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笑:“你如今的性子,变了很多呀。我记得从前的你向来喜怒分明,性情乖戾,若是遇着不顺,便是搅它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也要出一口怨气。若是被人欺了去,更不得了,宁杀天下人,不过为个解气。明明就不高兴,何必在我面前装着高兴的模样呢?”

他的声音很轻,在我耳边轻轻响起。

我颈后寒毛倏然乍起,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勉强笑道:“是,是吗?”

他手指轻轻掠开额前的刘海,一道狰狞的疤痕,赫然映在额角,我冷不丁一个寒战,他却笑得分外从容:“这个,还记着吗?”

我抓紧了被单,愣愣看着他。

“这是你用刀划下的,都说辟邪刀枪不入,你便取了天下神兵利器,只是为了试试到底有没有东西能在我身上留下伤疤。”

我心下一个“咯噔”,看着他温和淡雅的侧面,说不出一句话,只觉着几欲窒息。这晚的苏慕水,与从前分明无异,我心跳得剧烈,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在胸腔中似要喷薄,不想再看,更不想听下去。

他却微笑地扣住了我的指,十指相交,亲密非常。

“若是别人,如此的乖戾邪恶,便是万死也不够,你知着我为什么会容忍吗?”

“不…不知。”我牙尖打着颤,艰难蹦出两字。

我都失忆过一次了,都说了前世事儿,前世尽,今生恩怨又一轮。我我我,我可不可以不当前世那个燕非?反正都记不清了,就当是昨日的燕非已死,我当自个儿不是她,成不?

“你父母有恩与我,既是临终托孤,你纵是千般不好,看着你父母的分面,我自不会为难你,忍也忍了。但则你不是时燕非,单凭你所作所为,你说,我还会容你忍你吗?”

他的话轻柔无比,我的指尖却冰凉透骨。

流碧彻歌巫师师,你们错了那么久,如今终于看对了一件事…

苏慕水,果然不是好人!他哪里是来唱花好月圆“牡丹亭”,这摆的分明是一出“雄黄阵”,就等着引蛇出洞,然后狠狠那么一棒子,还专打七寸!

我我我,我最近是走霉运来着吗?难怪第一次见着他,他对我的态度便一直不冷不热,难怪我总有种错觉,他是敌非友,难怪这辟邪宫上上下下的侍女们对我都不待见。

恁多的疑点,我竟是这时才明白,我真是个棒槌!

苏慕水看我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一掌劈下,我魂归西去时,他忽地松开交握我十指的手,连着气息都远去了,声音透出分尖锐的冷意:

“你若不是时燕非,该有多好。”

第七十二节

关键词是“若”,那说明我原本就是,不是借尸还魂,没那许多离奇,仅仅只是失忆了,额角一滴冷汗滑落下来。

苏慕水呀苏慕水,我若不是时燕非,你就可以一刀结果我了?就算我从前乖戾任性,不知好歹,佛家还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说,咱们都是修仙的,你又是辟邪神君,怎么比睚眦还小气!想来这口怨气,他憋在心中绝非一两日,想我失忆前定也是知道他的意图,否则以他的性子,又何以对我吐露这些。

他话落人离,恁是立夏之景,我惊魂未甫,连灌了好几碗姜汤,方才驱散寒凉,手心渐渐有了几分暖意。

从此往后,我见着苏慕水都是绕着弯子,能避则避。

实在避不过,便原路折回,宁可不见,也不让他撞见逮着什么错漏,明哲保身我做足了全套。如此相安无事,在辟邪宫中倒也安静。

只一日,燕知忽然寻上了我,问起了我与苏慕水的婚约几时兑现?

周围的小妖都竖起了耳,我抽了抽嘴角,正忧虑着,忽觉一道凌厉的目光狠狠扎了我一下。小妖们各自耷拉着脑袋,轻辞在煮茶,单留个背影在那儿,挺拔流利。流碧悄悄凑过枚脑袋,压低声音:“燕非,你与苏公子有婚约,怎么也不说?”

我想回答,纯粹是燕知折腾出的玩笑事,起因得追溯到刚入辟邪宫那阵儿,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做不得真。

可大家根本不给我解释的余地,一个个断了我的后话:“苏公子不像是好相与的人,娶嫁可不比双修…”

他们说得义愤填膺,我听着瞌睡连连。

忽地,我整个人被狠狠推到了轻辞身上,流碧秀气的小脸上满是肃穆,严肃道:“总之是凑合,要不燕非嫁给轻辞吧,也总比嫁给苏公子好上千倍!”

4

你们,都十分有才。

“咣当——”我觉着脑袋被门狠狠夹了一下,身子晃晃悠悠,苦着脸掠了眼轻辞,对方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那双眸,犹如夜色中水洗的冷玉,寒灿灿地透出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我心里打了起一阵小鼓,左右思量,觉着十分尴尬,索性从屋里走出来,外面骄阳似火,烤得人头晕眼花,我转悠了圈,觉着有些不对。

他们说他们的,我干嘛不自在?

又不是真的想嫁给轻辞,临阵脱逃,倒好像我和他真有暧昧。

何况,重点是为什么我的屋子,我要出来?

我掀了帘,狐疑地冒出个脑袋,撇着嘴,瞅着众侍童,众人立刻端坐一边,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

恁热的天,这屋中寒玉莹莹,很是凉爽。

我重重迈着步子,坐回原位,环顾一圈,众侍童的眼神各自闪烁起来,哼,果然有鬼!我伸手取过茶几上薄亮的小杯,一饮而尽,茶香流窜齿颊,入口香气浓烈,回味无穷,正咂摸着嘴,耳尖被人轻轻一掐。

第七十三节

我撇嘴:“冲茶不就是为了解渴,谁喝不是浪费,那么仔细有什么用?”

他眸光掠过我,也不辩解。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门帘一掀,外间腾腾的热气冲入屋里,彻歌冲了进来,秀气的小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

“燕…燕非,不好了。”

我道:“胡说,燕非好得很!”

“不,不是这样。是辟邪宫,不对不对,也不是。是…是…”彻歌急了,抓耳挠腮,好半天说不清一句话。

“慢慢说,不要急。”我喝了杯香茶,心情十分好,慢悠悠地抚了抚他的脑袋,气定神闲地瞅着他,后者盯着我好半天,一甩袖子,拉着我就往外面跑。

“说不清了,你过来看呀!”

什么叫冤家路窄,到今儿个,我算彻底明白了。

远远地,就看着苏慕水和几个浑身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人在说些什么,看他们一身气势,也知是仙君,恁大的排场,我就算认不得,也知道这可不是小妖我惹得起的。不提那几位仙君,苏慕水不是好鸟,我分外清楚。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我脑袋一扭,转头拔脚就跑,身后彻歌哭丧着脸,慌忙拉着我的手,好声哀求。

“燕非,我求你了,快去看呀!”

“不要!苏慕水在那里,我不要去!”

“不碍事儿的,就看一下,知了原委便好。”

“不要,苏慕水不是好人,危险极了!”

“咱们离着远,不打紧。”

“你直接告诉我什么事儿就好,我就不去了!”

彻歌急了,拽着我的手,狠狠地往前拉,我猝不及防,下意识地踉跄了几步,眼见着离苏慕水没几步了,一股分外强势的气息迎面扑来,是苏慕水的势力范围,我心中警铃大作,越发激烈地挣扎起来。

这会儿,彻歌却不由我挣扎,铆了劲地拉我过去,我手上火辣辣地痛了起来,“呲啦——呲啦——”地面上沙砾迸溅,留下了长长的一道刻痕。

轻辞眉峰微微皱了皱,一把按住彻歌,看着我缓声劝道:“你不必怕,他没让你去见苏慕水,再挣扎手上怕是要起淤青了。”

话音一落,彻歌悲愤交加地用力点头,指了指苏慕水的方向,又指了指茂密招摇的芭蕉丛,我这才明白他是说偷听。

我脸上一红,十分配合地移了过去。芭蕉叶茂密而青翠,躲在下面,炎炎夏日中也带了分凉意,不过离着苏慕水那么近,一看见他淡漠的眉眼,就想到他对我恨不得杀之后快,我很不好受。轻辞轻轻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不要乱动。我凝重点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心绪渐渐清明起来。

只见苏慕水背对着我,神色看不分明,其他几位仙君面色不善,声调拔高,带着几分冷厉煞意,尖锐入耳:“神君如今不除时燕非,迟早为其所害。”

我睖睁片刻,额上“刷”地划下三条黑线。

第七十四节

苏慕水衣袂在风中翻动,声音清越,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嘴角翘起的笑意,神色间从容不迫的淡漠,不知怎么,心口泛出微微的涩意。

那几位仙君似乎很不满意,一个个摇头叹息:“时燕非虽为小小石妖,貌不出众,才不惊人,但天书所言,毕竟非比寻常,神君切勿意气用事。”

“趁着她尚未成器,懵懵懂懂,除了也罢。只是个凡间小妖,就算打得她形神俱灭,不过是为民除害,神君还在犹豫什么?”

“神君如此优柔寡断,吾等十分忧心。”

他们言辞切切,时而神态凶狠,时而面色焦灼,时而唉声叹气,时而长篇大论。恁多的仙君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原是为我生死大事儿。

囧。

燕非我一介小妖,却劳得仙君们下凡商议,实在惶恐,各位仙君辛苦了。

5

坏事传千里,这消息一传回去,小妖侍童们登时炸了锅,那边仙君们商议不休,回了屋子,这边小妖们商议着也分外痛快。围坐桌前,一张张年轻秀气的脸蛋,几乎要挤在一起,一个个格外严肃,原原本本地悉心分析,一个道:“依我看,这辟邪宫不能待了,再住下去连命儿都没了。”

另一个就接:“凡人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不会叫的狗凶着呢。别看苏公子平时闷不吭声的,原也是个厉害主儿!燕非,你跟着他,迟早出事。”

咳,这比喻,实在有才!

我分外认可地点点头,提出疑问:“…不过,你们当初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话还没说完,肩膀已经被彻歌狠狠拍了一下,痛得我几欲飙泪,偏偏始作俑者一脸认真地环顾周遭,正色道:“说得极是,这也不失为好办法,咱们家燕非虽然长得埋汰点,嫁了苏公子着实委屈了人家,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有小妖反驳:“问题是这法儿不能用了,行不通嘛!”

我揉着肩,看他们嘀嘀咕咕,一阵讨论,怏怏欲睡时,他们终于下了定论。

“如今两条路,要么嫁了苏公子,若是成了亲,他自然不会为难你。要么你跟轻辞去湮痕谷,仙君们绝不会去那凶险地儿找你晦气。”

水灿灿的阳光在轻辞身后,衬得他眉眼异常俊秀,他看着我,眸光幽暗莫名,好半晌,才低下头,我定睛看去,这才发现他掌心把玩着是一朵金色的莲花。

他一言不发,神色若有所思。

一言定音,于是我在众侍童鼓励期待中,又开始了巴结苏慕水的日子。

上天哪,苏慕水就是您派来毁我的吧!

他说:“妖气甚多,不适修行。”于是我咬咬牙,打发了彻歌、流碧一群小妖。他清浅淡薄的面上柔和下来,漫不经心,半是烦恼地又道一句:“燕非,我不适与人共居。”于是,我恁热的天,顶着骄阳,伐竹捆木,折腾出一间竹屋。

第七十五节

彻歌觉着离得近,最宜情愫暗生,迟早天雷勾地火,两情长久。

我气喘吁吁躺在新屋的地上,一抹额,尽是汗水。

正歇着,窗帘几动,一道黑影闪过,鼻中窜入抹滑腻的异香,贴着呼吸,极不爽利。我揉了揉鼻子,侧了身,让耳朵贴着地面。劈邪宫每到夏夜,蟋蟀唧唧,嘹亮悠远,可如今偶有几声虫鸣,却极是虚弱。

我踮着脚,趴在门上,还没站稳,身后骤然一道手刀狠狠朝我霹来。“救…”话音未落,我脚底踩上滑石,猝不及防,整个人稍稍一歪,恰恰避过,那黑影如影随形,重拳挥来,指根逼出一点尖锐冷芒。

风声呼啸,虎虎生威。我知道厉害,惊乱之下,来不及呼救,慌忙侧身,压低下盘,鬼使神差狠狠一拳有意识般正击在他腹部,另一手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去,指尖诡异地寻到他颈处,恰恰扣住。

就在这时,主屋中的灯“啪嗒”一声,亮了。

“燕非好身手!”

随着三声鼓掌,一身宽袍的苏慕水唇角含笑,缓步而出。

“…命啊。”我手指有些僵冷冷地,刚才呼救未果的两字,被口水呛了两声,脱口而出,苏慕水眼波一闪,伸手拉我:“这是丹霞,不是什么外人,燕非放了他吧。”

“丹霞?”

一字一字,我牙尖蹦出他的名字,宫灯明亮,照得地上那人无处遁形,我见他眸中倏然闪过抹懊恼,心中冷不丁一个寒战。苏慕水伸手为我弹开衣上灰尘,指间微微一抬,名唤丹霞的那人眼瞳狠狠一缩,悄悄把右拳缩回袖中,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去。

身后,苏慕水温柔地抚着我的长发。

我燕非虽没什么七窍玲珑心,却最擅记人。

方才一见,我就知道他是当日劝苏慕水除掉我的其中一位仙君。

苏慕水的唇贴在我的耳侧,热辣辣的气息喷了上来,几乎是咬着我耳尖,稍麻稍痒的触感,我心中一颤,但听他语气分外柔和:“燕非,你很聪明。方才你若是用了法力,这会儿恐怕只余一具尸身。”

他说得寻常,仿佛“尸身”二字和地上石块、草木无甚不同,我心下一个“咯噔”,强忍着挣脱的冲动,木木道:“小妖…不敢与仙君斗法…”

“恁好的眼力,我就知他瞒你不住。看似散漫个人儿,谁也休想唬住你,真不知该说你心计甚深呢,还是该说你贪懒好闲。那个小妖侍童,是叫彻歌吧,我听着他说‘一日夫妻白日恩’,你怎么想呢?”

他牙尖惩罚似的在我耳上重重一咬,我浑身蓦地一僵。

他眸光好温柔,双手缓缓扶住我的腰,穿过薄薄的衣物,一双大掌游移在身上,缓缓往上游走,我脑海一片空白,木然无觉,直到他指间几近攀上某团柔软时,我如着雷击,慌忙按住他的手,一声大叫——

“神君!”

第七十六节

1

旖旎的气氛登时消散。

他挑了挑眉,为我拉好略略散乱的衣襟,举止风雅有礼,笑意多一分则热切,少一分则冷淡,适时得恰如其分。

明亮的宫灯,柔和洒落一身。他五官平顺,比不上龙君的灿若朝阳,更比不上轻辞的清冷惊艳,偏偏气度温润,即便是一袭泯然众人的灰,穿在他身上也自有宠辱不惊的淡雅风姿,也衬得他眼眸清亮,较之夜色,越发黑得纯粹深邃。方才尚百般温存,现下却如此疏离。

我知道他此时表现得越是从容,心计则越深沉,既是他摊开来说,就不怕我反抗,深沉深沉,厉害厉害,苏慕水可不是小妖我斗得过的,我索性干笑起来。

“夜凉,神君不觉着冷吗?”

“唔,”他尾音微微一挑,略显惊讶的目光掠过我,夜色下,那眼眸儿恁是清亮照人,温润得紧,我却背脊蹿起阵寒凉,他笑道,“虽说是夏夜,三更天露水尚重,的确有些凉意,你回去歇了吧。”

他轻声叮咛,我脸上堆着假笑,几近僵硬。

走了个丹霞仙君,谁晓得那丛丛竹林后,是否躲了翠微、锦绮、润瑶还是甚的仙君,借句老套的说辞“物以类聚,仙以群分”,那日和丹霞仙君在一起的诸位,在天庭上哪一个不是名震八方,小妖我纵是个没心没肺的,听了一个丹霞的名号,便知着其余几位,定是翠微、锦绮和润瑶。

他们四位仙君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关系甚好,一同司着仙、妖交界,看上去和蔼可亲,一个个却都是吃“妖”不吐骨头的狠角儿。

我要从长计议,我要暗里谋划,我不能再浑浑噩噩!

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轻辞来了。

彼时,我一觉好眠,睡眼蒙眬从梦里爬起,手里拿着水碗,嘴里嚼着柳枝,晃晃悠悠差点摔个四仰八叉,轻辞的眉峰微不可查地拧了拧,冷郁地按住我的手腕,乌亮的冷眸中卷起了一场暴风骤雨。

他说:“我搬来和你一起住。”

我说:“好。”

他说得风轻云淡,我答得轻快,许久才蓦地反应过来:“哎,不行。神君说他不喜妖气冲天,你若来了…”

“我身上没有妖气。”

我闷闷看了他一眼,今儿个轻辞似乎不大高兴,我漱漱口,胡乱抹了嘴,坐在一边的青石上开始发呆,轻辞也不多言,默默站在我身后。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妖。”

“嗯。”

我以为他至少也吃惊一下,没想到他语调冷冷清清,反倒是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扭头朝他粲然一笑,一拍石板站了起来,满脸认真地补完了后半句:“你不是妖,因为——你分明就是个莲花妖嘛!”

白马非马,黑马非马,公孙龙的诡辩术,十分对胃。

轻辞拧着眉,一脸神色莫测地看着我,好半天伸手狠狠弹了一下我额头,轻声斥道:“笨蛋。让你跟着苏慕水,原以为沾他三分仙气,能助你修为。来日天劫,也好少几分凶险。你却浑浑噩噩,不知长进,真真是顽石转世。”

第七十七节

我一惊,张大眼眸,奇怪地看着他,我前生是个什么,我都不知,轻辞怎么知道?他面色一滞,气得不轻,转瞬一掌拍下,碎石飞溅,好端端的青石粉身碎骨,我冷不丁跌坐地上,心里禁不住狠狠地瑟缩了一下。

这一掌,若是拍在我身上…又一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