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有么?”沙琳赶紧朝院口望去,却连一丝人影都未能瞧见。“没看清。”

“…”

屋内,灯且幽暗的闪烁着。

汐然站在床边看雪叶容四仰八叉的躺在大床上,过大的睡袍搭在身上基本没能遮住什么,被子也被踢到床下。他这幅的模样,汐然若是将他叫醒了,保不齐又要误会一番,非礼云云的。

叹息一声坐到床边,汐然轻手轻脚的帮雪叶容将睡袍系好,免得明日一早起来被侍女瞧见了,他估摸得要寻死觅活。又取下手上一直带着的手链系在雪叶容手上,少年白皙的手腕竟比汐然都要纤细几分。

“那个可是异位面防御类通天异宝,你就这么给人了?”小仓鼠心疼的念叨两句,“早知道你这么败家,我便不那么早给你了。”

汐然不以为意,“不过借他戴上两日而已,等风头过了会收回来的。”

“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你觉着我还会信你?”小仓鼠一副看破一切世俗的高远模样,隐藏下切齿咬牙,“不就是几万元素石,送也就送了,看在他沾了一点你弟弟气息的份上。”

汐然未再回话,在房中转了一圈,发觉布置的人还称得上尽心尽力,并未因雪叶容是面首身份低微而从简敷衍,颇为满意。

离去时守门的侍女还颇为讶异,冲口说出,“主上不再此过夜么?”

沙琳赶紧隐在袖中拉拉守门的侍女,让之不要多言,浮一层礼貌笑意道,“主上慢走。”

雪叶容顶着面首这个身份,众望所归是她要多伴着他的了,或者说…将之吃干抹净,而并无有人关心雪叶容其实只有十三四岁的年龄这一事实。这份习惯听上去的确有几分可怕。

竹殿同汐然寝房的梧殿隔得并不远,路途中间一汪点缀星河的湖泊,绚烂樱花园与清幽竹篁两岸相对。

早前的汐然本是希翼住在竹殿的,奈何大执事风轻云淡道,“梧殿是特地为主上而建,夕月城中心之所在,主上若是喜欢竹林便让人迁过来罢。”

脑海中稍一想想要动如此大的工程,汐然也就作罢了。

听闻最早之前梧殿之内唯有一棵高大的梧桐,秋来时满院金黄。后因汐然的生母在怀着汐然之际尤为喜欢樱花,才改植了一片樱花园。一来二去的折腾着实麻烦了好一阵,新植的樱花树却诡异的一直颓败,直至三年前才开始开花,而那株梧桐不晓已经成却哪家的柴木。

忘言道,花亦有灵,那片樱花许有它自个桀骜的个性。即便桀骜,最后的最后,不也花开绚烂同一般樱花无二么,可见现实他委实是个磨砺人秉性的东西,雪叶容也着实是朵奇葩。

正是夜深人静,隔着宁静星湖望岸边若霞樱花,那灼灼风情也别有一番滋味。

晚来风清,岸边碎石路走尽,便可得见湖边树下依一道紫色人影,银发胜雪。湖光潋滟时点缀零星星光,玖言若象牙般精致的手指挑起一缕银丝,低头凝视的目光携一丝说不明的冷清。

汐然回身望一眼身后的路途,偏离从竹殿到梧殿的路径已经有段的路程了,而自己是怎么走向这边来的,竟一点印象都无了,略有些莫名。

“主上今晚不在雪公子那过夜么?”树下玖言缓缓问道,偏首过来时碧眸澄净,承载翼翼星辉。

汐然只觉心头一动,却也不晓这忽然的一动是为那般,秉承一如既往的淡然回道,“不了,天色已晚,回梧殿罢。”

感知稍有不对劲,汐然下意识的想要早些回殿,不及转身之后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若细水过石,不着痕迹的温柔缱绻,“主上,我爱您哦。”

胸口猛地□一下,汐然凝了凝眉,像是有些难以自控的回头。但见月光空明,摇曳树影下玖言墨发三千在风中微动,眸若点漆,翼翼明亮。银发碧眸全然换做墨色,无端添了一份若水平和的温柔。玖言嘴角微微含着笑,“主上喜欢黑眸黑发,是么?”

那一瞬,湖边水色愈见迷蒙,若梦似幻。玖言缓步走近,一手轻轻揽住一动未动的汐然,墨色眸中隐隐有邪魅血光攒动,勾魂摄魄。

俯身,咬上汐然的耳垂,轻若呼吸般的言语,带着难以言喻的蛊惑。

他道,“主上,要了我可好?”

第23章 无法割舍的开始

光影弥漫,周遭的椅前都恍似看得并不真切。

那段光影之间,汐然唯记得玖言素来温顺的怀抱,诡异的充斥着绝对占有的意味,紧紧扣住她的腰身后,在她的颈脖之处没入尖利的牙齿,尚带着温度的血液溢出,沿着锁骨滑下。玖言渲染着血色的眸子愈发深沉靡丽,微敛挑眉间皆是摄魂的风情。

衣带渐松,腰间襟带勾在骨节分明的指间,玖言蓦然垂眸的一笑,更胜风光万千。

“汐然!”一声断喝炸开在汐然的脑海,小仓鼠急得上蹿下跳,暴躁着不住的呼唤汐然的名,全然不知这声呼喊将好的震醒误入迷幻镜的汐然,身形一闪便要冲出封印卷轴。

“别动。”是汐然恢复清明的声音。

小仓鼠一怔,尚还未来的及高兴,便又听得汐然道,“往后如此的事,你只当没看见就好。”

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见色忘义,小仓鼠一口老血郁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她原来一直都是自愿的么?敢情是自己在这多管闲事?!

小仓鼠阴阳怪气哼哼两声,“早就知道你对人家起了色心,如今不是赶着趁好么,倒是我打扰了你的好事了,对不住!”言罢,见汐然依旧没有一点认错的态度,狠狠一跺脚,回自家小仓府邸去了。

然这方,小仓鼠转身入府邸那瞬,汐然忽而抬手覆上唇,挡开玖言辗转的亲吻。隔着一掌的距离,两厢对望时,只那清冷的眸光便叫人瞬时明了一切,相拥的怀抱顿时冷然一片。

汐然未开口说话,朝后一步,默然脱离玖言的怀抱。

待得那一步的距离错开,虚空之中一箭矢凌空破来,毫无躲避余地的刺入玖言尚还举着的右臂,洞穿之后,箭矢没入地面,带着丝丝血腥。

“鞭刑五十,囚禁三日。”汐然缓缓道。

夜风之中,分明淡然的语气也冷得若极地冰寒。玖言听得此后后,不过抿了抿唇,眼角适才还暂且凝滞的笑意仿佛被冰释,温顺依旧。

未有愧疚,亦未有悔意,并不求饶。即便是利箭刺入手臂的那一瞬,也未得见他神色有过一丝的动容。仿佛一切天经地义,没有挣扎的必要。

话语落,虚空之中走出一执弓箭的墨衣男子,颔首应道,“诺。”

那墨衣男子便是暗执事重陵。

汐然转身走了,身后也再无一人。玖言直待被带离开也始终不曾开口再对她说过什么,彻彻底底的伏罪。

第二日,小仓鼠在中午的时候才冒了个头,静了没一阵,劈头就是问,“你那暖床的美人儿呢?”

汐然凝眸好似认真听着学院的讲课,并未作答。

“这么快就闹别扭了?”小仓鼠翘首以盼良久没得到答案,遂窝做一团自言自语,“委实是个难伺候的主,也不想想人家昨个刚为你献身的。”

一快足有人高的元素石轰然砸在正黯然腹诽的某鼠头上,那一声哀鸣不可谓不惨烈。

汐然淡淡道,“唔,手滑了。”

接下来的两日,因着雪叶容正“受宠”,汐然总记着多抽出时间来陪他。

街上小茶馆中,说戏的老者绘声绘色的讲得唾沫横飞,说的是一老套白狐报恩的故事,可惜故事中并未有个好结局。

那施恩的男子掏了白狐的魔核,一把火将半死不活的狐狸烧的干干净净,然化作鬼怪的狐狸最终仍是没有狠下心伤害男子,投入轮回。

雪叶容听得甚为入神,眼角微红,似有感伤,声音稍稍沙哑,“负心之人委实可恶。”

汐然坐在他身边,本是无聊望着街上人群,答吧搁了茶盏,难得开口与之辩论,“即便是起初善良之人,谁又能保证他往后也善良如初,不过是那狐狸看走了眼,赔了一颗心罢了。”

雪叶容三日来头一回听汐然说这么长一句话,一时也忘了感伤,呆呆的望向这边。

汐然不晓为何有些焦躁,问,“戏听完了,还要去哪儿么?”

雪叶容小心翼翼的瞅了眼汐然的脸色,“我纵然不很会看脸色,但主上似是,不悦了?”

这几日汐然陪雪叶容四下闲逛,全然纵容着他不说,亦从未危及过他清白大事。雪叶容也不再如往时那般的拘束,毕竟是少年心性,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对待旁人诡异的亲近也从未有过深想,天真单纯。“那…我们还是回去罢。”

“唔,不必了。”雪叶容的一句妥协,叫她心中一软,不自禁便道,“今日晚后有烟花宴,留下来看看吧。”

少年眼底溢满柔柔的笑意,低低应一声好时,声音都激动得有些打颤儿。汐然觉着他实在像一只小白兔,澄澈无瑕,温顺可爱,只是娇弱了些。

“明天开始,我教你魔法,可愿意?”

回往夕月城内时,雪叶容伏在车窗边,拿一软垫垫着已经睡熟,碎碎的墨发遮住侧脸,呼吸平稳。汐然叹息一声,早知道他对人不设防,却也没想他真能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睡得踏实。

车帘被掀开,是驱车的侍从,躬身侯着汐然下车。

汐然比了个手势,车帘再度被放下。光线渐暗后,汐然望一眼身侧的雪叶容,合上眼就那么睡去。

卷轴虚无空间。

小仓鼠坐在天衍神树的枝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不知从哪弄来的青果,“小汐然如今对那小雪确然是挺好的,难得也展了几次笑颜。可是神树啊,万一她知道我是骗她的该怎么办,小汐然分明是真把小雪当亲弟弟了。”

枝叶随风轻轻晃动,有声音古朴苍老,“因果轮回,灵魂重塑之类飘渺无望的事,你觉着她会信多少呢?”

小仓鼠扬调啊了一声,挠了挠头,傻愣愣的反问,“她到底信是没信啊?”

古朴的声音沉寂下去,小仓鼠等了许久都未能等到天衍神树的回答,颓然的哼唧一声道,“就知道仗着年龄大欺负人,不说就不说,哼~”

翌日,是为周末。

雪叶容醒得早,起身稍一打量周遭,瞬时瞪大眼惊得连退几步。不慎起身起得猛了些,后脑狠狠撞在车顶,发出一声小猫儿似撩人的哀鸣。

车外守了一夜的侍卫听得这一声,愣是打了一个哆嗦,瞌睡全醒了,红着脸往边上移了移。

安静了一晚上,原来,原来是清晨才…咳咳。

汐然亦被吵醒了,睁着眼迷蒙瞧着雪叶容捂着头,趴在桌边,一抽一抽的吸着凉气,疑惑,“你作甚?”

少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抬头望汐然一眼,道了一句,“头疼。”腔调软软濡濡,几分委屈。

汐然哦了一声,缓缓回神,许久之后才中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撞的?”

“恩。”

“哦。”又是一阵安静,“下车,跟我去梧殿。”

半晌后,一大一小两人相继出了马车,一前一后散步似的往梧殿的方向走。大的举步从容,气定神闲,姿态高雅,小的碎步跟着,一步一摇,风尘曼妙。

大的没回头,“好好走路,别摇。”

“呃?哦…”后头脚步一阵错乱。

“唔,腰别扭。”

“哦哦。”

“…”

自后,城中奴仆便可得见,一块木板似的人儿,僵硬的跟在他家主上身后…小跑。

驱车的侍从怔忪一阵,主上对新来的面首还真是关心备至啊。

入梧殿后,汐然丢了个药瓶给雪叶容,便往床上一倒去睡了,周末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更遑论昨个一夜她都未能睡好。

雪叶容得了药本是要退下,但走到梧殿庭院之外,守着的侍女瞅着他,不甚苟同的道了句,“雪公子怎么不去守着主上?”

在她们看来,雪叶容始终还是低贱的面首,背着主上教导两句还是可得,尤其在汐然身边当差的大大小小也算是个管事。雪叶容但见这个架势,又在她们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便又无奈退了回来,望一眼睡得正安稳的汐然,干干的坐在屋内桌前,轻手轻脚的拿一方小镜子,对镜…抹药。

正在雪叶容默默然抽气的时候,殿门忽而启了一丝缝,缓缓开启。

雪叶容讶异这个时间,怎么还会有人来汐然的寝殿,搁下镜子往门外光芒处正对的角度偏了偏身子,一眼便愣怔。

直至门外那人迈入寝殿,才想着起身对来者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主上刚刚才睡下,你莫吵了她。”

少年手中还攥着药瓶,黑眸澄澈。

门边银发美人唇角牵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面容稍显苍白。即便换过一套衣衫,薄薄的紫袍之上仍旧渗着殷红的血迹,但行为举止却似一丝未受到此的干扰,缓步走近。

行至雪叶容桌前,顿下,敛着的眸却一直凝着汐然,风华尽敛。

语气放缓,玖言声音若水平和,“恩,好。”

雪叶容自己坐在桌前,又见那美人一身的伤还安安静静在一边站着,实在不好意思,遂起了身,巴巴走开些,“唔,不如你坐着休息一会吧。”

玖言勾唇笑了笑,未应。雪叶容只好作罢,坐立不安的在原地磨蹭一阵,回望着汐然,只盼她早些醒来。

实则汐然早便醒了,自玖言一步步往这边走开始,全然的清明。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之气,只觉心中一阵烦闷,就像他受刑的那日,她站在地牢之外,听鞭笞时撕裂的声响回荡在幽暗的地牢,却没能听见他发出一丝的声响。

那个时候她甚至在想,他是否是含着笑的呢,不卑不亢,无悲无喜。

未免几方尴尬的继续,汐然幽幽“转醒”,雪叶容立马欢喜的唤了一句主上,后又觉得自个这样意欲太过明显了些,声音低了下去。

汐然随着那声呼喊偏头,坐起。正对上玖言一双碧眸似水的眸,稍怔了怔,移眸开去。嘴上却是淡淡,故意道,“你怎在这。”

雪叶容以为说的是他,脸一垮,心不甘情不愿道,“我是留下照顾主上的。”

汐然自然没理会雪叶容的自作多情,横他一眼,有些无奈。

顿了一阵后,玖言才开口,“玖言领过罚,今日是来向主上告罪的。”

玖言的身份是预备的妖仆,同汐然并没有缔结契约。在作为备选时犯了错,八成就是被遣回的结果。

汐然自床上起身,道,“我不想见着你。”雪叶容的小脸又自作多情的白了一回,玖言却是一点反应都无,汐然叹息一声,“你去忘言导师那一阵。”

玖言道,“要多久呢?”思索一阵,淡笑,“主上若是觉得不喜的话,可以直接将我遣送回妖仆之城。”

汐然听得这句话,不晓为何有些怔然,启唇,“你若是觉着被遣送会好一点,便回去吧。”

雪叶容在一边听得茫然,心里又一阵一阵的起伏,此时此刻紧张得过了头,像是急忙澄清什么似的,弱弱插嘴道,“主上,我不要走。”

这一句,同记忆中的玖言同样话语重叠再一起,触在汐然心中,别样的滋味。

玖言不知为何,抬眸瞧了一眼身侧的雪叶容,低敛的眸光中难得有丝冷清,抿着唇,“我会去忘言导师那的。”

因着再无要事,屋内其他两人皆退了。汐然坐在床边,拿手捏着眉心,试图平息心中阵阵因玖言而起的悸动。不舍,所以未能开口驱逐。

会有这样的境况,三日前的那晚,玖言对她施的迷幻媚术便是罪魁。

那日晚上,她因身上余咒未清走了一趟忘言那。忘言过往游历去过精灵森林与恶魔之渊,多少了解一点他们的秘术,听闻汐然简单概述情况后为难道,“主上能凭自己意念挣脱开来着实不易,不过此种蛊惑咒是个双重咒,即便是挣开,近段的时间内蛊惑的余咒依然存在,而且…”斟酌了一番用词,“主上新收的面首,主上最近怕是不能同之在一起了。”

而这个近段时间的具体长短是说不准的,忘言道,“若是玖言愿意自己解除此咒印也可。”所以那夜走了一趟玖言的所在的地牢,耳闻了他受鞭刑的全经过,听他一声未吭的承受,竟会觉着心疼。

但玖言的罪是当着暗执事的面定的,就连执行的亦是暗执事本人,鞭鞭入皮肉。

自来不会有人比暗执事杀人更为果决,护着汐然成长的这十八年,也说不清染了多少血腥,但凡认定是汐然排斥抗拒的,便是被抹杀的结果。那夜,若不是汐然指明刑罚,暗执事的第二箭就会直指玖言的心脏。他同大执事一般,是将规矩看得高于一切的,就像汐然手中一把极为锋利的刀刃,一旦指出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第24章 许诺

往后几日的日子过得平淡,稍有波澜的是初教雪叶容魔法时,他一团火球将一池的碧水蒸了个干净,唯留池底几条烤熟了的鱼,和着干焦的泥土,很是凄凉。

雪叶容是雪族的人,魔法元素亲和力较高的却是火系,着实奇怪。但他却丝毫没有介意这一点,锲而不舍的再蒸干了几池湖水,日日修炼的劲头颇足。

未免城中奴仆麻烦的重新汲水灌满池水,汐然自学院回来后便将雪叶容带去海边,也算是打发自己突然闲下来的时光。

在海边时,雪叶容总会直练得法力耗尽才罢休的瘫倒在沙滩边上,倒在海浪里默默瞧着夕阳。偶尔也会艰难挪过来,吃几口汐然亲自烤好的烤鱼,而后乘机请教一下汐然法术运用一方面的问题。虽然汐然不属于火系,但毕竟为双系魔法师,只是基础的指导还是能做到的。

单就天赋而言,雪叶容确然是难得的好苗子,对于火元素的亲和度达到了惊人的九十。只不过身子羸弱得狠了,就好比一把神器给一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婴孩使用,生生浪费。但调解体质又是何其的困难,雪叶容自小被以当做面首培养,不晓得吃过多少莫名其妙的丹药,才会导致这般的娇弱不堪。就算是灵丹妙药若是不能针对于个人体质的调养,不然则是会适得其反,故而汐然也仅仅授予他一些低阶的魔法,让他慢慢适应。

相安无事的十日后,在海边。

汐然趁着雪叶容法力耗尽,满面灰白捧着烤鱼啃时,拨了拨火石,忽而开口,“你上回说你不愿离开,却是为何?你分明不愿做我面首的罢。”

雪叶容咬一口鱼肉,咋一听这句话猛的被噎住。咳得几乎岔气,汐然也只是在一边继续拨弄着火石,一眼未往这边扫,好似全然同她无关一般,模样颇为凉薄。

待得雪叶容自己好容易缓过来时,面上已是潮红一片。若秋水一般的眸子含着泪光道,“主上不是说不会碰我?”想了想,觉着汐然话的重点可能不是在此,遂而认真思索着解释补充道,“其实自我有记忆以来,被人倒卖大约也有十多次了,被人贩卖的时候总是有一条锁链拴着我,我几乎不能走离距牢笼三米远的地界。”

语气并未多凄楚,反之他的言论就像说及上辈子的事,出乎意料的看开,淡漠,“此回主上是不让我独自离开夕月城,我觉着不会有比这更大的牢笼了,没有鞭笞也没有辱骂。而我若是离开,没能力自保之下,还是会被抓去拍卖会的,所以才不愿意离开。”顿一顿,“我不知道主上将我留在身边时为了什么,但除了做面首,我亦愿为主上做任何事以回报。”

汐然颔首,淡淡应道,“那便好。”

正是因着闲来无事,汐然打算走一趟极北的大陆,也就是雪叶容的出生地,完成学院的最后的历练任务,寻找雪凝玉。这一趟也打算将雪叶容带过去,因雪族之人对待雪凝玉有一份天生的感知能力,就像飞蛾的趋光性,雪族之人的聚集之地一般就是雪凝玉所成之所。

雪族曾是个极为强悍的种族,承有远古雪精灵的血脉,亦有一套独特传承的修炼方式。如今虽是对外宣传雪族尽灭,但保不齐还有生存在冰川之下的雪族人,避开外界目光的独活着。

总归仅是一份渺茫希望,也足以让雪叶容开心了好些天。而每每雪叶容热切将汐然望着的时候,一干守在一边的侍女个个心照不宣,只当两人浓情蜜意,处得正是如胶似漆,偷偷在底下不晓感慨了多少回雪叶容的好命。

所需的装备添置妥当,走之前汐然前去同洛伊学院院长药惟报备,接领任务。

通报的消息传进去,汐然在殿外等了足有一个时辰才等得回复道,“汐然族长,院长请您进去。”

药惟是预知类的时间魔法师,一旦施术便不是想停就能停得下来的,汐然很能理解。但走进药惟的房间,见着其自来含笑的面上首度添了一分阴霾时,心中有所感知的顿了顿,嘴上却是不变道,“院长,我来申请极北大陆寻找雪凝玉的任务。”

药惟左手边的法杖还轻微的发着颤音,仿佛有些迟疑,连带缓慢的语调都有些疲倦,“汐然族长,在你接任务之前,我有一事需得告知。”

汐然一默,“何事?”

“前段时间组织去鼎虚古墓的小队,包括贵族的汐凛与汐铭皆误入了分隔的紊乱空间,今晨开始同我们失去了联系。”药惟法杖前点,好似凭空触着一汪水面,荡开阵阵波纹,一道残光划破空间没了进去,消失不见。如涟漪波动的空间则开始慢慢显现图像,雾气蒙蒙中正是汐凛汐铭一干人等进入紊乱空间的最后景象,并非被猛兽追逐而被迫进入,而是平平淡淡好似全然不晓地图上早有标注危险区域的标识,就那么一整只队伍懵懵懂懂的闯了进去。

汐然眸色转淡,“领队的是何人?”

药惟在发出残光之后,神色立马更黯淡了几分,略显乏力,“泽维尔,鼎虚古墓的地图是由他主编绘制的。”

泽维尔,汐然知晓,三年前她去鼎虚古墓的时候,亦是这个人带队的,这变故着实出得无由来。

见汐然默着,药惟接着道,“我已通知了各有关族落小队任务失败的消息,想来不久各族就会来人,营救的队伍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出发,希望尚有转机。至于汐然族长的雪凝玉任务…”

“暂且搁置罢。”汐然道,“若是有必要,我会亲自走一趟鼎虚古墓的。”

药惟听罢,只点了点头,此番洛伊学院过失责任重大,他也正是忧虑,隐族元老会会因此降下怪罪事小,关键此回小队皆为隐族中的嫡系或重要人员,怕是要闹出不小的动静。而汐族作为第二大隐族,首先的表态并非是厉责,让他宽心不少。

临出门前,汐然道,“还望院长能查清楚此番失利的缘故,好让各族之间也能有个交代。隐族元老会的那方,在事情解决之前我会暂且压下的,院长尽心将后续处理妥帖便可。”

药惟是个老好人,也在司叶海一事上帮过汐然。故汐然虽知晓此事同洛伊学院有一定关系,但念及学院短时间内能调动的力量远大于任一单独的一族,遂才替之先行拦下指责,任其加快处理事端。

汐然事后回了一趟族,经由她授意之后由桑止代为参与隐族元老会,意在维护药惟,暂且压下责罚。

以白族为首的三两大族,早有预备院长的人选,那人身份虽是一干二净,但确确实实算不得是如药惟一般的“中间势力”,白族的傀儡罢了。白族借此机会便要小题大做,意欲进一步掌控洛伊学院的责权,终归此回出事的小队名单中,并未有一个是他白族中人,他自然乐得搅一搅浑水。

营救队的名单一刻钟之后就被人送到了汐然府上,汐然兀自看了许久,起身去了趟忘言的沐闲居。

入园时,正值雪叶容从沐闲居中出来,手上拿着一张单子,写着的是汐然早前让他去找忘言准备的丹药品名。

满页未见过的名字瞧得他头昏脑胀,却仍是一板一眼的对照着检查了。好不容易完成核对,咋一抬头,见着汐然后微微一愣,语气轻松,“我还以为主上要下午才能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