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鼠自动请缨以虚体的形态留在了岚族之中,翘着腿道,“你就不怕岚絮心急,占了玖言的便宜么?”

汐然那时脑中什么都没有想,不过无意识的反问一句,“你是怎样看待玖言的呢?势弱的妖仆么?”难得说话时直直凝着小仓鼠的眼眸,静一阵后抬手覆上它毛茸茸的脑袋及那双澄澈无暇的黑眸,尚且算是温和,“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叫你觉着惊讶罢。”

待得小仓鼠反应过来时,汐然丢下它已经步入了空间法阵,身后阳光粼粼,略有些刺目。

岚族殿内。

岚絮确如小仓鼠所说是个心急之人,但好歹曾对汐然放出事前需得培养培养感情的宣言,权衡之下将玖言带去了离她寝房极近的小湖泊,先且意思着聊聊天游湖。

玖言从头到尾都很配合,只是一直盼着他先开口说去休息的岚絮始终都没能等来这一句。

湖面映衬着晃动着的绿意,耀耀阳光点缀,很是清爽。岚絮撑手在桌边,眸中清淡的瞅着玖言,甚好的隐下心中露骨的念想。

就好比一件喜爱的玩物,有人觉着买下便是占有,有人却是觉着掂在手心,抱在怀中才算。她不算急色之人,只是对汐然动作的前因后果摸不透彻,心中不踏实,便想快些占有了,才算落定。

心切与面子之间的周衡审度让岚絮有些心不在焉,与之浅聊几句之后便忍不住懒散将手般轻轻搭在玖言的手背,稍稍比量着辗转抚摸几回,像是爱不释手,复又转而与之交叉握住,凤眼微眯,几分妖娆,“此回是我第三次见你,你还记得嘛?”

玖言一贯对之的注视适应得很好,恍若不知,温顺且笑着,回应着同样轻轻握住岚絮的柔荑。“头一回是在暗系学院,慕息导师带来噬冥兽的时候么?”

岚絮浅笑出声,点了点头,像是被哄得开心了。

早一刻前她都以为玖言是迫于汐然的意思,因为他们之前还未缔结契约,无论汐然发出什么指令,他都只能在面上装作从容的接受。

心系于人的女子最容易犯的错误,便是在一个亲昵动作或是话语间,隐隐猜度着对方兴许也是喜欢着自己的。

玖言从方才淡然的表现,到徒然主动的握住她的手更是有个对比反差,叫她受宠若惊下不自觉便如此作想。更何况玖言还曾道,他在之前便已经注意到她了,哪怕是在哪种混乱的境况之中。

岚絮拥有的面首,统统都是一勾手便自发投入怀抱的,故而说她虽是个花心之人,在如何确立感情开端的一面却还是个实打实的新手。只当占有欲一起,便随着心中所想,刻意的亲和道,“我晓得通过汐然族长叫你过来,会让你觉着不开心。我也有妖仆,所以知道妖仆对待自己主上都是怀有一份特殊感情的,但是汐然族长她既然将你送到我这来,言下的意味是如何你我应该都知道。不过我便会代替她,好生对你好的。”

小仓鼠坐在枝桠上,啐了一口,“挑拨离间,也不怕烂舌头。”

玖言不晓为的那般,眸间沉了沉,笑容也黯淡下去,默然着。小仓鼠忿然时,心中一沉,有点怕事态超乎预料。

岚絮瞧在眼中,唇边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话语中的温柔体贴亦更盛几许,继续攻心的花言巧语,“寻常的妖仆大多际遇不好,然往后有我护着你,不会叫汐然待你不好的。”适时,连敬称都未有,直呼汐然名讳了。

小舟恰好靠岸,船头触在堤岸有一阵的轻晃。

水光闪闪时,玖言忽而抬眸深深望进岚絮的眼底,那抹摄魂的魅惑直叫人心底一颤,温顺低柔,“岚絮少主,累了么?”

好似一切都水到渠成,一介暗暗注意着她的美人终于在她的攻势下落下心防,岚絮春风得意之时便是如此看待她顺风顺水的勾引一路的。

矜持而柔媚的一抬手,抚了抚额角,随口一般道,“昨夜的确睡得有些晚,似是乏了。”

玖言体贴的担当起主动的这一角色,适当开口建议道,“少主身子重要,我扶你入房躺躺可好”

岚絮挑眉一笑,颇为满意的应了。

正是两厢林间漫步,草丛之内有什么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一路靠近,远远更是听得脚步声追随着临近,大有毫不避讳此方正是她主居室一说。岚絮偏头心想莫不是这几日冷落了的面首们,心有不甘以这样的方式主动前来寻她了?

如此一想,面上便端起了几分严肃,这种时刻她不想再生半点差池。然待得草叶闪开的一瞬,一只灰不溜秋的兔子吭哧吭哧的从她身边跑过,后面不慌不忙再跟出一名衣着奢华,金发蓝眸的女子之时,登时愣住了,将要说出的话一卡,改作迟疑,“南溪殿下?”

南溪目光先是追随着兔子,听得有人唤她便随意的望了眼过去,本是打算忽略了继续去找小叶容,回转的目光一凝又回到玖言身上,“咦?你怎么在这?”

玖言且恭且敬,略颔首招呼了一声,“殿下。”复而作答,“适才跟随主上过来一趟的。”

南溪像是遇见了救世主,“啊,汐然族长也在么?她在哪?我正是寻她呢!”一指前头跑得正欢的小叶容,“今日不晓得是怎么了,我一大早去窝边看看,才知道那就剩小冰儿在,问她她只说是小叶容跑了,后来一直不声不响,看来是给他伤了心了。关键时候汐然族长又不见人影,不然也好帮我问问,无缘无故的小叶容怎么能丢下我家冰儿跑了呢,昨天才恩爱,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吗?”言语中多有为冰儿打抱不平之感。

岚絮见是南溪,自然无视她将自己忽略得彻底的事实,亲切的开口道,“汐然族长刚刚回族,殿下现在过去应该是碰得着的。”

玖言则道,“兴许是闹了别扭,寻回去就好了,毕竟是小叶容的过错,同主上没甚关系。”

南溪撇了撇唇,讪讪,“恩,也是。”转了头就打算专心去追小叶容,奈何修为实在低下,出来的时候又没喊人帮忙,见着玖言思忖他好歹是个熟人,便嘿嘿笑两声开口道,“我修为不好,玖言你若是不忙,能不能帮我抓一下那个负心兔?”

玖言像是征求一般的扫了一眼岚絮,岚絮见之如此有分寸,尚愿意瞧瞧自己的眼色,不由心中大悦,只是忌惮着南溪的身份,也便对之点了点头,玖言这才应下。

瞧见这一来一回眉来眼去的南溪,登时面上焦躁之色一褪,顿下脚步瞅着玖言疑惑道,“不对,汐然族长都走了,你怎么还会留在这?”

岚絮并未掩饰道,“是汐然族长将他留在我这的。”

有些话,即便说得不甚明了,全然明晓贵族淫靡生活的南溪眸光闪了闪,也算是想透,瞧着玖言,一时间心中滋味难言,然面上还是明朗着,“哦,原来是这样啊。”

抓一只身心俱疲的中阶魔兽,与玖言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却在不经意间拖延着时间,并不很上心的形容,将小叶容追赶得快要两腿一蹬晕厥过去。直待有岚族有侍从前来通报,神惟到了,小叶容知道差不多成了,奔跑着的姿态一顿,就着冲势一滚便滚到了玖言的脚下,半死不活的动弹不能了。

方及此,岚絮神色莫辨时,玖言俯身拎起小叶容,站于波光粼粼的岸边,在旁人视线未及的地方抬及左手像是遮挡树间倾泻的阳光一般捂了捂眼。有着发白的指尖映衬才觉,他的唇色浅淡得近乎苍白,微微开合,轻缓且而无声,松了一口气。

岚絮实是不想在这个关头放弃玖言,默了好一阵才对禀报的侍从道,“殿下突然到访,可说了是什么缘由?”

南溪从玖言那接过兔子,心情不错的往回走,听她这一句于是打算好心的告知,兼之同自家哥哥做好铺垫道,“岚絮少主近来桃花运不错,我认为我哥哥很有可能也是你手边能及的桃花一朵。”

岚絮一怔,眯着眼似是不信。

南溪自是随她爱信不信,耸肩道,“我现在要过去见我家哥哥,岚絮少主要一起吗?”

岚絮心中衡量,若是真如南溪所说,神惟挑中她们岚族合作,她怎么也当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且不说蒂斯帝国君王之妃一位,单是神惟本人便就俊美无俦,叫她神往已久,只是不敢觊觎而已。

当下设想,玖言能来这有一就有二,应该不会有多大差池,遂对他一点头道,“如此,今日想是挪不开时间了,玖言你不妨先行回族,我改日再去接你过来。”

南溪呵呵一笑,因为早前玖言的事梗在心里不大好受,不仅对汐然的印象大打折扣,亦觉着岚絮实在滥情得叫人恶心了些,不由开口为特地玖言道,“友情提示哦,我哥哥虽有三位王妃,但王妃却是没有面首的。”顿一顿,“更遑论还是别人家的妖仆。”

玖言默而不语,岚絮却是心中咯噔一下,眸色骤然阴沉下去。

第54章 不是伤

与此同时,夕月城一雅致小阁楼内,不住有女子细细弱弱的述说声传来,一室寂静却再无旁的回音,好似那女子不过喃喃般的自言自语,只是语气中急切而严肃。

然女子面前确然有着两人,一人负手而立,一人倚栏而坐,只是神情皆是若水平静,好似丝毫没有感知到述说着的女子焦急的情绪。

那倚栏而坐的,便是汐然。

仿佛保持着这样的姿态有一段的时间,淡然的目光中有微微的疲倦,终于开口截了女子的话,不紧不慢道,“你特地逃逸出来告知我这个消息,无论怎样我都是该护一护你的,只是你在这更是危险。”转头对着在身边站着的人,“桑止你将她送往第四执事领地去,好生照料。”

女子即刻闭了嘴,嘴唇颤了颤,毫无预兆的屈膝跪下去,双手伏地,额头紧紧贴在交合的手臂上,诚恳道,“我愿以生命起誓,方才所言若有一丝一毫的虚假,便让我永世不得再受主神的光辉,沦落地狱之门,永不见天日!”

汐然垂眸望着伏在她脚边的女子,缓声道,“我是信你的。”站起身来,望一眼阁楼外嫩绿草叶上蓄着的阳光,无端刺目,“关于你所说的,我自己的命,当然会好好珍惜着,你莫要担心,好好休养罢。”

转身离开时,桑止目光追随,眸光闪烁却始终没有道出一句宽慰与劝阻。

适时恰得小叶容那方传来消息,说神惟到了,玖言差不多可得脱身。

汐然没回应什么,去了趟书房,在书架上一阵的翻腾才寻着一本同她寓意特殊手札相似的册子。

走到窗台边,一页页翻开看了,大执事的笔迹呈于纸上,排开过往的内容,微微发旧的纸张上不过添了三页的新墨。

一字一句,皆透着一份严谨。

她同大执事交流不多,大多也是不善言辞的缘故。十岁那年的汐族叛乱,汐族血亲陨的得七七八八,她重伤卧床,也坚持夜夜宿在汐铭汐凛的寝房,只怕一闭眼,连他们也会不见。

那是她最畏惧众执事的一段时日,因为那把刀太利,利到不敢动用,利到怕失去控制,利到自己也无法抗衡。神思焦灼的两天过后,却是传来消息,被她放走的汐昀被人在一处内湖的岸边被发现,没死却也差不远了,受得都是招招狠毒剑伤。

适时她正在书房学习魔法理论,望着阳光投下窗帘边一片的阴影,脑中第一个冒出的想法便是,有人违背她的意思对汐昀出手了。

静默一阵后,叫前来通报,隶属第四执事的暗卫退下,并无意识的在手边空荡荡的手札第一页写上两字,汐昀。

那个时候,她已经慌乱得不知道该拿汐昀怎么办才好了,不忍杀,留不住。

第二日洛伊学院的授课完毕,回来书房时桌上本是随意搁置的卷轴书册通通回归原位,干净整洁,唯桌面上留有一本册子,同她早前用的手札几分相似。

翻开时,有关汐昀消息的详尽内容全然呈在纸上,竟还包括他遇伏之事所有的筹划安排,亦包括暗卫之内有人不忍杀死汐昀,关键时刻护了他才使得他得以不死。

留下笔迹的大执事坦然的承认那些筹划安排皆是他的意思,暗卫中的一项任务便是要对之斩草除根。只因那时的汐然毕竟才十岁,他担心她因重情而影响判断,留下隐患,亦是对先主汐觉的尽忠。后却是道,“若为了此等事影响主上心情,便是因小失大了。主上不愿,我自当放弃。”

汐然心中一动,急急挥笔,却又在落笔前一顿,沉而缓的回以二字,“不杀。”

而现如今,手札上新添的内容,汐然细细瞧着时,再不如当初一般,忐忐忑忑被那一字一句牵引着脆弱的心神,回到桌前,淡然执笔留下回复后合上手札,重新搁回原位。

不再忐忑,却是添了另一份更是难受的情愫。

合上手札的那一瞬,心中空落落的承着难以言喻的疲倦,不知不觉的伏在桌上,阳光斜照着暖意,继而催生的倦意叫她真的就那般睡了一两时辰。

走出书房之时,已是午后。

小仓鼠迟迟没有回来,汐然想着它兴许是跟着玖言,便去问了被南溪抓着的小叶容。它则是道,“玖言不是早就回族了么?”

可他并没有回来

夕月城的守卫和镇守城内空间法阵的侍从是这么道的。

汐然走出夕月城,步及夕月主城之外的平民生活地界街道,入眼处繁华喧嚣。不过这喧嚣也是一瞬的,路上行人在见着她之后皆是行为冻结,立刻收敛几分肆意。只是哪怕行过礼后,整条街上亦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安静气氛,更有甚者,低阶法师或是平民直接跪了一地,垂头而不敢再看她一眼。

汐然甚少毫无预兆的出行来到夕月城之外的非贵族领域,但对待这样的情况却是习以为常,步伐未停的去了主城之外四个空间法阵中地处最是僻静一处。

似是玉白透明的空间法阵宫殿旁建有一精致长亭,是供人暂且休憩用的,加之后头依傍着山水,便显得格外幽静。亭边绕一浅浅溪流,春夏之际便可听得溪水潺潺作响,微凉的水汽和着山边的花香很是沁人心脾。

汐然便是在那溪边寻着的玖言。

瞧见他时,他正俯身在溪水边的浅滩,身形几乎是静止的,融入山水凝结成画,唯有垂下的袖口随着风起在微微起伏着。

汐然绕过长亭,停在他身后一丈的距离,默了默还是开口唤道,“玖言?”,见他身姿似乎晃了晃,继而道,“在做什么?”

玖言回首过来,面色并无什么不好,像是有些讶异一般,“主上怎么来了?不是今日还有洛伊学院的课程吗?”

汐然越过他肩头,仿佛看见了他面前水纹晃动,“唔,今天不怎想去,便没去了。”心中仿佛一动,是小仓鼠神识回到了卷轴之内,诘责一般絮絮叨叨,也不管汐然愿不愿意听的讲了许多,甚至于将一些讯息画面强行灌输到她的神识中。就算是迫不得已,也是清清楚楚的明晓了玖言陪伴着岚絮时的情况,瞧着汐然眸色转淡的不悦模样,小仓鼠却是泄愤的呵呵两声,“听着自己妖仆给旁人牵着手,湖上泛舟,说着情话,是不是挺开心的?若是晚一步,他们就能春晓一度了。”

汐然知晓,她只凭一己之意,不顾玖言的意思,匆忙之中将之假意推到了岚絮一事终是她的不对。敛了敛眉头,懒得理会阴阳怪气的小仓鼠。上前几步,同样俯身的蹲在玖言身边,望一眼他浸在水中,微微发红着的右手,心中不由细密的一疼。

叹息一声,本是要伸手去牵,却见他手一颤,移开了些。

“玖言。”汐然唤着,“把右手给我瞧瞧。”

玖言温顺笑着,道,“不是伤。”

汐然眼眸微微一敛,隐在长长睫羽下的眸光久久的凝在玖言的面容上,只待他终于有些在意的抬眸看看她的神色,四目相对时碧莹之中那抹隐匿得极好的黯淡落入她的眼底,带笑着道,“一会就好了。”静一阵,“一会就干净了。”

唇角抿了抿,汐然停滞在空中的手忽而攀上他的后颈,凑上前去,不由分说一口狠狠咬上他的唇,黝黑的眸光中耀动的光芒,再不复当初的平淡若镜。

只在玖言怔神的一刹那,手臂下滑握上他的右手,紧紧交握。

撑身将他望着,松了贴合的唇齿,瞄一眼他唇边丝丝渗出的血迹,举起与之交握的手,喉中冷硬着,“岚絮便是这般握着你的么?”

玖言脸色霎时苍白几分,无言以对只是哑声唤了一句,“主上…”

明晓他可能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转而又想,许来的确是自己的面容上不悦表现得明显了些,这样的时候她实在不该如此。

拉过他的手,放在唇边,叹息一声后轻触着一点一点吻过,汐然刻意放温和着的语气像是道歉,“我没有精神洁癖,也并不知道你在意这个。”松开手,辗转的亲吻着他的指尖,“不然也不会刻意设下这样的局,就算直接拒绝岚絮也并无所谓的。”

吻在掌心时,瞥一眼他唇边的殷红血迹,无意识低柔着嗓音,沉沉道,“对不起。”

那一瞬,她真的有些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悔意,或是些难以言表,晦涩的情感。

发际落下一只冰冷的手,像是在溪水中浸得久了,被剥夺了体温。短暂停顿后,沿着耳鬓缓缓摩挲着她的脸颊,“我知道我该相信主上。”伴随着溪边明亮的阳光,玖言唇边绽放的笑若盛开的曼珠沙华魅惑妖娆,令人沉醉,“纵然主上并未同我说过什么,我也始终相信的。”

第55章 底线

树荫下零碎的阳光落在溪底的鹅卵石上,好似翼翼阳光坠落汇聚于溪水之中。

汐然耳边听着那一句信任,目光触及玖言眸底深处前所未有,泛着的渗透浅浅血红、寂然空灵的光泽,微微一愣,之后依旧从容道,“恩,不会有下次的。”

玖言手指抚上汐然的脖颈,依过来时,沾了血的唇在她唇上轻缓的厮磨,“往后若主上真的不愿意要我了,也请如今日一般,不要告诉我。”温软的语调像是绵绵的情话,只是此时此刻听在耳边,却是叫她若处寒冬。

末了,凝着汐然与自己交握着的手,勾唇缓缓一笑,像是温顺无害的陈述,“不要了,就亲手杀了我。”

汐然眼底有一丝晦涩的情愫,隐在半敛的睫内未能倾泻一丝一毫,缓缓道,“你莫要想多了。”

是夜,汐然在玖言睡熟之后,了无睡意的睁开眼,望一阵床顶之后起身朝梧殿外走去。

小仓鼠从头到尾目睹了今日玖言的反应之后,脆弱而多情站在受害的玖言一方,并坚定不移的对汐然置着气,发誓三日之内不再同她说一句话。

于是当汐然问她调制的药浴搁哪儿去的时候,它确然很是硬气的一声不吭,没搭理她。

小银不敢同汐然置气,老实巴交的进去小仓府邸翻腾了好一阵才将全部药浴的材料找出来。小仓鼠冷冷插嘴,斜睨着小仓鼠道,“今晚你去外头睡,别赖在我府邸了。”

闻言小银立马哼哼了一声,有些委屈的蜷做一堆,却不敢反驳。

汐然没说话,到达后山的温泉浴池后便将小银提了出来,顺带将那些药浴用的瓶瓶罐罐安置在池边,扫一眼它委屈可怜神色,淡声道,“那就莫同它睡了,今晚你同我睡。”

小银周身一颤,登时神采飞扬。小仓鼠则是一哽,从未想过汐然竟会同它反呛。

这可很不寻常,以至于说好了不理会,小仓鼠上心之下还是默然的瞅着她有条不紊的将药浴的材料放入浴池,心中别扭着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

待得一切就绪,汐然褪了外衣,只留一件薄似轻纱的白衣蔽体,缓步走进了浴池。

小银寻思着想跳下来,却见汐然眉间一挑,淡淡道,“你若想脱一层皮,不妨下来试试。”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还是稍晚了几分,小银的尾巴已经探到了池中,再缩回也是亡羊补牢了。

起初尚好,小银以为那句只是汐然不愿与它共浴说的威胁的话,没想过一会后尾尖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生生剥皮一般,叫它连滚带爬的在原地挣扎哭喊了好一阵。汐然迫不得已给它上了些药水,待得药性缓和下来后,才发现它尾上连鳞片尖利都被柔化,摸上去变作软绵绵,再一摸便是生生褪下了一层鳞甲,骇得它眼泪若珠般毫不犹豫,大颗大颗的滚落。

夜风正是清凉,汐然趴在池边,没甚良心道,“安心,过一会会长成更好的鳞甲出来的。”

小银半死不活的躺在池边,喘息甚久之后听到这一句,登时感觉好了不少。打起精神后爬起来,溜到里池水更远些的地方忌惮的缩着,半晌,“主上做什么要泡这种药水?强身健体?”缓一缓,“不疼嘛?”

汐然连眼都懒得抬,像是在眯眼睡觉,回道,“不疼。”

因为种族的关系,这种药水的确只对人类的肌肤稍微性柔一些,可虽是不及小银般可以疼得死去活来,也似是在贴合肌肤的体表保持着足以将人轻度灼伤般高温,偏偏不能挣扎,静止的煎熬下,除开痛楚,更难熬的是叫人一点气力都抬不起来。

小仓鼠忍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开口了,“你不是说不会用这种东西的吗?”

水纹安静,这回是汐然没理会它。

小仓鼠抑郁之下,正要再度开口,却忽而像是感知道什么一般整个人一顿,听得汐然磕着眼,淡淡道,“神惟殿下,南溪殿下在山下第一个的院落,并不在这。”

空间之内一阵晃动,结界阵法一闪之后,仍是对汐然的话语恍若未闻,四平八稳的走进来一个人,衣饰奢华,冰眸凝结一股与生俱来、高不可攀的淡漠,却又叫人忍不住深陷其中,贵气优雅。神惟。

那抹眸光便就这般毫不避讳的落在汐然身上,见阵法之内水汽氤氲,汐然衣着单薄不由也是微微一愣。只是他却明显是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目光都移开得并不很刻意,自然平和的开口道,“我是来找你的。”

汐然寻思自己本就是趴在岸边,水汽浓郁,药水又是碧莹之色,他该是瞧不到什么的。且而面对一半点不尴尬的人,好似她的情绪也不怎么窘迫得起来,说白了和有小银在一旁的感觉没什么两样,“恩,何事?”

不经意间瞧见了小银,神惟见着如此低阶的魔兽基本眼光都不会停落一下,接着开口道,“我知道你这的规矩是公平交易,所以这次为表诚信便先说说我能够提供的好处。”

几乎是立马变得正式的气氛,叫汐然缓了一会,他心急火燎,横冲直撞的找上门来或许事态还是很严重的,不过她与他,能有什么重要事态谈论?

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神惟稍微移开了眸站在门边,“希玛神殿以药物在短期内造就圣魔导一事,你该是听说过一些了。但你可只为何他们要如此作为?”

这就扯得有些远了,分明不是汐然关心的东西,然还是配合道,“不知。”

“晨曦大祭司的预言,整个大陆都晓,但无论是希玛神殿还是蒂斯帝国的高层都将此消息暂且封闭,亦平民心。但封锁的同时,亦无时不刻在探索逃离此位面的方式。就在十年前,希玛神殿在宗教控制的境内发现了一极不稳定的空间节点,依据气息判断是通往上界的,天衍神树曾留下的神迹。”

看来知晓天衍神树的不仅仅是隐族中人,汐然也微微凝了神,提起警惕,淡淡道,“莫非希玛神殿之人意欲打通神树留下的隧道,才不惜消耗大量逆天药物强行提高信徒的修为?”

神惟道,“正是。希玛神殿如今圣魔导数量大增,并全权掌握了空间节点。我们不好打草惊蛇,但前些日我却得到考据史实的护国大法师的指导,当初主神降临此方位面,是有两名。从七重天不同方位降临的主神,也便意味着位面之中有第二个神树留下的空间节点,它就在隐族之内。”

汐然听罢,“就算在隐族,殿下单单找我来商量亦是没法子的罢?”

“岚絮说,你寻着了空间节点。”神惟的眸紧紧锁住汐然的面容,一贯漠然疏远的冰眸之中竟有一丝激动之色,“凤纹水晶石,正是空间节点特殊空间状况下凝结的异石,你转移分散汐族之内的凤纹水晶矿脉,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像是如今的状况,能顺利遮掩过去么?”

夜风沉寂一阵,小银不明所以的缩到更远的地方,像是有点畏惧神惟身上高不可攀,携着丝丝冷淡危险的傲气。

几方的寂静之中,汐然忽而低低一笑,“看似殿下在岚絮少主那的进展很是顺利,不晓殿下可否也明明白白的将空间节点的事告诉她了。或是说,你只对她问了凤纹水晶石脉的情况?”

神惟道,“我并没有告诉她事实,是后者。”

汐然换了个姿势,更加沉入水中一点,淡淡道,“甚好。那殿下得到这个消息,可是做了什么承诺?”

“玖言。”

“她没敢开口要殿下,却是要了玖言么?看似她也明晓那些巧合都浅显了些,是我故意给她下的套么。”水下的手在几乎灼人的液体之中轻松的划了划,“殿下是如何回复的呢?”

“当然答应了,你愿意把他送到岚絮那一次,应该也会愿意送第二次的,不是么?”神惟的回答很是笃定。

汐然无力道,“我送他过去是让他彻底从岚絮那脱身。”

“事实如果真的和汐然族长嘴上说的一样,我以为你至少会做得更精细一些才是,特地布下这种让人一瞬就能看出来的圈套,我还以为汐然族长是在等着岚絮彻底将玖言套牢,届时…”

“不是。”素来从容的汐然竟是像是被人踩着了痛处一般,急急出声截住他将要继续的话头,然后便是长久的寂静。水上的波纹几乎是整个温泉之处唯一的晃动着的事物,映衬着她几乎静滞的眸光。

良久之后,汐然背过身,靠着浴池,亦背对着神惟,语气却是再度恢复常态,“殿下若是能同岚絮换个条件,我们再来谈谈空间节点之事罢。”眸也合上,“我知道这么同殿下讲话或许倨傲,但空间节点的确是隐匿在绝对不可能被人发现之处,就算是帝国的护国大法师亲临,将我汐族翻一遍,也决然找不着的。所以殿下过河拆桥也好,再度协商也罢,玖言我不会给,这是底线。”

第56章 魔怔

无论怎么说,汐然将话摆得这般死,神惟也没了再谈下去的必要,不过静了甚久,仍旧保持着耐心问,“若玖言的事和岚絮谈妥,汐然族长打算如何处置空间节点,筹码又是如何?我不想自己来来回回,最后却是一场空的结果。”

“我没有理由私藏着空间节点,这点你该知晓罢,凭借汐族现在的族力,根本不可能打通去上界的接口。晨曦祭司的预言末日是百年之内,所以时间应该充足,殿□为一国之王应该能体恤我的想法,我汐族亦有千万人口,届时若有一线生机,还望殿下能让我汐族之人也沾沾光。”汐然平平淡淡,便是如此回道,“我过往特地隐藏起空间节点,便是想做这一番的交易,只不过原以为希玛神殿会早一步发觉。”

神惟挑了挑眉,“攸关整个位面生死存亡的事,你却能耐心等着希玛神殿或是蒂斯帝国的一方首先早上门来同你谈判么?我想我该对你改观了,普通人怎会有你身上这种的冷血?”

在水中浸得久了,便是汐然也有些受不住,但顾忌着神惟在场只是在水下再次移动几□子,想摆除一些那份萦绕不散的无力感与灼热。“殿下此回却是错怪我了,若我没弄错的话,你的王兄七年前手中就攥着我派人递交过去的文书,虽然没有明说,但该暗示的都暗示了。他却除了派人暗访过我汐族之外,一点动静也无。”稍微侧过身子,偏首睨一眼神惟,“你王兄是个能隐忍的性子,谨慎而冷血,反倒畏手畏脚,却是不如殿下作为一国之君来得完美妥帖。若非信任殿下,我也不会如此轻易的答应,将自己手中所有的筹码一一罗列,全然交由殿下定夺。”笑了笑,并未看清神惟眼神中一瞬的松动,好似冰雪乍融,眸光亦不自觉的回暖。唇角上扬的笑,不知是欢喜还是含着一丝丝微妙的骄傲。汐然挽一缕垂落的湿发,缓缓道,“若是私下评判殿下王兄引得殿下不悦,却是对不住了。我的文书年复一年平白给他拦了七年,多少有些积火的。”

神惟走了,汐然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过淡淡思索着药浴泡得久了些,不晓得有没有什么副作用。缓缓移往池边,爬了两下竟是没能爬上岸来,手脚发软的沉在池中没法得力。

窝在一旁的小银怯怯瞧着汐然挣扎几回,仍是毫无所获,小声道,“主上,是要上岸嘛?”

汐然一边浮在水中发着晕,一边随口应道,“恩。”本是打算让它离远一些,没想它蛇尾一卷,竟是毫不避讳的探进水来,裹住汐然一带,水花四起便是将她安安稳稳的送到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