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宁纤月便冷笑道:“我们的确是为三公子担心,谁比得上姐姐清心寡欲?好歹也算是有点头的交情,便是当做弟弟看,也该担心则个,姐姐倒是真个无情。”

宁纤巧也不动怒,眼睛瞟了在一旁端坐的宁纤碧一眼,微笑道:“我到底还是说了一句,若说真无情,谁还比得上六妹妹?我倒是真奇怪,六妹妹,素日三公子待你就与别个不同,也喜欢同你说话,难道你就真对他的生死一点儿也不上心?”

宁纤碧垂下眼帘,面无表情道:“妹妹这两日正为琢磨一味药用心,实在听不进去别个话,姐姐们若是觉着妹妹闷,妹妹便回去也使得。”

白采芝连忙拉住了她,柔柔笑道:“六姐姐莫要着恼,但不知姐姐说的是哪一味药?让我们也听听,难不成姐姐是有心自己制药么?”

有时候命运这东西实在是让人无语,上一世宁纤碧被沈千山厌弃,白采芝害死。重活回来,她最想避而远之的便是这两个人,偏偏老天爷就偏偏要耍着她玩儿似得,沈千山每次来,不管自己怎么想办法退避,他总是能想办法寻到自己说两句话,哪怕是嘲笑讥刺两句,反正这几句话一定要说,不然就好像是没完成任务似的。

这个白采芝呢,也是非要往自己面前凑,若不是顾忌着姜老太君宠溺这个外孙女儿和宁玉兰那位姑母,而对余氏和三房比从前另眼相看了些,让余氏管家也没有了掣肘,宁世泊也能下定决心攻读,宁纤碧早不管不顾将这上一世里的仇人给掐死了。

其实以她现在的本事来说,想要无声无息害死白采芝也不算什么难事儿。然而她心里却始终不能下这个狠心,说她心慈手软也好,圣母白莲也罢,虽然两世为人,白采芝还是白采芝,但她总觉着这是两个人,或许是许多事情发生了偏差,让她没办法把这一世同上一世混淆,又或许是看着面前这个还没有自己大的小女孩儿,每日里孤苦可怜,虽然也知道她是心黑手狠的,却也无法下手。

最后也只能这样了,宁纤碧在心里苦笑,暗道罢了罢了,我反正不会再和沈千山有关联,这个白采芝,就让她和别人斗去吧,只要和我再无关系就好,毕竟,她没有白采芝那么黑的心,能面不改色的就要了一条人命。

白采芝说了一句话,见她出神,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她冰雪聪明,自然能够察觉出宁纤碧对自己的冷落,然而比起几位姐妹那不屑和暗含鄙视的眼神,再想想对方对其他姐妹的态度,这份冷漠倒是让白采芝更加安心,反而愿意同她说话往来,只不过很多时候宁纤碧都会神游天外,她就变成了自说自话。

“六姐姐,表姐姐问你话呢。”宁纤萝看出白采芝不自在,在一旁拉了拉宁纤碧的袖子。

“你们又没接触过药材,就算说出来,也是听不懂,反而觉着气闷。”宁纤碧回过神,淡淡说了一句。虽然几位姑娘都露出不忿之色,然而她们确实也无话可说。医药知识可不像是别的,就算不懂也可以瞎掰扯几句的。

白采芝笑道:“我倒是看着六姐姐素日里给老太君按摩推拿,好像很有效果的样子,有心跟着姐姐学几招”不等说完,忽然就听外面“咚咚咚”脚步声响,白采芝吓了一跳,剩下的话就没说出来。

眼看着一个婆子跑进来,“咕咚”一声就跪在地上,只把姜老太君曲夫人等都吓了一跳,姜老太君便大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样慌里慌张的”一面说着,心不由得就提了起来。

“回禀老太太,太太们,宫里…宫里来人传了旨意,说是…太后娘娘忽然得了怪病,召…召三老太爷入宫替太后娘娘看病。三老太爷要…要奴婢请六姑娘出去,说…说是要一同进宫。”

早在听说太后得了怪病的时候,宁纤碧心里就清楚了:这件惊天大事倒是发生了,从此后,伯爵府着实得了不少好处,甚至差点儿就封了侯府,只是因为大伯父酒后失德,去青楼里和妓女厮混了一晚上,被御史弹劾,所以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一世里自己跟着宁德荣学习医术,竟也卷进了这件事情中,不知道多了一个自己,对上一世的历史是不是会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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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进宫

正想着,就听姜老太君急急道:“既是如此,三媳妇你就赶紧带着六丫头回去更换衣裳进宫,千万别耽搁了。”

余氏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惴惴不安,既有着兴奋期盼,又有不尽的担忧。

听说那些太医们要是医治宫里的贵人们不得力,皇上是说砍头就要砍头的。只不过转念一想,三公爹毕竟不是太医,又是伯爵府里的人,皇上既然主动召见,万一治不好,似乎也不至于就迁怒下来,何况自己的女儿也是伯爵府千金,又不是皇宫中的医女,治不好那有什么办法?皇上难道还会因此杀人?是你主动找我们的,我们又没立下军令状说一定能治得好。

脑海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余氏倒是很快就给宁纤碧收拾好了,又叮嘱了她几句,无非是谨言慎行小心在意什么的。她也知道这会儿时间紧急,因此替宁纤碧打扮好了,就命人将她送去和宁德荣汇合。

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踏入这个地方,故地重游,自己却已再世为人。

走在皇宫内宽敞的青石板路上,宁纤碧心中感慨万千: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宫,还是薛夫人和睿王妃带着她进来的,为了拜见皇后娘娘,无论怎么说,自己是沈千山名义上的正妻,也是皇后娘娘的侄媳妇,她是应当进宫拜见的。

只不过这一次进宫,却是比上一世里,整整提前了七年。

到了慈宁宫,一个太监进去通报,片刻后飞跑出来,高声道:“皇上有旨,宣宁德荣觐见。”

宁德荣这辈子也是头一回见皇帝,难免有些紧张,宁纤碧心中却已经慢慢镇静下来。

她知道皇帝,那是一个睿智,狠辣,有些好大喜功的老人,无论如何,还算得上是一个明君。

皇帝周铭就在慈宁宫的外室坐着,见宁德荣和宁纤碧进来参拜,他便挥挥手,沉声道:“宁德荣是吗?太后病重,太医院束手无策,还是睿亲王爷推荐了你来,听说大长公主的宿疾就是你给医治的。进去吧,记住,要同给大长公主治病时一样精心着些,不然”

不然什么,周铭终究没有说出来,大概他也知道自己主动把人家找来,这会儿还撂下威胁的话,显得有些不地道,万一遇上个倔老头子,冲着你这几句不客气的言辞,我豁出去一条命,就说不能治,你又能如何?

宁德荣这辈子却是最喜欢同疑难杂症打交道的。闻言连忙进了里面屋子,只见床上厚厚的帷帐已经放了下来,一名宫里的嬷嬷手里擎着根红丝,见宁德荣进来了,便将红丝递给他。

周铭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待宁德荣和宁纤碧进屋后,他也跟了进来,紧张的看着正在悬丝诊脉的宁德荣。

太医院中所有好手都已经束手无策,就是杀了也没用,幸亏睿亲王推荐了这么一名大夫,前两年大长公主宿疾被治好的事情皇帝也记得,还是因为那件事才把郡王府封了亲王府的,如今,他全部的希望也都系在了宁德荣的身上。

宁德荣细细把着脉,脸上露出凝重神色,宁纤碧的心也提了起来,过了足足有半刻钟,才见老头儿眉头锁起来。

周铭的心猛然间就沉了下去,这种生出希望却又瞬间绝望的感觉太不好受,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的好。他紧紧握着拳头,却见宁德荣对宁纤碧道:“芍药,过去看看太后老人家,把症状和我说一下。”

宁纤碧的心猛然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作为重生者,她当然知道太后这奇怪的病症是因何而起,难道这一次,不仅仅是三爷爷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这功劳中,自己竟然还能分一杯羹吗?

想到此处也不觉好笑,怎么倒像是商场竞争绿林分赃似得。

一边想着,已经走上前去。见她只是个小姑娘,于是两个宫女悄悄将帷帐打开一条缝,让宁纤碧走进去。

帐子是两层,随着第二层帷帐挑起,宁纤碧才看到昏迷在床的太后,两个秀丽宫女和两个大概五十多岁的嬷嬷静静侍立床前,见宁纤碧只是个孩童,眼中不由露出惊讶神色。

宁纤碧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仔细看了太后面容,开始向宁德荣汇报症状:“面色苍白,舌苔正常,五官略有异状,露出痛苦色”

她一板一眼的观察着,心却越跳越快,终于,在看到太后耳边时,她在袖子里紧紧握住了拳头,然后尽量平静道:“耳边有不明痕迹”

“芍药”

不等说完,就听外面宁德荣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微微的颤抖:“你可看仔细了?耳边确实有痕迹么?”

“是的三爷爷。”宁纤碧垂下眼帘,她知道,已经不必再多叙述什么了。

果然,就听宁德荣在外面问一个宫女道:“太后发病时,可是叫嚷过?”

那宫女答不上来,只因为太后忽然暴病,皇帝愤怒之下,已经将那些近身伺候的宫女嬷嬷尽数收监。

此时听见宁德荣这样问,周铭方庆幸自己听了皇后的话,没有将那些奴才立时处死,因连忙命人将其中一个近身服侍的大宫女叫了过来。

听说太后果然是痛苦的叫嚷一声后,随即便昏迷不醒,宁德荣心里便有数了,躬身道:“回禀皇上,草民根据脉象以及小孙女儿所述症状,还有这位姑娘描述的当时情景,可以推论出,应该是有异物从太后耳道进入,走到深处之后,太后剧痛惊醒,然而终因年老体弱,即刻昏迷过去”

“有没有法子治?”

周铭打断了宁德荣的话,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想到竟然有蚊虫之类的东西爬进了耳朵,皇帝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进入了耳朵深处,那…那得是什么样钻心的疼痛?若再往前进,岂不是…岂不是就要入脑…

一念及此,堂堂天子已是面色惨白,却见宁德荣沉默了一会儿,方沉声道:“回禀皇上,或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然而太后脉象微弱,这个办法又是兵行险招,所以…还须皇上定夺。”

周铭倒吸了一口冷气,宁德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用这个办法,太后必死。用了这个办法,也未必能活过来,所以皇上你自己个儿拿主意吧。

”就…就没有稳妥之策吗?”

周铭咬牙,却听宁德荣斩钉截铁道:“回皇上,稳妥之策,或许可询问太医院的大人们,草民…无能为力。”

周铭面色转瞬变得铁青,好在太医院的那几个御医都在旁边屋子商议对策,于是立刻命人将他们叫过来。

第五十四章 挺身而出

听说一个来自民间的郎中竟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太医院的院正大人当即就变了脸色,也顾不上在皇帝面前,便红着脸怒道:“胡说,胡说,庸医误人。人体之耳道,乃不容异物之所,如你所言,这天下间哪还有活人?盛夏之际,蚊虫肆虐,岂不是个个都钻进耳朵里,由耳道入脑了吗?”

这个事情宁德荣也一直觉着奇怪,让他说道理他是说不上来的。因此只好温言道:“这位大人,虽然具体理论草民也不清楚,不过早年草民在乡间随父亲行医时,的确遇到过这样一个病例,只当时是一壮年男子,虽然剧痛昏迷,所幸后来竟清醒,因此能言说所遇之事。当时草民和父亲俱都诊过脉,虽异常之处细微无比,然而仔细把脉,还是可得一二,今日太后脉象,与那男子并无二致,父亲也曾说过,的确是有过这样的病例,只是委实太过稀少,所以很少人知道。”

“好了,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分辨了,太后还昏迷着呢。”

周铭听得不耐烦,一指宁德荣:“你只说一下,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朕…朕恕你无罪就是。”

宁德荣松了口气,这才躬身道:“若是寻常蚊虫钻进,用清水灌入耳朵,然后控出即可,然而太后此刻昏迷,时间又过长,太后脉象已经微弱,所以…只能用油脂一试。”

“油脂?你说的是用来做菜的素油?”周铭皱着眉头,见宁德荣点了点头,他略微沉吟了下,便一咬牙,命身旁的太监贝壳子道:“吩咐下去,拿一碗油来。”

贝壳子领命而去。宁德荣则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想着太后重病。太医们轮番诊治一番,再加上睿亲王得了信儿推荐自己,然后皇帝召见,如今不过是辰时,这虫子又是于太后睡眠之时进入,那宫女并没有说具体时间,然而睡觉无非是晚上和中午,这么说来,应该是前天晚上或者昨天中午的事情。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论理这虫子早该入脑。无药可医了啊,为什么太后此时的脉象倒还没有弱到那个地步?还能让自己诊出一丝异常来?难道说,是因为人老了。耳朵里的杂质多,所以那蚊虫举步维艰,因此才给了这么个救命时间?太后乃吉人天相,命不该绝?

宁德荣正思量着,贝壳子已经亲自捧了一碗油过来。老头儿叹了口气。对面床帐中的人可是当朝太后啊,男女有别,这往耳朵里倒油的差事自己是不能做的,芍药…她能担当得起重任吗?

想到此处,宁德荣不由得添了几丝为难之色,最后到底是沉声道:“请嬷嬷们将油小心灌入。旋即就将那只耳朵向下控,事到如今,只能勉力一试了。”

一个嬷嬷出来将贝壳子手里的那碗油接过去。另一个嬷嬷和两个宫女扶起了太后的身子,却见那老嬷嬷一双手颤抖着,还没怎么着,脸色已经苍白了,在那里站了半天。忽然蹦出一句:“这…老奴没办法下手啊。”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废物”周铭气得在帐外高声骂着,一边瞪了眼贝壳子:“你去弄。”

却见贝壳子“扑通”一声跪下。抖着声音道:“皇上饶了奴才吧,奴才又不是干这一行的,太后千金凤体,奴才…奴才哪儿敢啊,这手头上一旦有个闪失,不是玩的”

周铭气得使劲儿瞪着贝壳子,却也知道这个奴才说的有道理,那几个嬷嬷和宫女,素日里连宫妃都惩罚过,这会儿却是都要哭出来了,显然是太后的身份太高贵,让她们不敢下手,但问题是:再拖下去,自己的娘就肯定没救了啊。

堂堂九五之尊这一瞬间只觉得急火攻心,腮帮子都开始隐隐作痛了,看了宁德荣一眼,却见他垂首侍立,显然是不打算上前的,这也是,男女有别,堂堂太后,床榻之间被一个男人看到凤体,传出去成何体统?就算是救过来,母亲也一定是羞愤欲绝吧。

周铭皇帝这个恼啊,可恼也没用,愁更是没用,有心叫两个医女过来,可想到她们也没干过这种事情,表现恐怕还不如贝壳子和那两个嬷嬷呢。正无计可施时,忽然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沉着道:“我来,嬷嬷,把油给我。”

周铭一下子就愣在那里,宁德荣也猛地抬起头,嘎巴嘎巴嘴,却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周铭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位“神医”,心里很清楚他刚刚为什么不让那个小姑娘来做这件事,想来就是知道这其中担着天大的干系。

回想起那个小女孩儿的模样,虽然一直是微微垂首,然而看身量,最多也不过十一二岁,想到此处,周铭的心也揪起来了:那不过是个孩童而已,真的可以做好这件事吗?这可是关系到母后的性命啊。偏偏…这孩子也是出于对母后安危的担忧。事实上,这事儿本就是九死一生的,无论是谁来做,都是成功的面儿小,成仁的面儿大,不然贝壳子和其他宫女嬷嬷也不会吓成这个样子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周铭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感激之情:那么点一个女孩儿啊,却是如此勇敢善良。他看了一眼宁德荣,见老头儿脸上的颜色有些发白,忽然沉声道:“你放心吧,无论…结果如何,朕…不会怪罪那孩子。”

宁德荣惊讶地看着皇帝,忽然一下子就跪下去,沉声道:“草民替芍药谢皇上不罪之恩。”

周铭摆摆手,正要让宁德荣起来,忽然就听几个嬷嬷高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果然是一只黑虫。”

周铭这会儿再也顾不上宁德荣,一听说那黑虫出来了,便立刻上前掀了帐子,大步来到太后床前,只见地上有一滩清油,油里是一只一动不动的黑色小小甲虫。

宁纤碧向皇帝行了个礼,沉着道:“此虫顺耳道深入,中途亦是力竭,不然…怕是太后娘娘等不到这会儿。如今虫子既已出来,剩下的,便是静待太后娘娘的身体反应,来确定病情。”

周铭点点头,见太后仍是侧身,一个嬷嬷抱着她的身子,使其头颅悬空,便皱眉道:“可是要一直这个姿势?”

宁纤碧道:“是,还请皇上多派人手,务必使太后如此控头12个时辰。”想了想又道:“请这位姐姐拿几团棉球过来,若是有细细的竹棍或者木棍,也请拿来。”

这个时代没有棉签,宁纤碧少不得只能现做了。倒是宁德荣,在外面惴惴不安地听着,心中不明白这个孙女儿是要做什么?既然已经完成任务,为何又要节外生枝呢?

不一会儿,宫女按照宁纤碧的吩咐拿来了这些东西。

那木棍十分光滑,实在是拆不下来细木条。好在竹子只是普通一根竹棍,于是宁纤碧从上面掰下一块细长的竹篾,又拆分成几条,自己看看差不多了,方用棉花包裹了大半,轻轻探入太后耳中,转了转,再拿出来时,那竹篾上的棉花便吸了许多油脂。

“就是按照这个方法,直到太后耳中再探不出油脂为止。”宁纤碧向几个宫女和嬷嬷讲解着,忽听周铭道:“你和你爷爷暂且留在宫中,什么时候太后醒来,再回府吧,若是怕家人担心,朕这就命人传旨去。”

宁纤碧一愣,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太后还没醒过来呢,而自己和三爷爷表现得如此“亮眼”,皇上哪肯将他们放回去?因点点头,福身道:“民女遵旨。”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起初宁纤碧还是每隔一会儿功夫,便要用“棉签”探探太后的耳朵,但是随着油脂越来越少,棉签上的油迹也是越来越轻了。

这里宁德荣又给太后悬丝诊脉了一回,发现脉象明显好转,不由得也是大松了一口气。直到此时,周铭的面色方好了些。

皇后和宫妃们都在外面焦急等着消息,因为之前皇帝暴怒,看见她们也觉着心烦,所以没人敢过来打扰,此时听说太后好转,这才派人过来请命探望。

皇帝点点头,不一会儿,皇后便带着几名位份高的宫妃匆匆赶来,却听皇帝冷冷道:“堂堂慈宁宫中,竟然飞进了一个甲虫,真真是成了笑话,这些年后宫中责罚愈少,看来是惯得奴才们越发懈怠了,皇后,那些奴才不能姑息,你看着办吧。”

这话却是可笑了,既然不能姑息,除了全部仗毙之外,又能怎么看着办?宁德荣和宁纤碧心中同时都是一颤,他们虽也在富贵门中,然而动辄打死奴才这种事,在伯爵府还没发生过,此时一想到之前服侍的宫女太监就因为这件事全部要命丧黄泉,就觉着十分不落忍。

只是又能如何?太后险些因为这个而丧命,可以想象,如果太后真的死了,那不单单是之前这些宫女太监要陪葬,恐怕就连太医们,也要有几个垫背的。

第五十五章 分香露

饶是宁德荣一向医者仁心,这时候也没办法替那些宫女太监说话了,你敢求情就是不把太后放在眼中,藐视皇家的罪名谁敢担承?就连宁纤碧,虽然脸上全是不忍之色,也不敢说什么。

皇后大概也是有些不忍心,犹豫了一下方应声道:“是,臣妾会将那些奴才全部仗毙。”话音刚落,忽然就听一个微弱的声音道:“哀家还没有死,皇上就要为哀家造一笔杀孽吗?”

“母后。”

皇上和皇后皆都惊喜出声,皇后连忙来到太后榻前,只见太后仍是闭着眼睛,听见皇后的声音,她也不睁眼,只是喃喃道:“哀家这会儿没力气,那些奴才们的处置,等哀家恢复了力气后再说。”

“是。”皇后连忙答应,心中也是松了口气,知道那些奴才们的性命算是保住了,虽然会有严厉惩戒,但总比被活活仗毙的好。

宁纤碧有条不紊的将棉签从太后耳朵里抽出,一边借着身子的遮挡,不动声色地飞快将太后脑后一根牛毛银针拔了出来。如果没有这根银针的刺激,太后哪有可能这么快清醒?

早在皇上开口说慈宁宫飞进甲虫的时候,宁纤碧心中就知道这是要秋后算账了,连忙拿了棉签给太后探耳朵,一边悄悄将袖中一根牛毛短针刺入太后脑后的一处穴道,刺激的太后意识转醒,恰好就听到皇后的那一句“全部仗毙”,想到那些跟了自己半辈子的奴才,这才用尽全力说出那句话。

这一切用言语说出的时间不短,然而也不过就是电光火石之间。宁纤碧直到此刻,方察觉出一丝后怕,再想想自己刚才的镇定从容,只觉是恍如梦中。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锻炼出了这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火候。

太后到底虚弱,银针刺激消失后,便又昏睡过去,不过周铭听宁德荣说脉象平稳,心中到底是放松了下来,也就没有太惊慌。

接下来,宁纤碧就有幸和皇帝皇后以及宫妃们一起度过了十二个时辰,期间即使太后耳朵里的油脂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是干净了,她也不敢合眼。笑话,这种时候不表现,还要什么时候表现啊?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休息。加上耳朵中的油脂也已经清除的差不多,太后终于是在第二天上午苏醒过来。

宁德荣与太医们会诊,确定太后已无大碍,皇帝看看这一老一小苍白的脸色,语气便和蔼了几分。温言道:“这一次你们辛苦了,救治太后的功劳,朕会记在心中,暂且回府休息吧。”

宁纤碧正是困得身子都要打晃了,听见这句话,就如同是听到天籁之音。一老一小两个坐了马车,先就在马车上补了一觉。

回到伯爵府后,姜老太君和曲夫人元氏本是要问她们进宫的经过。然而见两人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也就不好意思详细询问,只听到宁德荣一句“幸不辱命”,知道他们这一回立了功也就够了,因打发丫鬟们服侍这一老一小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宁纤碧这里刚离开。宁纤眉便站起身笑道:“姐妹们为六妹妹担心了这半日,如今却是该去族学了。论理已经晚了一刻钟,不知先生是不是等急了呢。”

姜老太君笑道:“你们姐妹友爱关心才是最重要的,先生若等不得,就让他回家去歇一阵子。罢了,既是只晚了一刻钟,便过去”不等说完,忽听外面丫头的声音道:“老太君,三少爷过来了。”

“安哥儿?他怎么过来了?”

姜老太君有些意外,却见宁彻安已经挑帘子进来,看到姜老太君和几个姐妹,便笑道:“正好儿,姐妹们都在,听说六妹妹和三爷爷回来了,应该是没有大碍吧?”

姜老太君笑道:“能有什么大碍?他们是进宫给太后治病的。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打听这件事?”

宁彻安笑道:“不单单是我,学里兄弟们也关心着呢。不过孙儿这会儿过来,却不是只为了打听这件事。刚刚二门上说有人找我,出去一看,原来是素日里跟着千山的小厮长福,他因为前些日子乡下姐姐去了,所以回去奔丧,谁知回来后,千山就出征了,也下了命令不让他跟去,因想起千山之前交代他的差事,这才来寻我。”

这话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沈千山交给小厮的差事,怎么倒来寻宁彻安?众人面上都露出好奇,姐妹几个更是想多听听这位少年公子的事情,因此便忍不住悄悄往宁彻安那里凑了几步。

却见宁彻安拿出一个寻常的钱口袋,将系着绳儿的袋口打开,一边来到老太君面前,从里面倒出了十几瓶香露,笑道:“千山多日前遇见我们,听说六妹妹把香露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喜欢,就说过他那里还有,说看瞅个时间拿来给老太太和姐妹们分了,没想到他出征在即,竟还想着这件事,这不,长福因为奔丧耽搁了几日,回来就把这事儿办了呢。”

姜老太君看着小桌上那十几瓶香露,却是有些愣住了。

宁纤月宁纤语等人都忍不住惊呼一声,白采芝落在人后,一颗心不由得也“扑通扑通”跳起来,眼睛只望着那几瓶香露,脑海中却不自禁浮现出沈千山的模样。

“这礼,委实是有些贵重了。”

姜老太君叹了口气,却听宁彻安笑道:“是贵重,难得的是千山这份心意,都出征了,还想着老太君和姐妹们,虽说是因为三爷爷结下的善缘,然而亲王府对咱们府的关照,实在没得说。别的也就罢了,前些日子大伯那个吏部的差事,不是睿亲王帮忙,怕未必能轮到呢。”

姜老太君看了孙子一眼,笑骂道:“胡吣什么?你才多大?就知道这些事了。”说完就见宁彻安嘻嘻笑道:“孙儿虽小,然而学堂里的哥哥们都比孙儿大,听他们一来二去的说,孙儿不知道也知道了。”

姜老太君点点头,目光在几个孙女儿隐含着欣喜和雀跃的面庞上一一扫过,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面上却和蔼笑道:“既是三公子的心意,你们便过来分了吧。”

宁纤月等欢喜无限,正要上前去拿,就听宁纤眉微笑道:“祖母,妹妹们还小,没的喝这个做什么?倒不如祖母留着喝,如今天气炎热,喝这个正好。”

她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小姐妹也都没办法,只好强自按捺下心中失落,都请姜老太君留下来。白采芝在人后看了一眼宁纤眉的背影,轻轻咬了咬嘴唇。

“这东西搁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太长恐就变味儿了,那岂不是可惜?左右是三公子的心意,你们就分了吧。”

姜老太君淡淡说完,便转向宁彻安,沉声道:“回去和你兄弟们说,不管三公子如何待你们,那都是亲王府的公子,你们不能因为对方亲近,便失了分寸,三公子的名讳,也是你们随便叫的吗?”

宁彻安脸上讪讪的,喃喃道:“是千…三公子自己和我们说,不让太外道的,说显得生分了,孙儿们也是被逼着”

不等说完,姜老太君便正色道:“三公子亲近是亲近,你们不能真把自己个儿当成了对方兄弟,何况这一次,怕是三公子回来,身份又不知要如何尊贵了。”

宁彻安见祖母面色郑重,连忙答应下来,这里姜老太君叫几个女孩儿过来,每人给了两瓶子香露,除了宁纤云已经出嫁外,府里还有六位姑娘,加上白采芝,就有七位,每人两瓶,便是十四瓶,到最后,姜老太君这里也只剩下了两瓶。

宁纤碧不在,因小姐妹们都领了,剩下白采芝,她便小声道:“外祖母,我不喜欢喝这个,只是看这瓶子精致,等外祖母喝完了,把几个瓶子给我也就罢了,摆在屋里,倒像是玛瑙似得,花花绿绿实在好看。”

姜老太君哪里肯,这个外孙女儿的身子从小就是弱的,夏日里喝这个正去暑气,因此不由分说给了她,到宁纤眉的时候,这位二姑娘却是个有主意的,只说自己大了,喝不着这个,倒是把两瓶香露都留给了姜老太君。

这里宁纤月便凑上前,挑了一个绿瓶的“木樨清露”和一个红瓶的“玫瑰香露”,微笑道:“六妹妹这两瓶露我先帮她拿着,回头和姐妹们一道给她送过去。”

姜老太君点点头,想了想道:“不用现在就过去,且让她好好睡一觉。”

宁纤月等都答应了,这里众人便告退出去,等到屋里只剩下姜老太君一个人,她看着面前几瓶香露,沉吟许久,方叹了口气,将那几瓶香露拿起来,交给大丫头莺歌道:“这几瓶子露,好好收起来吧,无论如何,是三公子一份儿心意。”

宁纤碧这一觉睡到傍晚,醒来刚刚梳洗了,就听芦花进来笑道:“姑娘,几位姑娘打发人来问了几遍,只说姑娘醒了,让立刻告诉她们去,说是有好东西要给姑娘。”

第五十六章 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