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载了悠辰昏迷之前的所有境况。

汐然怎么也想不到,彼时的神惟竟也是在现场的。

待得玖言走后,她陷入熟睡,神惟便显了身,站在悠辰的面前。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尽量的平淡从容,深敛的眸光却死死压抑着什么,望着略有点尴尬不安的悠辰,低声道了些什么。

悠辰当时神色一僵,苍白着脸过了半晌,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墨丝轻扬,一点墨绿从神惟手中飘出,没入悠辰的眉心。

之后再无半点异象,悠辰遂就这么在马车中昏迷了。

当夜,汐然想起玖言说过的话,“真正动手的是神惟。”久久不能释怀。

之后并未就这一话题再同神惟谈论过什么,隔阂几乎是毫无意外的缓慢累积而起了。

直待两日后神惟受其父君征召,前往极北地境对抗妖神席卷的兽潮,汐然也未对他有过一句询问。

那时也便想通,她同神惟本就不是无话不谈的关系,就算他一句解释都不给,她也无话可说。若是真正的询问,岂不是连最表象的平和也要被撕裂了么。

分离的那日平平淡淡,走一番寻常妻室的温柔守望姿态。目及他眷恋不舍,依依徘徊的目光,也会在心间想,自己的过错或许会更大些。当初若是和悠辰保持距离,便不会有后来神惟的决然了。

他本就是不可一世的王族。

神惟所前往的前线凶险异常,纵然偶尔来信道分外想念,却也从未要求过她能过去瞧他。

正如神惟自己所说,他不想让她涉险,一丁点都不要。

饶是如此,汐然也有将为j□j的自觉。在安置好空间节点的短期部署之后,便准备去一趟城郊,带上雪陌去往极北大陆,那是他的故乡,她曾答应过带他去走一趟的。

可故居犹在,人却不见了。

临近嬉戏的小孩笑眯眯道,“我并没见过有人住在这过,啊~倒是听说过不久前,主上的雪公子在这住过,只不过后来起了一场大火。明明是件起火的小事,后来却聚了很多**师,等火自然燃烧殆尽之后,那些法师重建了此屋,便离去了,雪公子也不见了。家里的大人还说,法师们嘱咐了这种事不要乱说呢。”

汐然当时就站在点缀着悠悠清竹的屋前,直至夜深,一把火烧了那空荡荡的房屋。

照亮半边天的炎火惊动了城郊巡视的侍卫,赶来的桑止面色映衬闪烁的火光,竟仍苍白如斯。

“主上…你。”

得清晰见着那仰望着的清冷面容上缀着清晰泪痕,胜过一切于他的冲击。

“有得有失,这是报应。”汐然朦胧着水光的眸冷清清的落在他的身上,便是如此说道的。

从此汐然再不提主动去瞧神惟之事,也就这般“乖巧”的呆在隐族境内,完成着他留下的任务。

堕魔之神米娅曾来过汐族一次,道宸雅已经落入神之手,离死不远了,也超脱了她追逐的范围。

汐然虽不很能明白期间的曲折,但却始终相信米娅这样的神是不会骗人的,遂而消除了其命契上宸雅的名。

如今,外遭的世道暗波汹涌,内斗的、怕死逃来隐族的或是摆出丑恶涎笑的嘴脸讨好帝国,妄求能有一席之地前往上界的,汐然以闭关潜修为名,统统摈弃脑后,但汐铭汐凛之事却逃不开。

借着月色清幽,汐然独身一人前往了空间法阵。

守阵的正是桑珐,因守护汐铭汐凛不力而受到看守空间阵的惩罚,小小的身子所在殿堂的支柱边打着盹,眼睛哭得红肿。

汐然走路的声音刻意的加重了些,将她惊醒,睡意朦胧的眼还未来得及看清汐然的容貌,眼泪便似断了线般滚了出来,鼻子红红的,小声哽咽,鼻音浓重道,“恭迎主上。”

“我要去趟西方大陆,与那方沟通下吧。”

桑珐渗带着泪珠的睫毛扑扇两下,“主上要去神惟殿下那么?”

当今神惟与汐然之事,传得满城风雨。神惟作为传说中情深意重的一方,一直被汐然冷淡以待,总叫些许旁观者唏嘘不已,恨不得能代替汐然去安抚在外征战,神惟那一刻寂寥守望的心。

但即便了解内情之人,譬如容尘,泽骞,也是巴不得她早早同神惟和好的,只因无论怎么看,他对她都是真心不二的。

“恩。”汐然瞥眼她眼中淡淡的欢喜,心中涌上一层不晓为何的情绪,偏头开去。“汐铭汐凛之事,我已经留下言论于你兄长桑止了。”大执事,容尘都受命去参与空间节点的开拓去了,夕月城中如今主事的是桑止。“那日你为汐铭他们求情之时曾道,毕竟是我亲手带大的侄儿,怎舍得丢弃。我知道你说正是我的弱点所在,但他们作为被我一手珍惜带大的人,却能毫不犹豫的毒杀我。我因心软而迟迟下不了手,岂不可笑?”

阵法的光芒闪耀亮起时,桑珐瘫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震得冰晶似的地面嗡嗡的作响,本就哭得沙哑的嗓音中压抑着撕心裂肺,”不要,主上,求你,不要!“

汐然站在法阵中央,乍起的光芒璀璨下,她冷淡的面容几乎让人觉着被刺伤,但光泽屏障之后传出的声音却平稳而低柔,“血亲相杀本就是件悲哀之事,我不会再放虎归山,汐铭汐凛的潜力并非汐罗所能比的。桑珐,你若恨我,便趁这个机会尽快离开汐族吧。”

话音落时,桑珐骇然失色的抬头,空荡荡的阵法再不见汐然的身影。

冰晶光滑的地面倒映着桑珐的脸,若泉涌的眼泪好歹是止住了,但那双雪亮的眸中再无法逆转的刻入了什么,模糊了直率与单纯,仿佛认命的妥协。

来往最是频繁的是汐族空间节点与极北大陆与妖神交战前沿的法师们,因战术的不同,人事的调动也是必要的。

汐然得以神惟那方的允许,直接随第二波交接班援助的法师入到最前线正同兽潮对峙的暮日城。

帝国这方的人第一次见到汐然的时候,哪怕是守候在法阵之外的骑士,也曾偷偷的瞄眼汐然的容颜。很是好奇他们帝国的第一继承人神惟最是在意的妃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还能在如此年纪便习成圣魔导的等级。

一路上除了几个同汐然有过接触的法师们能同汐然说上两句话,其余几人皆有些忌惮汐然生人勿近的气场,只不过远远附和。

天空拉上浓重的黑幕,不知晓到底是天黑,还是因妖神降世引发的天地异象,整片天际之上映照不出一点星光,仿佛被什么吞噬殆尽,只剩虚无。

临到暮日城之际,前方忽而传来请求支援加急的讯号。

领头的赛斯稍稍一反应,便支会下部署,拦下了汐然的路。“王妃殿下,我们必须保障您的安全,前方正是对战,看来兽潮又涌上来了,请允许我带领您去后方休息。等战事稳定,殿下就会来看您的。”

汐然本不想给人添乱,人家为自己的着想,自己当然要兜着这个面子,等了三年,更不急于这一时。

点了点头,便要转身往返。

适时,漆黑如墨的天际忽而像是被一刀破开的黑幕,倾泻而下的阳光若一缕聚集的光束,投射在远远的城墙之上。

汐然看到赛斯的脸色大变,几乎是不由分说的连下了几个命令,说得最多的一词便是,“保护殿下撤离!“

一开始还稍作闲散的人,一个个如临大敌的驱着法术往光束投射的地方聚集。汐然就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妖异的光束,一动不动的降临在城墙之上。

那样透着森森凉意的光,该并非是阳光,若说感觉,更似是月光。或柔美,或凄凉,或震慑。

汐然不是没有听说过,自妖神横空出世,兽潮涌现,但却没人真正见过妖神。

当那抹月光像是神降眷顾一般的洒向人间,无与伦比的威压四面八方的集聚而来,恍似瞬间被按入海底,无力呼吸的窒息感细密的涌入。

一切安静无声,但那抹威压静静漫开,霎时的倾倒跪拜仿佛只是有心而生的恐惧所致,连圣魔导也快要无力反抗。

城墙之上唯站立着的人,身形修长,便是一个背影亦让人看出那份高傲,神惟。

他就站在那抹看似轻柔的月光之下。

眨眼一瞬,赛斯不过御风出了十来米的距离。神惟身边显出了一个较之柔弱纤细的身影,殷红的轻衫被风轻轻扬起,墨黑的发丝在那柔弱的娇小之间更添一份青涩与妖娆。

汐然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轻喃出声,“雪…陌?”

第96章 不成熟的恨

暮日城的城墙极高,离得近时便像一座蔽日的屏障,厚重而巍峨。

因为城墙的遮挡,汐然无法瞧清墙那边兽群的状况,却能在颇远的地界,清楚瞧见覆着薄薄冰棱的墙垛之上凭虚御空的一具玉白骨床。

轻纱幔帐,自风中摇曳时几分轻慢,几分恣意,仿佛蔑视千万兽群与帝国法师的忌惮目光,任那月光初降,直指神惟,无声无息,肆狂的挑衅。

传闻妖神出世,生剥龙骨,以骨为床,是警世,也是“神”的象征。

但这方低阶的位面能有神降,实在诡异至极,整个位面竟然还完整无损,并无崩塌之意。

汐然也是看见那恍似游历于空间之外,诡异散发着惊世龙威的骨床,才彻彻底底的确定了“妖神”的身份,但她怎么也设想不到,妖神竟同雪陌生得一般无二的容颜!

至于为何会觉着那不是雪陌,是因为雪陌性子怯弱,瞧人的时候眼皮总会低垂三分,显得乖乖巧巧,分外的好欺负。而当她目及妖神那一瞬失神轻喃出雪陌之名时,骨床之上半倚着的人施施然往这方瞟了一眼,眼皮纵然依旧垂着,眸子却是随意的移向眼角,那一瞥中的傲然与不经意流露,带着几分青涩的妖娆,分明同雪陌判若两人,极其陌生。

与城墙之上的静滞不同,城墙之下的法师骑士皆在短暂的怔忪后失了神,妖神分明冲着神惟而来,但饶是护国**师也无法估测‘神’之力的尽头,保证能将神惟护得周全。

士兵乃至指导层的高级军官都显得手足无措,便说明妖神现在会出现之事,晨曦甚至所有祭司并没有预测到,这样大的变数…却恰好在她出现于西方大陆的那一日,巧合么?

汐然祭出法杖,因着原本的法师们统统无暇顾及她奋身前往城墙那方,遂也能自由随意的往城边的阶梯口赶去。

同雪陌长相相似的还有一人,这样突如其来,根本毫无根据的想法几乎让汐然的心被狠狠攥紧。

会不会…

是席陌?

当初初见雪叶容(雪陌)之时,她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总觉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不会如此巧合的拥有同样的面容。

愈发靠近城墙,这种想法便愈是浓烈。

城墙上的神惟同妖神似乎有过一两句的对话,区别于旁人的慌乱,神惟本人面对妖神的态度却沉稳许多,只是离得有些远,加上多方魔法的干涉,汐然并不能听清他们说话的内容,但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神惟并不愿意她来到这城墙之上。

不然便不会在不经意的回首之时,望见堪堪扶着云梯上的城墙的汐然,整个身子都蓦然僵立住,微启的唇似是还正在讲述什么,冰蓝的瞳孔狠狠一缩,下颌紧绷。

方才妖神降临之时都不见得他如此失态,汐然隐在法师阵营的人群中,本着对神惟的了解,感知到一丝不妙,止了脚步。

实则并非汐然自己逞能,非得上这旁人避之不及,妖神降临的城池。

早在这三年间,蒂斯帝国反对汐然暗涌一直没有停止过,道明明是帝国的准王妃,却连国君都未能见过一面。可外面再是闹腾,在神惟竭力的庇护之下,连来隐族扰她清修之人都无。

容尘写信来催促她去见神惟,也是这个缘由。

她花了三年的时间整理心思,明晓凡事以自己情感来出发,确是小家家酒了些。她因为众多之事同神惟心生隔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有恩于自己,她亦对他许过承诺。

一个玖言,便让她方寸大乱,遂心主宰一切、任性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来,尤其是在神惟身处险境之时,更不能离开他身边。是为向神惟表明三年来整理的结果,亦是为了予众帝国法师一个说法。

但此刻的境况,又仿佛出乎了她意料之外。

“找到你了。”那一声极轻,带着一丝欢喜的笑音,明明离得极远,又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汐然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手腕便轻巧的绕上了一根纤细若发的银丝,盘旋蔓延霎时爬满了她整只手臂。巨大得难以置信拉力从银丝上传来,轻而易举便将汐然从一干完全未能意识到事态的法师身边拉离。

汐然的指尖主动的拉上了那银丝,但饶是这样细小的挣扎,攀附上她手臂的银丝瞬间便似被拉紧一般,破入她的皮肤,一层细小的血珠从银丝周遭溢出来。霎时间的切肤之痛,直叫汐然身子一颤。

众法师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离得最近的几个本能的便要伸手去拉扯汐然。

“别动!”神惟阴沉着脸低斥着,冰蓝眸光沉寂的凝着汐然的左手腕,阻止了众法师的行动。

也就是这么一声的阻止,汐然身影在众法师的眼前一晃,再度显现已是在在城墙那边玉白骨床之上,袖外手臂若缠上千百缕血色丝线,恍似雕琢上去,一直蔓延到了她领口白皙的脖颈之上,显出一丝血腥而霸道占有的美感。

被血染红的银丝的那一段捏在施施然卧躺着的妖神左手中,苍白而纤细的右手则绕过汐然三千如瀑的墨丝,扼在其细致的颈脖。妖神清秀而柔媚的脸庞便在后靠在她的肩上,如此姿态,恍似环抱。

“许久不见了,主上。”

那话语中,并没有过往的唯唯诺诺,在少年特有的柔和与微微撩人的尾音之外,唯有冷入骨髓的恨意。

汐然便是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明晓了他该就是雪陌了,亦是在这一瞬看懂了神惟眼中的凝滞由何而来。

原本被杀的人,带着一身戾气,从地狱中爬回来了么。

当初他被驱逐,被焚葬,都是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无论从何的角度,汐然都无法彻底的摆脱干系,只是瞧那那副恨意满满的模样,莫不是以为她也是判他死刑的其中一人?

汐然闭眼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为何她珍惜的人,都是白眼狼呢?

三年的时间,汐然几乎是未有一丝笑容渡过的,彻彻底底的蜕变做一无聊的成人,未在有过细微的感动与珍惜,麻木得久了,此刻也便没甚感觉。

因为被那诡异的丝线所缚,汐然甚至无法回头,只得深深的朝神惟递上一眼,让之稍安勿躁。

“是许久未曾见过了。你如今回来,我不曾想你还会唤我一句主上。”汐然半点不做反抗的依在雪陌纤细恍似比女人更加柔弱的肩上,忽视疼痛的回眸静静瞧着他,“亦从未想过,你回来是为了杀我。”

脖颈上扼住的指甲微微一缩,便愈发的陷入皮肉几分,只不过恰好的避开了血管,按出月牙状的印痕。低声怒道,“别看着我!”

当血气扩散,痛楚极盛之时,铁锈的气味钻入口鼻,汐然莫名其妙便恍惚了一下。

便是这恍惚的一瞬,高耸巍峨的城池与底下数以万计虔诚匍匐着的兽群随着一阵扭曲合拢的光线消散不见,好似被冥冥中什么巨兽吞噬,眨眼消失。自迷幻的光泽中渐渐清晰起来的是一方冰崖,凝厚的冰层犹如冰川期几乎永冻的极寒下产生的杰作。

足有百丈长的巨大冰柱倒悬在冰涯的边缘,汐然身上的束缚已然解除,等在崖边站稳便往下瞧了一眼。

望不见低的万丈悬崖,地底深渊无尽于黑暗之中。

这样望着时,有那一瞬,汐然是希望就这样跳下去的,不由自主便往前走了一步,半步凌空。

这样的念头来得莫名,甚至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更将她吓了一跳的是,雪陌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之上,沾染了鲜血的唇冷笑着。“主上,这里并非地狱,你也去不了的。”

汐然移眸望着他。

“安心,我会带你去地狱的。”

雪陌所谓的地狱,的确是个很别致的地方。

没有光,没有水,只是一个残破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她曾来过,气息很是熟悉,正是在鼎虚古墓之际,她不慎掉落的残破芥子空间。他将它炼化了,用作“地狱”

而在这方地狱之中,汐然还见到一个熟人,浑身疮痍,除了脸,其他地方已经看不出是人形了。

宸雅。

望见宸雅时,汐然忽而就顿住了脚步。

雪陌在前,丝毫不怜香惜玉的狠狠拉了她一把,“你在看什么?”

汐然没答。

雪陌纤细的手指又要施力,汐然静静道,”雪陌,你对我的态度可是整理好了?”

手腕上钳制的指一僵。

“你现在要杀我只是举手之事,即便是要复仇,要虐待,也不见得在此时此地还非得问问我的看法。你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杀了我,或是说,你根本就是在心软。引发兽潮时坚定的恨意,如今可是动摇了?”

第97章 误会和解

汐然同雪陌之间的误会原本很好解释,尤其在他还如此动摇之际,只要道出事实,告诉他一切她都是不知情的便好。但这样一来,神惟变成了雪陌矛头直指。

若是神惟死了,谁又能在末世之中护她一族安宁?那样的结果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面对的。

汐然理好思绪,干脆在虚无的地面坐下,望着宸雅好似昏迷的脸,”心软并非恨意不够,而是本性的懦弱,你若放我活路,便要做好我会回来复仇的打算。如若不然,便是自伤的后果。过往的我不就是个生鲜的例子么?”

“你在劝我杀你?”雪陌的神情显然有点难以置信。

“我是不想重蹈覆辙,自己也好,别人也好,瞧着便会觉着难受。”汐然语态轻松,皮外的伤痛并不是什么难熬之事,总好过汐铭在她手背上划过的那一刀决然,“不过你同宸雅好像并无深仇,为何要这般对她?”

这一句后,身后的雪陌却迟迟没有声音发出,汐然心中一怔,霎时也有所了悟,沉默下去。

两厢长久的沉默倾泻,仿佛凝滞了时光,汐然终是忍不住的低叹了声,道,“我自拍卖会中将你带回,起初不过是为了堵住一干说我不收面首闲话的嘴,却不及自己眼光颇好了些,竟挑得一降世神明的寄身。”笑了笑,“我待你并不算细致,那场大火,想必亦让你渡过一段艰辛的时光罢。”

滴答一声,像是一滴水坠入泉中,声音不大,却在这静谧之间显得尤为突兀。汐然先是一阵的没反应过来,接着便回了眸,眼光在那一片莹泽中一定,久久怔忪。

无奈笑了,捧起雪陌低垂着,泪若雨下,哭得一塌糊涂的脸,轻声道,“你这样,也算是想报仇么?”

天下间竟真的有这样纯粹得让人无地自容的人,一句温柔话语后,便是方寸大乱。

这样的人,委实让她心疼不已,亦愧疚羞愤。

汐然的确是有意的道出这一番话,就像玖言当初对她做的那般,做一番“花言巧语”。

她想要的只是要凭借此来保住神惟,而现下的雪陌却扑在她怀中,泣不成声。“我乖乖的离开了夕月城,甚至没有出过城郊的院落,为什么主上非得置我于死地?”

汐然为他拭着眼泪,缓慢而坚定道,“雪陌,这世上拥有生杀大权的人并非只有我一个。”

雪陌的抽噎一止,睁大的眼睛似是小兽一般焕发出晶亮的色泽,“主上并未想过要杀我么?”

汐然点点头。

雪陌呆呆的将她望着,启唇无言。

在夕月城中,肆意指挥大量的法师纵禁术之火,而且未能惊扰一兵一民的便以如此大的动静来抹杀一个人的,除了汐然还会有谁?

雪陌当初亦不愿这般作想的。

可若是汐然不应允,这样大的火势,她应该会赶来,或者命人来的罢?

他当初便是深信着汐然,撑着烧伤得几乎体无完肤的身体,在房屋掩埋的灰烬下,以手腕汐然赠与的灵器法术蔽体,屏息静静等了五日,除了偶尔经过嬉闹的小孩,再无旁人经过。

仿佛所有人都承认了他的消失,他一心期待会来的主上,一面未现。

若非是她,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神惟。”

此话一出,汐然心中一跳,目光霎时冷下来的瞥向不远处,那几乎已经不成人、诡异笑着的宸雅。

”妖神大人,您还是太年轻了,即便是纸老虎,也不见得会被两句话收服。您这样,倒是让我少瞧了一场好戏。”唇边涌出一滩黑色粘稠的鲜血,却并不在意的咳嗽两声,接着道,“您想想,凭您主上那博爱的性子,可否真能舍下您?唯一的可能,神惟殿下偷偷派人暗杀您,汐然主上么…不过事后才晓的罢?”

雪陌神情上并没有意外于宸雅会突然开口,挂着晶亮泪珠的睫却垂下来了些,那微微的一敛,便隐匿了温情,冷冷望着只做苟延残喘的女子,眼底深处匿着一丝思索,无言。

那一丝的松动瞧在宸雅眼中,化作浅浅微笑,却不急于对于雪陌的动摇,转而面向汐然,“呵呵,汐然主上,没想此生还能见着您。”

宸雅麻木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暧昧道,“您实在是好运啊,妖神大人竟就是您的面首么?我为何便没几个如这般好使的棋子呢?”

汐然淡淡道,“在你眼中,身边的人都是棋子么?”

手边攀着的人指紧了紧,雪陌低声问道,“主上,是神惟么?”

汐然抿了抿唇,“神惟与你素无怨仇,何必如此?想是帝国之内迂腐一派,不能接受其王妃有面首一事,才暗自下手。”

现在唯能做的是狠下心来模糊雪陌的焦点,将神惟名号以迂腐一派四字含糊带过,把那仇敌的范围拉大,好过有针对性的报复。

雪陌现在,情绪太过于浮动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