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中一动,看了眼太后,方小心翼翼道:“只是也难为了那位六姑娘,千山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是身世显赫,又顶着个将军的名头。不知多少家的女孩子看见他都羞不可抑,这女儿情怀,倒也可以理解。这位六姑娘却是好定力,恐怕性子是淡漠的。”

皇后对沈千山那是和自己儿子一样看重的,也知道皇帝年轻,儿子众多,其中不乏优秀的。自己的儿子若想顺利登上皇位,必然离不开娘家的支持。尤其是另两个外甥风流花心碌碌无为,她就更喜欢和关心沈千山,想着宁纤碧对外甥这样的淡漠,显然是不把他放在心上,而那女孩儿的行事中透着一股刚强,如果真的顺着太后意思,会不会将来倒折腾出一对怨偶?

太后听了皇后的话,便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打算了。其实这打算也不过是刚刚听了宫女说的话之后才生出来的,因呵呵笑道:“我倒觉着六姑娘这很好,女孩儿不管再怎么倾心什么少年英雄,面上总不该流露出来。妹妹说是不是?”这却是和大长公主说话了。

大长公主在下首笑道:“太后说的是呢,六姑娘素日里也来过几次,我看着她也好,虽说不如她那几个姐妹艳丽。唯独那份冷冷清清的气度,才更显着高洁,现在的女孩儿们,不像咱们那会儿了,难得有这么一个清水里挑出来的芙蓉,又是个宠辱不惊的性子,嗯,我也很喜欢她呢。”

太后听大长公主盛赞宁纤碧,心里也是高兴,呵呵笑道:“是了。妹妹和我一样,都得过那孩子的帮助,我更不用提,没那孩子,现在坟头上的草怕是都长出来了。不过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左右两个孩子也不大。千山又要上战场了,倒是再等两年,看看再说,妹妹觉得如何?”

大长公主笑道:“太后的话就是我想说的,不急呢。”

于是两个老人就在谈笑间将宁纤碧拼命想要逃离的命运又给拉回到了历史原本的轨道上,而这一切,宁纤碧毫不知情。

一个除夕过后,连着陪母亲吃了几日的酒,转了许多勋贵家,宁纤碧实在是不耐烦了,因眼看着到了初五,已经不剩几家亲戚勋贵,她便对余氏道:“娘,实在累了,这些日子骨头都疼,且容我在家里歇一天吧。”

余氏正在更衣,等一下要和元氏一起往锦乡侯府里赴宴,听见女儿这话,便无奈叹气道:“罢了罢了,由着你吧,真没看见你这样的女孩儿,别人都是头削尖了也要在这个时候儿多走几家,哪怕腿都累细了呢,这可是关系到你们将来的大事。偏偏救你这样的不上心。唉!”

虽然是抱怨了两句,不过想到宁纤碧过了年才十四,就算是十五岁议亲也使得,因此也就没有苛责,打扮完毕后便在丫头们簇拥下走了出去。这里宁纤碧终于得了这浮生一日闲,不由得一握拳,欢呼一声就扑向自己房间。

那几本西洋医书拿回来后,她只是粗略翻了几页,然而心中已经无比激动了,在这几本主要是讲西洋制药的医书里,可以看出,一些抗菌消炎的药物已经初具雏形,甚至这其中的一味药,效果应该和民国时期的盘尼西林那种西药差不多,在这个架空时代里,这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得了。

躺在临窗榻上,翻着自己心爱的医书,同时回忆着遥远的那些现代记忆,拜一次又一次的考试和论文所赐,虽然她穿过来这么多年,但是那些理论知识却还没有全都丢掉,所以这些医书尽管对于中医来说是非常艰深难懂,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但对她却是一点都不吃力。

仔细的翻了才知道,原来前面只是译文,后来添的纸张,真正的原件是英文,看到那些熟悉的字母时,宁纤碧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时间,她真的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架空时代啊,怎么会有英文?难道也有日不落帝国?

不过旋即她就释然,朝代虽然架空,但是文化大抵还是相同的吧,就像自己穿过来之后,除了时代是架空的,语言,文化,服装,家具之类的也都是和原本历史相通的,不然她哪能穿越又重生的折腾了两遍,依然如鱼得水呢?

如果将原本的历史比作一个大湖,那么现在她只是在一个不小心之下蹦到了相邻的另一个湖里而已。

想通这一点,宁纤碧也就释然,甚至还很有兴趣的翻起了后面原文书,只不过翻原文书的时候她就有些小心,让下人们看见她看这个东西没关系,但如果她还看的津津有味儿,甚至失态之下再念出几句英文什么的,那就真是糟糕了。

“姑娘,怎么在榻上躺着呢?那里临着窗子,冷的慌。”

海棠走进来,手里捧着个手炉,来到塌边,将手炉放到桌子上。

宁纤碧笑道:“冷什么冷?这屋里有地龙,不远处还有个火盆,我先前在床上坐着觉得热了,这才挪过来,倒是冷热相宜了。”说完只听海棠笑道:“这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每到冬天,只是炭就要备上几万斤,寻常人家哪里有这个条件呢?”

宁纤碧合上手中的书,认真打量了海棠几眼,微笑道:“哦?这是怎么说的?我们海棠怎么忽然间就关心起民生来了?还是说,看着觉得姑娘我太奢靡?”

海棠连忙摆手笑道:“姑娘可别折煞奴婢,别屋里的姑娘比您还铺张呢,奴婢哪里敢说什么?不过是偶尔感慨了一句罢了。前天后廊上岳家的五老太爷死了,听说是冻死的,唉!”

“怎么回事?哪里出来个五老太爷?”宁纤碧知道海棠这么叫,大概这位五老太爷就是远亲了。果然,就听海棠笑道:“是前年投靠府里来的,不知道哪辈子出来的远亲,不过人言也不可尽信,说是冻死的,奴婢想着他儿子媳妇应该没那么大胆子,只能说他们家大概原本就冷,老太爷身子到底不如年轻人”

海棠不等说完,山茶就走进来笑道:“海棠姐姐怎么把这事儿说到姑娘面前了?嗨,不过是些小人暗中污蔑罢了,我看就是因为人家叶嫂子长得漂亮,又十分坚贞,那些赖汉弄不上手,就嚼舌头污蔑。”

宁纤碧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听你们两个各执一词。”说完山茶笑道:“姑娘不用听这话,免得污了耳朵,海棠姐姐也不了解内中详情,就信了几个婆子传的话,叫我说,那起子传话的人真该好好打几板子,难道不知舌头杀人不用刀的吗?如此说一个妇人,还让她怎么活下去?”

海棠站起身笑道:“看来山茶倒是对这件事情内中详情了解的清楚。好了好了,刚刚还说我,如今你倒是义愤填膺上了,你过来是做什么的?”

山茶一拍头,笑道:“看我,就顾着生气,倒把正事儿忘了,说完将手中一个小巧食盒放到桌上,从里面取出了丝碟子点心道:”这是刚刚表少爷送来的,姑娘尝尝,虽是凉了,但表少爷说凉了也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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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章劝弟

宁纤碧看着几样糕点,果然是色泽诱人甜香浓郁,因拈起一块儿吃了,点头夸赞道:“松软可口,入口即化,果然是好滋味儿,表少爷说没说这叫什么?”

山茶探头看了眼,笑道:“这想来是表少爷说的松糕,哎呀,好不好吃都在其次,只听这名字,就勾引的人忍不住流口水了。

一句话说的海棠和宁纤碧都笑起来,却见宁纤碧吃了两块,便问山茶道:“宣哥儿最爱吃点心,这回也得了不少吧?”

山茶笑道:“得了多少奴婢不知道,想来表少爷定然会送,只是五爷这会儿吃没吃上却不一定。奴婢刚刚在兰姨娘院里时,听姨娘说哥儿如今每天天不亮就去书房用功呢。”

宁纤碧想起宁彻宣自从肖姨娘大闹之后,性格便一下子变了。当时她只是很欣慰,暗道这个弟弟终于懂得人情冷暖世故,虽然这十分残忍,但世道如此,注定不能让他平平安安吃着美食就活到终老的。因此她只说过阵子再开解对方,然而今日听了山茶这话,却好像是宁彻宣越来越有些魔怔了,哪有这样头削尖了用功的?

于是想了想,就起身披了一件大红羽缎斗篷,对海棠道:“我去书房走一趟,让玉儿跟着就行,你们在屋里歇着吧,过了一个年,大家都忙的不堪。

海棠答应了,给她手炉里添了两块香,于是宁纤碧和玉儿转身出了门,她这里和山茶又感叹了一会儿那后廊上叶氏的命运,方各自拿起没做完的女红,一边绣花一边谈天说地。

宁纤碧来到书房,果然就见宁彻宣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这本是宁世泊的书房。自从他做了官,不用白天黑夜都在这里,所以就给儿子在主屋中又放了套桌椅,让他平日里看书做学问,就往这边来。

“怎么这么冷?”

宁纤碧走进书房,外面天寒地冻,然而她走进来,竟没有热气扑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宁彻宣身后的丫头红莲道:“爷若是手都冻颤了,还怎么写字儿?你们怎么不多加几个火盆?”

宁彻宣听见姐姐的声音,便放下笔,走过来笑道:“姐姐别怨她们,是我不让加的。圣人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又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如今生在富贵门中,已经是十分安逸了,也没有什么劳筋骨饿体肤的机会,便在生活上节俭些,似这寒冷,爹爹也曾说过是最锻炼人的。”

宁纤碧看着他的模样,只觉着心疼。摇头叹气道:“这才多长时间,你那圆脸蛋儿都没了,还说没饿体肤,没饿着能瘦的这样快?姨娘也是的,难道就没看出你日渐清瘦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称职,每日里只顾着做药,竟是连自己的弟弟都没照顾好。你从前只以吃遍天下美食为志向。怎么?如今却是把这个志向抛掉了吗?”

宁彻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抬起头正色道:“姐姐,弟弟长大了,总要懂事儿的。”他说到这里,目光看向门外,在这里看不到肖姨娘的厢房,但他看的却是白芍院中肖姨娘房间的方向,拳头也紧紧握起来,沉声道:“姐姐,我日后再也不要姨娘为我低声下气去恳求人家;再也不要母亲为我哭泣流泪惊慌失措;再也不要姐姐小小年纪。就要挡在我身前为我遮挡风雨,姐姐,弟弟长大了,日后换我来保护你们,我一定要发奋学习,一定要让你们以我为骄傲。一定不会再让人看轻我,在心里想着除我而后快。”

宁纤碧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快比得上自己高的男孩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摸着宁彻宣的头发,喃喃道:“姐姐知道宣哥儿的心思,只是…你才十岁,过了这个年也不过才十一岁,这正该是玩乐的年纪,就要让你为这些生活中的琐事烦心,更如此刻苦,这”

宁彻宣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她的话,笑道:“姐姐不要这么说,十一岁了,是该长大了,甘罗十二岁就拜相了呢。”

宁纤碧翻翻白眼,好像大家鼓励一个人要从少年努力时,都爱用甘罗这个十二岁的小孩儿做比喻,因便拉过宁彻宣道:“你只知道甘罗十二岁拜相么?怎么不想想他随后就让人杀了?”

宁彻宣没了话,咳了一声,嘿嘿笑着转移话题道:“其实姐姐,弟弟现在也挺好的,你看看我,圆脸瘦下去后,还是很英俊的吧?虽然比不上三公子和表哥,不过站出去也勉强算是玉树临风了不是?”

宁纤碧忍不住笑出声来,用手点着他的额头道:“呸,不害臊,还没有我高呢,亏你也好意思用玉树临风这个词儿。”

“那用丰神如玉,这总行了吧?”宁彻宣嘿嘿笑着,宁纤碧也不想和他扯皮,便拿过食盒道:“我给你送了些糕点。知道你是要锻炼自己的意志,只是这屋里也太冷了,冻病了不是玩的,让再添个火盆,你来吃几块点心。红莲,给你家爷倒杯热茶来。”

宁彻宣虽然已经是脱胎换骨,然而吃货本性不变,一看见这食盒里那些甜香诱人的点心,眼睛便是一亮,嘻嘻笑道:“姐姐何必忙?弟弟都习惯了,就是手能冷点儿,这样正好儿练字。爹爹说,有时赶上冬天科考,天寒地冻的,要是冷到手打颤就写不了字儿,再怎么好的锦绣文章也是白瞎了。所以我这般锻炼自己,姨娘虽心疼舍不得,爹爹却很支持呢。”

“还有这种事?”宁纤碧将点心一碟碟端出来,想了想道:“就算是这样儿,也不能拔苗助长啊,你才十一岁,身子骨还单薄呢。再说怎么知道咱们就能赶上冬天科考?偶尔有那么一半回,不过是有什么大喜事,皇上大赦天下,才开恩科,你只要赶那些正常科举不就成了。更何况,凡事讲究一个适可而止,过犹不及。你这般不要命的努力,难道是要超过父亲吗?就算是比父亲还早中举中进士,你在官场上也要一步一个脚印,凭你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你也不可能高过父亲去啊。“宁彻宣笑道:“姐姐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里能和父亲比?我只希望自己能跟在父亲身后就好了。”因拿起一块松糕,笑道:“这东西外形不错,看着就想吃。”说完吃到嘴里,也是点头称赞。

宁纤碧心想真正的松糕你没吃过呢。唔,我要不要把那些西洋点心的做法和表哥说说呢?如果他能开一家西点店,在这古代肯定会风靡天下吧?看来前景也一点儿都不比我的药铺差呢。只是这东西要有一个契机,总不能我连吃都没吃过就要表哥开西点店,信心从哪里来的?这不是擎等着惹人怀疑吗?该死的沈千山,你就想着帮我搜寻医书,你怎么不说找些西点蛋糕面包来给我吃?

这种想法当然是非常蛮不讲理的,不过内心活动,当然也不用管这些个了。当下宁纤碧看着宁彻宣吃完两盘点心不吃了,她便拿出帕子替他擦嘴,就听红莲笑道:“今儿这是姑娘过来,所以爷才吃了这些东西,往日就是姨娘逼着他吃,他都不吃呢。”

宁纤碧嗔怪的看向宁彻宣,摇头道:“姐姐知道你是想磨练自己,但还是那句话,适可而止,须知身体才是做所有一切事情的本钱,它现在还没长成呢,万一就让你给磨练垮了,我看你去哪儿哭。”

一句话说的屋里几个人都笑出声来,宁纤碧又对红莲道:“我把爷托付给你了,日后务必精心些,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他不能和那些穷人家孩子比,从小儿是富贵的,冷不丁儿就要学人家穷人孩子早当家,这哪里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万一出了问题,你们怎么能担当?”

红莲连忙应了,待宁纤碧走出去,她便对宁彻宣笑道:“爷今儿听着了吧?六姑娘亲自吩咐的呢,奴婢日后可也不敢不精心,爷也别嫌奴婢啰嗦,碍手碍脚的,不然奴婢就只能找六姑娘做主。”

宁彻宣笑道:“好啊,看着有了撑腰的是吧?我就不明白了,素日怎么不见你对姨娘这样听话?”

红莲一愣,歪着头想了想,自己也忍不住笑道:“爷这话说的还真是,论说姨娘跟着太太管差事,这些年也日渐有了些威严,可奴婢在爷面前,还是听爷的。怎么六姑娘说出的话,就让奴婢这般害怕,都不敢听爷的了呢?六姑娘年纪虽小,可是那股气度气势,真真是不比姨娘差啊。”

“仅仅是不差吗?叫我说,姐姐的威严,比太太还要强得多呢。”宁彻宣想起往事,心道若不是姐姐这份威严,当日也不可能就将那肖姨娘制住,我恐怕也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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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后廊

一边想着,因见红莲有些不安,他便笑道:“行了行了,别说是你,就是爷我看见姐姐,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姐姐既然这么说了,日后你们就听命行事吧。连三公子”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宁纤碧对沈千山的态度,何况这又涉及一个女儿家的闺誉,于是连忙闭口不言。

红莲却是有些好奇,府中下人们时常说话,她也听说过这位六姑娘和睿亲王府的三公子似乎有些牵扯。只是终不敢问,想起之前宁纤碧的话,连忙出去让小厮添火盆去了。

且说宁纤碧,从书房里出来,四下里漫步着,眼看就要回到白芍院,忽见肖姨娘扶着两个小丫鬟,竟是走的飞快,看方向是往后院那边去,她心里奇怪,来到院门旁便问一个守门婆子道:“姨娘往哪里去?怎么走的这样急?”

那婆子笑道:“姑娘是打哪里回来的?还没听说后廊上的新鲜事儿吗?岳家老太爷刚刚逝去,他们家就被人堵上要债了,说是要把岳家的抵债呢,啧啧,唉!说起来也是人心不古,那岳家的就因为有几分姿色,便被人惦记上了,到底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还不知怎么收场呢。听说岳家男人拿了菜刀在门前守着”

这婆子不等说完,宁纤碧已经是听不下去了,她沉吟了下,对玉儿道,你回房间,让你山茶姐姐把我箱子里那几十两银子拿出来,让她出来送给我,你就不用跟着出来了。”

玉儿答应一声,飞跑回去,这里宁纤碧便问婆子道:“这事儿府里大概传开了吧?除了肖姨娘。这院里还有谁出去了?”

婆子笑道:“除了姨娘,奴婢们哪儿敢把屋子扔下跑去看热闹?兰姨娘先前去针线房了,因此这院里再没人出去。”

宁纤碧点点头,心中很是欣慰。须臾间见山茶拿了个小包袱出来,问宁纤碧道:“姑娘可是要管这件事?其实奴婢心里也不平,只是…姑娘毕竟是女孩儿,若是为那叶嫂子出头,只怕让人听见了,有损姑娘清誉名声。这事儿还是要慎重些好。”

宁纤碧是不在乎名声的,上一世里倒是混了个好名声?结果如何?这一世里,她虽然开了金手指,恪守规矩,也不过是生存之道。只要不弄个声名狼藉,能在这大宅门里自在逍遥生活就行。事实上,若是因此而名声有损。让那些盼着娶一个贤良淑德妻子的男人们避而远之,她还巴望不得呢。

因便淡淡道:“这又不是咱们不能管的事情,我也不是强出头,不过是去看看罢了。若那岳家的真是可怜,出手帮一把又费得了什么事儿?你记着,勿以善小而不为,但凡遇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便伸下援手,一时善念。说不定日后便有福报,自然,我倒是不想着什么日后的福报,但是能帮人,自己心里也快活。”

山茶笑道:“姑娘随了老爷太太,心慈,奴婢一向知道的。”

宁纤碧笑道:“我这样便算心慈了吗?也未必呢。这世上总有真正善良的人。为了正义道理舍生取义舍己为人,那才是大慈悲。”

山茶笑道:“姑娘说的这些,也太迂腐了吧?舍己为人,把别人救活了,他的家人怎么办?这样的奴婢可不觉着有什么可取之处。”

宁纤碧诧异的看了山茶一眼,心道这孩子有前途啊,这是我们现代的先进思想,她竟然也是这样认为的?表面上却很快收敛了惊讶之色,微微笑道:“自然,我也是不甚赞成的。所以我说我不是什么心慈,不过是力所能及就帮一把。只是,肯这样牺牲的人,未必便是没有可取之处,我们做不到的,也别去笑话。例如佛家说的割肉饲鹰。在你我看来,何等可笑?然而在佛家心中,那是大慈悲大智慧,万千苦痛,换我心喜乐平安,这也是大善了。”

山茶笑道:“姑娘说的对,奴婢只是那日听五爷说前朝的什么官儿,当场怒骂皇帝,结果皇帝要诛他九族,他反而说什么诛十族也不怕,结果就真的让皇帝诛了他十族,奴婢只是想,若我是他那些族人,心里不知要怎么恨他呢,万万不会因为他大义凛然而敬佩。”

这个故事在宁纤碧的本来历史上,是发生在明朝朱棣登基时那个腐儒方孝孺身上。但是在这个时代的历史上,无独有偶,也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不过主角却不是方孝孺,而是另一个叫宁方和的官员。

宁纤碧对这样的忠贞向来是敬谢不敏的,微笑道:“他那哪是行善?根本倒是作恶了,你说得对,那些和他沾了边儿的,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若是我,即便下了地狱,也要找他算账的。”

山茶不解道:“可是人人都赞他忠义啊。”

宁纤碧冷笑道:“忠义么?有些忠义不过是愚人的东西罢了,更何况,也要分什么时候。这却要自己把持本心来看”不等说完,已经到了角门,那在门前守着的婆子看见她们主仆,忙小跑着迎出来,陪笑道:“姑娘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儿,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

宁纤碧转头看了山茶一眼,于是这丫头会意,便拿出半串钱递给婆子,笑道:“我们姑娘听说后廊上的事儿,要去看看,嬷嬷行个方便吧。”

那婆子眉开眼笑接了钱,听见这话,却是皱起了眉头道:“姑娘别嫌老奴啰嗦,虽说这府里许多人去看热闹了,只是终究姑娘女孩儿家,不该到那龙蛇混杂的地方,何况那些无赖守在门口,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再冲撞了姑娘,不是玩的,老奴有十颗脑袋也担待不了这关系啊。”

宁纤碧笑道:“不是有意让你为难,只如今爷和太太们都不在家,后廊上岳家毕竟是咱们的远亲,若就这样让人堵着门欺负,倒让人把咱们伯爵府看轻了。”

那婆子仍不让路,只是陪笑道:“那远亲连姓都不是一个,不过是两三代前一个庶姑太太出嫁后留下的根苗儿罢了,这也就是老太太心慈,若是别家,断不会收留的,又不是咱们自己正经族人。别人也没有为着这个看轻伯爵府的道理。”

宁纤碧微微皱眉,山茶在一旁笑道:“嬷嬷,你正经去吃茶吧,姑娘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咱们姑娘如今出门,老太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何况姑娘的名声你不是不知道,是那种轻薄狂妄之人吗?您若是惹恼了姑娘,吃不了兜着走。”

那婆子实在是位卑言轻,因被山茶说了几句,不敢回言,再看宁纤碧面色已是淡淡的了,她只好不甘不愿道:“既如此,姑娘戴了斗笠再去,万没有让姑娘抛头露面的道理啊。”

山茶举起手中斗笠,笑道:“这不是都预备好了吗?还用您说?出了门就给姑娘戴上。”

那婆子这方放了心,又叫来守门两个小厮,嘱咐道:“这是六姑娘,一旦出了差错,拿你们两个是问,好好服侍着,姑娘若有吩咐,不许躲懒耍滑,明白吗?”

两个小厮齐齐答应一声,跟着宁纤碧出来,山茶为她戴上斗笠,却听她笑道:“只是因为心急,竟然考虑的不太周到,论理该让五爷一起过来的,表哥只怕这会儿也忙,不然他来处理这件事才是最好。”

山茶笑道:“正是呢,好在院里人也知道咱们去向,万一表少爷过来了,知道这件事儿一定会赶来的”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笑道:“你就把我看的这样轻,连这么件小事也处理不好么?”

山茶刚要说话,忽然就听远远地传来一片嘈杂声,宁纤碧精神一振,笑道:“大概是到了,走,过去看看。”说完加快脚步,没走一会儿,拐个弯,便看见一处简陋木板房前聚集了一大堆的人,有男有女好不热闹。

这所谓的后廊并非真正后廊。伯爵府真正的后廊上居住的都是正经族人,虽然住处尚且不如一些体面地媳妇婆子,却也是房舍宽敞,远不像这里,那木板房就像是鸽子笼似得,挤得紧紧当当。

这却是一些给最下等的粗使仆役们住着的,也有一些外姓远亲,实在走投无路投了过来,不好意思不收留的,也都是住在这里。还未等走近,便闻到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山茶掩了鼻子道:“这些人家往往在家里或者前后空地上养鸡鸭,味儿都飘过来了。”

宁纤碧已经看到了肖姨娘的身影,皱眉道:“真是奇怪,她竟然能忍受这样的地方。”话音落,在心里想了一想,却也能觑出肖姨娘几分心思:像她这种人,因为自己曾经受过苦,被欺负过,所以就格外喜欢看别人被人践踏欺压,以此来获得自己心理上的满足,可以说,这已是一种扭曲心理了。想想肖姨娘曾经做过的那些极品事,宁纤碧很快就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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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冲冠一怒为红颜

“让让让让”

两个小厮奋力推挤着人群,但是人们好不容易占据了个看戏的位置,哪里还肯让出来,因此挤了半天也没有挤穿人群,正急得满头大汗时,忽然就听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道:“好,我还,我拿这条命还你们的债。”

话音落,就听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叫声,惊恐的人们后退开来,总算空出了一些位置。

宁纤碧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发生变故,看到人群后退,议论声沸反盈天,她心中焦急,连忙拉着山茶的手就穿行了进去,两个小厮连忙替她在前面开路,一边大叫道:“让让让让,六姑娘来了。六姑娘来了。”

“苍天啊”

一个悲怆的男人声音响起,穿过人群的宁纤碧看到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在他身前,一个白衣女子横躺在地,额头上鲜血淋漓,那男人颤抖着抱起妻子,惨声大呼道:“丽娘,丽娘…你等等为夫,反正也活不下去了,你等等我”

宁纤碧深深看了那男人一眼,快步走向前去,一手撩开面纱,一手就在妇人的颈边摸了摸,然后对那男人沉声道:“先不必痛苦,尊夫人还有一口气,山茶,立刻将她带回府里医治。”

山茶脆声答应了,那边几个原本被叶氏寻死震慑住的无赖这才醒过神来,不由连忙上前,大声道:“这女人既然没死,自然该交给我们,他们家欠了我们几十两银子,若是不还钱,人就该给我们。”

围观的人群愤怒起来,便有人高声喊道:“好不长眼色的东西,这是伯爵府六姑娘,你们已经逼得人家寻死。如今还敢在六姑娘面前说话,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那无赖是在这街上混惯了的,因为背后有人支持着,到现在也不知逼得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虽然畏惧伯爵府,然而见宁纤碧身后没有人,只有个漂亮丫头和两个小厮,不由得那无赖性子上来,一拍胸脯道:“六姑娘又怎么了?六姑娘也得讲理,不能欠债不还是吧?哼!六姑娘身份这么尊贵,要是给我摸下小手。那几十两银子的利息”

无赖的话就在此处戛然而止,他低下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长剑。因为一时间没有断气,以至于他还有力气抬起头去看对面那个冷肃阴沉的少年。

“你…敢杀我”

无赖瞪着沈千山,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男人凭什么敢当街杀人,这可是有许多人在看着啊,杀人偿命。本朝可一向都是法理至上,这年轻人就算是伯爵府的公子,也绝不该有胆量动手杀人啊?自己只不过是言语调笑了几句,那岳家却是实打实欠着他们几十两银子。

“敢侮辱六姑娘者,沈某宝剑必不容情。”

沈千山冷冷看着面前捂着胸口倒下的无赖,剑刺入太急。以至于直到此刻,鲜血才从那无赖的胸口中喷射出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冷哼一声道:“一剑结果了你。已经算是便宜了。长福。”

“是,爷有什么吩咐?”

长福凑过来,眼睛瞄着地上尸体,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暗道小子。你就自认倒霉吧。咱们家公子那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上百鞑子的人。他会把你这么个货色看在眼中么?

“通知官府,这些无赖当众逼死人命,更对伯爵府贵女出言不逊,首犯我已经斩杀,剩下的几个,让顺天府尹严查罪行,从严处置。”

明明是杀人者,然而沈千山一连串命令吩咐下来,谁都不怀疑他是有理有据的一方了。就连宁纤碧,心中虽然有些不认同这家伙凌驾法律之上,杀人不眨眼的残暴,这会儿却也觉得这番话真是合情合理,找不到丝毫纰漏。

“六姑娘受惊了,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你本不该来。”沈千山走到宁纤碧身旁,有些不认同的看着她。

宁纤碧微微扬起下巴,淡淡道:“多谢公子关心,我只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人被逼至死。”这却是胡扯了,在宁纤碧来之前,可没想到叶氏会撞墙自尽。

“这人死了吗?”沈千山微微一笑,在叶丽娘的身上瞄了一眼。

“公子说呢?”宁纤碧在面纱下翻翻白眼,暗道少来了,别忘了你刚才的理由就是逼死人命,这会儿我看你好意思当众说你知道这女人没死?

果然,沈千山耸耸肩,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而是认真道:“这些无赖地痞平日里便是作恶多端,仗着背后一些势力,不知做了多少肮脏事,只是寻常我没空搭理他们,如今既然撞上了,他们当中还有人对姑娘言语不敬,自然是要好好教训的。”这却是担心宁纤碧误会他是个冷血嗜杀放肆狂妄之徒,所以要耐心解释了。

宁纤碧其实还真被吓了一跳。不过上一世里,她自己都是死在白采芝手中,魂魄飘飘荡荡时也有感觉,因此倒不是十分害怕。听到沈千山此言,心中也明白对方说的有道理。

如今这不过是件小事,上一世里,在她嫁入睿亲王府后,就出了一件地痞无赖殴打难民,竟致数十人无辜枉死的大案子,就是因为那件事,皇帝下令狠狠整顿了一番,才让这些吸人血的混蛋们收敛了嚣张锋芒。

因便微微点头道:“公子无需多说,我明白。”

沈千山见她步履从容语气沉稳,心中爱意越发不能遏止,这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喜欢了,就怎么看都好。此时他只觉着宁纤碧虽是闺阁女儿,却有不让须眉的勇气,最重要的是她如此善良。这样的女孩儿,天下间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到底要怎生才能让她喜欢上自己,嫁自己为妻?她可知自己愿意为她,放弃天下所有的女人么?只要能得她厮守一生,这世间一切他都可以不要。

心中有无限情意激荡喷涌,面上却努力控制着不露出一点,忽听山茶颤声问道:“公子怎么会过来?”这丫头到现在还被沈千山的冷酷与干脆利落吓得腿酸脚软,但并不影响她第一时间获得八卦的热情。

“哦,我是过来和六姑娘讨药的,祖母的六味地黄丸没了,药铺里也卖光,伙计们说姑娘手里可能有些存货,所以我就过来了。结果到了院中,听说姑娘来到后廊上,我担心那些无赖不是你们两个弱女子能应付的,所以就连忙赶过来,幸亏来的还算及时,不然真是”沈千山说到这里,想到那无赖对宁纤碧言语上的侮辱,胸中立刻又是一股恶气升腾而起。

山茶见三公子转眼间就又变成了满身杀气的杀神模样,吓得噤若寒蝉,再也顾不上八卦了。好在几个人这阵急走,已经到了白芍院,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六姑娘,等等妾身,哎呀你们走的太急了,我这里追了半天,竟然还是追不上。”

宁纤碧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肖姨娘扶着两个小丫头的手急匆匆而来,她淡淡一笑,对芍药道:“把叶氏安置下,顺便拿药给三公子,六味地黄丸放置的地方你知道吧?另外让人立刻出去请三老太爷回来。”

山茶答应了,带着沈千山往屋里走去,这里肖姨娘紧赶慢赶到了近前,却只看到宁纤碧矜持的面容,心中不由恨得咬牙。但她怎么说也是贵族出身的女孩儿,知道自己这心思是万万不能露出端倪的,不然的话,宁世泊第一个饶不了自己。

“姨娘有什么事?”宁纤碧其实明白肖姨娘想干什么,这女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不过是属于有色心没有色胆那一种,面上总算表现的还不算过分,所以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种事情传扬出去,自家老爹也没什么面子。

肖姨娘其实也没敢肖想什么,沈千山是什么身份?而且对方才多大?和人家一比,她就是棵老白菜帮子,哪敢生什么妄想?

只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一想到那英雄了得的少年就曾经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可自己竟然不能和他说一句话,肖姨娘这心里就觉着怅然若失的。

“哦,没什么,就是让今儿这事情吓到了,姑娘日后千万别再这样冲动,跑到那些泥腿子面前,失了您的身份不说,万一出点事儿,谁能担待得起?”肖姨娘倒也算镇定,来到宁纤碧面前貌似沉静的说道,眼睛却是有意无意像主屋那里瞄了一眼。

“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多谢姨娘关心。”宁纤碧淡淡说完,转身便向主屋走去。

肖姨娘跺跺脚,心中恨得不行,可终究不敢对这位六姑娘如何。她已经在宁纤碧手下吃了太多的亏,就算再怎么精明,心中也早已不知不觉产生了惧怕情绪。

哼!那丫头从来都是这样眼里没人,也无需和她为这点小事计较,只是将来莫要让我逮着机会,不然看我不落井下石。

肖姨娘在心中恨恨想着,这种想法在后世里有一个名称,叫做精神胜利法,并且因为一个叫“阿q”的人而最终被大众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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