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平听闻此话,挑了挑眉,而后跟着那宫人去了。

远远地看见操练场边上站着一抹俏丽的紫影,贺兰平噙着笑意,走上前问候,“德妃娘娘,听说你找我有事儿?”

宁若水吩咐左右两侧的宫人退远一些,这才道:“有件事儿,还需要太子殿下帮个忙。”

贺兰平道:“何事?”

“我要盗取九龙鼎,而这东西在御书房。虽然我进出御书房不难,但陛下几乎也会跟我在一起,若是他不在,我自然不能随便进去,而他在的情况下,我又找寻不到机会去盗九龙鼎,那九龙鼎藏在哪个地方也需要翻找,所以…我需要足够充足的时间才行。”

“你要盗取九龙鼎?”贺兰平微讶,“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不是我要,是惊羽需要。”宁若水道,“惊羽请求我帮她,她说做不到也无妨,但我想帮她这个忙,她还给了我一个九龙鼎的赝品,一旦有机会拿到真的,我便拿假的九龙鼎顶上。太子殿下,您能帮我引开陛下么?”

“引开父皇…”贺兰平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但我也不知道能为你争取多少时间,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宁若水道:“殿下但说无妨。”

皇帝正坐在御案后看奏折,余光瞥见前头一道人影走来,抬头去看,一道倩影正迈着优雅的步伐而来,可不正是宁若水。

她又端着一样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了,走近了些,皇帝看清那东西是银耳莲子羹。

“陛下,臣妾总是来打搅您,陛下是否会嫌我烦?”宁若水将莲子羹搁在了桌上。

皇帝闻言,冲她笑了笑,“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你是为了朕好,朕怎会嫌你烦?难不成在你看来,朕就那么蛮不讲理?”

“臣妾不敢。”宁若水笑道,“听宫人说陛下中午就吃了一点儿饭,那怎么顶饱?臣妾想,兴许是您忙于政务,没有胃口,便亲手煮了一碗莲子羹来,一点都不油腻,补气血的,陛下应该有胃口吧?”

皇帝道:“即使没有胃口,也不能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你说说你,现在是有孕的人,怎么还忙前忙后的?你宫里那些宫人都是死的么?也不知道拦着你,这接下来你就不要再进厨房了,你想给朕下厨,等你生产之后也不迟。”

宁若水柔声道:“一切都听陛下的。”

二人正说着话,御书房外倏然响起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让宁若水当即捂住了心口,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皇帝见此,当即从御案后起了身,冲外头道:“外面怎么回事儿?!”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皇帝见此,拧了拧眉头,冲宁若水道:“爱妃,你且在这儿别出去,朕去看看。”

宁若水闻言,连忙道:“陛下,刚才那声音听得我瘆的慌,该不会是有刺客吧?陛下您还是别出去了…”

“不用担心,那一声喊叫可不小,禁卫军听到会赶来的,朕现在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坐在这儿便好,若是真的有人死伤,你看了也不吉利。”

皇帝说完之后,便朝御书房外头去了。

宁若水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了,当即走到御案之后,开始翻抽屉、柜子。

她自然是没有受到半点儿惊吓,方才只是刻意伪装。

想不到贺兰平的动作还挺快。

平时这御书房外也就两个内侍,供皇帝差遣,而附近有禁卫军站岗巡逻,故而,想要制造一些动静,需要一名功夫高超的人才行。

且光有武艺还不够,还需要熟悉宫内的地形,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宫里行走,方便行动。

于是贺兰平派出身边功夫最好的死士伪装成太监靠近御书房这儿,再让那太监出手将内侍打晕,事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来吸引皇帝的注意力。

通常听到惨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死或伤,皇帝多半会以为宫里混进了刺客,他那么傲慢又脾气差的人,自然不会在御书房里干等着,而是会出去看。

而贺兰平派来的人,为了拖延时间自然不会离去,而是会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晃悠,引得皇帝喊人去捉拿他。

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也不知那人能拖延多久的时间,她必须尽快找到九龙鼎。

她将柜子与抽屉一个一个地翻开,却不打乱里面的东西,即使挪开什么东西也会归于原处,不能让皇帝发现东西被人动过的痕迹。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依旧毫无所获。

九龙鼎说大也不大,但也不算小,目标这么明显的东西,其实不需要翻得太仔细,一打开抽屉就一眼能看出有没有。

她用最快的速度翻完了所有抽屉,之后便是柜子,她确定她不曾遗漏过哪个角落。

没找到九龙鼎,宁若水有些泄气了,便在御案后的椅子上坐下了。

这是皇帝专座,但她此刻有些累,边上又无人,自然是毫无顾忌地坐了。

将手搁在了椅子的把手上,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这把手,怎么有缝?

她当即低下了头去看,望着椅子把手上那一道不太明显的缝隙,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

机关?

那道缝十分细,不认真去看的话,当真还看不出来。

她试着扣住了那把手,微微使劲,左右挪动。

“笃——”

忽听右边响起类似于机关开启的声音,她当即转过头去看,果真看见右边的墙面开始从左往右翻动,显出了一个门的轮廓。

那必定是一个密室。

宁若水面色一喜,但下一刻,她听见御书房外传来脚步声。

不好,皇帝要回来了。

她当机立断,将椅子的把手掰了回去,而后迅速起了身,回到了御案边的座椅上坐下。

右边墙面上的机关归位。

同一时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宁若水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装作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皇帝要是再早点儿进来,她可就说不清了。

贺兰平派来的那刺客…怎么就不能再多拖延些时间呢!

再多给她争取一点时间也好啊。

这一次的计划算是泡汤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陛下,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似担忧地道,“是不是有刺客?陛下没事儿吧?”

“朕没事。”皇帝道,“的确有个刺客,不过禁卫军及时赶到了,那刺客伤不到朕,可惜他左逃右窜灵活得很,没能把他逮住,更古怪的是,这刺客对皇宫的地形格局似乎很熟悉,看来朕这宫里的防守还是不够严密。”

“这么说刺客还在宫里?陛下,这可怎么是好?”

“你不必担心,宫里出现刺客并不算稀奇事,真么多年朕也见得多了,刺客虽逃了,但他没本事伤到朕。”皇帝走到御案后,眼见宁若水的脸色似乎有些无精打采,便道:“爱妃是不是很疲倦?御医说过,有孕的女子会嗜睡一些,你若是困,朕让人送你回去歇息。”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陛下别忘了将那莲子羹吃了。”

雅致的房屋内,苏惊羽已经准备宽衣就寝。

贺兰尧走到窗台边,将窗子关紧了。

而就在这时,屋子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后是乌啼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东宫的人刚才送了信来,这么晚了还送信,想必是什么要紧事,殿下要不要看看?”

贺兰尧闻言,便去开门,从乌啼手上接过了信件。

将信件拆开了,看完信中内容,贺兰尧转头朝苏惊羽道:“宁若水失败了。”

苏惊羽闻言,当即道:“她没被皇帝发现吧?”

“没有,信上说,四哥帮她争取到了一会儿的时间,在有限的时间内,她翻遍了御书房的抽屉与柜子,都没有九龙鼎,可之后她无意中触发了椅子把手上的机关,那机关控制的正是右边墙面,那后面应该是个密室,可宁若水来不及进去,皇帝便回来了,密室后有什么,没能探究到。”

“没被发现就好。”苏惊羽道,“虽然没成功,但也算是有点儿收获,至少排除了所有的抽屉与柜子,九龙鼎藏在密室里的可能性大一些。”

“同样的招数,不能使用第二回了,这一次没能进去那个密室,宁若水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贺兰尧道,“那就换我们想想吧。”

苏惊羽挑了挑眉,“阿尧有什么好办法?对我们来说,硬闯不行,盗窃风险太大,而调虎离山计用了一次,再用只怕就不灵了,这次出现刺客事件,皇帝应该会加强戒备,下一次再派个人去捣乱,只怕没命回来。”

贺兰尧道:“容我再想想,万一那密室里还是没有九龙鼎,岂不是白忙活?”

“我十分讨厌玩这种找东西的游戏。”苏惊羽淡淡道,“不知道能不能想个主意让皇帝自己拿出来?这尹默玄当初献九龙鼎给皇帝时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他打的主意是等皇帝驾崩之后,四哥会把那九龙鼎还给他,可我们现在显然没法让皇帝驾崩。”

“小羽毛,先不着急。”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君祁攸没那么快翘辫子,这至少还能活个把月的时间呢,再说了,我们帮他是为了还君清夜的人情,可尹殇骨那边也与他们立下了协议,她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会想办法去弄九龙鼎来给君祁攸,所以,这么多人帮着君祁攸拿九龙鼎,你就不用操心了。”

贺兰尧说到这儿,斜睨了苏惊羽一眼,“你白日里忙着去宫里找宁若水,夜里又不睡觉在想着九龙鼎的事,你对那姓君的也太关心了,他又不是明天就要死。”

“我这人讲义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这醋味都能飘几千里远了,都怪君祁攸是个男的,他要是个女的,我这么关心她,你必定不会有意见的,对么?”

贺兰尧嗤笑一声:“他要是个女的,我更不管她,除了你、母亲、祖母之外,我从来不会为了其他女子费心思。”

“所以无论他是男是女,你都不关心。”苏惊羽笑道,“反正你只要看一个人不顺眼,什么都是人家的错。”

“我可以帮他,但是,你不能给予他过多的关心。”贺兰尧面无表情,“否则,我不高兴了,就不帮他了,这家伙从前没少与我们对着干,他当我贺兰尧是什么善男信女?要不是看在君清夜数次帮我们的面子上,我绝不愿意帮君祁攸,甚至我会在他病重时大摆酒席庆祝一番。我没弄死他算是很给面子,换做我从前的暴脾气,十个君祁攸也该死了。”

的确,刚认识阿尧那会儿,他真的是个暴脾气,看谁不顺眼,弄死。

与她成婚之后,他逐渐变得有点儿人情味。

他这人十分记仇,却又感恩。若不是君清夜曾经尽心尽力地帮助过他,他绝不会管君祁攸的死活。

第449章 你变了

“阿尧放心,我绝不会对他有过多的关心,只是觉得他死了太可惜罢了。”苏惊羽悠悠道,“这家伙从前确实与我们作对了几次,但都上升不到深仇大恨的地步,阿尧若是看他不顺眼,等他病好之后再找他算账也不迟,不过眼下,还是应该设法让他渡过难关,你说是不是?”

一码事归一码事,君祁攸从前捣乱过的那些事,往后再算账也不迟。

如今他生命垂危,从前那些破事也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计较了。

“你曾说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贺兰尧笑道,“现在他要死不活的,我自然不计较,等他好了,我可就要开始翻旧账了。”

“我赞同。”苏惊羽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若是能帮到他,得狠敲他一笔才行,他能做奸商,我们也能狮子大开口啊。”

“夫人倒是聪明。”贺兰尧淡淡一笑,“我是准备敲他一笔的。”

虽然他并不缺钱,但没有人会与钱过不去。

“好了夫人,此事不急于一时。”贺兰尧悠然道,“歇息吧。”

这一边二人早早地歇息了,另一边的皇宫里,尹殇骨去东宫求见了贺兰平。

“公主,深夜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贺兰平笑问。

“太子殿下,你可还记得你我的约定,你要协助我夺权。”尹殇骨道,“而如今,我抓到了一个机会。”

贺兰平挑了挑眉,“本宫自然是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的,公主说自己抓到了机会,什么机会?”

“帝都首富,也就是那位极乐楼的君楼主染了重病,看过无数名医都无用,而我知道有一剂良药能救这君楼主,这东西原本是归属我表哥,如今却在出云国皇帝的手上。”尹殇骨道,“九龙鼎,太子殿下应该还有印象吧?”

“又是九龙鼎?”贺兰平笑道,“今儿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这东西。”

尹殇骨听闻此话,微微惊诧,“除了我,还有谁跟太子殿下提起这事?”

“宁若水今日也来找我了,不是她本人想要,她是想帮着苏惊羽去盗取这九龙鼎,现在,你又跟本宫说你想要,这下本宫也不知道该帮着谁了。”贺兰平说到这儿,状若叹息道,“这玩意到底能干什么用?你们又不详说,本宫都被你们弄得有些糊涂了。”

“原来是惊羽想要,那她与我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尹殇骨想了想,道,“她要这东西也是为了给君楼主吧,我与她的出发点是一样的,无论谁能拿到,最后都是给君祁攸的。”

贺兰平疑惑道:“九龙鼎不就是一件玉器么?怎么救命?”

尹殇骨见贺兰平好奇,便将九龙鼎的奥秘以及自己与君氏兄弟的协议跟贺兰平说了。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这玉器里还藏着灵药。”贺兰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怪你表哥当初把它献出去时不舍得,起初我以为你表哥只是图这玉器的价值罢了。”

“此物原本就价值不菲,撇开里面藏着灵药这事,玉器本身也是个稀有的珍宝,表哥当然喜欢,而里头的灵药既然暂时不用,那就没有必要凿穿了取出来,玉器里藏灵药,原本是皇室机密,而龙泽国的皇室早就全灭亡了,这个秘密除了表哥几乎没有人知道。”尹殇骨顿了顿,道,“现在,知道的人却不少了。”

“无妨,知道的也都是自己人,想必不会有谁起了私心想要占为己有。”贺兰平无谓道,“我相信小十与惊羽的人品,莫非公主不信?”

“我并不是信不过他们,我当然知道他们也是要帮君家兄弟的,只是…”尹殇骨沉吟片刻,道,“这九龙鼎最后是我拿到还是苏惊羽拿到,造成的后果可不一样,太子你想想,我当初与君家兄弟立下协议,承诺他们要为他们取到药,一旦我成功了,他们答应我的也要兑现,但若是最后这药不是我提供给他们的,而是惊羽提供给他们的…”

“那你就没有功劳了。”贺兰平接过话,“我算是明白公主你的意思了,若是你拿不到这药,君家兄弟也就没必要履行对你的承诺了,你们之间的协议也算是作废,相当于你只提供了方法,并没有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不错。”尹殇骨道,“我知道惊羽他们也是一片好意,但我希望,这件事情是我办好了,而不是他们,我尹家祖先留下的藏宝图在君祁攸手上,他如今自然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挖宝,但这图我必须拿回来,太子殿下,你若是帮我,那么这藏宝图里的东西,我一旦找到,也有殿下你的份。”

“本宫看起来像是那么贪财么?”贺兰平淡淡一笑,“公主你怕自己没了功劳,担心被惊羽他们抢去了功劳,可你想过没有,或许惊羽他们只是纯粹地想要帮助君祁攸,并不图什么利益,难道你觉得他们要盗取九龙鼎是为了抢你的藏宝图?”

“我并没有这样想,我知道他们不看重钱财,但我需要钱财,没有钱财,我什么也做不了。”尹殇骨面无表情道,“我不得不将事情考虑得全面一些,也许太子殿下觉得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你敢保证,惊羽他们就没有任何图谋吗?也许他们也想从君祁攸那里得到什么东西,也许,我们谁先拿到九龙鼎里的药,君祁攸就答应谁的条件,我若是拿不到这药,我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那你觉得本宫一定要站在你这边么?”贺兰平瞥她一眼,“虽然公主你很快要成为我的太子妃,但在我贺兰平这里,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小十他们如果需要我帮助什么,我可是不能推辞的呢。”

“你…”尹殇骨眉头一拧,“若是我不说出九龙鼎的秘密,谁也救不了君祁攸!我救他,自然是想得到我需要的东西,这功劳一旦被其他人抢去,君祁攸哪还会兑现承诺?我拿不回藏宝图,谈什么争权夺位?你忘了你我当初的约定,你说过要协助我,现在却要意气用事?你的兄弟情固然重要,可你答应我的就不算数了么?”

贺兰平望着她好半晌,最终只吐出一句话,“尹殇骨,你变了。”

尹殇骨闻言,当即接话,“怎么就变了?”

“虽然与你也不算太熟,但如今的你与我初见你那会儿却好像不一样了,惊羽曾跟我说过,你是鸾凤国皇室的公主里唯一一个她欣赏的,不同于其他公主的愚昧与跋扈,你很机敏,又很洒脱,且人品也过得去,你原本是尹家最聪明也最潇洒的一位公主。但是现在…”贺兰平忽然笑了笑,“现在站在我眼前的,倒像是一个满脑子充斥着利益算计的女子,你自个儿没感觉自己变了?”

尹殇骨闻言,静默了片刻,随即道:“只能说你们看走眼了,我原本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人,生于皇家,还在出生在一个女子为尊的国度,我作为公主之一,怎能没有野心?只是我的野心表露得不明显罢了,或者说,我的野心并不算大,至少大不过我对母皇的敬爱,她不让我做储君,她可以好好跟我谈,我可以不做,但我不能原谅她将我赶走,是她斩断了我们原本融洽的关系,这件事,我始终觉得是她错了。”

“你的经历是挺让人同情。”贺兰平挑了挑眉,“但,你母皇错了,跟我们其他人可没有关系,或许你因为遭受不公平的待遇而变得冷漠,但你不应该将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唯利是图,将所有的事强行利益化。”

贺兰平说到这儿,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就拿我对惊羽他们的了解来说,他们设法盗取九龙鼎,当真只是纯粹讲义气罢了,并没有想过要妨碍你什么,如果他们想跟你抢这个功劳,以他们的性格,会跟你直说,各凭本事呗,而他们不说,则代表你想多了,你若不信,自己去问就是了。”

尹殇骨道:“你就如此肯定么?”

“你觉得是你了解他们还是我了解他们?”贺兰平低笑一声,“我与小十认识二十年,与惊羽也相识了快两年,我自信揣摩他们的心思还是能准个七八分的,打赌么?”

“不赌。”尹殇骨面无表情,“既然殿下如此笃定,那我就相信殿下。”

“你的确应该相信我。”贺兰平道,“误导你我又没有好处,此事,你直接去找惊羽说开了吧,看她是怎么回复你的。”

尹殇骨望着贺兰平,淡淡道:“多谢殿下指点了,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告辞。”

这一日,又是大好晴天。

苏惊羽今日起得不太晚,洗漱完毕之后便与贺兰尧一同吃早点。

“听说街尾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乌啼他们上街去买了些回来,有你爱吃的梅花糕。”贺兰尧说着,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递到苏惊羽唇边。

苏惊羽张口咬下,嚼了两口,道:“这梅花糕还没我做的好吃呢…”

“是么?”贺兰尧听闻此话,当即拧眉,也尝了一口,面色瞬间沉了。

下一刻,他站起了身,朝着远处逗猫的二人呵斥道:“乌啼!你买的什么破玩意,这么难吃,过来给我全吃了!”

“哟呵,火气这么大呢,一大早吃火药了?”前方蓦然响起一声女子的轻笑,有些耳熟。

贺兰尧循声望去,来人正是尹殇骨。

他并没有理会,收回了眼神,便朝着远处的月落乌啼走去了。

买的东西如此难以下咽,都不知道先尝尝好不好吃再买回来。

贺兰尧走开了,桌子边便只剩下苏惊羽了。

“他没吃火药,只是你也知道,他很挑食,对甜点尤其挑剔,吃到不合他胃口的东西,就跟吃了火药没差别。”苏惊羽望着走来的尹殇骨,笑道,“你吃过早饭了么?若是没有的话,不如坐下一起吃。”

“吃过了才来的。”尹殇骨在她正对面坐下,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惊羽,我听说,你去找宁若水帮着盗取九龙鼎?”

说完这话,她仔细观察着苏惊羽的神色。

而苏惊羽十分坦然道:“嗯,她是为数不多能接触到皇帝的人,甚至比四哥更好接近皇帝,我便专程去找她帮这个忙,可惜没有成功,你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尹殇骨见苏惊羽神色如常,回答得干脆利落,不禁心道:当真是自己想多了么…

“惊羽,你可知我与君家兄弟二人有协议?”尹殇骨开门见山道,“他们承诺我,若是我为他们提供了藏在九龙鼎里的药,他们就要答应我所提出的条件。”

苏惊羽闻言,怔了怔,“这事…我想起来了,君清夜的确与我提过。”

尹殇骨接过话,“那么…如果我拿不到这九龙鼎,他们也就不用兑现承诺了。”

苏惊羽一听这话,自然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殇骨,你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苏惊羽微微蹙眉,“我差点没想起来这事,如果最后是我跟阿尧得手了,那么…等于你没有功劳?我还真没想起这一茬,我与阿尧只是纯粹地帮他想办法而已。”

“惊羽,你别怪我小人之心。”尹殇骨直言,“君祁攸危难,谁帮不是帮?无论我们哪一方得手了,到最后都是给他。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关键在于我和他们有协议在先,或许你并不想图谋什么东西,可若是我做不到我对他们承诺的,那我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所以…惊羽,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谈个明白。”

苏惊羽道:“你说。”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尹殇骨道,“若是我显得手,那再好不过,若是你们先得手,能否把九龙鼎给我?我再拿去给君家兄弟,我要明确地告诉他们是我给他们提供药的,以免他们反悔,当然了,你也可以跟我提一个要求,作为交换的条件。”

苏惊羽静默了片刻,道:“殇骨,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尹殇骨道:“你说。”

“我知道你比邵年聪明,比他有能力,也比他有手段,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可以夺回你想要的东西,但我希望你在胜利的时候,还能保留一丝仁慈,不要对他赶尽杀绝。”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他也不容易,你也不容易,权谋,没有绝对的公平与公正,女帝的心思也没有人能揣测,邵年本事不如你,可他仗着女帝对他的偏爱,也算是他的运气,很多时候,运气也是输赢的关键。”

尹殇骨怔住。

苏惊羽道:“你被女帝放弃过一次,邵年曾经也被放弃过,他当了那么多年山大王,难道他不可怜?其实你们都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你心中并不是很恨他,你只是不甘心,你有问鼎江山的决心,这是你的志气。如果你赢了,能留他的性命,就留吧,我相信你始终不会残酷到哪去的,我自信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尹殇骨陷入了思索。

片刻之后,尹殇骨道:“我答应你,如果将来我赢了,我会放他一条生路,我将他驱逐出尹家,就不再管他了,我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他坐的那个位置,并不一定要夺他性命。”

苏惊羽闻言,道:“那就好,九龙鼎的事,我回头跟阿尧说,就算我们得手了,也给你,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也很纯粹,只要这东西最终落在君祁攸手上,我们不在乎经过谁的手。”

第450章 做女人可真麻烦

尹殇骨道:“既然如此,多谢惊羽了。”

“不必言谢。”苏惊羽挑眉,“都是朋友,殇骨就不要与我太客套了,你今日来找我开门见山地谈论九龙鼎这事,说明你心中潜意识还是信我的吧?你若是不相信我,也就不会如此直言了。”

尹殇骨听闻此话,静默。

“说来惭愧,惊羽,其实…”尹殇骨顿了顿,道,“我原本并不是太信你,也许贺兰平说得对,我的确是变了,明明简单的一件事,我却将其利益化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看重利益,因为我要走的这条路不简单,所以,我不能有一丝疏忽,我变得敏感又多疑,你我是朋友,我却连你都怀疑了。”

苏惊羽闻言,并不生气,“人会变并不奇怪,你的确是更敏感了些,但我没理由责怪你,如今你我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不产生任何利益纠纷,已经算不错了。”

“此事,多亏了贺兰平提醒我。”尹殇骨道,“贺兰平说,他对你们的了解远胜于我,他还想与我打赌,堵你们只是纯粹地出于好心,我不敢跟他赌,因为他的神态那么胸有成竹,我就知道跟他赌一定会输了。是他提醒我,前来跟你开门见山地谈,朋友之间,怎么好猜忌来猜忌去的?当真是我有点小人之心了。”

“不用自责,你最终不还是来跟我明说了么?如此就消除了不必要的误会了,你看这样直白地说话多好?猜来猜去的心都累。”苏惊羽说到这儿,笑了笑,“四哥这个人,很聪明,很多事他都看透了。”

“不错,他分明是个年轻人,有时候说话却像是个沧桑的老头子。”尹殇骨笑了笑,“对了,我看他最近也没有很忙碌,怎么都不来你们这儿走动了?他从前不是很喜欢来串门么?”

苏惊羽道:“他与阿尧闹了点矛盾,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就别管了,反正他们也不会闹崩的。”

之前尹殇骨问贺兰平为何许久不来,她忽悠尹殇骨说是贺兰平太忙。

今日尹殇骨又问,她就只好随便编个理由了。

“他两还会闹矛盾?真是稀奇了。”尹殇骨道,“你知道贺兰平跟我说过什么?他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这心里自然是听得不爽,不过也没辙,他与贺兰尧那么要好,居然还会闹矛盾…好在就算闹矛盾了,他也是只说贺兰尧的好话,也许这就是男子之间的情谊吧,男子总是比女子大气一些的。”

“那可不一定呢,看人的。”苏惊羽挑眉。

二人说话间,贺兰尧走近了。

显然是骂完月落乌啼回来了。

尹殇骨见此,便起了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吃早点了,这就告辞。”

说到这儿,她蓦然想起了一件事,问苏惊羽道:“惊羽,你们与月光关系不错吧?”

“自然是不错,怎么?”苏惊羽笑道,“你与他最近似乎也有不少来往?还几次把酒言欢,他这个人朋友很少,多一个朋友都是难得。”

“我不知他是否拿我当朋友,或许我在他眼中也就是一般人。”尹殇骨道,“我就想问问你,除了你们之外,他还与谁有来往?”

“想必是没有其他人了。”苏惊羽疑惑道,“怎么了?”

“看来你们也不是很了解他。”尹殇骨笑了笑,“在你眼里,月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挺复杂的人,看似对什么都毫不在意。”苏惊羽略一思索,道,“对外高傲冷漠,私底下却挺随和,或者说,脾气挺好,心思八面玲珑,说话时而神神叨叨,颇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要是再给他剃个度,一定是个得道高僧。”

“你对他的了解也就这些?”尹殇骨挑了挑眉,“看样子,还不如我对他的了解多。”

“你对他的了解?”贺兰尧听着这话,不由得好笑,“你与他才认识多久?你自认为对他了解有多少?”

“的确不久,但他并不是惊羽口中说的那样,看破红尘?这不可能。”尹殇骨响起那一夜与月光在谪仙殿内的交谈,道,“其实他是个有心事的人,只不过寻常人看不出来罢了,他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

贺兰尧道:“你看出他的什么心思了?”

“他说,他没有在意的人。”尹殇骨道,“我可不信,他分明就是有,这个传言中一身仙气的半仙,其实也是会动凡心的,只是不知道,是谁那么幸运被他所牵挂,我就是好奇,所以才来问你们,他还与谁有来往。”

贺兰尧闻言,垂下了眼。

他自然是清楚月光的心思,那厮私底下也在他面前承认过了。

但他没有想到,尹殇骨竟然能看出来。

小羽毛不曾看出月光的心思,兴许是因为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兴许是因为,她并没有将月光放在心上,因此不去揣测他的想法。

但尹殇骨却看出来了,那个神棍那么善于隐藏,在她面前,竟然藏不住?

他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尹殇骨对月光有情。

小羽毛对月光无情,因此感受不到月光的情,而尹殇骨对月光有情,才能看出他的伪装。

“你竟然看上了那个神棍。”贺兰尧望着尹殇骨,好似在看一个怪物,“你这口味有点儿独特。”

尹殇骨被贺兰尧一语道中了心思,倒也不否认,只道:“惊羽都能看上你,我为何就不能看上神棍?惊羽的口味也如此独特,那么我的口味独特一点又有何不可?”

苏惊羽正在喝粥,听闻这话,险些笑呛了。

惊羽都能看上你…这话从尹殇骨口中说出来,她是有多嫌弃阿尧?

更令人意外的是,尹殇骨竟然中意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