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羽疑惑,“你怎么会觉得每个看上去都差不多?阿尧,你应该没有脸盲症吧?”

贺兰尧道:“我的意思是,所见到的女子大多娴静文雅,少数飞扬跋扈,但共同的特点就是:毫无特色。并没有见到谁大放异彩,虽然她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在我看来也不过是雕虫小技。”

苏惊羽闻言,挑了挑眉,“阿尧啊,你挺重口味的。”

贺兰尧淡笑,“为何这么说?”

“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追求新鲜感。”苏惊羽耸了耸肩,“或许应该说,你一直在等一个怪胎程度能与你一起匹配的人出现,可惜,我觉得自己与你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在这个时代,我的确属于女子中个性张扬且桀骜不驯的,阿尧你或许最初只是觉得我能带给你新鲜感罢了…”

“胡扯。”贺兰尧当即反驳,“夫人觉得我会单纯到连新鲜感与喜欢都分不清?我若真的只是图新鲜,你与我在一起也这么久了,早已不新鲜了,我对你还不是始终如一?”

“我都说了,是最初,最初!”苏惊羽磨了磨牙,“若不是我给你带来了新鲜感,你才不会理我呢,之后我相信是日久生情,我说你重口味,倒也没说错,认识你那会儿我多丑?你不还是接受了?”

贺兰尧低笑一声,“也罢,我承认我口味是有些特殊,不过话说回来,夫人你曾经那么丑,也能引起我的注意,这也是你的本事呢。”

二人边说着边走,到了人口集中的集市,便雇了一辆马车回庄子。

而回到庄子后,苏惊羽想起了一个事。

“一整日没见海棠这丫头,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苏惊羽在桌边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今天一整天都没闲下来,先是忙着将花轻盈转移,之后又是被皇帝带到宫里去,直到这会儿闲下来了,苏惊羽才想起了海棠。

而贺兰尧听她提起海棠的名字,面不改色,“我也没见着她,小羽毛急着找她么?”

“她年纪轻轻,遭遇却是很坎坷,她毕竟伺候了我那么长的时间,尽心尽力,这次也是因为我才被人下毒,我总不能不去关心她。”苏惊羽抿了一口茶,道,“我担心她心情不好,想找她说说话。”

贺兰尧道:“我找其他人来问问。”

说着,便走向了门外,恰好见公子钰在不远处,便将他喊到身前。

“你可知海棠在什么地方?”贺兰尧问他。

公子钰闻言,有些迟疑。

“怎么不回答。”贺兰尧道,“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么?”

屋子里的苏惊羽听着二人的谈话,也道:“公子钰,你看见海棠了么?”

公子钰道:“她…”

苏惊羽甚少见到公子钰说话如此磨蹭,只觉得出了事。

“她怎么了?你快说。”

“海棠她悬梁自尽了。”公子钰道,“兴许是因为承受不住美人煞毒发时的折磨。”

苏惊羽闻言,怔住。

下一刻,茶杯从手中脱离,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海棠悬梁自尽?

“她怎么会…自尽了。”苏惊羽低喃着。

曾经在她身边那么活泼的丫头,忽然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离开人世。

贺兰尧见苏惊羽失落的模样,走上前将她拥住,“莫难过了,这对她而言也算是解脱,毕竟我们真的没有把握救她,而她也只是一个意志力不够坚定的普通人,扛不住毒发的折磨选择自我毁灭,也是常理之中,与其活着煎熬,倒不如去得干净。”

他不会告诉苏惊羽是他杀了海棠。

若是让她知道被信任的人背叛,她只会更加失落与气愤。但即使气愤,她也不会选择杀掉海棠,她的冷漠从来只针对外人,对待熟悉的人,她总是不忍心。

但他却不会容忍反叛者继续生存,他总是比她更狠心,他会选择斩草除根。

为了不与她起冲突,他只能隐瞒。

告诉她海棠受不了毒发之苦而自尽,显得更加合理,过段时间她应该也就忘了。

“人都已经没了,再难过也无用,她活着的时候你不曾亏待她,她死了也不会责怪你,人都是由命运管着的,运气这个东西,我们无法预料,你不用觉得是你害了她,只能说她是命不好,罪魁祸首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我会找到这个人,除掉他。”贺兰尧说着,伸手抚了抚苏惊羽的乌发。

苏惊羽环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脖颈间。

片刻的时间过去,苏惊羽平复了心情,道:“阿尧,这个藏在暗处的人,你有何办法揪出来?”

“我们去揪他,当然是揪不到。”贺兰尧道,“只能等着他再次作怪,否则,没有任何线索。但只要他有所行动,我相信总会漏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说到这儿,他牵着苏惊羽朝外走。

“做什么去?”苏惊羽道。

“方才跟刺客打了一架,出了汗觉着不好受,回来自然要去沐浴,你陪我。”

“也罢,我帮你洗头。”

“有劳夫人了。”

养心殿内,焚香缭绕。

“陛下,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活着。”

皇帝坐在书案之后,听着手下人的回报,面无表情

贤妃的事他到现在还没静下心,他能确定是贺兰尧将贤妃转移的,但他如今明着还真没有理由对付贺兰尧。

明着不能对付,自然要暗中对付了。

他气不过,便安排了一队人去宫外,在贺兰尧回去的路上将其截杀,他当然也没指望真的能要了贺兰尧的命,但能让他挂点彩,受个伤也是好的,借此警告他。

而贺兰尧果真狠心,将他派出去的人杀得一个不留。

“他可有受伤?”皇帝问。

底下跪着的人道:“似乎没有…”

皇帝面色一沉,拍案而起,“滚!”

底下的人慌忙退了出去。

皇帝气极,将桌上的奏折都扫到了地上去。

他竟然还奈何不了那个混账东西!

皇帝正在气头上,又有宫人来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不见!”皇帝冷喝一声。

宫人瑟缩了一下,“那奴才去回了太子殿下,让他回去。”

“慢着。”皇帝定了定心神,试着平复情绪,随口道,“让他进来罢。”

宫人退了下去,没过多久,便将贺兰平领进来了。

“有什么话就说。”皇帝语气不佳。

贺兰平知道他气还未消,自然不提关于贺兰尧半个字,只道:“父皇,儿臣的太子妃已经下葬了,赤南国那边也派人去给帝后传递了消息,赤南国的帝后虽然伤心,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他们跟皓月打仗,还是我出云国给他们增兵,他们的女儿在这个节骨眼身子骨不健朗病逝了,那也是红颜薄命,他们哪有脸面责怪我们?”皇帝冷哼一声,“经此战役,出云国与赤南国已经不需要靠联姻维持关系,古月南柯是死是活都没什么要紧了,反正也是个不懂事的女子,不适合做国母,你也并不是很喜欢她,这太子妃没了,再换一个不就是了。”

“父皇说的是,儿臣正有此意。”贺兰平道,“且,儿臣已经找好人选了,这次来见父皇,就是为了说明此事。”

皇帝闻言,淡淡道:“你都找好人选了?动作倒是挺利索,你且说说你要娶谁?”

“鸾凤国三公主,尹殇骨。”贺兰平淡淡一笑,“父皇,与鸾凤国联姻,不是您一早就希望的么?她们虽然是女子当政,但物丰财厚,兵强马壮,属于我们大国中较为富庶的,想与鸾凤国结盟的国度必定不少,但女帝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好在她的三公主与儿臣情投意合,三公主是女帝较为喜爱的一个公主,女帝应该不会反对这门婚事。”

“鸾凤国的三公主?”皇帝听着贺兰平的话,觉得诧异,“她现在何处?你与她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朕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这位公主只是来我们出云国游玩,并没有兴师动众,也不张扬,因此父皇您不知道她来了也正常,儿臣也是偶然间和她认识,时间一长,就互相看对眼了,这位公主比起儿臣的前太子妃古月南柯不知好了多少呢,不仅聪明伶俐,为人处世也精明得多,必定比古月南柯懂事,父皇可信得过儿臣的眼光?”贺兰平笑道。

“你对她的评价如此好,看来你真的很满意她。”皇帝道,“听说你一直不太喜欢你原来的太子妃,是因为你心里一直装着那鸾凤国的公主?如今你的太子妃归西了,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难过,她尸骨未寒你就想着再娶,果真是太喜欢那鸾凤国公主了。”

贺兰平道:“父皇说得哪里话,我虽然与前太子妃不和睦,但她离世了,我还是有点儿伤感的,但儿臣可不会因为她而消极,父皇您原本也不太满意古月南柯,不是么?儿臣担保您会满意您的新儿媳,不如找个时间带来给您瞧瞧?若是满意了,就给鸾凤国女帝递上国书。”

“也好,这几天你找个时间带她入宫,让朕见一见。”皇帝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有件事,朕想问你。”

“父皇请问。”

“贺兰尧与女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皇帝眯了眯眼,望着贺兰平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之色,“你跟朕说实话,你究竟知不知道内情?贺兰尧可曾跟你坦诚过?当初朕好不容易拿下了他,鸾凤国的女帝却派了世子来做说客,又给朕送了龙泽国的国宝九龙鼎,朕也就给了面子,放了贺兰尧,但女帝的意思是要立贺兰尧为新王夫,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贺兰尧还在帝都逗留,为何不启程去鸾凤国?”

“这…”贺兰平想了想,道,“这事儿小十还真没跟我提起过呢,儿臣怕问出来尴尬,也就没问,您想想,儿臣跟女帝的女儿看对了眼,而小十却与女帝有着道不明的关系,这以后,小十是我的兄弟呢,还是长辈?”

皇帝闻言,目光一沉,“不要与朕谈论如此无聊的问题,朕只是想知道,是不是被女帝忽悠了,也许女帝与贺兰尧根本就没有那层关系。”

“我以为父皇是在纳闷什么呢,原来是这事。”贺兰平淡淡一笑,“父皇,人都已经放了,礼物都已经收了,儿臣都要与鸾凤国公主联姻了,现在您思考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些多余了么?难道父皇要在这个节骨眼找女帝起冲突?”

“若是她真的忽悠朕,岂不是说明她鸾凤国看不起我出云国?”

“您多虑了,父皇还是不要揣测其他君主的心思,以免闹出误会,依儿臣看来,想知道女帝是不是看不起我出云国,很简单,她若是愿意将公主嫁来,那么就不能说看不起,要知道鸾凤国可是女子为尊,公主下嫁异国太子,那必定是女帝看得起女婿才愿意将女儿下嫁,她若是看不起儿臣,便会拒绝这门亲事,或者让儿臣入赘?”

“开什么玩笑,储君怎能入赘他国?”

“当然不能。”贺兰平气定神闲,“若是女帝明知不合理,还要儿臣入赘,那就是看不起我国,可若是她愿意将公主嫁来,是不是就能打消父皇的疑虑了?”

皇帝思忖了片刻,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兴许贺兰尧的事儿是被女帝忽悠,但不能较真。

他们既然能忽悠,必定想出了诸多理由,纠结这个问题,委实浪费时间。

不如就看看女帝对于公主下嫁是怎样的态度。

“父皇,儿臣的话说完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儿臣告退,这两日儿臣会带您的新儿媳来与您相见。”

贺兰平向皇帝告辞之后,并未直接回东宫,而是乘坐马车去往宫外的一家酒肆。

尹殇骨已经坐在里头等他。

“太子殿下,你们陛下怎么说?”

“他自然是乐意,现在就看女帝乐不乐意。”贺兰平在尹殇骨对面坐下,“你们鸾凤国公主,素来都是三夫四侍,只娶不嫁,若是嫁了人,地位上则显得矮了男子一截,不是么?”

“她会乐意的。”尹殇骨淡淡道,“我昨日得到表哥的消息,说是母皇派人在帝都中搜寻我,大概是想接我回去了,也许她忽然良心发现,觉得九弟那个野人不比我体贴,我若是没猜错,她应该后悔赶我出宫了。”

“你不打算原谅她?”

“没什么好原谅的,我在她身边二十年比不上一个在她身边几个月的野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尹殇骨嗤笑一声,“她当然乐意把我远嫁,恢复了我的身份,将我远嫁异国,这么一来九弟也就不用担心有人跟他夺位,而这一桩联姻也能促成两国友好,何乐而不为?”

“委屈公主你了,不能三夫四侍,要学三从四德了。”

“我嫁给太子你,自然就失去了三夫四侍的权利,你们这儿男尊女卑,我知道。”尹殇骨淡淡道,“我会给殿下留足了面子,但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红杏出墙。”

第436 分房?

“红杏出墙?”听着尹殇骨的话,贺兰平有些好笑,道,“听公主这话里的意思,莫非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尹殇骨想了想,道:“意中人是没有,感兴趣的倒是有。”

贺兰平猜测道:“是你那位表哥,玄世子?”

“不是他,虽然与他是表兄妹,但他对我的好说是亲兄妹也不为过,可惜,我对表哥没有那个意思,我也跟他说得很清楚。”尹殇骨悠悠道,“你我的结合,是各取所需,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干涉我暗中与其他男子来往吧?”

“不干涉。”贺兰平显然不在意这一点,“在外人面前,咱们把戏做足了即可,至于暗地里你想与谁在一起,本宫不管,也不会去阻拦,不过公主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你若是私会外男,可得小心谨慎,别让其他人知晓,否则要是被人看见了,检举你,那本宫也不太好办,为了皇家的脸面着想,你最好不要被人抓到什么把柄。”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尹殇骨淡淡一笑。

“对了,父皇说想要见你一面。”贺兰平道,“我告诉他要娶你做太子妃,并且可是在他面前担保了你比古月南柯优异得多,他说,这两日找个机会带你入宫,要做他的儿媳,自然要被他考察一番。”

“这个不成问题,我随时都有时间。”尹殇骨道,“太子殿下把我说得那么好,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了,表面功夫,我还是能做足的。”

“如此甚好。”

“你今日还有什么急事么?若是没有,现在带我进宫去见皇帝也是可以的。”

“现在?”贺兰平望着尹殇骨一派轻松的模样,笑道,“你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要知道父皇可是很挑剔的,你就不打算做做准备,带个见面礼什么的?”

“整这些虚的没什么意思,他若是满意我,我什么都不送他也不介意,他若是不满意我,我送得再贵重也没什么用,礼物这种东西,还是等他接纳我了再送吧。我如今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好东西可送。”

“也罢,看你心态如此好,那就随我进宫去。”

贺兰平说着,起了身,向门外走去。

尹殇骨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上了同一辆马车。

“最近太子殿下似乎不怎么去绸缎庄了。”尹殇骨道,“我若是没记错,你之前隔三差五便会去找贺兰尧喝茶,近来这段时间却都不去了,算了算,都超过半个月了。”

贺兰平闻言,怔了怔,随即道:“是呢,好久没去了。”

尹殇骨望着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之色,问道:“莫非是你们闹了什么矛盾?”

贺兰平自然是不会跟尹殇骨道出实情,只随意道:“有些误会罢了,我与小十之间,从不会生出什么隔阂,只是…我做错了一件事,让他不开心。”

贺兰平没有明说是什么事,尹殇骨便知道他不想跟旁人提起,就不再追问。

“贺兰尧这个人,脾气不太好,除了惊羽,他就没看谁顺眼过。”尹殇骨淡淡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亲眼所见他对惊羽的好,我会觉得这个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似乎很难有什么事情让他动容,他性格古怪得很,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此人不好相处,太凉薄。”

“小十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无情。”听着尹殇骨对贺兰尧的评判,贺兰平略有不满,“他脾气是不好,但他对待自家人也不薄,对我、对皇祖母、对他母亲、甚至对他的下属,他都算有耐心,只是外人看不到他的好,只看到他的无情冷漠,只有被他善待过的人才知道他的好。”

尹殇骨闻言,挑了挑眉,“抱歉,是我多话了。我只是表达我的看法,殿下不用在意,毕竟贺兰尧与我不算熟,我是给不出多好的评价的。”

“难得有个女子对小十的评价如此不好。”贺兰平望着尹殇骨,有些似笑非笑,“惊羽曾给他起过一个外号,国民男神,大致意思就是,在我们出云国国民的眼中,他如同神祗一样美好,翩若惊鸿,美若谪仙,风华绝代,不杂风尘…”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长得好看,长得好看就是能有如此多夸张的评价,我能理解。”尹殇骨不咸不淡道,“这年头人们就只贪图美丽的皮囊,少有人透过外表看本质,也许容貌胜过贺兰尧的没几个,但要论品德,比他好的可不少。”“比如?”

“比如贵国国师。”尹殇骨淡淡一笑,“国师帝无忧,人称俏半仙,宁王贺兰尧,人称美若谪仙,但贺兰尧的‘仙’在于外表,是他的容貌赋予他的仙,而国师的仙,却是由内而外,由骨到皮,真真担得起这个‘仙’字。”

帝无忧那神棍怎么比得上小十呢,这尹殇骨的品味…当真不敢苟同。

贺兰平虽这么想,却没有直说,只淡淡道:“人与人的想法大不相同,没必要争个高下,公主,咱们还是谈谈别的吧。”

贺兰平正说着话,却没料到,马车车身倏然间剧烈一颠!

尹殇骨正坐在最左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直朝着左侧的车壁撞去。

整个马车的车身向左剧烈倾斜,很显然有翻车的危险。

“咚”的一声,尹殇骨的头撞上了马车的车壁,吃痛地闷哼一声。

下一刻,她听见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响,而后整个人又往右栽去,这一回她有了防备,伸手扣住了马车的窗帘,稳住身形。

一抬头,看见贺兰平的手抵在了马车车壁上,原本剧烈倾斜的马车这会儿又稳妥地立在街道上了。

尹殇骨很快明白了,刚才耳边那‘啪’的一声响,是击打车壁发出的响声,应该是贺兰平朝着相反的方向拍出一掌,他的施力将失去平衡的马车往右带,那只有等马车恢复了平衡,外头的车夫才能勒马停车。

很快地,马车被勒停了。

车外,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方才马车险些翻了,是因为街道边上有人袭击马车,我看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是谁出的手了。”

“这袭击之人胆子可真是不小。”尹殇骨沉声道,“他是想让我们车仰马翻。”

马车若是翻了,车内的人不可避免会受伤,连摔带撞,情况要是严重些,骨折脱臼甚至内伤都是有可能的。

好在贺兰平的反应还算快,借力将马车恢复稳定也是需要一定的功夫的。

“公主,可有大碍?”贺兰平转头问她。

尹殇骨道:“无妨,只是头撞了一下,没什么要紧的。”

“殿下,那人留下了字条。”外头响起车夫的声音,下一刻,马车的车帘被掀开,外头的人递进一张字条,“刚才马车倾倒的那一瞬间,有一支飞镖袭来,扎在了马车车板上,钉上了这张字条。”

贺兰平接过那字条,上面只有寥寥两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游戏才开始,盼君早做准备。

尹殇骨瞥了一眼那字条上的字,拧眉,“你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看本宫不顺眼的人,不少,但凭这几个字,我根本无法断定是谁。”贺兰平说到这儿,笑了笑,“也许这字条不是给我的呢,而是给公主你的。”

“太子殿下真爱说笑。”尹殇骨呵呵一笑,“我在你们出云国可没得罪过谁呢,你们这儿的人我都不认识几个,谁会如此警告我?”

“这家伙倒是嚣张,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本宫好奇他想‘报’的是什么呢,让本宫早做准备,这话听起来显得他多有能耐似的。”贺兰平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字条揉成一团。

忽的,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最近的事儿有点多,桩桩件件都与一个神秘人有牵扯。

虽然小十已经不与他来往,但小十手底下的人并不知道他与小十之间是因为什么事而关系冷淡,大家都只以为他们是闹了什么矛盾。

他们十几年的兄弟情谊,下属们看在眼里,都觉得他们这矛盾是闹不了太久的,兴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呢。

从前他与小十来往密切,连带着手下的人也都有来往,双方之间传递消息都十分简单,他的几个贴身随从已经与月落乌啼混得很熟,从月落乌啼那得知,有一个神秘男子,近来总是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找茬。

比如给沦落青楼的古月南柯赎身,让古月南柯跟小十他们同归于尽,但最后这事没成。

再比如,给惊羽的贴身丫鬟海棠下了毒,逼得海棠悬梁自尽。

还有,给皇帝传信,告诉皇帝贤妃藏身在绸缎庄。幸好被宁若水听见了跑来告诉他,他迅速想出了对策,命人去绸缎庄通知,让贤妃尽早转移。

今日他出行又被袭击,对方还送上了这么一封口气嚣张的信,这让他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神秘人。

藏在暗中的敌人,最是让人讨厌。

“太子殿下,可有了怀疑的人?”尹殇骨的话传入耳中。

贺兰平冷笑一声,“暂时没有,这人太神秘,我倒要看看他能藏多久。”

言罢,朝着外头的车夫道:“继续赶路。”

午后的阳光打在窗子外摇晃的树叶上,绿油油的泛着暖暖的光。

焚香缭绕的屋子内,苏惊羽在软榻上睡着。

贺兰尧捻起自己的一缕发丝,在苏惊羽脸上轻轻摩痧,试图把她弄醒。

公子钰说,有孕的女子总是容易疲倦,嗜睡是十分正常的,但也不可睡得太多,睡太多或是睡太少,都对身体无益处,虽说有孕不能蹦蹦跳跳,但适当地出去活动是有必要的。

因此,哪怕苏惊羽睡得很香甜,他也要弄醒她。

她已经睡了快两个时辰,太久了。

贺兰尧挑了挑眉,伸手将她捞到怀里,用指尖在她脖颈处轻轻挠着,感受着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手上。

有时候日子过得太美好,他会觉得是一种错觉,似乎身处一个美妙的梦境。

他活了二十年,真正活得开心的日子却是从去年开始。

十九岁以前,日子虽然过得不错,但内心却免不了孤寂,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后来他知道,是缺一个能与他长久相伴的人,虽然他从前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但也不能免俗,偶尔也会想着,有个女子相伴会是什么感觉?而在遇上苏惊羽之前他都没有遇见过合适的人。

也许苏惊羽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适合他的,其他人,再好也无用了。

苏惊羽只觉得睡梦中脸上似是有点儿痒。是蚊子么?

“阿尧。”苏惊羽启唇道,“什么时辰了?”

“你还知道问时辰,一个下午都快睡过去了,晚上又要睡,你这吃了睡睡了吃的,与某种动物有什么区别?”贺兰尧说着,揽着苏惊羽,一个翻身将她压住了,但即使是压着她,他也会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身躯,不压着她的腹部。

他的目光似乎也有些炙热,但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看着她。

苏惊羽轻叹一声,“觉得我是猪?没办法,困意袭来挡不住呢。”

“你倒是睡得安稳。”贺兰尧冷哼一声,“我才是煎熬的那一个。”

夜夜怀抱着苏惊羽,却不能有多余的行动,时间长了,他觉得有些煎熬。

苏惊羽闻言,撇了撇嘴,“阿尧,我明白的,不如这样吧,分房而睡,你不必太靠近我,自然也就不会遐想了。”

“不行。”贺兰尧颇为干脆地拒绝,“不分房。”

“习惯了有人夜夜陪着,忽然变成独自一人,你不觉得孤寂么?”贺兰尧道,“是从身躯到心灵上的孤寂,你必定不会习惯了,你曾说过一个词,安全感,我若是不陪着你,我怕你会缺失那种感觉。”

“不错,你是很有安全感。”苏惊羽挑眉,“与我同床你又不开心,与我分房你又不愿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是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空虚寂寞冷,她觉得阿尧现在有点像这种状态。

“让我想想。”贺兰尧思虑了片刻,而后道,“可以同房,不同床,这样吧,你睡床我睡地,只要不与你太过亲近,我也就不会有那些不纯洁的想法了,你想想,但凡是正常的男子,对自己的夫人都不会思想纯洁。”

第437章 夫人,注意形象

同房不同床?

这个建议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就这样吧。”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回头我拿床被褥铺地上睡。”

“睡地上多不舒服,要不再搬个小榻来?”

“一个屋子摆两张床,看着就不美观,再说了,于我而言,一个人睡,睡哪儿都是一样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在地上铺一层厚的褥子,与在榻上的感觉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一高一低罢了。”

“既然阿尧无所谓,那我也不说什么了。”苏惊羽道,“就依着你的意思。”

“随我出去走走。”贺兰尧说着,将苏惊羽从榻上拉下来,“适当活动筋骨,对骨骼有益处。”

苏惊羽笑了笑,披上了外衣,随着贺兰尧出去了。

刚认识阿尧那会儿,她像他的御用老妈子,什么都叮嘱着他,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像是她的老妈子,事事照料她、叮嘱她。

果然命运很公平。

鸾凤国王宫。

午间的阳光洒在巍峨的宫廷屋瓦上,紫央宫内,有身着明黄色裙袍的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她眼睑低垂,睫毛卷翘密长地遮住眸光,正在小憩。

忽然有宫人走上前来,望着休息中的女帝,迟疑着要不要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