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尊重她,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汐罗在他心中才是最为温和,良善的存在,他不信自己的父亲会谋反,更不信一个对自己毫无愧疚的人会平白的放过自己。就像五年前,他刺杀汐然一事败露,被押送到地下室的大牢中时,说的便是,“汐然,你以为曾放我离开便是施恩了么?残杀血亲后高高在上的感觉可是好受?”

此后,刺杀之事仍是层出不穷,汐然却从来懒得深究了。

她不想再见汐昀。

然此回的暗杀并不相同,汐昀绝不可能会伤汐绘,若是巧合,宸轩的死也无法解释。

思绪走到尽头而无解时,汐然蓦然想起一事,眉尖微微一拧,寻问道,“宸轩被暗杀,此事在宸族的反响是为如何?”

桑止平静道,“宸族下一任的族长人选暂时未定,宸思叶性子偏柔,怕是保不稳这个位置。”顿一顿,话题一转,“至于宸轩的后事,如今风头正劲的说法是宸轩的死同主上有关。”

自从有了司叶海一事,汐然对这种事几乎是可以预知,短暂的怔忪后,眼眸微敛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进入鼎虚古墓队伍的一行人言论都是一致,言道在古墓集合的那晚,只有主上一人受召集而并未归队。当晚恰好是宸轩守夜,翌日队伍中人醒来的时候便寻不见他的人影了。领头的维泽尔以为他是因急事赶回族内,因为身为魔法师的他连自己的魔杖都并未带上就离开了,不可能是突发的意外。紧接着是队伍出古墓时,汐绘在第二区域听到了箭矢的声音赶去解救主上,也正是在同一方向,队伍中人发现了宸轩被人暗杀的尸骸。”瞄一眼汐然,“是冰系法术的致命一击。”

这么听来,果真是自己的嫌疑最大。尤其宸轩不带魔杖的被引开,在当时看可能是因为心急疏忽,在后从他被暗杀的结果来看,只应该是熟人才能做到的。

进到古墓中唯一一个位置不明,状态不明的宸轩的熟人,旁人能想到的当然只有汐然一人了。

汐然想起古墓遇刺那一日,云端凝聚的那方黑影。

那个人一方觊觎着她的禁忌卷轴,打击汐族势力,一方还要利用着她扫清道路,着实是将她在圈在手掌心中戏耍着的。

那个人一方觊觎着她的禁忌卷轴,打击汐族势力,一方还要利用着她扫清道路,着实是将她在圈在手掌心中戏耍着的。

汐然先前或许并不觉着急切,只因曾想,对方若是个高于自己等阶的魔法师,根本不肖弄出这般多的花样,来让自己心慌之下露出破绽,只待她落单之际强夺便可。

如若是个玩弄权术,想趁着混乱,浑水摸鱼且而比自己等级稍低的人,她自然不怎么上心。大执事首先就不会叫他将浑水搅起来,她也便丝毫不用担心后续了。

只是如今大执事重伤初愈又即可离开冲击九阶,从而甩手汐族事端,自此才是算是汐然真正正面那觊觎禁忌卷轴之人的开端。

第43章 联姻

不过一月便挑的两族之人对汐然心怀芥蒂,想来那黑影人不但筹划严密,还很是心急。心急的理由不得而知,差不多可以确定的是,她即便不用主动,黑影人也会自发找上门来的。

但距离大典不过两月,大执事也处于非常事态,出不得一丝差错,有些事端能早些处理还是尽快了结得好。汐然再度细瞧一遍信函,沉吟好一阵,蓦然转一话题道。“我听闻明日白族有宴会,各族都有收到邀请吗?”

桑止即刻回道,“有,临近的族氏都被邀请,只是主上近来身子不好,原定是由第三执事代为出席的。”

“唔,不必,我亲自出席。”大执事给的信函中,有一点颇为叫她在意,说是白族近期同西方大陆上的人交流很是频繁。

当时汐然正巧在遇刺落在渊底的时候遇见了蒂斯帝国的神惟和南溪,论说以他们的实力或许并不肖用暗杀或是权术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但恰好的时机点本是遥遥万里的人出现在那一偏远渊底,应该并非全无理由。

借此能主动的找到一丝切入点也是好的。

“主上要亲自处理暗杀一事?”因着汐然平日的性子是从来不愿参与类似的宴会,更不愿在外族环境紧张尴尬时同人在话语中周旋,桑止也大约能猜着一些汐然的想法,神色不改,语气之中却是稍稍惊讶,“三年前,尤族兵临城下都未见主上愿意出面处理。”

汐然并未多想,直言道,“那时有大执事在。”

话音落时,桑止眸中倏得一黯,可惜适时汐然正垂头瞧着信函,对此毫无所察。

宴会前的着装,前来打点的夜雪特意问过一句,“主上,可是要着西式礼服?”

因为汐然决意去白族宴会,桑止便更为上心的去打探过情况,照他所说的意思确有蒂斯帝国的人到了白族,意欲不明。而根据宴会宴请的重要宾客或是主人的习惯而着装,向来都是此地的规矩。譬如圣殿的祭司发起的宴会,大多贵族都会着以西式礼服出席,如今蒂斯帝国第一继承人亲临,其重要程度自然需得人正装以待了。

汐然站在镜前,褪下外衣,缓声道,“不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汐然只当不晓其间蹊跷,白族并未放出神惟的消息,能打探到的自然是在白族安排了探子的族氏。虽说安插探子的事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然白族作为隐族第一大族同汐族这个第二大族的暗自较劲已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白族同蒂斯帝国有牵连,怕是底气也硬了不少,保不齐他会拿捏着小事做大。须知针对一事,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话题的开端。

再者,左右这番过去免不得被人挑拣着说东道西,放出个显而易见的话柄,总比被人集中火力唠叨着连杀两族继承人的好。

出席宴会,自然是有妖仆作陪。

旁人如此是为常事,搁在汐然着,将下马车便迎来了非同寻常的反响。

唔,真是头一遭作为一寻常宾客还给人这样盯着瞧的,眼神之火辣热切叫人唏嘘,纵然那些目光都是越过她落在身后的玖言身上的。

某一附属汐族的小贵族站在一干不住往这边移目的人群中迟疑了好一阵后,上前招呼,香腮微红,对汐然身边的玖言讨好道,“不知这位是哪族的贵公子,林倩见识浅薄,还是第一次见着公子。”

想是玖言那张面皮着实引人注目了些,此话一出,众姑娘们面上平和的聊天喝酒,实则个个耳朵尖起,语速放慢不少,屏息凝神听着消息。只以为玖言是某一潜藏颇深,未能被发觉的深谷幽兰,火热的内心蠢蠢而欲动着。

汐然扫一眼周遭,淡然道,“我私以为若是要打听我的人的事,还是需要避一避我的,你觉着呢?”

林倩面上绯红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张着嘴呆了半晌,连忙低下头不敢再望玖言一眼,“是,是林倩唐突。”兀自僵了一阵,待得汐然自其身边走远许久,才软一双腿瘫倒在地,冷汗涔涔。

有一执事打扮的老者从人群中抽身出来,赶到林倩面前,颤声道,“主子哟,你怎么能去招惹汐然主上呢,惹恼了她该如何得了。”

林倩撇着唇,抖着手抹汗,眼眶泛红,“我以为那不过是与主上同行的公子,主上她,她不是将收了个十三岁的面首么。”扶着老者的手要站起来,一顿,抬头眼泪模糊,对着老者,“呜…吓死我了。”

有时候面冷,就是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宴会中关注着玖言的女子,在目及瘫软在地林倩的模样时,喉中皆不自在的吞咽一回,老老实实收回目光,奋力去朝交际花的方向努力了。

汐然不是没有听到林倩那一句,“呜,吓死我了”的言论,只不过是习惯了,印象这种东西在旁人的心中一旦形成要改变着实不易。

她说那句话时,其实是没有多少威胁恐吓的意思的,只是平淡叙述罢了,这么也能将人吓哭,真是罪孽。

进得宴会的主厅室之后,汐然就着人多遮掩,侧过身问玖言,“我方才很吓人?”

玖言笑靥如花,正儿八经回道,“没有啊,很可爱。”

可爱。

这真是个叫人介怀的词。

尴尬的卡了一瞬,汐然转回身后,声音不由放低了些道,“你大概审美同旁人不大一样。”

玖言绵延的笑意都延伸到眸底深处,受了汐然那一句傲娇嫌疑颇大的话语,温顺应和,“恩。”

宴会的前半场基本没什么事端,附庸于汐族的贵族们前来招呼或是对汐然的伤势表示关心,处于对立面的贵族们,实力不怎强硬的则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实力尚且不错的则直接冷嘲热讽,挑拨她同司、宸两族的关系。

汐然于宴会中这么一圈的听下来,大抵整理出白族近期的确要向汐族发难了,不然这些白族的喽啰们怎么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来对她泼冷水。就连平时中立的宸族与司族,在她面前说话音量都提上去不少,颇有质问之意。看来大家的风向都把握得很是严密,稍有风吹草动,就毫不犹豫的一边倒了么。

白禾,白族的第二继承人,在宴会的上半场不知是故意还是如何,在起初进场时打过招呼之后,就一直同汐然保持着距离,像是刻意的冷淡。

第一继承人白穗则一直没露过面。

只待汐然这方气氛浓烈得差不多了,白禾才端一酒盏,拖着曳地的礼服长裙,优雅踩着步伐走过来,朝汐然盈盈一笑道,“汐然族长,今个好似没怎么正眼瞧过我呢。”

白禾此人,汐然有些印象,个性好强偏偏在自己手中吃过不少瘪,排开族间的因素也实打实的讨厌着自己。半点不如她姐姐般沉着冷静,乃是个很能惹事,脑子不大灵光的主。

绕着汐然的几位小贵族一见正主来了,纷纷让道,集在周遭等着看热闹。

白禾的那一句本是同汐然相距颇远的时候道的,临到跟前也未得汐然回话,不由又是笑道,“莫非我并非第一继承人,入不得族长法眼?”

此话分明是冲着宸轩与司叶海之死来说的,汐然并无不适,淡声道,“受白族宴请而来的不是继承人便是族长,这么多人聚着,瞧着都有些眼花,遑论在人群中挑出第二继承人。”扫一眼白禾隐隐发白的面色,继而道,“再者,若是族间交流,同族长和第一继承人说不是来的更直接有效么?”

话音落时,厅内的器乐声正好一顿,谈论的话语声也像是有所预知一般的安静下去了。白禾却丝毫未有收敛,一如既往的纵着她自己那乖张的脾气,经由汐然一句话激怒,在寂静的大厅之内,冷着面恨声连着道了两句甚好,“我便看你能清高嚣张到几时。”一拂袖本是离去,走两步却又掉头过来,挑眉一笑,恻恻道,“我姐姐同蒂斯帝国的神惟成婚之日,就是你汐族族灭之时!”

汐然一愣,神惟同白穗,联姻?

然不待汐然开口,阶梯之处便传来一声冷然的低斥,携着内敛的怒意,声音却依旧温婉,“白禾,你又多言了。”

随着众人抬头,汐然终是在今日的宴会上见着了真正的正主,一袭月白长裙礼服的白穗,盛装隆重,明艳照人。手边站着一位男子,着一正统古典西式礼服,贵气优雅,容貌清俊。金色长发,轮廓深刻俊美一如神祗。冰蓝色的眸子犹如蕴着无尽深渊,深邃而温和,轻而易举便吸纳旁人的目光,陷入无尽雍容优雅的温柔之中。

神惟。

看来这回激怒白禾套出来的消息,并非毫无根据。

第44章 忧患意识

神惟其人兴许在场许多人都从未见过,但依据其雍容优雅的气度与白禾方才那一句响彻大厅的狠话,倒也不难判定,宴会气氛一瞬间变得极其诡异起来。

众所周知,隐族与西方大陆的帝国老死不相往来,划清界限多年,甚至隐隐怀有敌意。如今突然说是帝国的神惟殿下现身,还要同白族联姻,众人也便禁不住猜想,他们如此作为到底是为何种居心?

汐然见白穗恼怒,神惟却噙一抹礼遇的微笑,好似并未看见眼前的事态,绅士如故的陪同白穗一步步走下阶梯。不由猜想,白禾说的联姻一事虽有苗头,但八字还没一撇,不然白穗也不会因此当众对白禾发怒。

原来神惟是来寻白族之人联姻的,难怪这些日一直在隐族地域徘徊。只是他有几分是瞧上了白穗的真心,几分是旁的心思就不大好说了。

白禾听得白穗那一句低斥,神色一呆,气焰瞬时降下去大截,像是幡然醒悟的后悔,垂手站在一边连解释的话都不敢再道一句。

白穗偏首朝神惟歉意一笑,才对汐然道,“白禾惯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她说的话还望汐然族长莫要放在心上。”见着汐然给面子的点了点,心中虽然仍是微微恼火,还是和颜悦色再对宴会中众人解释道,“今日是我母上的寿辰,恰好神惟殿下前两日与海外历练时经过白族,经我再三邀请才赏面出席,诸位莫要拘束。”微微弯起的眸中笑意温暖,像是放低架子的亲和,“哪方的客人我都是怠慢不起的。”

得这一句,气氛才算是相对缓和了不少。

汐然在贵族们又开始两两闲散聊天的碎音弥漫时,想起白禾的警告,心知自己又添了个新的隐患,以及连带一系列的需得长时间背着的麻烦,转身坐回原来位置时便有些无精打采。端着一酒杯搁在嘴前挡着,扫一眼玖言后隔了良久才叹息一声,低低道,“唔,我怎么觉着好累。”

玖言本是站在一边,听汐然说累,不由道,“主上,要寻个休息室休息一会么?”借故上前在她身前蹲下,背过人群时正正经经的表情也化作携一丝无奈的浅笑,同样小声,“我还以为主上这个时候,是在担心着族内事端的。”

汐然没在意的咬了咬杯沿,继而蔫蔫低语,“恩,因为担心,所以累。”手指摸了摸杯壁,一本正经解说着,“族间暗涌许多都不怎么光明正大,我现在背着这些麻烦,免不得以后会做出一些违心的事。”顿一顿,抿口酒水道,“一想着要做违心事,我就会觉着累。”

因为有人自一旁走过,玖言假意理了理汐然的裙摆,埋头时仍是忍不住轻声含笑发问,“主上莫不是有过前例?”

汐然点了点头,缓缓道,“教训汐铭的时候。”

温顺笑着眼眸中闪烁的光影,犹如明泽一片,玖言轻笑出声,“那汐铭少爷岂不很是圆满,主上对他这般不舍。”

望一眼笑意粲然的玖言,汐然也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角,“他才不会。”指尖轻动,晃了晃酒杯,好似回忆一会儿,“他五岁的时候汐凛给我写过纸条,上头记载着我每次训完汐铭之后的事,譬如…”再仔细想了想,“汐铭会诅咒我每天掉三根头发。所以想着,日后我要是头发稀疏了,大抵是以前对汐铭不够好了。”

厅室之内,汇聚着浮华的光线之下唯有两人凑作一堆,轻声漫语时好似隔绝喧杂。

女子执杯掩着的那一抹清淡笑意,若一朵清雅海棠,轻缓的温柔。神惟想起初见她时,海边浪潮滔天,她漠然对那圣魔导判下死刑的模样,凌冽如梅,连同眼神都无一丝动容。

敌意四伏的宴会上,亦能从容的谈笑么。神惟身子略略往后,椅着支柱,饮一口白穗温婉递上的酒,脑中想的却是南溪的话语,“那个人明知道我是蒂斯帝国的公主,也没对我稍微好一些,可见公主或是殿下这种招牌对她并不管用的。”

确然属实,自起初他陪同白穗下阶梯时,她曾随意的扫过他一眼,之后就再未正眼看过他…

忙着一一扫开想要朝神惟靠拢搭讪的众人,白穗的心情亦是越来越沉,忍不住斜眼瞪几回又在喧哗的白禾。若不是她自发找上汐然挑衅,今日的宴会她多半不会参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陪着神惟都比陪着一干趋炎附势的小贵族们益处来得多。

尤其神惟的陪同,圣魔导巅峰的执事曾对她说,神惟意愿同隐族之人联姻,借此为据,结束隐族长久以来隔世的局面。她不在意帝国是否要一统隐族,这在她来看反正都是迟早之事,她只在乎神惟选的是同谁人联姻。若是她,帝国之妃,比及一小小族落之长委实强上太多。

愈想愈觉着如此耗下去并不妥当,白穗转了身,温温婉婉笑着面向神惟正欲开口,不及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一顿,随着他凝望的眼神看过去,登时心上一凉。

他在看,汐然?

这方,汐然同玖言从头发的问题慢慢转移谈到了酒的问题。

难得一次性说了这般多的话,汐然略觉口渴,仰头喝干了杯中液体,末了豪气干云对眼巴巴望着的玖言道,“你不能喝这个,不要想。”

玖言难得默了默,实诚道,“我只是想,主上会不会醉。”

汐然抿抿唇,好似才想起这个问题,半肯定道,“应该不会。”

言语时,汐然面前斜射的灯光被什么遮拦,投下一片阴影,逆着光,她瞧见一个人冰蓝色的眸似蕴着星空般深邃,姿态优雅雍容恍似希腊神袛,微微带笑,对她道,“汐然族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玖言一愣,汐然也是半晌怔忪,瞟一眼远端笑意依旧,眸色却隐隐含怨的白穗,才终于悠悠起身道,“恩。”

将玖言留下,独身一人随着神惟不紧不慢的往外走着。只待走出厅室,步及某一亭台前,隔绝了远处的嬉笑嘈杂,神惟才率先开口,神情之中并没有端出什么高深莫测的模样,相反倒是显得颇为诚恳,“汐然族长,我们之前应该是有过一面之缘。”一字一句间不显拖沓,却又给人一种念得轻缓的感觉,谦和有礼,浑然贵气。面上虽是带着笑,但因着那份雍容包裹,冷淡疏远之感横亘存在,便像是只可远观皎月。

汐然见他并无什么诘责的模样,遂承认得很是坦然,“汐族的海岛边么?那回应该只是殿下见着我了,算不得是有一面之缘的。”

走至亭台,神惟自然的在石台前坐下,“族长给我下的精神印记,至今都没能被我的执事解开。”轻轻一笑,“所以这一面,让我格外的印象深刻。”

自己的精神力上被人烙印上了痕迹,还是个不晓敌友的人,这种事的确很让人糟心了。汐然也觉着自己理亏,但面上还需撑一撑,往后才好继续谈下去,“殿下目睹了我族想要抹去的记忆,自然也让我印象深刻的。只是那时,我并不晓是殿下经过,印下了精神印记也实属意外。”

神惟唇角微微扬起,汐然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张极好看的唇,只不过略薄了些,显得有些寡情冷淡。“所以,族长何时能将这印记去除?”

同拿捏住自己把柄的人说话,自然是要多长几个心眼,汐然道,“随时都可,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殿下一个问题。”

神惟眉梢微微挑起,神色之间的漠然竟是有了些松动,道,“我以为你一点不在乎,原来是忍耐着么?”

“恩?”

以手支着颐,神惟稍稍偏身的倚在石桌前,姿态随意而不放纵,闲适而优雅,“一位圣魔导之死,足以成为希玛神殿对你们族落发起战争的借口了,但你对我这个唯一知情人却不怎么上心的形容。我以为你会在见过我之后主动找上前来,同我用精神印记之事谈判,但是现下的境况。”顿一顿,笑容中不知为何有些淡淡的嘲讽,“不是反过来了吗?”

其实汐然并非没想过此事,但在她心底始终觉着,就好比巨人同蚂蚁,蚂蚁可能担心巨人行走时会踩着它,但巨人却从来没顾虑过蚂蚁会有这一层的思虑,甚至于不知道蚂蚁的存在。神惟着眼于白族的白穗,兴许是为帝国之事而来,不过目睹一介圣魔导之死,既然迟迟未有动静,那便大多是被抛诸脑后而不管了。

至于精神印记,这么多天了,难道还没消除?小仓鼠之能着实诡异。

但神惟既然都如此说了,推论间明显很是给她面子,以为她乃一介十分沉得住气,城府颇深之人,那她自然是要兜着这个面子,寥寥道,“我兴许是忧患意识比较薄弱了。

第45章 抹杀

把话说开之后,汐然有意识的希望多从神惟那套出一些有关那名陨落的圣魔导的消息,神惟有所察觉但还是有条有理的道了。

“那人是为希玛神殿的以药物速成圣魔导的试验品,因为受不了强悍药力神识混乱,本应当被销毁,却逃亡到了隐族一带。”

这等事怎么说都是机密,而且是有关希玛神殿这一庞大组织的黑暗操作。难怪米勒提都不敢提及一下,便要求速速处理了,若是让汐然知道了j□j,莫约会是个大麻烦。

“追杀而来的希玛神殿的魔法师已经同你们族内的祭司米勒进行过交接,三日前才解除对你们族的监控回往了大陆。”神惟毫不介意坦然叙述着,直待汐然心中苦笑一声,让小仓鼠解开咒印后才开口道,“我知道了,殿下不必再说了。”

她本不愿意多与西方大陆的势力多加牵连,更不愿得知这般机密的消息,徒增负担。神惟能有恃无恐,她却不行,远远避开才是正道,“我得知了消息,殿下的咒印也解除了,如此便算是两清。殿下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行回去了。”

正为自己斟着酒的神惟,握着酒盏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你对人,都是这么冷漠的吗?就算是普通的交际也好,一般的人至少会多说两句招呼。”

汐然丝毫没觉着有何不妥,左右又不是往后会有交集的人,故而气定神闲道,“恩。”

“所以是我主动去找的你。”神惟自然的接过话。

汐然挑眉,沉默半晌,“殿下很介意你主动来找我这事?”

神惟一愣,显然也是没想着汐然会有如此一说。

“下回我会主动找你的,算是补偿。”一句结语,汐然也不待神惟回答,径直转身离开。

神惟是敌非友,继续谈话下去,汐然并不想再从他那在知道什么,他却说不定会在她疏忽之时套出什么话来。怎么说都是她在亏,那又何必再耽误时间。

不过神惟确似是很适应隐族一派的习惯,桌上的桂花酒他抿过一口,面上并无多少新奇的形容,应该是早前便喝过了。

回到宴会的厅堂前,门口两三围拢了些人,汐然一眼便自人群的间隙瞧见仍在原来位置好好待着的玖言。不过他身边位置还坐着一个着清凉晚礼服的女子,凤眼妖娆,无不欢喜的与他说笑着。

那个女子汐然自然认识,岚絮,第三大族岚族的长女,十九岁前便拥有五位面首的花蝴蝶,正经来说还是她暗系学院,算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同学。

人声嘈杂,岚絮掩唇轻笑时目光恰好扫到门口的汐然,像是落定般一凝。笑意依旧的偏首低声对玖言说了什么,端起早前搁在桌上的酒杯,一摇一晃的走到了汐然跟前。

汐然知道,岚絮平素还算是正经,一到这种场合便像是人格裂变一般轻浮得可叹,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没能料到,岚絮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玖言是你的妖仆么?借我两天可好?”

汐然扫一眼岚絮因为上了浓装之后格外艳丽的容颜,眸中半点情绪都无,“你是说认真的?”

岚絮眼微微一眯,默一阵后举着酒杯对汐然,哈哈干笑了两声,“你便是这点不可爱,不过同你开个玩笑,这般认真做什么。”一手随意搭在汐然肩上,“你该知道,我向来只做你情我愿的事,怎么都是需先多培养培养感情的。”

汐然拨下她的手,“如此,便按着你的步骤慢慢来罢。”再瞥一眼美眸含怒将要以眼神将她射穿的白禾,以及神色沉郁的白穗,“今日宴会气氛尴尬的方面有些诡异,我便先离开了。”

岚絮沿着汐然的目光瞧出,末了,呵呵一笑,“你莫不是抢了白穗男人?帝国的殿下神惟?”再在两者之间打量几回,几分戏谑道,“嘛,难怪她恨成那样,你若是能笑一个,我都会要了你,同白穗抢男人自然是手到擒来。”

汐然不发一语,走了。

岚絮大多在酒席上,都只是着目于美男子。故而在汐然携玖言离开之后,再度回顾满厅的贵族男子们时,有了玖言这一对比之后顿觉索然得很,实在没什么可入眼的美人了,遂同白穗招呼了一声同样出了厅堂。

奢华的马车上,女子微微懒散的声音传来,“玖言的资料,去从妖仆之城那拿来。”

“是。”

夕月城内,马车碾过铺散月色的街道,汐然侧身枕着车内搁置的小桌,从入马车起便一直像是发呆一般静静望着窗外。玖言则端坐于一旁,在说过几句话而被汐然选择性忽略之后,便不再说什么的安静陪着汐然出神了。

车停于梧殿之前,汐然在驱车的人一句提醒后,慢悠悠从车上晃下来,回首一眼玖言,“我去一趟冥思室。”

玖言几步上前要跟上,汐然头也没回再添一句,“你回去歇着吧。”

恰得桑止从院中走出,低声唤了句主上,玖言这才止步,遥遥望着汐然走远。

同桑止谈论宴会上白穗神惟一事直到午夜才结束,汐然进入冥思后难得有空的去了趟小仓府邸,见着小仓鼠同小银蜷做一堆睡得很是香甜的模样便又转身出了门,打算独身去空中阁楼逛了逛。

空中阁楼就像举世最为繁华的集市,只是这里并未有吆喝声,人言的嬉闹。空荡荡的走道边添两盏标识着店铺的灯,蔓延到黑暗的视野之外。

“你来了怎么不喊我?”正是往远端走了两步,身后突兀传来一声睡意朦胧的抱怨,小仓鼠自然而然的跳上汐然的肩头,按着往常用她的头发给自己搭建了一个小窝好躺着。

最近有些发福的小银眼巴巴的在一边望着,比量一下汐然的胳膊同自己的腰围,颓唐决定还是自己爬了。

“你近来不是也忙着替我收集丹药么,见你睡了,便没再去扰你。”带着两只莫名自己爬起来的小魔兽,汐然面上神色也稍微转好了些。

小仓鼠哼一声道,“算你有良心。”又睁一只眼,“不过你突然跑来空中阁楼做什么?”

一边漫无目的的扫视着店家的灯笼与其边上刻着字的木牌,一边淡淡道,“现在麻烦事不少,神惟和白穗,司叶海和宸轩,还有那个暗杀我的黑影人,大执事现在又不在,我好歹提几分危机意识,多关心与自保之事了。”

小银立马昂起头,雄赳赳的表态,“我会保护主上的。”

小仓鼠唇角抽动两下,不留情面道,“就你这等级,给人做一顿下酒菜刚好。”

小银大概是同小仓鼠处得久了,内心略显强大,即可反驳道,“你怎可以单纯以等级判论我。”

“哼,等级还算是你优势呢,来算算,武力为三,情商为零,智商为负。”

小银毕竟嫩得很,坚持一个来回便败下阵来,眼泪婆娑的将汐然瞅着,“主上也觉着我没用么?”

汐然将因口舌之战大获全胜而洋洋自得的小仓鼠从肩膀上提下来,道,“唔,我将好想起件事,希望你帮我办办。”

某鼠被倒提着时还有心情发出一声不捧场的冷哼,某蛇则欢喜的凑过来,“何事?”

汐然顺手将小仓鼠甩了,在小仓府邸找出一副纸笔,勾描一阵,“这个墨色竹牌,我几年以前在空中阁楼中闲逛的时候看见过,现下想起来却是很有用途的,小仓鼠忙着收集丹药,你便帮我寻下这个罢。”

小仓鼠凑上前看,好奇道,“这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