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吧。”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若是找不到本王的仇人,就把你们两剁碎了喂狗。”

“跟我来吧。”许氏说着,迈出了步子。

尹清罗也被人押着走在了最前面。

贺兰尧望着二人的背影,目光中浮现丝丝冷意。

他可不信这两个人什么阴谋都没有。

但无论如何,这两人跑不了。

众人跟随着许氏行走过一段荒凉的路段,附近渺无人烟,只有不远处屹立着一座破庙。

“就快到了。”许氏道,“看见前面那座破庙了么?里头有一条密道,通往一个石洞。”

“你看起来很熟悉这儿?”贺兰尧语气凉薄,“你与害我母亲的人有何关联?”

许氏道:“这个问题我回不回答都好,反正你心里都会怀疑我有参与,我就算否定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我能帮你找到仇人就行。”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近了破庙。

“你先进。”贺兰尧道,“让我看看你口中的密道在哪儿。”

许氏闻言,淡淡道:“好。”

她表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心中却有些没底。

贺兰尧如此谨慎,也不知那炸药的爆炸范围能不能波及到他。

许氏正担心着,尹清罗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殿下,你疑心病可真重,站在这门口哪能看得到?好歹走近一些啊,你若是不放心,押着我进去不就好了?若是有什么机关陷阱,我也就第一个给你当垫背了。”

“唔,听起来有点道理。”贺兰尧低笑一声,下一刻,便揪着尹清罗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提起扔进了破庙里!

‘扑通’一声,尹清罗跌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这一摔,摔得她眼冒金星。

“废话少说,先把密道开起来。”贺兰尧寒凉的声线传入耳膜,“密道开启自会有声音,你先进,本王数到三,再不开就将你们两人剁碎,三、二…”

“我去开!”许氏连忙应了一声,按照尹清罗之前说的,迅速奔到了破庙的角落,那里果真有一个装着稻草的木桶。

桶里就是炸药了。

也不知这个范围是否能炸到贺兰尧,实在不行,她就只能搏一搏了。

人的速度不会比炸药爆炸的速度快,拿到炸药她就跃起将自己摔出去,立即引爆,贺兰尧他们就算反应快也未必来得及躲。

至于尹清罗,管她是死是活。

杀不了贺兰尧也是死路一条,既然怎么样都是个死,那就拿命一博!

打定了主意,许氏便将手伸进了稻草堆里,果真触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

必定是炸药了。

许氏面上一喜,“找到了…”

然而,还不等她的话音落下,蓦然间听见耳畔有数道细小的破空声响起,她正纳闷着,下一刻便感觉背后袭来一阵刺痛!

那种痛,似乎是从皮蔓延到骨,钻心般地疼,像是被无数细针扎在血肉中,痛得她几乎动弹不得。

她的手,才碰到那火药管,手指却已经不能再挪动半分。

喉管一甜,很快腥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有血液缓缓从嘴角流出来。

不仅仅是嘴角,连眼角、鼻孔、双耳内都有血液溢出。

七窍流血。

“呃…”她想开口说话,却连呼吸都很困难。

想要转过头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没有力气转过身。

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处于麻痹状态,动一下都动不了。

她明明已经触碰到了火药,但也仅仅只是触碰到,根本够不着火石管。

此刻就算火石管握在她手里,她可能也没有半点儿力气捏碎了。

为什么…

陌儿,娘还是不能给你报仇…

许氏缓缓合上了眼,不过几个喘息之间,就咽了气。

到死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破庙门口,贺兰尧正将手中的暗器收回来。

细雨梨花针,他出发之前,花未安给他的。

这竹筒形状的小东西当真不可小看,发出的针每一针跟雨点的大小差不多,虽小,却快,只要按动底部的机关,百针齐发,里头五百针,总共能发五次。

这第一次,就用在许氏身上了。

一次一百针,竟能让人瞬间动弹不得,几个喘息之后,七窍流血而死。

姨母给的东西,果真是太好用了。

再说破庙之内,尹清罗望着已经死掉的许氏,瞪大了眼。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这一刻已经见了阎王。

最可恨的是,许氏的手都已经伸进了那装着炸药的木桶里,却在那一瞬间停滞了动作,很快就一命呜呼。

这个没用的东西!她就不能再努力一点么!迷药尚且能有机会挣扎,那些毒针怎么就不能再垂死挣扎?

尹清罗哪里知道细雨梨花针的厉害性。

回过神来,她的目光中涌出丝丝惊恐。

许氏这么一死,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这破庙里有个逃生的机关,就在门槛内一尺的地方,只要一个用力跺脚就能触发机关,脚下的地砖会立即凹陷,人会在那一瞬间悬空,掉进一个铺满了稻草的洞中,那个洞离破庙好几丈高,就算破庙整个炸了也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顶多有震动感。

原计划是忽悠贺兰尧踏过门槛就行了,她瞬间逃离,剩许氏一个人在这上面,拿火药跟这帮人同归于尽,掩埋在这破庙里。

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许氏将手伸进桶里的那一瞬间,就被贺兰尧暗算了。

贺兰尧果然一直都不信任她们。

“既然知道了机关在哪儿,那么人留着也就没什么用了。”破庙之外,贺兰尧望着那装稻草的木桶,冲身后的属下打了个手势。

那人进了破庙,到了角落里,将许氏的尸体推了开,把木桶上的稻草都掏了出来。

清空了稻草,看清桶里的东西,他惊讶道:“殿下,是火药!”

贺兰尧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嗜血杀机,将手中那竹筒再次抬起,对准了尹清罗,“果然不应该信你呢,说是带本王来找仇人,其实是要我殒命在此处吧?幸好我早有防备,你真以为我信你那套鬼话?”

“宁王殿下,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尹清罗望着贺兰尧手里的东西,回想起刚才许氏还没反应过来就毙命的情形,顿时觉得手脚冰凉。

“你的仇人就是许皇后,你刚才已经亲手杀了她了,当年她从一个人手里买了四颗美人煞,其中三颗分别用在你与苏惊羽的母亲、以及海棠身上,这些事与我可没关系,我只是受老皇帝胁迫而已,你的仇人可不是我,杀了我也没什么好处,何不留着我对付皇帝呢?我知道他不少秘密,对你应该还有用…”

“再给你一次机会?”贺兰尧凤眸眯起,“那你告诉我,最后一颗美人煞在哪?”

这味毒药害人不浅,一定要拿到手培养出解药才行。

也许可以再寻一株冰山青莲,根据美人煞制成的配方研究出相对应的解药,争取一株青莲能做出许多解药,每次一吃就是一株,太浪费了。

应该将这毒药拿回去给姨母琢磨,有生之年,他不想再看见身边亲人有人受美人煞所害。

“最后一颗美人煞在我这儿。”尹清罗道,“我给你,你会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看我心情。”

尹清罗将手伸到了衣袖中,摸出最后那一颗药丸,缓缓走向贺兰尧。

贺兰尧在破庙外,而逃生的机关在门槛后。

走到贺兰尧面前,刚好有机会可能触发那个机关。

她当然不能指望贺兰尧放过她,她心里明白,贺兰尧不可能再给她机会了。

尹清罗缓缓走近,背后的衣裳快被冷汗浸湿了。

就快要踩到那个机关了。

五步、四步、三步…

而就在同一时,贺兰尧忽然毫无预警地出手,一掌朝她的脸打来!

尹清罗如今的功力自然是比不过他,这一掌打得她气血翻涌,身躯立即飞出,撞在了墙面上!

同一时,她捏着药丸的手也没能抓紧药丸,将那药丸掉在了地上。

“你这个人太阴险了,本王也不指望你能干什么事,还是打死了省心,至于你知道什么关于老皇帝的秘密,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你还是去阴曹地府和阎王爷说吧。”贺兰尧说着,俯身捡起了尹清罗掉落的药丸。

美人煞的外形,长得竟然还挺好看。

果然,于是好看的东西,愈危险。

“咳!”墙角处,尹清罗吐出一口鲜血。

刚才那一瞬间,只差两步。

差两步,她就有机会逃脱。

为什么,她永远只差那么一点点?

“殿下,这捆炸药如何处置?”暗卫将木桶里捞出来的炸药呈现在贺兰尧面前。

贺兰尧瞥了一眼那炸药,是西域黑火药。

“呵,这个东西…”

捏碎火石管,顷刻爆炸,躲都来不及。

贺兰尧将那炸药拿了过来,道:“所有人,退后。”

众人闻声,当即齐齐后退数步。

贺兰尧扬起了那炸药。

破庙内,尹清罗看出了他的意图,拼命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死…”

话音未落,贺兰尧已经退远了,用掌风将那黑火药打进了破庙里!

火石管与墙面相撞,顷刻爆裂,将阴险点燃。

“不要!”

“轰”

尹清罗的嘶吼被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淹没。

随着火药的爆炸,转瞬之间,那原本伫立着破庙的地方化为一阵黑烟,烟雾冲天,在空气中散开。

有人被永远埋在这儿。

让尹清罗就这么死,总觉得有些便宜她了。

不过,他当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就这样炸了吧。

粉身碎骨,化为乌有。

望着那爆炸后升起的黑烟,他唇角轻扬。

母亲,我给你报仇了。

岳母,也给你报仇了。

还有君清夜,也给你报仇了。

“回吧。”他朝着属下们道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开。

是夜,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国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皇帝望着面前的白衣人,鹰眸中带着一丝期盼。

“微臣向来不说空话,微臣答应陛下的事,陛下还担心微臣做不到么?”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信得过爱卿的。”皇帝淡淡一笑,“不过,爱卿应该知道朕有多想找到她,难免就急切了些,只等爱卿给朕一个准信了。”

“陛下放心吧,很快的。”

月光说到这儿,稍作停顿,道:“请恕微臣冒昧地问上一句,陛下,找到贤妃之后,您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皇帝听闻此话,面上的笑意收起,淡淡道:“这个,朕自然有朕的想法,国师问这做什么呢?”

“微臣是为了陛下着想。”

“哦,此话何解?”

“贤妃气数未尽,她的命还长着,微臣帮陛下找她原本就是违背了规定了,但既然已经违背了,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陛下,贤妃是不能杀的,否则只怕也会影响您的气数。”

自从国师不顾天机门的规定要帮他找贤妃时,他对国师也就更信任了几分。

这些年来国师前前后后帮了他不少,这一次,依旧信他吧。

“国师能否告诉朕,贤妃对朕的命格有什么影响吗?对朕来说,是福还是祸呢?”

“算是福吧,冥冥之中还是与您有牵连的,否则多年前您也不会那么喜欢她。”月光的语气毫无波澜,“陛下一生拥有无数女子,恐怕没有人在您心中的地位能超过她,您对她的喜欢不是没有理由的,她之所以那么招人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容貌,更多是因为心善,相由心生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十分合适,这一点您想必也很清楚,如她那样心思纯净的人,怎么会是祸害。”

“朕从前确实以为她是世间最纯净美好的女子。”皇帝冷哼一声,“但是她做过什么事国师您想必也知道,如果她不曾背叛朕,朕对她比谁都好。”

“贤妃是个奇女子,虽然性情温顺,但她无所畏惧,性格并不软弱,对待陛下都能那么冷若冰霜,您就应该知道她是个不容易动情的人,一旦动情就不会回头,她的心给了别人,陛下对她再好也无用。”

“她是倔脾气,可是朕对她还不够好吗?无论怎样都不能姑息她!”皇帝冷哼一声,“朕可以不杀她,但绝对不会放过她,朕总要她付出点代价的。”

“陛下所言有理,贤妃是该为背叛付出代价。”月光沉吟片刻,道,“隔在贤妃与陛下之间的矛盾有三。第一,是贤妃的无情;第二,是你们之间的插足者;第三,就是她与插足者之间的产物,贺兰尧。”

“不错。”皇帝冷声道,“这三点,朕是不能原谅的。”

“陛下,破解这三个矛盾,不难。”月光不咸不淡道,“微臣在谪仙殿内闭关许久,习得我天机门内的一大秘术,迷魂术,此术法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让那人听从于施术者的指令,只要对贤妃使用此术,必能让她对陛下有情。”

“有这种事?”皇帝诧异。

“陛下信得过微臣吧?”月光道,“至于那个插足者,他早就已经不在这世间了,那么还剩下一个最大的麻烦,贺兰尧。贺兰尧是陛下的眼中钉,想要拔除他,说难也难,但说简单也简单。贤妃对他虽冷漠,但他却对贤妃孝敬,微臣有办法,能让贤妃亲手铲除贺兰尧,这对贤妃来说算不算一个很大的代价?让她亲手杀死陛下眼里的孽种,陛下满意吗?”

皇帝听着他的话,目光中颇为震惊。

“让贤妃杀了那个孽障?这…能行得通?”皇帝回过神来,眸底隐隐有些喜悦之色,“国师既然说得出,想必也做得到吧?”

“微臣说了,迷魂术能摧毁人的意志,改变脑海中的思想,既然能让贤妃对陛下有情,同样也能让贤妃对贺兰尧无情,甚至憎恶,诱使她亲手杀人。如此一来,横在陛下与贤妃之间的障碍,就全都清除了,第三者与孽种都消失在这世间,陛下会成为贤妃最爱慕的人,外人也不知道贤妃曾经犯下怎样的大错,只知道她脱离了青灯古佛,被陛下接回了宫。”

月光说着,顿了顿,道:“您觉得呢?”

皇帝大喜之后,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奸夫已死,若是贺兰尧再死,那是最好不过了,可是贤妃…朕从前盼着她对朕有情,可她背叛这事,朕不能当做没发生,就算她亲手杀死那个孽种,朕还是不能消气!”

“这是微臣能为陛下谋划的最好结果。”月光淡淡道,“微臣本事再大,也不能回到从前,贤妃背叛是无法更改的,陛下您若是还不消气,那微臣也没辙了,您将来应该不会再碰见能比贤妃更让您心动的女子,若是她真的对陛下有情,敢问陛下,还忍心下手杀她吗?”

比花轻盈更加让他心动的女子…不会再有了。

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没有人能给他那种心动的感觉。

贤妃之后,他最宠宁若水,可宁若水,其实也就只是个替身罢了,她像贤妃那么纯良,可终究不是。

若是贤妃对他,像宁若水那么一心一意就好了。

这世间的事总是不完美。

他憎恨贤妃的无情与背叛,但刚才听国师一席话,他忽然发现,他对贤妃竟然还有一丝期待。

如果贤妃对他能有情,并且能亲手杀死那个孽种,那么他是不是能试着接受她?他年轻的时候,最盼望的事不过就是她能喜欢他,可盼来盼去都盼不到。

现在国师说,能让她对他有情,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年轻时无法完成的心愿,到中年了,想想,还是不愿意放弃。

“国师,朕想了想,你的法子可行。”皇帝沉吟片刻,道,“如你所言,朕虽然恨她,但若是她站在朕的面前,朕也不一定就能下定决定要了她的命,朕若是杀了她,可以一时解恨,但之后呢?又会陷入郁结,她对朕来说终究是不一样的,朕从来就不曾真正拥有她,从来就没得到过她的心,如果可以,朕也想试试那种感觉。”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微臣一定尽力为陛下办到。”月光说着,转身离开,“就请陛下等着微臣的好消息吧。”

万籁俱静的夜里,街道两侧的房屋大多都熄了烛火,唯有街心的一幢高楼依旧灯火灿烂。

若是在平日,极乐楼内的气氛都很活跃,唯有今日,一片死寂。

焚香缭绕的卧房之内,红衣男子躺在榻上,面容静谧,呼吸均匀。

可他的脸色却呈现出一种苍白的病态,毫无生气,若不是因为还有呼吸,恐怕都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便是活死人。

“我们君家,究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君祁攸坐在轮椅上,望着榻上躺着的人,低喃道,“难道君家,真的要亡在我们这一代了…”

“你太过消沉了。”身后响起清凉的男子嗓音,“你们两人都还活着,又没有什么不治之症,为何要说这么颓废的话?”

“我与二弟都没死,可这么活着,也累。”君祁攸说到这儿,眸光中倏然涌现出杀机,“谁把他害成这样的!不将那人剥皮拆骨,如何泄我心头之恨?”

“是尹清罗,人已经死了,粉身碎骨,骨灰都飘没了。”贺兰尧淡淡道,“我亲手用黑火药炸死的,抱歉,没能留给你自己去报仇,因为我不想让她在这世上多活一刻。”

君祁攸静默。

“对了,这是药方。”贺兰尧说着,将一张药方递给了君祁攸,“按时给他服用,如果醒不过来,也别停下,一停下就没救了,我姨母无法确保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但也不是没有醒的可能。”

君祁攸接过了药方,苦笑一声,“贺兰尧,你曾说过一种洗髓换骨的方法,现在我想试了,可以么?条件,随你开。”

贺兰尧道:“九死一生,你决定好了么?若是愿意,我师父刚好就在,回去我就能给她带话。”

“我决定了,有劳尊师。”君祁攸面上无悲无喜,“其实我并不怕死,你知道的,我怕二弟一个人孤独,我们君家,就剩下我们两兄弟,我虽然是个废人了,但我至少还有命陪着二弟,这么一来,他也不孤单,可现在,连他都倒下了,我还何必撑着自己这副残破的躯体?我不在,他孤独,他不在,我孤独,现在我与他都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连交流都无法交流,你说,还有什么意思?”

贺兰尧道:“你想过么?洗髓换骨若是失败,你就没命了,将来君清夜醒过来,发现你不在这世上,又该如何?我并不是劝你不要去试,我只是发表个人看法,通常,这样的法子是走投无路生无可恋的人才会去试,我年少时就是太过消沉才会拿命一博,可你现在的处境,其实也不算太糟糕。”

君家兄弟二人,衣食无忧、势力不小,若是君祁攸心态好些,依旧能把日子过下去,每日期望着君清夜醒来,也并不会过得太糟糕。

可关键就在于,这相依为命的二人,都惧怕孤单。

无论少了谁,另一个似乎就觉得活着无趣了。

“如果二弟能好好的,我倒可以忍受自己这副残破的躯体,可现在,我却不想面临未知的孤单,你说他会醒,那是多久?一年、两年、十年?难道我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等候下去?好没意思,你看我如今像个废人似的,走都不能走,我当真觉得累。”君祁攸忽然笑了,“若是我运气好,洗髓换骨成功了,这就代表我君祁攸命不该绝,我就重新开始习武、经营君家、我的日子就会忙碌而充实,我不想这样每天坐着什么都不干就等着我的弟弟醒过来。”

“好吧。”贺兰尧道,“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等着我的通知。”

“若是我死了,我还有不少心腹,他们会照顾着二弟,每日给二弟喂药,我相信,就算二弟睡上几十年,他们也会不离不弃。”

“那你还是立个遗嘱吧。”贺兰尧想了想,道,“君清夜若是能醒,君家家产全归他,若是他一直不醒,这君家到底该谁来打理?你得挑个人出来,以防万一,可以在遗嘱上书写,若是君清夜二十年不醒,这极乐楼你准备交给谁,一定要写上,省得哪一天有人为了你这家产打架,极乐楼这么多口人,你能确保每个人都毫无二心?万一有那么一两个小人呢?也说不准。”

既然要做准备,那就做完全的准备,将所有可能发生的问题都提前设想好,并且做出对策。

“那这样吧。”君祁攸不咸不淡道,“若是我死了,极乐楼就暂且交给你和惊羽,作为酬谢,从我死的那一天开始,极乐楼每年的收益,你们与二弟五五分,二十年后,若是二弟不醒,你的子女,就认他做义父,继承这极乐楼吧,多生几个,若是超过两个,留一个跟我们姓君,延续君家的香火,行么?”

君祁攸此话一出,贺兰尧当即道:“你是不是有病?”

“为什么说我有病?”

“我与你之间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你还真放心把极乐楼交给我?不怕我直接整个收入囊中?还五五分,我想八二,九一,你能奈何得了我?账本归我,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我可能会把你君家这庞大的家产搬空。”

君祁攸笑出了声,“贺兰尧,这个节骨眼,就别唬我了,你这世人眼中莲花般的仙人,压根就不稀罕钱财吧?想搬空我极乐楼可是不太容易的,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吞了我君家的家产,我倒是觉得,你更愿意花时间去逗惊羽开心,其实,把极乐楼交给你们我还是放心的。”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就算把我夸得再好,我也不同意将来我的子女过继给你们君家。”

“那你回去问问惊羽同不同意。”君祁攸道,“我与二弟都没有孩子,并不是想抢你们的孩子,而是…二弟他喜欢小羽,你知道的,他也挺喜欢你的,而我,我也挺喜欢小羽的,我们没有子女,那就把好东西留给你和小羽的子女吧,否则,我和二弟都不在,君家留给谁呢?你选一个孩子姓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一切。”

“等你跟君清夜都死了再说吧。”贺兰尧轻嗤一声,“没准你们都能活过来,若干年后,两人都健在,再想起今天你我这番谈话,应该会觉得很好笑。”

君祁攸考虑出的结果,前提是他们兄弟两都不在的情况下。

但他觉得,他们不会那么倒霉。

起码能留下一个吧?运气好些,说不定两人都能健在。

“我也希望我们兄弟两人不要那么倒霉,那就借你吉言了。”

“告辞了。”贺兰尧留下简短的几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君祁攸在屋内,望着榻上昏睡不醒的人,长叹一声。

二弟。

有生之年,我们兄弟二人,还能再说上一句话么?

“楼主。”外头忽然响起手下的声音,“楼上那位月姑娘想见您。”

“知道了。”君祁攸应了一声,道,“将她请过来吧。”

片刻之后,屋子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女子的声音,“君楼主。”

君祁攸道:“请进。”

月圆推门而入,将房门关上了,走到榻前。

瞥了一眼榻上的君清夜,她并不意外,也不多问,只朝着君祁攸道:“君楼主应该还记得,我是为了帮贺兰尧他们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