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紫影从二人身边迅速掠过,直奔殿内。

古月南柯心知今夜枕霞宫的宫人不多,想潜入宁若水的卧房不算什么难事。

今夜的宾客们都是带着礼品来的,而礼品放在宴席现场自然是碍手碍脚,便都由宫人收走了,登记好之后,在礼品上贴了标注,全送往宁若水的寝殿。

宁若水回来之后,想必会将这些礼品都看一看。

古月南柯顺利地潜入宁若水的卧房,望着柜子边上堆积的一堆礼品,正准备去翻找,却瞥见了一个十分显眼的架子,架子上盖着一块雪白的绸布,上头标记的是——宁王妃所赠。

古月南柯眯了眯眼,走上前去,将那绸布揭下。

是一幅绣得十分精致的龙凤织锦。

古月南柯见此,唇角轻扬,低下头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将瓶子中的粉末倒在手掌心,而后,涂抹在那幅织锦上。

将整瓶的粉末都抹上之后,她将那块雪白的绸布盖了回去,转身迅速离开。

御花园中的宴席还在继续。

宁若水正与皇帝说笑,忽然间一名宫人走到了身侧,道:“陛下,太子妃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说她马上就来了。”

“好。”皇帝应了一声,随即朗声道,“众位,接下来,便都先静一静,来欣赏一下太子妃的风采罢。”

众人闻言,当即便静下了许多?

本以为太子妃今夜不在,兴许是身体抱恙,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询问。

但没想到,她这会儿不在,竟然是去准备表演去了?

素闻德妃娘娘对歌舞感兴趣,今夜太子妃要表演,显然是为了让德妃开心,莫非太子妃与德妃关系不错?

众人正猜想着,却听宴席上的音律忽然变了调子。

不远处,花团锦簇的地方冒出几个人影,走得近些了,众人才看清。

在座众人稍稍一想,便知太子妃多半就是藏在这花苞里了。

同一时,响彻在耳畔的丝竹之声倏然间转了个调子,下一刻便见那丝绸所制作的大花苞绽放了开,绽放开的花,是一朵浅紫色的莲花。莲花正中央,蜷缩着一人,随着音律的流转,缓缓起身,她面遮轻纱,身形曼妙。

众人忽然便是觉得眼前一花,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一道如轻烟般的窈窕身影一跃而起,浅色的舞衣衣摆在半空之中划过优美的弧度,随着那些花瓣落下,那道身影在紫莲花的中央缓缓起舞。

一袭淡雅又不失明媚的紫色舞衣包裹着她婀娜的身材,她的领微微敞,脖颈之下的锁骨被乌黑的长发遮着,只能看到部分雪白肌肤,以及她脖颈上挂着的紫莲花形状的项链。

像是一个在紫莲花中起舞的精灵,华美的舞衣摇曳之间裙摆晃动煞是好看。

众人看着此舞,纷纷赞不绝口。

“虽然讨厌她,不过不可否认,她的舞姿当真是不错的。”苏惊羽望着前头那舞动的人影,如此说着。

而她这话一出,并未听到答复。

她当即转过头看贺兰尧,却见他只是在低头摆弄糕点。

宫里人谁不知道他爱好甜食,许是因为他跟太子关系好,宫人们自然照顾着他的喜好,他们这桌的糕点,是全场最多的,无论是数量还是花样。

而贺兰尧此刻,正将糕点一块一块的叠在一起,像是在搭房子一般,看也不看前头的舞蹈。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阿尧,别玩了,这是五岁小孩子玩的游戏了。”

第415章 实在看不下去

好好的糕点不吃拿来当成积木搭,他还真是…富有童真。

而听着苏惊羽的话,贺兰尧淡淡一笑,“夫人是想说我只有五岁么?”

苏惊羽正想接话,贺兰尧又道:“在榻上的时候,你必定不会觉得我只有五岁。”

一言不合就言语调戏人。

苏惊羽磨了磨牙,伸手抓过一块糕点,一口咬下。

“放着这么好看的糕点不玩,去看古月南柯跳舞,夫人还真是好兴致呢。”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摆弄糕点你觉得我幼稚,那么,我若是静静观赏古月南柯跳舞,你是否就觉得我成熟了?若是这样,我就勉强看她几眼,来证明我的成熟。”

苏惊羽眼见他将糕点搭成了房子,翻了个白眼。

说他幼稚,是他的一大雷区,不能轻易去踩,否则,他便会用各种方法来证明他的‘不幼稚’。

想到这儿,苏惊羽道:“阿尧,我收回刚才的话。”

“不觉得我幼稚了?”

“当然不,你最成熟稳重了。”

“没有任何一个男子会愿意被自己的夫人说成是幼稚。”贺兰尧悠悠道,“夫人你可要记牢了。”

苏惊羽自知他擅长辩论,辩不过他,便也不再说话了。

而宴场中央,古月南柯还在继续跳舞,偶然间目光扫过贺兰尧那一桌,见贺兰尧低头在摆弄着糕点,看也未看自己一眼,心中一时有些不畅快。

她总是盼望着他拿正眼瞧她,可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却从不施舍一眼。

因此,她常常想做一些与他为敌的事,或许这样便能引起他的注意了,让他明白,她是不容忽视的。

他愈是冷酷,她愈不愿意放弃。

她不想认输。

方才趁着宴会进行,她潜入了宁若水的寝殿里,在那幅苏惊羽送的鸾凤织锦上涂抹了麝香,这以后,若是宁若水出了个好歹,那么苏惊羽自然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两个女子的友谊再深厚又能如何?一旦牵扯上孩子的安危,再稳固的关系都难免破裂,顷刻分崩离析。

这件事情一旦发生,宁若水还会原谅苏惊羽么?不可能。

即使伤不到宁若水的孩子,让宁若水早早地察觉了,她也会自此对苏惊羽产生怨艾,对于宁若水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来说,她不会再交付苏惊羽信任。

想到这儿,古月南柯眸底掠过一丝冷然。

同一时,宴席之上,苏惊羽不经意间看见古月南柯瞥来的目光,朝身边的贺兰尧道:“阿尧,她方才看了我们这一桌。”

贺兰尧闻言,不紧不慢道:“她看她的,与我们何干?”

苏惊羽悠悠道:“兴许她是觉得你太奇葩,放着那么好的舞蹈不欣赏,反而在这拿糕点搭房子。”

“她哪有这些糕点来的好看?”贺兰尧道,“糕点起码能吃,能饱腹,而她能干什么?只会给人添烦恼罢了,现实中存在太多这样的人,你不犯她,她都会来犯你,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毫无节操,且没有道德底线。”

苏惊羽竟无言以对。

阿尧的话,很多都很精辟呢。

正想着,忽然有一只白皙如玉的手闯入了视线,紧接着,有一物抵上了唇。

是一块珍珠糕。

“没事多吃些糕点,少看古月南柯跳舞。”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看她作甚?她又不能吃。”

苏惊羽张口将那块珍珠糕吃下,道:“阿尧,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讨厌她?是她想跟我抢男人,按理说最讨厌她的应该是我。”

“给你造成困扰的,我自然要讨厌了。”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你的情敌,以及我的情敌,我都很讨厌,特别讨厌,讨厌到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苏惊羽闻言,想到一个人,笑道:“那君清夜呢?同时是你我两个人的情敌,以及追求者。”

静默片刻后,他道:“能不能不提他?”

苏惊羽轻咳一声,“好,不提,不提。”

二人说话间,古月南柯的一舞也到了尾声。

随着乐曲的旋律逐渐放慢,她的动作也定格了,随后长袖一收,一舞结束。

宴席上响起一阵掌声。

“太子妃的舞姿,当真是极好,既然有缘一见,着实有幸。”

“素闻太子妃才艺惊人,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宴席上响起一声又一声对古月南柯的赞扬。

古月南柯将这些话听在耳中,面上并未有什么表情,就连心中也没有波澜。

赞扬的话听多了也会觉得无趣,再动听的赞美,从这些不熟悉的人口中说出来,她都不会因此喜悦。

她要的可不是这些好听话,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多看她一眼罢了。

千言万语,比不过那人一个眼神。

“太子妃精心准备这支舞蹈,当真是有心了,本宫很喜欢。”宁若水望着古月南柯,优雅一笑,“有劳太子妃费心了。”

古月南柯望着她端庄得体的笑容,只觉得颇为虚伪。

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于是,她也微微俯首,道:“德妃娘娘喜欢便好。”

“别站着了,快些落座吧。”宁若水唇角的笑意依旧。

古月南柯回到了贺兰平身侧的位置上,坐下。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贺兰尧那一桌,只见那二人似乎在谈笑,看也不看自己这儿一眼。

古月南柯心中不顺畅,径自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饮下。

“太子妃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啊。”耳畔,响起贺兰平轻描淡写的声音,“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么?想要借酒浇愁,本宫倒是愿意陪你喝上一杯。”

“妾身并没有什么烦心事,多谢殿下关心。”古月南柯面无表情。

“是么?可你的神色告诉本宫,你很不开心。”

“没有的事,定是殿下看错了。”

贺兰平闻言,眸底掠过一丝轻嘲。

真当他是眼瞎的。

在他看来,她的郁闷是咎由自取,活了大该。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宴席散了,众人纷纷打道回府。

而苏惊羽同贺兰尧并未离开,只因宁若水邀请苏惊羽去枕霞宫坐坐。

苏惊羽能去,贺兰尧却是不方便去的,好在尹默玄隔得不远,正好看见这一幕。

“仙人呐,德妃娘娘的寝宫你不方便去,不如与我先回太行宫去等候吧,咱们一同喝喝茶。”尹默玄凑上前来,笑道。

贺兰尧闻言,淡淡道:“也好。”

“那你先与玄世子去喝茶,我去枕霞宫,回头去找你。”苏惊羽冲贺兰尧说着,而后便与宁若水一起离开了。

二人到了枕霞宫,宁若水吩咐宫人沏了两杯茶,又让闲杂人等都退下了。

“若水,恭喜啊。”

“有什么好恭喜的,不就是一个孩子么。”宁若水抚着自己的腹部,不咸不淡道,“我一向薄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不是很喜欢小孩儿,我当妃嫔这么久了,还是无法对皇帝产生感情。”

“对皇帝没感情也就罢了,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好点吧。”苏惊羽轻叹一声,“否则若干年后,等你不再青春年华,你会感到孤寂的。”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我才会留下这个孩子。”宁若水,“你忘了我上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她当然记得。

若水的上一个孩子,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用孩子的性命,彻底搞垮了许皇后,让许皇后如同粘了锅的咸鱼,再无翻身的机会。

她曾说过她狠心,可她并不在乎,她觉得这么做值得,没什么可后悔的。

宁若水在某些方面,的确薄情,甚至可以说——冷血。

“你跟阿尧在这一方面,有点像。”苏惊羽无奈地笑了笑,“他也不太喜欢小孩,以至于他知道我有喜了之后,非但不高兴,反而郁闷,不过你还是比他无情,他是担心我受苦才不喜欢孩子,并非纯粹的无情。”

“你有喜了?”宁若水微讶,“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几天才诊断出来的。”苏惊羽笑道,“真巧,你也有了。”

“那我可得跟你道喜了,毕竟,你与贺兰尧情比金坚,值得恭贺。而我跟皇帝算什么呢,我对他,充其量也就是图钱图利,哪天他驾崩了我都掉不下眼泪,我天生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人,嫌贫爱富,自小心里就做着凤凰梦的,偏偏又是个草根出生。”

宁若水说着,低头抿了一口茶,“从一个小宫女到如今的群妃之首,我也是干过不少缺德事的,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能算计掉,我是否太冷酷了?”

苏惊羽静默片刻,道:“冷酷也好,至少没有弱点,旁人拿捏不住你的弱点,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多谢人情味。”

“谁说我没有人情味的。”宁若水面上似有不满,“我拿你可是当亲姐姐的,什么心里话都告诉你,我宁若水虽然又缺德又庸俗,甚至冷血,但我从不拿你当外人,至少我再缺德,都不会算计你,你信我吗?”

“信。”苏惊羽冲她笑了笑,“当然信。”

“惊羽对我,全然信任吗?”宁若水伸手托腮,“你怕不怕我哪天连你都算计了?”

“不怕。”苏惊羽悠然道,“我虽不敢说自己聪明绝顶,但自信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那就好。”宁若水面上浮现喜悦之色,“你我如今都不宜饮酒,那就都以茶代酒,干一杯。”

宁若水说着,举起了手中的茶盏。

苏惊羽笑了笑,亦举起茶盏与她碰杯。

这一头二人有说有笑,另一边的太行宫内,贺兰尧与尹默玄也在喝茶。

“来,仙人,这是上好的碧螺春,也不知你能不能喝的惯,若是不喜欢,大可说出来,我让人再换其他的茶叶。”

尹默玄坐在紫檀木桌边,为贺兰尧殷勤地倒茶,“仙人你赏个脸,尝尝吧。”

贺兰尧闻言,端起了茶杯,拿到唇边抿了一口。

尹默玄笑道:“仙人,觉得这茶如何?”

“你每次称呼我仙人的时候,心中不觉得别扭么?”贺兰尧答非所问,“你我皆男子,玄世子却总要表现出一副对我十分敬仰十分欣赏的神态,与你内心的想法有多违和?真是难为你了,分明是个正经人,却总要装浪荡子。”

尹默玄闻言,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

他着实没有料到贺兰尧会将话讲得如此直白。

一点儿拐弯抹角的成分都没有,这让他毫无准备。

但尹默玄毕竟是擅长做戏的,只僵了一瞬,便又继续笑,“仙人就爱说笑话,我都没听懂。”

“好好说话别装傻。”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十分正经的时候,与我说话的人若是装模作样,会让我觉得心中很不顺畅,我坦然,你却要戴着面具,这公平么?”

尹默玄目光一沉。

贺兰尧是何时怀疑他的?

他不知道,也猜不到。

“原本我也不想拆穿你的把戏,毕竟你我不是一路人,各自有各自的路。”贺兰尧悠悠道,“但我实在很看不爽男子对着我献殷勤,再有,你不止献殷勤,还笑得那般放浪,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你就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你的嘴脸?演得有点过了,实在看不下去。”

尹默玄:“…”

这厮拆穿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嘴脸太难看了?

话都说得直白到这个份上了,再装下去似乎就没有意义了。

尹默玄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什么时候怀疑的?”

“这样说话才对。”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很早就怀疑了,你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但很不巧,我见过人的千百种嘴脸,擅长解剖人的各种面部细微表情,你表面上一口一个仙人喊得好听,很多时候眼睛却看着空气,这般虚情假意,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尹默玄闻言,暗暗吃惊。

这贺兰尧今年似乎刚及弱冠之年?自己比他年长了好几岁,在他面前都显得有些嫩了。

这世间双十年华的男子,能懂多少人情世故?可他却一副老成沧桑的模样,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心有多少岁。

双十年华的外貌下,藏着一颗七老八十的心…似乎一切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尹默玄腹诽着,面上却客套般地笑道:“仙…贺兰兄既然看出了我的伪装,那么我便将话说敞亮些,逢场作戏是我的一个乐趣,故作不正经也是我的一个习惯,这一时半刻很难改过来,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也不是很关心。”

“若不关心,为何要将你那九龙鼎送给皇帝换我的自由?别再说什么你不在乎九龙鼎这样的鬼话了,这说法骗骗其他人还行,骗我可是不行。”贺兰尧说到这儿,望着尹默玄的目光有些锐利,“我与你原先素不相识,你却会帮这个忙,我自然不信你是好心,便猜测,你是为了某种达到目的。”

尹默玄迎视着贺兰尧的目光,那双凤眸漂亮到难以言说,却也锐利到让人不愿与之对视。

他的眼神,竟是如此锋利,年纪轻轻便给人不怒自威之感。

贺兰尧的气势在平日里看不出来,平时顶多觉得他高贵冷艳罢了,不像此刻这样锐气逼人,像无形的刀刃一般凌厉。

尹默玄心中明白,今日若是不说实话,必定要被收拾。

如贺兰尧这等人,又聪明又多疑,又狠心又变态,一旦他觉得某个人可疑,便可能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态,先收拾了再说,将一切可能对自己不利的因素扼杀。

很显然,他尹默玄如今就成了贺兰尧眼中的‘可疑人物’。

想到这儿,尹默玄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道:“你别多想,我可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帮你们,纯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那个九龙鼎,我迟早要拿回来的,不会白白献出去。”

贺兰尧追问道:“受谁的托?”

“你一定要刨根究底么?”尹默玄道,“我又没做害你的事,你给人留一点儿隐私的空间成不成?这个也要问那个也要问,多疑到这个程度。”

“我知道了。”贺兰尧忽然淡淡一笑,“是尹殇骨。”

尹默玄脸色又是一僵。

好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贺兰尧悠悠道:“我有读心术。”

第416章 我一直很珍惜

贺兰尧的回答,让尹默玄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读心术…

从没听过这样的本领。

“你的脸色告诉我,我所说的都是准确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来出云国,并不是单纯来玩的,而是因为尹殇骨在这儿,你是借着游玩的名义,是不想让外人发现你与她关系有多好。而你在出云国逗留这么久,也不是因为贪玩,而是不想离开她吧?”

尹默玄沉声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会让人觉得不真实。”贺兰尧悠悠道,“我被老皇帝设计给捉拿了,小羽毛找女帝求助,女帝要给她找个帮手当使臣,而你凑巧在出云国;你们与老皇帝谈的不愉快,他不想放人,你们便要找个有价值的条件跟他交换,你凑巧就拥有九龙鼎;九龙鼎是龙泽国镇国之宝,又被传得神乎其神,按理说拥有它的人不会轻易舍弃它,可你却凑巧不看重它,愿意拿它换取我的自由。”

贺兰尧说到这儿,笑道:“这么多巧合,你真以为不会惹人怀疑?”

“但是这些事都与殇骨无关,你怎会知道我与她有联络?”尹默玄说着,顿了顿,又道,“莫非被你看见我与她见面?”

“没看见,我只是通过一个小细节推测出来。”贺兰尧面无表情道,“前几日在凉亭吃早点,不经意间看到你别在腰间的一把折扇,扇坠是蔷薇形状的玉石,这个原本没什么特别的,但前两日,偶然间看见尹殇骨所戴的耳坠子,也是蔷薇玉石,便多看了两眼,与你的扇坠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极为相同,你能说,这是巧合么?”

尹默玄闻言,垂下了眼,“那把折扇,我也只带过一次而已,那么不巧就被你注意到了。”

“你与尹殇骨是表兄妹。”贺兰尧道,“我原本没将你们二人联想在一起,这世上表亲之间不熟的多了去了,但通过她的耳坠和你的扇坠,我能确认你们关系不一般。”

尹默玄轻叹一声,“也罢,才智方面你更胜我一筹,骗不过你也算是我功夫不到家,既然你知道了我是为了殇骨才帮你们,那你就该安心了罢?别再疑神疑鬼,只要殇骨不害你们,我自然不会对你们不利,我与她,是站在一起的。”

“你不想暴露你与尹殇骨的关系,是为了让女帝与邵年不提防你吧?”贺兰尧唇角轻扬,“尹殇骨运气不错,虽然被废了公主身份一无所有,但你却依然不离不弃,再加上四哥对她的欣赏,我看她想杀回鸾凤国朝堂也不是难事了,女帝对你还算信任,这一点倒是方便你办事,女帝应该想不到,看似游手好闲的你,其实深藏不露。”

“听说你与那个野人交情不错。”尹默玄冷哼了一声,“你知道这么多,会告诉那个野人,好让他提防我么?”

贺兰尧淡淡一笑,“我不说,他也未必就不知道,但我说了,对尹殇骨和你而言,就是一个大麻烦了。”

尹默玄蹙眉,“你到底想怎样?”

“成王败寇,谁当鸾凤国的君主与我无关,我贺兰尧也并非不讲情面的人,这次我能获得自由,你的功劳是最大的。”贺兰尧的声线不紧不慢,“我这人不爱欠人情,所以,你与尹殇骨的关系,我会保密,不告知邵年和女帝,但,要是哪一天让我知道你们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那可就别怪我说出去了。”

贺兰尧此话一出,尹默玄心中讶异。

这厮答应保守秘密,竟然不趁机提点什么要求?

“你竟这么好说话。”尹默玄望着贺兰尧,目光中浮现一丝狐疑,“什么要求都不提?我就难免好奇了,这次你能获得自由,女帝也是帮了忙的,要不是以她的名义去向出云国皇帝讨人,你不会这么顺利地被释放。这么算来,你记着我的人情,也该记着她的,现在我与殇骨要去谋划她的江山,你就这样冷眼旁观?”

贺兰尧闻言,斜睨他一眼,“早些时候女帝欠下我一个大人情,此次帮我的忙,是她还我的人情,现在我与她两清,谁也不欠谁的人情,我还管她做什么?我这人素来明算账,不爱多管闲事。”

尹默玄闻言,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相信贺兰兄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贺兰兄,请喝茶。”

贺兰尧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悠悠问道:“玄世子,你与尹殇骨情投意合?”

尹默玄闻言,怔了怔,随即道:“贺兰兄为何有此一问?”

“没什么,只是曾听我家夫人说过一件事。她说,近亲联姻,生下的后代可能不是正常人,可能畸形,或者智障。”

尹默玄再次怔住。

近亲联姻,生下的后代可能不是正常人,可能畸形,或者智障…

这是哪来的说法?

怎么从未听过。

“表哥表妹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的么?”尹默玄追问道,“这样的例子遍地都是,有何不可?”

“这是我夫人所言,虽然听上去有些古怪,但我相信夫人是不会胡说八道的。”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只是好心告诉你而已,但若是你与尹殇骨当真情投意合,就当我没说好了,正如你所言,表哥与表妹在一起,没什么不合适。”

尹默玄道:“殇骨不喜欢我,只是将我当成兄长罢了。”

“可你不拿她当妹妹。”

“我是喜欢殇骨,但强扭的瓜不甜,感情是不能强迫的,这世上单恋的人远远多于相恋的人,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只要能帮得上她,我就愿意去帮,只要她能开心,我便也知足,哪怕她只将我当成兄长,但至少这也算是感情。”

“女帝是你的亲姑姑,对你也算极好,你要帮着尹殇骨算计她?你心中不会有挣扎么?”

“姑母与殇骨之间,我一定会选择殇骨,毋庸置疑,原本就是姑母不厚道,我为何还要帮着她?殇骨不甘心,我也不甘心,我鸾凤国的江山怎么能任由一个野人去继承?那个野人有什么资格?还不是靠着他爹,除了有个好爹,他哪点及得上殇骨?一个毛头小子,妄想称霸山河,滑稽、可笑。”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人家有个好爹也算是本事,这年头拼爹的多了去了,许多事,看的就是谁的靠山硬。”

“我可不管这些,我与殇骨已经站在同一阵营,若是她赢了,我为她高兴,若是她输了,我大不了也赔上这条性命,我们想做的事,原本就是要赌上命的。干大事的人,怎能畏首畏尾?是生是死,就看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