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眼睁睁看着那八十岁的老太太,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一边儿追这对儿小夫妻的背影,一边儿呼喊,累得气喘吁吁,整个车站广场,所有人都是步履匆匆,最多侧目两眼,指指点点,根本无一人帮忙…

又看着老太太裹着有些破旧的大衣,坐在自己装垃圾的的麻袋上,一直守着那个天蓝色,有天空感觉的小手包,当夜风冷,起了雾,还有霜,不多时,老太太的发鬓眉间,就染了一层白色,冻得老人家脸颊通红,不停地站起来跺跺脚,拍拍手,但她一直一直,没有离开,直到黎明时分,那对小夫妻急急忙忙地返回找包,这才露出笑容,拎着麻袋离开…

看完录像,会客室中静得出奇。

良久,荣坤才呜咽了一声,抱头痛哭:“都是我们当晚辈的不孝,让奶奶这么大年纪还在外面受罪,不能安享晚年…”

周玉叹气,林超羞得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这帮警察办案不经心,偏听偏信,带着颜色看人,就不知道查查录像,这监控摄像头全当摆设了。误会这么一位慈祥善良的,已经八十高寿的老太太,还把人家给‘打’的住进了医院…他本来还想为车站派出所的民警们求情,现在看来,只是开除,也太便宜他们了。

秦卿也双眼泛红,心里难受,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一对儿羞得低头不敢看人的小夫妻,叹了口气:“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们看看,仔细看看,吴奶奶像小偷吗?天底下有这样帮‘失主’守着包,一守守一宿的小偷吗?你们要是觉得不亏心,就随你们便吧,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屋子里一时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女子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抬头,压低声音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开始真的是以为钱丢了,这才,这才报警…”

那个男子也咬着牙,叹了口气,这下也不隐瞒,干干脆脆地把始末说出来——

“是我们不对,我们好面子,才让老人家受了委屈。”

“上个月我陪着素素回她娘家办酒席,那三万块钱是份子钱,当时回来的太着急…哎,那天早晨,我们发现素素的手包丢了,因为里面的证件都挺要紧,如果补的话,非常麻烦,所以才又跑去火车站找,本来没想着能找到,却不曾想,我们刚到火车站,一眼就看见手包老老实实地摆在花坛上,当时素素光顾着高兴,拿了包就走,走到半路上,素素才说里面的三万块钱没了…”

男子话音一顿,看了看妻子,闭嘴不言。

那个叫素素的女孩子脸上通红,接过话,小声道:“我当时气急了,一扭身就直奔火车站派出所报案,因为,因为我们黎明过来的时候,整个火车站广场,就是那位…老太太离得最近,我们才以为,以为是老太太她…”

“哎,后来回到家,我妈妈来电话,说我们走的太着急,把钱忘家里了,她正想着给我们俩汇过来,我们,我们…”

素素眼眶一红,把脑袋埋进她丈夫怀里,“当时我男人打算告诉警察来着,可我觉得丢面子,又想那老太太要是知道我们冤枉她,一准儿没完没了,说不定我们就被她给缠住了,就举棋不定,想着只跟警察说,我们不打算追究罢了…没成想,到下午,派出所就来电话,说已经找到那老太太,只是老太太摔了一跤,现在送往医院,要等老太太的亲属过来,再说丢钱的事儿…我一听,就更不敢把这事儿说出来,生怕老太太的家人…”

“怕吴奶奶的家人勒索你们?”

秦卿摇摇头,眼看着这对小夫妻羞窘地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一卷 归家 第六十七章 事毕

第六十七章 事毕

“我们,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呜呜…我错了…知道错了…”

小姑娘趴在她丈夫怀里,呜呜咽咽地哭泣。后来看秦卿直皱眉,很不耐烦,似乎特讨厌眼泪似的,这才闭了嘴,只拿了方手绢在那儿拧鼻子。

会客室里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林超揉揉眉心,转头看周玉,又看荣坤和秦卿,想探探他们的主意…可惜,他是一点儿暗示也没有收到,便忍不住暗自叹气,哎,这小地方的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也不好当,是真不好当啊

其实,不是不想给他暗示,而是,秦卿和荣坤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老太太就这么白白让人冤枉,他们心里不舒服,心里难受,总想着要给对方一个教训…可人家夫妻已经道歉了,难不成还真把人家告上法庭?就是想,老太太也不会愿意的。

想了想,荣坤叹了口气,皱眉道:“这样好了,你们公开登报,给我吴奶奶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我们不追究了。”

他这么一说,这对儿年轻的小夫妻不但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脸上反而浮现出几分为难,脸色羞红,支吾了片刻,那位男子才耷拉着脑袋,低声道:“我们可以赔钱…哪怕要…一,一万…都行…”

林超一蹙眉,暗道:坏了,一万块?这两个人脑子糊涂了,也不看看眼前的这几位,百八十万放在眼皮子底下,估计眼睛连眨都不会眨一下,何况一万…也就人家一个月的死工资罢了。

果然,荣坤一下子大怒,一巴掌拍茶几上面,恶狠狠地吼:“钱?你以为这就是钱的问题?你当我们是什么人?是在讹诈你吗?要是这样的话,行,咱们法院见,你放心,就这事儿,就算去了法院,也用不着你赔偿一万…”

那年轻姑娘吓得一哆嗦,连忙抬起头,苦着脸道:“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刚才看过录像,我们就知道,老太太是拾金不昧的好人,真的,我已经明白了,知错了,这天底下这样的好人不多见,那个…这个,这个…道歉可以,能不能不要实名…”

她越说越乱,可荣坤这一次到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衡市是个小城市,八卦流传得相当快,祖居于此的人,大部分亲戚朋友众多,几乎是出门就见亲戚的那种,他们如果登报道歉的话,一准儿会成为大新闻,太丢人,万一惊动了邻里,说不得要闹到家里不得安宁,所以,这对小夫妻有所忌讳,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这一双小夫妻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坐在沙发上,尤其是那小姑娘,一双眼睛通红,秦卿嘴角抽搐了两下,暗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到底她也不可能把寻常老百姓当敌人一样去教训…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穿着警服的胖警花敲门进屋,看到会客室气氛诡异,眨眨眼才道:“…局长,军区医院来电话…”

林超一怔,看了廖海波和周玉一眼,才道:“赶紧转进来。”

电话转接进会客室。

林超拿起听筒,没听多长时间,便差异地挑眉,道:“是吴老太太…找你们的。”说着,他把电话递给这对儿小夫妻。

小夫妻也愣住,尤其是那姑娘,不由瑟缩了一下,伸了半天手,那双修长漂亮,指甲修剪的极整齐的玉手,在灯光下竟然有些苍白感,她抬头看了看荣坤,又看看秦卿,最后还是勇气顿失,就像眼前的话筒是‘烫手山芋’,不敢轻触…

荣坤顿时哭笑不得:“接吧,别让我奶奶久等,老人家伤着呢,得多休息才是。”

一听荣坤的话,那姑娘脸色瞬间发青,最后还是她丈夫有担当一咬牙,把电话接过,只是,手里轻飘飘还没有二两重的电话通,在他的手里,却仿佛重逾千斤…

一把电话搁到耳朵边,男子就先迭声道:“吴老太太,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太混账,没弄清楚就随便乱说话…”

他语音破碎,很是急切,可是,不过说了两句,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脸色变幻不定,忽青忽白,过了好半天,才羞愧地低下头,轻声道:“是的,我们的钱并没有丢,而是忘在家里了…”

“那就好,那就好。”

男子沉重地举起手,按下扩音,让他的妻子一起听老太太说话——“你们年轻人挣点儿钱也不容易,要是丢了可不得心疼死?没丢就好,这几天我老是惦记着这事儿,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哎呀呀,你们看看,新婚吧?新婚就出了这种事儿,你们也一定不好过,哎,以后可要小心点儿,这是丢的东西不算要紧,以后,万一要是丢了什么要紧物事,找不回来,那可有的头疼了,你们都还年轻,经验少,将来出门,背包,钱包什么的可不能撒手…”

吴奶奶的声音很温和,丝毫没有责难他们的意味…说到后来,也是字字真切诚恳,全是为他们两个‘罪人’着想…

这对小夫妻放下电话,许久无语,男子忽然拉着他妻子的手站起身,直接就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儿就对荣坤道:“…您放心,我现在就去登报公开道歉,还要做检查…虽然这些也都是虚的,根本没办法弥补我带给老人家的伤害,可我想明白了,这一回我真想明白了…”

他絮絮叨叨往门外走,这一次,秦卿和荣坤都没拦着,也没追问他到底想明白什么。

目送这对小夫妻离开,周玉和廖海波都公务繁忙,也没空在衡市多呆,一起结伴儿回家。

荣坤这个做孙女婿的,就要留下来照顾老太太了,秦卿也一样留下,她是想看看自己配的药物的效果如何,如果不好的话,她还能用灵液给增强一下,只是灵液这东西也不是万能的,它只是能增强一切药材的药效,并没有‘起死回生’的能耐,给老人用,还需仔细斟酌…

虽然这次的事端是小夫妻挑起,也是他们俩起了歪心,这才一步错步步错,闹到如此地步,这二人可以说是‘罪魁祸首’。

但秦卿和荣坤到底顾念这两个人是真的知道错了,也后悔了,也因为老太太心存怜悯,不愿意让老太太难受,他们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让吴奶奶心里舒服嘛…就不曾真为难他们,就连他们主动去登报道歉,荣坤都没让报社刊登…

只不过,车站派出所的民警们算是倒了大霉,而且是全部倒霉,没有一个落下,最好的也给了警告处分,真正动手推老太太的那位,直接开除,而且在档案上留下污点,以后找工作都要受影响。

从这之后,车站派出所的风气为之一清,所有外地来办公,经商的人到了衡市,第一印象就是这里的警察真是负责任,也和善,脸上挂着笑,一点儿都不为难人,个个精神面貌极好,和外地的警察大爷们,大不相同…

也算因祸得福,其后许多年,衡市就因为这个,还吸引到不少大商人投资,虽然只是小城,渐渐地到有像大中型城市发展的趋势。

有时候有游客路过,或者是远游的人归乡,发现衡市大变样儿,不免好奇,就有老衡市人一脸神秘兮兮地道:“那是因为咱们衡市地杰人灵,藏龙卧虎啊,看到这个小小的火车站没有?虽然破旧,可决不能小觑,就是个路边捡破烂的,说不定都有大背景。市长,省长见到,都要客客气气,好声好气地赔笑脸说话…”

这一通话,往往把外地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在衡市也就不由自主地文明许多,平日里极高傲的,也不觉注意了,长此以往,衡市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眼里,到变成了一个极为文明的好城市…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现在,老太太还老老实实地躺病床上不能动弹。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八十岁的老太太,不在床上躺一年半载,估计医生们都不敢随便让老人家出院。

怕老人无聊,荣坤就住在医院了,秦卿帮着把衣服什么的准备好,又怕他一个大男人不细心,不会伺候老人,请了全天候的看护,还请了个厨子,让人按照食谱给老太太做饭,就在军区医院的厨房,自己的地盘,怎么安排都方便。

在这里呆了一个半月,秦卿见药效不错,老太太恢复的很好,除了一时半会儿不能动,有些闷得难受,到是精神头十足,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健康了。军区的几个老中医都天天给老太太检查,夸赞老太太的身体硬朗。

秦卿也就放下心,眼看着就要到国庆,她也打算尽快回京。听容大妈说,工地的事情她已经给摆平了,具体什么情况,容大妈没说,她也没问,当兵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什么时候应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只要她的中草药养殖基地能够尽快平平稳稳地建成,其它的一概不理。

一想到回京,秦卿便有些坐不住,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沈醉,虽然说‘相思’过于文艺,有点儿矫情,可说一点儿都没有想念,那绝对是骗人的。

第一卷 归家 第六十八章 路上

第六十八章 路上

回去不用着急,自然就用不着坐飞机。秦卿以前老是坐直升机去执行任务,离开部队之后,到不大愿意乘飞机了,如果不是紧急事件,总想着坐坐火车、汽车。

对秦卿,吴老太太也是很疼爱的,虽然伤着,还专门让荣坤回了趟家,给她准备的一皮箱‘工艺品’。都是些荷包,背包,挂坠儿,充满民族风味的裙子,褂子,长裤,头巾,围脖,帽子,鞋袜…上面的绣工相当精美,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手艺好的很,如今年纪大了,并不常动针线,可这些东西做起来也是有瘾头的,闲暇无事的时候,依旧免不了做点儿小物件儿。

以她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个个都宛如艺术品一般。

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再加上多是布料所做,拿起来一点儿都不重,所以秦卿是乐呵呵喜滋滋地收下。

王露都打电话来笑骂她把她奶奶家给搜刮一空了——过去每逢年节,都是王露跟搬家似的把老太太家的小玩意儿们拿走一堆。

很快,秦卿行李之类,一切准备妥当。

吴老太太最近和医院里一帮孩子打得火热,见天搂着一群丫头小子一起玩,又是给他们讲故事,又是唱歌,还帮着做沙包,羽毛毽子,自己过得很乐呵。

就是荣坤见老太太看见孩子就欢喜的脸上跟朵似的,晚上忍不住偷偷给王露打电话,说要赶在年前结婚,最好明年就生个孩子,拿来给老太太养着解闷儿…

当时秦卿起夜,结果听见这两个大记者一本正经地表示最好能生一个‘龙孩儿’,又算计生孩子之前要做什么准备,怎么调养身体,孩子生下来就用孩子当借口把老太太‘诓’回家住,等等等等,听的秦卿咋舌不已。

王露比秦卿大五岁,当年在训练营,无论哪一门课程都名列前茅,天生的将门虎女,标兵中的标兵,羽林女孩子少,她性子直爽,家学渊源,本事也高,一向很得女兵们的尊敬,秦卿那时候几乎就是她的小尾巴,整天跟前跟后,崇拜的不得了。

那时候的王露,可是打定主意把这一辈子献给自己的事业,献给军队,献给羽林,根本没想要结婚…秦卿一直以为,王露得是他们那帮女兵里最后嫁出去的。

没成想,万事不由人计较,王露才离开训练营第一眼,就被一个长得又‘丑’,脾性还很不合胃口的男人给订下了。

犹记得当初王露订婚的消息传来,整个训练营乱作一团,秦卿做代表被派出去审查姐夫,结果一见面,心目中高大威猛,让王露一见钟情的未来姐夫,居然变成个身材圆滚滚,还没有王露高,一脸憨相,戴着金丝眼镜,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

幸亏这人还不算一文不值,性格挺好,是真心喜欢王露,对未婚妻细心体贴,也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对女儿相当尊重,北京大学文学院毕业的,也算有些见识。

秦卿考察了两天,不是很满意,可也勉勉强强接受了事实,毕竟,要结婚的是王露,选择共度一生对象的是王露,所以最主要的就是王露愿意,他们这些战友们哪怕一心下你给为她把关操心,最多也只能考察对方的人品,只要对方不是戏耍王露,是真心的,其他就不是他们该计较的了。

吴奶奶有了‘玩伴’,荣坤忙着和王露煲电话粥,秦卿无事,也就准备赶紧回去了。

听说秦卿要回京,市局的林局长给帮忙订的车票,秦卿拿到手一看,居然是软卧下铺,这可比坐飞机舒服得多。

只拿了吴奶奶给的那个行李箱,那么点儿重量,对她来说,轻轻松松,秦卿也没让荣坤他们送,自己去火车站。

软卧有单独的候车室,到比在另外的候车室挤着要舒畅,秦卿是晚上十点半的火车,她饭量大,虽然晚饭的时候已经吃了四个巴掌大的大菜包,可到现在还是饿,在候车室里连着泡了三碗康师傅,到把一起候车的几个旅客给逗得莞尔,不时指指点点,还有年纪大的看着她开玩笑,说这丫头能吃,是个有福气的,也有说现在条件好了,能吃是福,要是赶上旧社会,家里添个能吃的丫头,可得要了老命…

连列车员都来跟她说,一会儿火车上有夜宵,炒面和皮蛋瘦肉粥,要是等不及,她也可以帮忙弄点儿吃的…

秦卿不客气,也不介意人家说她是‘饭桶’,还真让人家给从车站工作人员专用的厨房里弄了一大盘子炒饼吞下肚。

秦卿掐点儿也准,一碗炒饼吃完,然后喝下一杯矿泉水,刚刚好,检票进站。

等上了火车,同一个车厢睡在她上铺的居然还是个军校的学生,虽然是便装,可秦卿一眼就能看出来,对面是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带点儿广东口音,不过普通话还算标准,小伙子很活泼,很热情,一见秦卿进门,就赶紧过来招呼,帮着拿行李。

一个包厢是四个人,秦卿他们这个住了五个,一个军校学生,一个年轻小伙子,还有一对儿母子,收拾的很时髦的妈妈,带着一个穿着海军军服的‘小帅哥’。

秦卿挨个打过招呼,寒暄几句,就坐在床上歇下了,现在出门在外,人们之间的关系偏于冷淡,哪怕是坐一趟车,住一个包厢,也不会有多么热络,而且,秦卿虽然不是个冷淡的女人,但和不相熟的人,真说不起来。

只是包厢里有个孩子,相当的闹,那孩子一晚上四处乱跑,到处攀爬,一会儿踩着外面的软椅跳高,一会儿又不知道为什么哇哇大哭起来,甚至还想偷偷摸摸溜下车玩,闹得他**妈不得安宁,幸亏这个包厢里的客人性子都还算沉稳,哪怕不耐烦,也没有和小孩子计较的。

那个看起来很热情的小伙子貌似还挺喜欢小男孩儿,一个劲儿地逗弄他,看见他四处胡闹,也只是哈哈大笑,不见一丝的不耐烦。

只是隔壁的包厢里显然有人不像他一样喜欢孩子,听不得孩子胡闹,过来说了好几次,孩子他**妈看着是个极为高傲的性子,好在还算讲理,到底道了歉,答应尽量约束孩子,出门在外的人也不喜欢惹事,这才没有闹起来。

秦卿一直到熄灯许久,孩子累了,老老实实躺在他**妈怀里没了声响,这才睡下。

半夜时分,车厢里忽然响起一阵细微的震动声。

秦卿睡觉一向警觉,本能地睁开眼,坐起身,随手拧亮床头小灯——声音是从对面上铺母子的床上传来,因为声音不大,其他人并没有醒。

秦卿皱了皱眉,下床走过去先推醒了那个年轻妈妈,然后开了大灯。灯光一亮,那个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母亲就一下子睁大眼,惊恐地捂住嘴:“亮亮…这是,这是怎么了?”

她音调颤抖,隐约带着点儿哭腔,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脸色青紫,浑身抽搐,口中直吐白沫,吓得她又拍一打,拼命摇晃儿子。

秦卿也吓了一跳,看孩子母亲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一拉护栏,跳上床去,硬扯开母亲的手臂,把她扶下床,“冷静,去找乘务员,看看离下一站还有多长时间,能不能紧急停车,还有,别忘了叫救护车。”

说完,秦卿也顾不得她踉踉跄跄地往外跑,低下头来仔细看了看孩子的脸色。

这男孩儿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本来生的眉清目秀,相当漂亮,但此时此刻却面色发紫,牙咬的咯嘣响,秦卿担心孩子咬破了舌头,掏出一方手帕折叠成小块儿,给他含在嘴里,这才给孩子把脉。

关于诊断,她在睡梦中练习许久,诊脉已经很熟练,可是,对五岁幼童的脉搏,还是把握的不算太好,所以,她也说不准,只是在心里疑心可能是癫痫…

秦卿一边把脉,一边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胸口,把孩子平放在床上,车掉他的扣子…

这时,其他两位乘客也被惊醒,都下了床,那个军校的学生帮忙端了杯热水过来,因为孩子吐了许多东西,大概是想让漱漱口,只不过,这会儿是用不着的,另外一个赶紧打开包厢大门,让空隙流通。

乘务员很快就赶了过来,广播中也在询问有没有医生和护士。前方五分钟就能到达一个小站,本来特快列车并不在这个小站上停,但因为孩子的病,列车决定停车一分钟。

秦卿吐出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孩子的妈妈,见她目光发直,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整张脸上带着惊惧,惨白的吓人,双目红肿,嘴里一直咕咕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秦卿摇摇头,看样子指望孩子的妈是不行了,而孩子发作的越来越厉害,四肢乱舞,嘴里还开始惊叫,这趟车上除了秦卿之外,居然连一个和医生擦边儿的人都没有…

第一卷 归家 第六十九章 思念

第六十九章 思念

秦卿翻了翻乘务员拿过来的药箱,里面都是些感冒药,消炎药之类的常用药,还有一堆酒精,碘酒,红药水等等治疗外伤的,甚至包括缓解过敏,哮喘,心脏病的…根本没有治疗癫痫的药物。

这也正常,‘癫痫’毕竟不是常见病。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儿子以前发作过吗?有没有备药?”秦卿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孩子的姿势,让他稍微舒服些,一边瞪着他**妈急问。

那个年轻的母亲瑟缩了一下,目光呆滞,秦卿一连问了三遍,才看见她仿佛被吓傻了一样,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得,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都说女人为母则强,可是也得看人才行,就有那软弱的女人,哪怕当了母亲也不合格。

秦卿皱眉,脑海里迅速过了几个治疗癫痫极为有效的药方,可惜,现在根本没有条件熬制,特别是如果想要根治,还有数种药材如今没有,得合成种子种植,而且这几种药材都是至少一年才能成材的药材,需要的时间也相当长…这种急症,还是西医比较有效。

就在这时,孩子的动作越来越大,一巴掌扇在军校学生的脸上,那么小一个孩子,此时劲道大的惊人,甚至把那学生给扇后退了两步,小孩子双目圆睁,张开嘴嘶声尖叫,吓得乘务员手一哆嗦,差点儿把暖水瓶扔了。

秦卿无奈,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药物,她只能用银针暂时封住孩子胳膊和腿上的穴道,以免孩子动作太大,伤了自己,也伤到别人。

秦卿摸出三支针,借了乘务员的打火机消毒,又让同车厢的另外两名旅客帮忙,一个固定住,一个把孩子的衣服脱下,这才下了针,至于一直缩在外面,痴痴呆呆,只会哀啼,连车厢都不肯进的那位母亲,她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秦卿的针灸学的还算合格,针一下去,那孩子虽然还是颤抖,可到底不缓和许多,连紧紧咬合的牙齿也略略放松了些,也不在口吐白沫,车厢里的旅客和乘务员都松了口气。

只是,这穴道不能久封,否则对孩子的身体有影响,说不定会有后遗症,幸亏火车到站的时候,救护车也及时到了,秦卿赶紧把针取下,用一床被子把孩子卷起抱进救护车,才松了口气,结果当她以为没自己的事儿,打算重新回火车上的时候,忽然发现孩子他**妈不见了。

一大群人四处找了半天,愣是没看见孩子他**妈,乘务员甚至不顾此时是深更半夜,在列车广播室里循环广播,想要找到那个女人,可惜,折腾了好几分钟,依旧没有消息。

没办法,列车总不能因为一个人常停。

火车即将开车,乘务员只好拜托火车站上的工作人员继续寻找,连乘警都惊动了。

等到火车渐渐消失于远方,秦卿顶着呜呜作响的烈风,和两个护士大眼瞪小眼,一摊手:“我真不认识这孩子,就是一个车厢坐车的。”

有着圆滚滚身材和脸蛋,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的小护士也快哭了:“…那怎么办啊…等一会儿给孩子办住院手续…”

开通了120绿色通道,急救确实不要钱,可是,孩子住院却是要钱的,护士不肯放她走,也有其道理——万一一时半会找不着孩子他**,万一找到了人家不肯掏医药费,那可怎么办?

秦卿自己其实也有点儿放心不下这孩子,虽然刚才在火车上她还烦着小子烦得不得了,总觉得这小子太淘气…

所以,终究还是跟着上了救护车。

进了医院,目送孩子进入急诊室,秦卿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摸出手机来,本来想给沈国手打电话,问问有关癫痫病现在西医方面最新的治疗方法,可是一看表,凌晨一点三十五分,老人家本来就觉少,大半夜的就不打搅了。

秦卿脑子放空,手一划,不知怎么就按了沈醉手机的快捷键,确实容易,快捷键就设置在‘1’,铃声几乎只响了一声儿,对方就接了电话。

这下秦卿到给惊了一下,不自觉地捋了捋头发,笑道:“这么晚还没睡?训练还是写报告…小心身体,注意别着凉。”

她说完,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燥热,从小到大,与沈醉纵然不算青梅竹马,也是战友袍泽,情比兄妹,以往互相关心的时候同样不少,但如今的个中滋味,却与往常大不相同了。

秦卿拍拍心口,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哪怕只是隔着手机与那人说几句简单的话,也莫名觉得甜蜜,她对这样的感情不是很适应…当年和梦泽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很喜欢彼此独处的时光,偶尔稍稍亲昵,便觉欢喜,但是‘甜蜜’…这两个字也太奢侈了。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已经离开了部队,所以才会放任自己的感情,才会愿意去享受那种偏于软弱的甜蜜吧…毕竟,身在‘羽林’,她只学会了怎么用理智来处理问题,却不知道,人除了理智之外,还是感性的‘动物’。

秦卿摸了摸发红的耳朵,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十分不错,此时就连医院的消毒水味儿,都不那么难以忍耐了…她完全可以尽情地去享受。

京城,火车站,天空只有弯月一枚,哪怕是深夜,火车站依旧人来人往,漂亮的灯塔高高在上,闪烁着迷人的晕黄的光,让远行的旅人也不觉少了疲惫,多了安全感。

沈醉站在高耸的灯塔下面,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有一些暗哑的声音,便笑了,心有灵犀呢,他此时正在想念那个姑娘,那个…属于自己的姑娘,一向稳重的他,忽然就起了‘玩儿心’,略带几分笑意地道:“卿卿,你来猜一猜,我现在在哪儿?”

秦卿一怔,随即站起身,不自觉地绕着休息椅子走了一圈儿,右手无意识地攥紧,才问道:“你不会是…在火车站吧?去了多久?”

她倚着医院的窗户向外看去,只是京城离得虽已不远,却不是她能够看得到的。

沈醉也是挑眉,果然是相处多年的战友,真正心有灵犀呢,以前听唐一说,他不用说话,卿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

沈醉心里却也赞同,大家在一家处久了,一同生活,一同训练,会自然而然形成默契,几乎‘羽林’能平平安安执行三次任务以上的搭档们都会有,那是安全的保证,沈醉也希望他们能够主动去培养这种默契,可是,现在看来,它有时候也不大好,至少,当他想给姑娘一个惊喜的时候,效果就会出人意料之外啊

“猜到了?也是刚来…”

其实,他是从京郊的训练营地过来的,战士们的晚训练刚开始,七点一刻,沈醉就忍不住开车两个小时,翻山越岭,来到火车站,孤零零苦等火车,等了数个钟头。

这种急迫感,他以前从未有过,人总是贪心,以往没有得到卿卿的时候,哪怕离别,哪怕一年半载见不到面,也不觉难过,但如今一旦得到了,便又忍不住贪心地想要朝夕相处。

而且,他马上要…

沈醉站起身,一手拿手机,看了看时间,打算买一杯热豆浆来驱寒,省得过一会儿卿卿看见一身风霜心里难受。

京城的豆浆很好喝,可不代表火车站的豆浆也会好喝,沈醉喝了一口豆浆,然后就绝了要给卿卿买一杯的心思,豆浆一点儿都不纯净,里面有一些不知为何物的渣滓,喝在口中,味道很怪异,比没有味儿的压缩饼干还难吃。

“……”秦卿沉默。

沈醉也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儿,握着热腾腾的豆浆,笑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你运气不好啊,我现在在赵庄医院,这一趟车回不去了,你先赶紧回去休息吧,黎明是天最冷的时候,可别冻到。”

沈醉脑子嗡一声——“医院?”

“嗯,火车上有个孩子忽然发了急病,他**妈又一时找不到了,所以我帮忙把孩子送到医院,可能最早也得明天中午,才能买车票回去…”

原来,不是卿卿出事…沈醉闭了闭眼,苦笑,卿卿的声音明明是好好的就在耳边,能出什么事儿…他靠在灯塔上,活动了一下忽然有些发虚的脚,嘴里却笑道:“那你不用着急,别太赶了,反正现在没事儿,等事情过去在慢慢回来就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