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纤碧垂下眼帘,淡淡道:“公子言重。”

话已至此,再没什么好说的。白采芝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只觉快慰,暗道六姐姐就是个呆子,守着什么礼法女德,连这样的机会也不懂抓住。不过这正好,若是她也和我一般,只怕还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呢。

正想着,便听沈千山已经告辞,于是她微微退后一步,轻施一礼,动作行云流水中又透出一丝淡淡的风情和优雅。

只可惜沈三公子此时正是万念俱灰,又哪里能注意到她这份美好。因只淡蛋嗯”了一声,便一阵风般的离去。

这里宁纤碧却是将白采芝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心中也不得不喝一声彩,平心而论,这位表妹真真是好手腕,只看她这一福身,只怕没有几个男人能把眼睛从她身上挪开。沈千山那个暴殄天物的,今天也不知吃了什么药,竟然脚不沾地就走了,也不好好夸一句,真是白白浪费了人家这样煞费苦心做出来的完美动作。

虽然决定这一世里不再管白采芝和沈千山的事,甚至心里也希望他们两个能看对眼,然后沈千山最好也对自己生厌,那自己就不必再搅进宅门争斗中了。不过看到这一幕,她心里仍是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妹妹来找我有事?还是特意带沈公子过来的?”沈千山离去时,宁纤碧压根儿就没理会,笑话,不怕他生气,就怕他不生气呢。所以她故意表现的有些无礼。看在白采芝眼中,心里只觉又嫉又恨:凭什么?凭什么这个普普通通除了做药什么长处都没有的姐姐如此无礼,三公子还是痴缠不休,自己在他面前,从来展示的都是最好一面,他到底都有没有看到?

心中想着,面上却堆了笑容,笑道:“没有事情做,在姐妹们那儿说了会儿话,也不知怎么的,就吵起来了,言语中全是带着关子的,我懒待听,更不想夹在其中,所以便寻了个由头,出来往姐姐这里来,走到后院,正好看见沈公子在篱笆前站着。真是想不到,他那样的身份,竟是这样懂礼的,那篱笆一推就开,他却只是站在外面。我听他说来姐姐这里拿药,料着他是不好意思进来,所以便和他一起来寻姐姐了。”

宁纤碧淡淡道:“哦,原来如此。”说完忽地看向一旁的玉儿,厉声道:“药都煎糊了,还只顾着在这里听话,莫非你也是让沈家三公子迷住了不成?没用的东西,起开去,让我自己来。”

白采芝脸上倏然就是一红,虽然她定力不错,旋即就隐了去,只是这心中终究是很不舒服,看着玉儿委委屈屈的起身,宁纤碧已经坐在了风炉旁,连眼皮子也不肯抬起来看自己,她就有些讪讪的,轻声道:“既然姐姐忙,那妹妹就告辞了,等姐姐什么时候回屋,咱们再说话。”

宁纤碧笑道:“妹妹请便,我这里看着药呢,就不送你了。唉!这屋子又脏又乱,我每日里又忙个不停,等什么时候闲下来了,再去找你。”

白采芝答应了一声,转身飞快去了。这里宁纤碧看着她疾步而去的身影,这才忍不住“扑哧”一笑:小样儿,你自己在别的地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却偏偏跑过来碍我的眼,可不是自讨没趣呢?你以为咱们真是表姐妹啊,告诉你,咱们是有性命之仇的对头,我如今没在你饭里下砒霜,你就知足吧。还得寸进尺了。

她正在心中腹诽着,就听玉儿委屈的声音响起:“姑娘还笑,药不是都煎糊了么?刚刚您那样子,可恨不得要吃了奴婢呢。这也就罢了,奴婢只是不知道,奴婢什么时候儿把药煎糊了?明明这锅里的水还翻着花儿呢。”

她说完,宁纤碧还不等说话,山茶就过来笑道:“行了行了,看看把你委屈的,姑娘这不是为了表姑娘着想么?她那么弱的身子,总站在这里,过了药气怎么办?偏偏又不好撵走的,不拿你作伐子又能如何?”

话音刚落,不但是宁纤碧,就是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儿的玉儿也忍不住笑了。不过旋即就又嘟起嘴,看着宁纤碧小声道:“我也知道姑娘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是刚刚那语气实在严厉,奴婢在姑娘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过这样的重话,怎么由得人家不委屈?”

宁纤碧站起身,亲自用帕子擦了玉儿的眼泪,正要安慰她几句,就听山茶又笑道:“好妹妹别委屈了,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表姑娘看着弱质纤纤,全身上下风一吹就倒似得。唯有脸皮功夫练得好,姑娘话要是轻了,哪里能请的人出去?”

宁纤碧回过头,指着山茶的嘴摇头笑道:“你这蹄子的一张利嘴真真是了不得了,怪道海棠在你面前也要告饶。”说完却听山茶连忙道:“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海棠姐姐待奴婢最好了,奴婢哪里敢和她顶嘴?奴婢这里可还借着她的钱呢,姑娘这话被她听了去,再给我长几分利息,我却是要找谁去?”

不等说完,宁纤碧和玉儿已经笑软了。这里山茶也是察觉到刚刚宁纤碧和沈千山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愉快,生怕姑娘趁了心,因此连忙故意这样说来开解她,此时见她笑了,也就作罢,她虽眼尖嘴利,然而平时却是十分收敛的,不然海棠也不能把她当做最大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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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四皇子

宁纤碧这里看着山茶忙碌收拾器具的身影,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前一世里,她出嫁的时候,山茶已经配了人,并没有跟着她嫁过去,不然的话,只怕自己在那府里的日子还能多一点开心。

不说宁纤碧在这里气走了白采芝,只说沈千山,从宁府出来,将两盒六味地黄丸交给长福,便淡淡道:“带回府去给老祖宗,我随意逛逛。”

虽然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但长福那是什么人?立刻便看出主子爷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他将六味地黄丸交给身边的长琴,一使眼色:“你回去送药,我跟着爷。”

沈千山没理会这两个家伙在身后进行的一番讨价还价,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只觉心里燃着一团火。脑海里转来转去,全是宁纤碧和蒋经的那两张脸。

怎么看,蒋经都应该是宁纤碧的良配,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想办法撮合那一对璧人,宁纤碧的身份配自己,还是有些低了。

但是他怎么可能祝福?他是沈千山,他看上的人,怎么可能拱手让给别的男人?

人人都说他文武双全谦和有礼前途无量。对这些评价,他比任何人都嗤之以鼻,那些不过是溢美的马屁之词罢了。真正了解他的人,就该知道他是多么的清高骄傲,我行我素。

这么多年,他没有在外面仗着家世胡作非为,只是因为他不想,如果他想变成一个纨绔恶少,那他就一定是这京城里最名声狼藉无法无天的恶霸。

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沈千山握紧了拳头,嘴唇也紧紧抿着。在他谦和的外表下,其实是极为强势的内心。他喜欢宁纤碧。那个蒋经凭什么来和他抢?

可是…想到那两人在花丛中对坐的笑容,那幅画面是那样的恬美而温宁。就算他不肯让步,又能如何?难道他能强抢宁纤碧过来吗?

“就算抢来又如何?你是我喜欢的女子”

沈千山喃喃自语,似乎是要助长那在自己心里刚刚冒出头的恶魔思想。

只是想到宁纤碧向来对自己冷淡,他就不由的苦笑:虽然只见过几次面,说过的话也很少,但是他知道,宁纤碧绝不是那种自己可以左右的女子。那是一个刚烈不输给自己的怪胎,他百分百肯定,如果自己真的敢强抢。那女人就敢在拜堂的时候一头撞死,那也是个绝不会向任何势力屈服低头的女人啊。

长长叹了口气,从来都是张扬放肆的沈家三公子。第一次发现这世上还有自己不能解决的棘手问题。

“爷,前面就是放手楼,上一次爷不是说他家的冬茶不错吗?不若今天去品一品?”长福见主子的拳头都握的泛白了关节,不由得有些担心,连忙上前说了一句。想引开沈千山的注意力。

“放手楼?”

沈千山抬起头,看着头上方那斗大的匾额,竟怔怔出起神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难道,真的要就此放手?不其然的。他就想起自己在百草阁中送玉佩被宁纤碧拒绝的情景,那时候,自己万念俱灰。不是也打算放手了吗?不想再自作多情。怎么刚刚出了宁府,他就又把这个念头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是因为…真的不想放手,一点儿也不想放开吧?哪怕没有一丝可能,哪怕强娶回来,只能承受痛苦。但只要把那个女子禁锢在自己的羽翼下,就怎么都好。就是这样的吧?

“爷。爷,爷,你怎么了?”

长福有些惊慌地声音将沈千山的神智拉回来,他不满的瞪了小厮一眼:”叫魂儿呢?爷还没死。”

“那这放手楼…爷还去不去?”长福缩了下脖子,却仗着主子宠爱,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追问了一句。

“去什么去?不去。”沈千山厉声呵斥了一句,并且狠狠瞪了长福一眼:妈的,放手楼,这掌柜的是白痴吗?起这种不吉利的名字。能放手的放,不能放手的难道也要放?狗屁。

他正暴怒的想着,一边就要举步离开这个“不吉利”的地方,恰在此时,便听见楼上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叫道:“千山,来来来,难得在这地方能遇见你,我还以为你又进宫里磨去了呢。”

这声音不大,因此那句进宫也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但沈千山是什么人?功夫高明,耳力自然也不弱,听见这话,他便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三楼临窗座位上,有个英俊少年冲他招手,不是四皇子周鑫还会有谁?

一时间,沈千山也忍不住惊讶,不明白周鑫今日怎么会出宫,还在这茶楼里喝茶。

这会儿却也顾不上放手楼这晦气名字了,周鑫是个放肆的,自己不给他这个面子,非记恨了不可,更何况,在众多皇子中,他们两个的交情还算是不错。

因便稳步踏上楼去,雅间门口早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候着,见他上楼,就将他引了进去,桌旁那个大咧咧坐着的家伙正冲他咧着嘴笑。

“你怎么过来了?又是偷溜出来的?”

这是在民间,因此沈千山也没那么多礼节,周鑫也不是在乎这个的人,于是随便拱了拱手,他就在周鑫对面坐下。

“不是偷溜出来的,光明正大,跟老祖宗请的假。”周鑫面上带着得色:“嘿嘿,我说替老祖宗买东西,就放我出来了。”

沈千山忍不住摇头笑,或许皇家子孙多是城府深沉表面稳重的,所以太后格外喜欢大大咧咧天真憨厚的周鑫,却是不知道这家伙其实一肚子心机,一点儿也不比他那几个兄弟少,只是众人都被他骗过了,又知道他所爱的,唯有黄白之物,因此人人和他交好。

“怎么了你?我在楼上看风景呢,结果就看见你在这放手楼前站了好一会儿,嘿!咱俩是从开裆裤开始的交情,我就没看见过你能有这样多变的表情,是因为父皇不肯让你出征,这儿生气呢?”

周鑫亲自替沈千山倒了一杯茶,一边认真问他:这个表弟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所以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沈千山完美的定力破功。

提到出征,沈千山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今天本来是想进宫再次请命的。只是想到蒋经和宁纤碧,他却头一次在心底生出了挣扎,万一自己在前方浴血奋战的时候,这一对再拜了堂可怎么办?

倒不是沈千山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实在是因为边疆现在的形势还没有十分严峻,而且皇帝也严禁他出征,他目前也不是什么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名将。更何况,宁纤碧实在是真的牵动他心肠,一想到自己若是上战场,她和那个蒋家表哥有可能就成亲了,沈千山这心里是真的不甘。

周鑫见他不说话,不由得有些发愣,轻声道:“看你这模样,不像是为了出征的事儿。咋了?能让千山你露出这种表情的,莫非是有关什么儿女之情的事?”

他说到这里,便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摇头笑道:“呸!看我把你想成什么人了,你要说为了女人就放弃男儿热血,连我都不至于这样荒唐,何况是你?呸呸呸!我这说的什么鬼话呢。”

沈千山苦笑一声,扳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我如今,确实是为了一个女人的事情烦恼。”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愣了一下,只是心中正堵得慌,周鑫又是十分厚密的朋友,听说这小子在宫里,皇上赐的那些漂亮秀女他全都染指过,是个风流胚子,说不定自己这难题,他就能帮着解决呢。

一念及此,沈千山的目光里便不由得生出几丝希望。

“咦?谁家的女孩儿能让你这大冰块都化成水了?”周鑫十分奇怪,沈千山这几年和宁家的往来并不多,即便有往来,也不是身在宫中的他能够知道的,因此他一点儿都没往那方面想。

“这个你别管,我只问你,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可她对你不理不睬,唔,也不能说是不理不睬,就是总淡然处之,礼节倒是半点儿不错,可却是疏离的紧”

沈千山索性将宁纤碧对自己的态度全都说了出来,供周鑫参考。

周鑫皱了皱眉头,见屋里只有长福和自己的心腹太监小付子,这才放了心,打发小付子去门口守着,他郑重道:“听你话里这意思,这个女孩儿不是平民家的女子吧?”

沈千山点点头。周鑫一拍大腿,指着他叫道:“这就对了。”

话音刚落,醒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他连忙咳了两声,凑到沈千山面前,小声道:“千山,不是我说你啊,你可真是个笨蛋。你小子大概就因为这副好相貌,又是少年成名,恐怕走到哪里,女人缘都是好。只是你不想想,那些往你面前凑合的,就算是家世不凡,可正因为这样,才显得那些女子有多浅薄轻浮,这样的女人,你能要吗?”

沈千山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经历,不认同道:“不能这么说,固然有轻浮的,大多数见了我,还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怎么说都是家世良好的女孩儿,这男女之别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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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重拾信心

“屁。”周鑫一拍桌子,嗤之以鼻道:“我知道,的确有这样的女孩子,是从心里遵守着礼教大防。不过我告诉你啊,这样的大概还超不过这一个巴掌去。”他伸出手掌摇了摇,接着道:“那些看见你就躲,也不肯和你说话的,九成九都是想着欲擒故纵呢。只有你刚刚说的这种女子,不卑不亢从容自若,那才是真正知书达理的好女子。”

他说到这里,便拍了拍沈千山的肩膀:“弟弟,你听哥哥的,这样的女孩儿,只要不是家世太差劲儿,就娶了吧。”

沈千山眨眨眼,没弄明白这怎么说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周鑫直接就给自己盖棺定论了呢?虽然这个结论的确也是他渴望的,但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娶什么啊?都和你说了,她对我可疏离淡漠的紧。”沈千山揉揉额头,对周鑫无奈的道。

“冷漠疏离怕什么?真正懂礼的正经好女孩儿都是这样。你也不想想,她要是因为你的家世容貌喜欢了你,就拼命往你面前凑,或是玩弄欲擒故纵那种手段,明明心里渴望的紧,却假装清高,看都不看你一眼,这样的女人,想想就恶心了,更别提娶进家门。”

沈千山仔细想了想,似乎大概差不多,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他的眼睛蓦然亮起来,看向周鑫道:“这么说,你觉得…她那是正常反应,我不该误会她?”

“当然不该误会了。”周鑫又伸手拍桌子:“听哥哥的,这样正经的女孩子现在不多了,你一定加把劲儿。”说完却听沈千山又道:“她好像和她表哥非常要好,我…我又不能经常见到她,怎么能争得过那个 表哥?”

周鑫斜睨着他,通身充斥着只有皇子才会有的嚣张和不可一世:“你去在乎她表哥?千山。你是什么人?皇帝的外甥,公主的孙子,亲王的侄子,阁臣之首的儿子,你他妈的去在乎一个平民表哥?既然是家世清贵的正经好女孩儿,你以为她会放肆的去喜欢一个外男?就算她是放肆的人,她也不该撂了你,去选择别的男人啊。”

沈千山可没有周鑫这种自信,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该爱自己,围着自己转。不过周鑫最开始那几句话的确激起了他骨子中的骄傲蛮横。

面色渐渐沉凝下来。然后他忽然展颜一笑,拿起茶杯对着周鑫举了一举,轻声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四表兄了。”

说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接着沈千山站起身来,对周鑫笑道:“府里还有些事,我先走一步。”

周鑫挥挥手:“去吧去吧。我正好也约了人,这会儿也该来了。”

如果是在平时,沈千山一定会有些好奇,什么人竟然能让周鑫这堂堂皇子甘心在茶楼里等着,只不过他现在满腹心思都是自己的事儿,哪里还顾得上周鑫?于是再施了一礼。便转身出门。

“爷”

长福觑着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叫了一句,心想我的个天爷。四皇子真是不教我们主子好道儿啊,听他那意思,就差没直接唆使我们爷去强抢民女了,问题是,爷要真是为了宁家六姑娘不择手段。别说人家六姑娘会如何,就是我们老爷。怕也要把爷活活打死啊,谁不知道我们老爷是出了名的清正?

“嗯。”

沈千山看了长福一眼,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担心,不由得嗤笑一声,在他腿上轻轻踹了一下:“想什么呢?爷我就算再嚣张?难道还真能去伯爵府抢人不成?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嘿嘿嘿”面对自家爷的目光如炬,长福也只能嘻嘻笑了。

不就是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吗?不,还不是什么青梅竹马,那个蒋经,是在五年前搬过来的吧?满打满算,也不过就相处了五年而已,伯爵府规矩严格,这表兄妹应该也没有什么朝夕相处的时间。

沈千山在心中暗暗盘算着,然后眉头渐渐挑了起来:就算真的是两情相悦,也没关系,让那位表哥早点娶亲不就行了?虽说帮一个商户之子找比宁纤碧身份更高贵的姑娘有些困难,但事在人为,京城那些有名无实,爵位不算低但家境不咋样的勋贵也不是没有呢。

一念及此,沈千山蓦然觉得全身上下都轻松了,脸上也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而在沈千山离去后不久,蒋经的身影便出现在放手楼外。周鑫在三楼上看见他,连忙命小付子下去接人,看见蒋经走进来,他便笑着道:“有日子没见了,好容易今天有机会出宫,所以找你来喝茶,是你最喜欢的冬茶,怎么样?最近忙什么呢?”

蒋经郑重其事的行了大礼,然后坐在周鑫对面,微笑道:“多谢四皇子,这家的冬茶的确是不错的。”一边说着,便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周鑫急得跺脚道:“哎呀你这个温吞性子,真是急死个人,爷问你最近忙什么呢,你倒不紧不慢喝起茶来了。”

蒋经忍不住笑了,依然是温宁的模样,淡淡道:“我还能忙什么?不过是那两家铺子罢了,四皇子也知道的。”

周鑫皱了皱眉头,不悦道:“什么?这都多长时间了?你还守着那两家铺面?从前和你说话,觉着你挺有经商天分的啊,怎么今天一看,原来这么熊包呢?”

“我还年轻,稳扎稳打的好。”蒋经知道周鑫的为人,也不恼,只是淡然解释了一句。

周鑫眉头拧了个疙瘩,想了半晌,才一拍桌子,对蒋经道:“罢了罢了,指望着你那稳扎稳打的性子,这一辈子过完了,还不知道能再开几家铺子呢。”他说完,一捻手指头,对小付子道:“把那两张房契拿出来。”

小付子从袖中掏出两张房契,恭恭敬敬递给蒋经,却听周鑫道:“有两个官儿因为贪污丢了脑袋,家产充公,内务府贱卖呢,幸亏爷的手快,把这两个地脚最好的铺子抢了来,原本是想自己用,可爷看不得你这窝囊样子,呶,给你,随便你做什么买卖,就算是想卖那些西洋东瀛高丽的稀奇金贵物件儿,也有爷给你撑着,到时候就报我的名字,看哪个敢难为你。要不然,金月那边的毛皮和宁夏的织锦翡翠等也是好的,反正守着爷,你不用怕。”

周鑫所说的这几种东西,都是管制的,一般人绝不敢做这种买卖,只是京城繁华,这些东西需求量大,既有利益,就有人敢铤而走险。

不过这险也不是大着胆子就能走的,那些铺子的背后,全是炙手可热的势力,不然也不敢沾这方面。而要说起势力,周鑫身为皇子,的确算是极大了,他既然开口让蒋经做这些,就说明会罩他到底,这已经不是“天大的人情”这样的词可以形容的。

周鑫是一腔热忱,然而蒋经却不敢受。他深知自己的这丁点儿分量,周鑫如今不过是个没开府的皇子,论起来,势力也不是那么牢固。更何况,他折节下交自己这种平民,本身就十分不妥,自己是实在躲避不了,不然,他是绝不愿意和这位皇子继续打交道的。天大的利益面前,他继承自父亲的理智和谨慎可没有丝毫被蒙蔽。

因连忙推托,幸亏周鑫知道他的性子,饶如此,这么推来推去的也烦了,不由得就一瞪眼,冷森森道:“什么意思?不想和我这皇子打交道是不是?怕我将来一失足连累了你?”

话说到这份儿上,诛心之论都出来了。蒋经知道再推下去,定会惹恼这个刚愎自用的鲁莽皇子。因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诚恳道:“四皇子千万莫要说这样话,蒋经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承蒙四皇子看得起我,只是我承您的情,却也不能承这样天大的情,这两间铺子,我买下来,随便我自己做什么,可好?”

周鑫见他收了那房契,也就心满意足了,摆摆手道:“随你随你,真不明白你,既然是做商人,就该知道天大的风险也等同于天大的利益,如今有我给你保驾护航呢,竟然也不敢去做哪些买卖。好好好,你求稳,爷随你,等将来爷开了府,自己做买卖,到时候把京城这些兔崽子的生意都挤兑的关门大吉。”

说到这里,猛然想起蒋经在京城里也有生意,不由得哈哈笑道:“瞧你那脸色,放心吧,爷吞了谁,难道还能吞了你不成?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稳妥生意。”一语未完,方猛然回过味儿来,一双眼睛顿时便添了些阴鸷之色,上下打量蒋经道:“怎么着?爷刚刚没听清,你刚才说是要买我的这两间铺子?”

蒋经连忙道::“这两间铺子我已经看过了,地段委实好,就算倾尽我如今的身家,也绝对买不起的”不等说完,就见周鑫点点头,满意道:“这还像句人话,你要敢说个买字儿,爷直接一杯茶泼到你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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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肖姨娘

他说完,忽然上下打量了蒋经几眼,然后摇头道?:“不妥不妥,蒋经啊,你这模样长得,真是…我看着满京城的大姑娘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一道眉毛,这样的好颜色要是烫着了,岂不可惜?”

蒋经皱起眉头,若不是周鑫这个人对自己从来没流露出丝毫的不尊重,又经常向自己传授什么男女房中经验,还数次要拉着自己一起去青楼让花魁开苞,仅凭这句有些暧昧的话,他便会拂袖而去。

周鑫看他脸上有些恼意,这才醒悟自己造次了,不由得嘿嘿笑道:“好了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莫往心里去,爷对你要有龌龊心思,还等到这会儿呢?只是玩笑而已,就是和你脾气相投,俗话叫看对眼了,这不是古语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吗?”

蒋经哭笑不得,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怪不得这位皇子最恨他那上书房的老师,就听听这几句话,便能知道,肯定没少挨手板。

心里想着,却是郑重说出自己的打算,要以周鑫购买这两间铺子的价格给他钱,不然这铺子就不要了。

周鑫本来很是不高兴,觉得这是蒋经不肯和自己贴心。但是转念一想,这家伙就是乌龟性子,生怕遭到什么事儿。如今肯这样折中,已经算是承了我天大的情,他在京城商场里也有些日子了,当然不会不清楚这两个铺子的真正价值。

因在心里暗暗思忖了一番,这才点头道:“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真是服你了,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别人都是捂在怀里生怕人抢走。你倒是当成了烫手山芋。”

蒋经微微一笑,他知道能谈到这个地步,以周鑫的性子,已经算是难得了。不过想了想,还是确认道:“四皇子,这里有间铺子我要送人”见周鑫猛然变了脸色,他连忙道:“不是别人,是我一个亲戚,她正好要找铺子做药铺的生意,我觉着这间四喜街上的铺子非常合适。想转赠于她,可好?”

周鑫这才缓了脸色,在心里想了想。便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没想到他老人家倒是静极思动,既如此,随你的便。哎呀,这铺子既然送了你。原本就是随你处置的,只是我弄来也着实费了不少劲,你要是一转手给我卖了,这真是让爷白费心思了。”

蒋经连忙答应他说绝不会这样做,于是周鑫挥挥手,示意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两人喝了一壶茶。天南海北聊了一会儿,周鑫又听蒋经讲了许多商场上的事,眼看着时间不早。这才起身离去。

“宁大人,前面就是鹰嘴崖,过了这一段,还有十里地就可以到蝉城了。”

官路上,十几骑马停在路边。其中一个很显然是刚刚驰马而回的小校正在认真地向宁世泊报告。

“嗯,到了蝉城。离京城也就不远了。大家加把劲儿,今天晚上若能入城,便可以睡个好觉了。”宁世泊向身后的随从和下属们大声鼓励了一番,不过旋即想到自己不过是个文官身份,如今却要摆这样的武官气概,实在是有些奇怪,于是便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也不怪这十几个人都是疲累交加,他们是被留在最后返京的,其他六部的那些大人们,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回返京城,只留下他们押后。偏偏宁世泊是个文官,带着的人中虽然有几个是武职,却也要照顾他的速度,因此出发后速度也很慢。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因为一场大雾而迷了路,辗转了三天,这才总算到了鹰嘴崖,这几天晚上都是在农户家住宿的,别说驿站了,连个小镇都没找到。

当下众人听说已经快到鹰嘴崖了,精神不由得也振奋了几分,正要催马前行,忽然就听见一阵惊惶的呼救声由远及近。

宁世泊等人向山上一看,只见一个女子跌跌撞撞的正拼命向山下疾奔,在她身后,是一只火红的大狐狸。也不知是饿的狠了还是别的原因,几乎很少主动攻击人的狐狸竟追着这女子不放。

宁世泊连忙对身旁一个校尉道:“言大人,快快救这女子。”

那言大人已经将弓箭摘在手里,听宁世泊发话,于是弯弓搭箭,稍微瞄准了一下,只听“嗖”的一声,真正是箭如流星,一下子就将那大红狐狸给射翻了。

众人都轰然叫好。那女子此时也已经疾奔到了山脚下,不知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跑得脱了力,她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却仍不忘抬起头,向宁世泊这边凄楚的唤着“救命。”

“芍药,你这几天能不能不要长在百草阁里?真是的,你爹爹都要回来了,也不知道跟着高兴高兴,还是整日就去琢磨那些药材。”

白芍院里,余氏一边和兰姨娘选料子,一边对刚刚进门的宁纤碧道。只不过虽然是嗔怪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一丝埋怨愠怒,只有满满的喜悦。

宁纤碧微微一笑,走过来抱着余氏的胳膊道:“母亲要女儿不去百草阁,这有什么难的?只不过女儿是个闲不住的人,母亲必要安排些别的差事给女儿才成啊。”

余氏笑骂道:“你不用和我打马虎眼,以为我不知道呢,你就是瞅准了,这白芍院也没有你能上手的事儿。”说完便看着兰姨娘,假意嗔道:“以后别再赞她了,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针织女红厨艺管家,从没见她上过心,这将来嫁了人,可怎么打理家务?”

兰姨娘笑道:“太太可是在婢妾面前炫耀呢?姑娘虽没看见在这些方面用过心,可是哪样拿不出手?那几位姑娘倒是成日里只和这些打交道,婢妾看着,也未必比咱们六姑娘强。”

这话余氏喜欢听,表面上却仍是嗔怪道:“不让你夸她,你倒夸得更厉害了,如今别的不会,只会和我唱反调是不是?”

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芭蕉的声音在外面欢喜道:“太太,老爷回来了,车驾刚刚已经进了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