贝送给他玩,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好。”

贺兰尧听闻此话,抬头瞥了他一眼,不语。

君清夜望着他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

莫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君清夜一拍额头。

他怎么就给忘了,小十不喜欢小孩儿,当着他的面提这个,不是找骂么?

想到这儿,他当即嘿嘿一笑,“小十,别生气,我再也不提小孩儿了,再也不提了…不过容我最后问一个问题,你和小羽的孩子,你也不喜欢么?那这样吧,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到时候把孩子给我呗,我帮你们养…”

“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贺兰尧的神色一沉,“还有,我不讨厌小孩儿,只是…”

君清夜闻言,连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罢了,跟你说也无用。”贺兰尧转过头,似乎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诶,小十,你说话别说一般嘛,你这不是存心吊我胃口么?只是什么呀?你说。”君清夜从屋檐上跃了下去。

贺兰尧自然是没有回答。

“小十,为何又不说话了?”君清夜刨根究底地问,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瞥见了苏惊羽的身影,冲她笑了笑,“小羽。”

贺兰尧闻声,转头去看,便见几丈之外,苏惊羽正站立着,望着他们这儿。

他快步走上前,道:“怎么下榻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

“拜托,阿尧,我又不是病人,你总不能让我一直躺着不下榻吧?闷都要闷死的。”苏惊羽冲他莞尔一笑,“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放心便是。”

贺兰尧闻言,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一晃眼,便迎来了夜晚。

这一夜,绸缎庄迎来了一位稀客。

贺兰尧同苏惊羽用过饭后便在庭院里散步,忽见眼前白影一闪,一道修长的身影落在二人身前。

“我当是谁如此没有礼貌,原来是神棍你。”贺兰尧望着眼前的人,轻描淡写道,“深夜拜访,有何贵干?”

“没有贵干就不能来了么?”月光冲他展露一抹淡淡的笑意,“在谪仙殿内太过无趣,寻思着来找你们说说话,怎么,不欢迎?”

苏惊羽闻言,笑道:“看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不欢迎了。”

“惊羽欢迎,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某位仁兄欢不欢迎。”

“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问么。”贺兰尧慢条斯理道,“自个儿心中有数就行,若是我说不欢迎,你会走么?”

月光道:“不会。”

贺兰尧嗤笑一声。

“你让我走我就得走,那本座岂不是很没面子?”月光笑得优雅。

“行了行了,说话就好好说,别一见面就跟吃了几斤炸药似的,看见你们两斗嘴我头疼。”苏惊羽眼见二人还没开吵,当即道,“我先把话撂在这儿,若是你们等会儿又要吵,我可要回房了,留你们在这儿好好聊,我没兴趣听。”

上回就听他们斗嘴了好几回合,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真的骂起人来,十个泼妇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惊羽放心,我不会与他吵的。”月光淡淡一笑,“就当是感激他之前帮我拿到的那株晟火莲。”

“不用你感激。”贺兰尧淡淡道,“我原本也不是关心你,只是陪我家夫人去帮你拿来而已。”

说到晟火莲,苏惊羽难免想起那只小红狐狸,花火。

“花火在谪仙殿呆得如何?”

“吃好睡好,此刻还在睡,我便没带过来。”月光道,“我与花火虽然才认识几日,但已经是朋友,若是哪一天它的主人来领走它,我当真有点儿舍不得。不过,他人的东西,迟早都要还的,只怪我没有运气养一只属于自己的机灵宠物了。你们一养就是两只,我都羡慕不来。”

苏惊羽笑道:“小红小蓝也不是安分的,常常夜不归宿,四处野,偶尔也会在家中捣乱,并不乖巧。”

月光道:“即使不乖巧,也总有它们的可爱之处。”

“这么羡慕?那借一只给你养好了。”贺兰尧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将小红放去你的谪仙殿里呆几日可好?再过一两个月,它要冬眠了,这样吧,它冬眠的地点,不如就定在谪仙殿,你那地方一年也没几个人进去过,清净的很,是个安乐窝。”

月光闻言,挑了挑眉,“这个…容我想想,毕竟那条蛇不是好惹的。”

三人正说这话,忽听身后响起一道女子声音,“怎么,今日这庄里有客人?”

苏惊羽一听这声音,当即望了过去。

是尹殇骨。

苏惊羽目光中划过些许思索。

月光素来神秘,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极少,这会儿被尹殇骨看见了,也不知月光愿不愿意与她打招呼。

月光似乎看出了苏惊羽的心思,悠然道:“无妨,不过是见个面,你这位朋友不是等闲之辈,认识一下倒也无不可。”

你这位朋友不是等闲之辈,认识一下倒也无不可…他的意思是,如果是等闲之辈,他就不想认识了?

苏惊羽失笑。

月光也是个眼界高的,并不是谁想认识他都有机会。

尹殇骨已经走近了。

“殇骨,这位是…月光。”苏惊羽朝她道。

尹殇骨走上前来,这才看清了月光的相貌。

方才远远地看见此人的背影,修长挺拔,这会儿近看,才发现是个十分俊俏的男子。

长身玉立,英姿挺拔,俊秀的脸庞看似温润,眉眼间却有几分清冷。

看这相貌,倒像是个好脾气的,但他身上的气息,却似乎又让人不好靠近。

怎么说呢,他那双月牙眸里看不出一点儿情绪,目光深邃,令人觉得有些神秘。他身上的气息,当真有些复杂。

温润、冰冷、神秘…这些特征在同一个人身上,极其少见。

又一个让她看不透的人。

贺兰尧给人的感觉也十分复杂,美而不柔,妖而不邪,静若九重天上的仙人,动若地府中妖异的鬼差,取人性命顷刻之间。

这两人都很复杂,但气质截然不同,相比较贺兰尧的危险,月光显得似乎更友善一些。

月光见对面的女子打量着自己,便开口道:“久闻鸾凤国三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有幸。”

“诶,什么三公主,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庶民。”尹殇骨笑道,“我能有什么大名。”

“在本座面前,三公主大可坦诚说话,本座从不爱泄露他人的机密事。”月光面上浮现些许笑意,“你深谋远虑,目光长远,若是能坚持不懈一条路走到底,相信你终究会达成夙愿。”

尹殇骨听闻此话,微微一惊。

稍作细想,她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原来是出云国国师,久仰大名。”

她只知国师叫帝无忧,苏惊羽介绍此人时,称呼其为月光,她一时间自然是想不到此人的身份。

国师帝无忧,出云国人们口中的‘俏半仙。’

他所说的话,可信度应当是高的。

想到这儿,尹殇骨道:“国师方才所言…能否说得清楚一些?若是能坚持不懈一条路走到底,我终究会达成夙愿?国师知道我的夙愿?你所说的一条路走到底,是何意?国师不妨言明。”

“公主,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月光面上的笑意依旧,“这其中的玄机,还要你自己参透,本座是不能明说的,本座自个儿也说不大清楚啊。”

尹殇骨听闻此话,便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了。

也是…据说神棍说话都喜欢说一半,或者故弄玄虚,让听者云里雾里。

天机不可泄露,这几个字说了等于没说,神棍专用术语。

“多谢国师提醒了。”尹殇骨道,“只怪我不够智慧,一时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等以后有时间慢慢参透。”

“本座还得给公主你提个醒。”月光云淡风轻道,“你要走的是一条不平坦的路,希望你的本质不会改变太多,否则,一步偏离,满盘输。”

苏惊羽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听不懂。

月光说话,许多时候便是这么让人觉得稀里糊涂。

虽然尹殇骨没听懂一句,但还是致谢了,“多谢国师提点,虽然殇骨愚钝,但往后若是能想明白,必定会感激国师你的。”

“三公主不用客气。”月光淡淡一笑,“感激倒是不必,三公主心中不咒骂本座就好。”

“国师这话我就有些不懂了,你提点我,我为何要在心中咒骂你?”

“因为本座话中有玄机,公主你听不懂,原本你还心无旁骛,被本座这么一说,反而会想多了,解不开疑惑,难免会腹诽本座,扰了你的心神。”

尹殇骨轻咳一声,“国师说笑了。”

贺兰尧在一旁凉凉地道了一句,“国师大人还挺有自知之明。”

苏惊羽笑而不语,心中却在思索。

坚持不懈走到底,一步偏离满盘输。

当真听不懂。

殇骨这会儿心里想必会在纠结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月光一向是不说废话的,他既然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苏惊羽身侧,贺兰尧已经不想再与月光交谈,便道:“夜色深了,国师大人自便罢,我得陪同夫人歇息去了。”

月光道:“哪里夜深了?这才亥时,你们平日有这么早睡得么?你想赶我离开,这借口未免有点烂。”

“国师大人想多了罢?我只是说要回屋,却没说要赶你走,你要去要留随你,我还不至于吝啬到没有一处落脚点给你暂居。”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之所以要回房,是因夫人如今有喜,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玩到半夜才去歇息,应当早早睡下,对身体才有益。”

贺兰尧此话一出,月光微微惊诧,“惊羽有喜?”

“怎么?你神通广大,这还算不出来?”

“算你二大爷,谁没事算人有没有怀孕?”

第412章

在苏惊羽的印象里,月光甚少粗言野语。

他的外表看上去优雅神秘,若是粗言野语,则显得很违和。

而他仅有的几次粗口,都是与贺兰尧说话时才蹦出来的,由此可见这两人有多么不对盘了。

贺兰尧听着月光那句话,自然听得不爽,当即眉头一拧便想骂回。

苏惊羽十分有眼力劲地拽着他的胳膊走开了,“阿尧,时辰不早了,你不是说要早点休息的么?那这就休息去,别再拖延了。”

再不离开,指不定他与月光又得掐架了。

贺兰尧被苏惊羽一路拽着回屋,而他们的身后,月光望着二人的身影,良久之后,笑了笑。

她有喜了。

这是好事呢。

他的本意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快乐,如今看来,她很快乐。

“国师与贺兰公子,似乎有点不对盘?”耳畔响起轻缓的女子嗓音。

月光悠悠道:“这不奇怪,贺兰尧这个人,很是讨女人喜欢,但男人缘就不好了。女子们会看在他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儿上忽略他的尖酸刻薄,但男子可就不会了,因此,除了他自己手底下的人,其他男子大多看他都是不顺眼的。”

“国师这话在理,不过嘛,我对这贺兰公子倒是真的没感觉。”尹殇骨轻描淡写道,“当我初见这位摆出一副老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倾城美男时,我竟觉得他像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那小脸儿不仅仅是白皙,而是苍白,有那么些许病态,这样的美色我倒是真的欣赏不来,我这么说,或许其他女子会觉得我没眼光罢。”

月光闻言,一瞬间笑出了声,“难得啊难得,还有不欣赏他的女子。”

尹殇骨望着月光的那抹笑颜,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当真觉得,国师的笑容看上去比他还要顺眼几分。”

被尹殇骨这么一说,月光反而笑不出来。

“公主此话,本座听着觉得不真实。”

“国师多虑的,我说的可不是客套话,而是心里话。”尹殇骨淡淡道,“相比较他那种看上去阴森又危险的男子,我倒是更喜欢温润优雅的,我不否认贺兰尧的姿色,但他的笑容太不真实,给人一种笑里藏刀之感,与他说话,我总会不自觉地警惕,还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美男更得我心,与那样的人交流,心里舒坦。”

“三公主果然不是寻常人。”月光眉眼间泛着淡淡的笑意,“光是你这定力就不比寻常,看问题总是更透彻些,不被某些美丽的表象所迷惑,能透过表面看本质,非常人可比拟。”

“跟国师比起来,我自认还是差得远。”尹殇骨垂眸一笑,“真是奇怪,我从前一向不信那些神灵鬼怪,对神棍也总是有些不屑,但今日一见国师,倒是消除了我从前对神棍的偏见了。”

“天命之说可信可不信。”月光悠悠道,“不管是神棍还是半仙,总有人会反感,也总有人会景仰,本座知道自己大多时候说话都不招人待见,但本座从不说废话,公主你以后或许就明白本座的意思了。”

“国师不神神叨叨的时候,还是很好交流的。我们鸾凤国从来都不存在国师,因此国人都不信邪,我对国师这一词的理解是:一个胡子花白年过半百的老头,身穿道袍手拿拂尘,说话神神叨叨,闲来无事做个法跳大神,终日都在炼丹。”

老头,拿着拂尘,炼丹…

那应该是道士?

见月光不语,尹殇骨道:“国师大人可别介意,这只是我很早之前的想法而已。如今见到国师,这些想法,不就推翻了么?虽然我暂时还领悟不了国师的话,但我会牢记在心中。”

“甚好,夜色深了,本座不打扰公主休息了,更深露重,公主回屋罢。”月光说着,转过了身。

尹殇骨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忽然道:“你孤独吗?”

月光脚下的步子一顿。

“听闻国师帝无忧终日居于谪仙殿内,甚少出殿,鲜与外人来往。”尹殇骨说到这儿,顿了顿,道,“皇宫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金丝笼,而居于金丝笼的一角,想必更是无聊,更无趣的在于,宫中其他人至少还能来往,还能扎堆闲聊,而国师你幽居一处,连找个乐子都难,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从不觉得孤独么?”

月光背对着她,道:“数年来都是如此过的,本座早已习惯了。”

“没有人会习惯孤独,你一旦与外人接触,找到与人来往的乐趣后,你再也无法习惯孤单,你若是真的不觉得孤独,又怎会半夜来这庄子里串门?仅仅只是来看风景的么?我猜,除了他们两夫妇之外,你已经找不到其他人能聊天了。”尹殇骨轻叹一声,“可惜,你与贺兰尧永远不对盘,他不乐意跟你交流,他又是个千年醋王,也不愿惊羽跟你多说话,所以,我能理解为,你根本找不到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了么?”

月光听闻此话,回过了身,“本座不觉得自己多孤单,即便偶尔有这样的想法,也会尽快抛之脑后,如本座这样的人不适合多愁善感,公主想多了。容本座一问,公主所言,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我自己时常都会觉得孤单罢了,不过与国师比起来,还是幸运一些的。”尹殇骨沉吟片刻,道,“国师很困倦么?若是不困的话,有没有时间与我去喝几杯?国师且放心,我不会跟你打听一些未知的事,更不会让你给我算命,我只当你是个普通人好了,若是国师觉得我的要求唐突,就当我没说。”

“不唐突。”月光悠悠道,“公主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尹殇骨冲他笑了笑,“抬举了。”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冰冷的地面上。

榻上,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臂弯中安睡着。

贺兰尧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手掌游移到苏惊羽的腹部,想到这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子,叹息一声。

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候他都不曾郁闷,如今却是郁闷到无法言说,再加上他与苏惊羽想法不同,便觉得心中更闷。

难得他也有一件如此烦恼的事。

清晨,金色的晨辉透过白色的纱窗,打在床上熟睡的女子身上。

另有一道修长的雪白身影坐在离床头不远处的椅子上,背对着他。

床上的人眼皮子动了动,鼻子也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不多时,那紧闭着的眸子便缓缓睁开…

“什么味儿,这么香…”苏惊羽嘟哝了一句,睁开惺忪的睡眼,眼见贺兰尧在煮茶,便笑道,“阿尧一大早地这么有兴致?”

“小青种的茶叶,据说喝了有助于睡眠。”贺兰尧悠悠道。

“喝茶助于睡眠?”苏惊羽挑了挑眉,“不对吧?喝茶是提神醒脑的,喝多了反而更清醒。”

“常规的茶叶自然是提神醒脑的,可小青手里出来的东西,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毕竟他是专攻医理的,咱们质疑谁也不能质疑他,是吧?”

贺兰尧说着,倒了一杯,端至唇边。

苏惊羽穿衣下榻,走到他的身侧,“阿尧,这是助于睡眠的,你喝这个…莫非你失眠?”

苏惊羽说着,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发现他眉眼间有些无精打采,当即追问道:“你是不是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贺兰尧冲她笑了笑,“是压根没睡着。”

“没睡着你还笑个鬼!该不会是病了?”苏惊羽连忙伸手去触摸他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

似乎没有发热。

“我没病。”贺兰尧道,“只是睡眠问题罢了,你犯不着担心,小青嘱咐我多喝几杯这个安神茶,夜里就能睡着了。”

“你为何失眠?”

“不知道。”贺兰尧自然不想将真实原因告知她。

苏惊羽听他这回答就知道是敷衍。

不过细细一想,也能猜到七八分。

多半是因为孩子的事吧?都怪公子钰太实诚,将生儿育女形容得像是遭酷刑似的,正常人听着都觉得瘆的慌,何必那么较真?

不对,不该怪公子钰,应该怪她自个儿,吃药的时间没算准,一不小心就怀了,早知阿尧如此在意,就再拖个几年了。

苏惊羽心知贺兰尧不想谈这个问题,便也不明说。

眼下只能拖着了,拖上几个月,阿尧总会有一日彻底接受的。

几杯茶下腹之后,贺兰尧道:“等会儿吃过早点,咱们进宫去看看皇祖母吧,我如今已经是自由身,皇帝明着不敢奈我何。”

自从那玄世子将圣物九龙鼎送给皇帝之后,皇帝便将阿尧彻底送给鸾凤国了,他心中想必还有些不爽,但君主一言九鼎,碍于脸面他也不能再明着对付阿尧了。

想着老皇帝会不爽,苏惊羽便觉得很爽。

二人用过早点之后,便乘坐着马车入了宫。

之前进宫都是偷摸着进去,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进,苏惊羽不免感慨,“久违的感觉啊,不用再戴着假面具了。”

贺兰尧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马车在青镜宫之外停了下来,贺兰尧率先下了车,朝着苏惊羽递出手。

苏惊羽原本要借着他的手跃下车,却在弯腰之时被他拦腰一抱,下一刻便稳当地落在了地上。

前头响起两声宫女的窃笑声。

苏惊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大庭广众下秀恩爱的事干多了,这脸皮早就不薄了。

由着宫人领到了太后的寝宫中,二人还未跨过门槛,便见太后一脸欢喜地迎了上来。

“皇祖母,您坐着就行了。”苏惊羽冲她笑着,上前去挽她的胳膊。

“一听宫人说你们来了,哀家这心中高兴!”太后乐呵呵道,“哀家终于又看见你们了,之前皇帝通缉你们的时候,哀家还以为你们以后都只能偷偷摸摸来宫里看望哀家了,想到出入宫门有风险,哀家这心里就平静不下来,现在倒好,你们又能光明正大进宫了。”

太后说着,将所有的宫人都遣退了出去,这才道:“小十啊,你与那鸾凤国女帝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儿与她没什么关系,偏要说有关系的话,只能是合作关系,互帮互助。”贺兰尧淡淡一笑,“早些时候,女帝欠下我一大人情,此次我进宫被捉,便飞鹰传书到鸾凤国求助于她,她派了她侄儿做使臣要将我从狱中捞出来,我自然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才好让她救,她便只能说我是她新王夫了,如此一来救我才显得合情合理,若是没理由,岂不是成了干涉他国内务?”

“是这么回事啊,这女帝倒是讲信用。”太后点了点头,又拧了拧眉,“不过…这样的事儿光靠着嘴上说当真就行了?册封王夫可不是儿戏啊,这与咱们皇帝封后是一个道理,她只为救你就这样胡诌,要圆这个谎,岂不是得册封你?”

“皇祖母,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苏惊羽笑道,“鸾凤国的国风,属诸国中最为轻浮放浪,历任女帝风流,王夫说换就换,前女帝换得最快的一个月内能换两个,你说其他大国能做到这样的么?他们的国民早已习惯了,人家不觉得这事有多重大,咱们也犯不着操心。”

“还有这等事啊…看来是哀家少见多怪了。”太后顿了顿,道,“既然皇帝赦免了小十,哀家也安乐了,之前皇帝给哀家下迷药,对外宣称哀家重病,将小十骗进宫来捉拿了,哀家醒后知道这事,差点没气昏过头,已经好几日不与皇帝说话了,他来请安哀家也不见他,他虽是皇帝,但哀家再怎么说也是他亲娘,他这样利用哀家,哀家真不想理会他了。”

“皇祖母且息怒,事情都过去了,可不能因此气坏了身子。”苏惊羽说着,淡淡一笑,“今日来见皇祖母,就是希望皇祖母见到我们,能够开心些。”

“看见你们自然是开心的,方才听到你们来,这几日的不开心都一扫而光了。”太后笑道,“知道你们还惦记哀家,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三人又一起说了些话,眼见快到中午,太后又留二人用了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