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纤巧如今已将自己素日里的女儿情怀放下,她知道自己是没希望了,但因为从来也没有过希望,所以前天晚上得宁纤碧劝慰后,心情倒也能放开,只是终有些不甘,听见这话,便忍不住笑道:“说起龙城飞将,我那时候也读过这首诗的,但不知这龙城飞将指的是谁?”

大庆朝乃是唐朝安史之乱后分出的和宁纤碧本来历史完全不同的一条岔道儿,所以唐朝之前的历史是完全重叠的。在龙城飞将这句诗的方面,也一直存在着争议。

当然,就和宁纤碧本来的历史上相同,文人们大多认为这龙城飞将指的是李广,因为李广没有封侯,自尽而亡,让总觉着自己是“怀才不遇”的文人们更易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至于另一种争议说是卫青:切,靠着裙带关系上位,还一路平步青云,得皇帝无边宠爱信任,到最后竟在武帝朝难得落了个善终,这样彪悍的就好像开外挂的人物,想也知道文人们怎么可能待见?宣传他的厉害,不就等于是贬低自己和李广这种出身寒门的英雄吗?

因此时宁纤月也急于表现,立刻便笑道:“四姐姐怎么糊涂了?上课的时候,老师难道不曾讲过?龙城飞将自然是指飞将军李广,怎么你连这都忘了?”一边说着,眼角余光却是得意洋洋的看向沈千山。

宁纤巧笑道:“我倒确是忘了,哦,原来龙城飞将指的是飞将军李广啊。”话音刚落,便听宁彻宣断然道:“李广从来不曾到过龙城,更没有获得过什么龙城大捷,怎么可能是他?”

宁纤月扭头一看,登时就恼了,她好不容易才在三公子面前说上话,谁知就让这个小兄弟驳斥了,因便冷笑道:“李广被称为飞将军,除了李广,这龙城飞将还能有谁?”

宁彻宣昂首道:“飞将军虽是李广,然而龙城大捷却是卫青打下的,所以我认为这龙城飞将,指的是卫青。”

他这话一出口,沈千山的目光登时就是一亮,兴致盎然的看向宁彻宣。

在座的少年男女对于这个问题,都是看书听老师讲,老师说龙城飞将是李广,那就定然是李广。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争议。要不然,宁纤月也不会把飞将军作为标准答案得意洋洋的说出来。而宁纤巧之所以会那么问,也只是心里不甘,说句话罢了,并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什么不同答案。

但沈千山和那些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却是不同,他精读兵书,对于卫青和霍去病是十分推崇的,而王昌龄的边塞诗也是他十分喜欢的诗作,反复研读之下,发现王昌龄的诗中不乏推崇卫青之作,因此心中便存了疑虑,暗道龙城飞将,怎么想都觉着似乎和卫青沾边儿,只不过这份心思他一直没说出来,素日里事忙,也没有下功夫去研究这样一个问题。此时一听宁彻宣说出这样的答案,他心中忍不住就是一动,目光灼灼看向对方,期待他能说出一番与众不同的见解来。

却不料面对宁纤月和宁彻守等人的辩解,宁彻宣竟然看向宁纤碧,期期艾艾道:“的确,老师们都说是飞将军李广,但是…姐姐曾经告诉过我说,这个龙城飞将指的就是卫青。”

又是她…

沈千山心里一翻个儿,忍不住就往宁纤碧看过去,却见她轻垂臻首,淡淡道:“我告诉过你是卫青,难道没和你说过缘由吗?”这意思很明显,我是不打算解释的,你自己去说。

宁彻宣得了姐姐的话,细细一回想,立刻便有了底气,昂然道:“六姐姐说过,龙城大捷是卫青创下的,而李广从来没有去过龙城,他甚至在汉匈战争中,连胜仗几乎都没打过,要是他是龙城飞将,还谈什么不教胡马度阴山?他连能拿出手的胜绩都没有。”

说到这里,宁彻宝不服了,皱眉道:“‘卫霍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李老将军不过是因为运气不济罢了,如果他有卫青霍去病一样的运气,怎么会到死都没有封侯?”

这是千古文人们最痛恨卫霍的一点,也是他们最同情李广的地方,到死都没有封侯啊,就因为时运不济,和自己是多么的相像?而偏偏,宁世泊和宁彻宣都是文人,他们考虑问题也自然是站在文人的立场上,不可能去站在武将的立场考虑,因此被宁彻宝这样一说,宁彻宣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是别的问题,宁纤碧就算再怎么忍不住,也一定会掐着手心告诉自己忍耐。然而偏偏,今天讨论到了李广和卫青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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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为本命而战

卫帅啊,她的历史本命啊,怎么说她都没关系,但是自己的本命已经受了太多不白之冤,尤其是在文人的笔下,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现在面对满屋子人,还要让他被当做一个只靠裙带关系和运气才登上高位的外戚?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宁纤碧此时的心理,只有粉丝才能够理解,一旦涉及到本命,理智就往后靠边儿站。因此她再也顾不上收敛什么锋芒,慢慢抬起头来,淡淡道:“运气?李广当将军的时候,卫青可还没有上战场呢,在卫青成为将领之前,他就是汉朝有名的将领,那时候没人和他争,他的运气在哪里?若说是当时的政策不允许他在战场上大放异彩。那么之后呢?武帝没有不重用他,是他自己不争气,在重要的战斗中数次迷路,最后一次更是因为迷路,让卫青不得不在缺少支应的情况下独立迎战数倍于己的匈奴大军,即使如此,卫青仍然得胜,这也能叫运气?”

沈千山微微点头,宁彻宝却不服道:“卫青乃骑奴出身,李广却是飞将军,这份赞誉卫青和霍去病可没有。说明匈奴看重李广远在卫青霍去病之上。”

宁纤碧微微一笑,沈千山看出她眼中的讥讽之意,心下不由一动。果然,就听她淡然道:“哥哥也知道李广的飞将军是匈奴人的赞誉吗?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匈奴人为什么赞他飞将军?是因为他被俘后逃得太快了,像飞一样,所以才叫他飞将军。这其实不过是奚落而已,匈奴人难道是傻子不成?会赞誉敌军将领,做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

宁彻宝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是无话可说。宁彻守在一旁道:“这话有失偏颇,也有可能是匈奴人觉着李将军的队伍来去如风。才赞他为飞将军。”说完就听宁纤碧摇头笑道:“真正来去如风,屡屡出乎匈奴意料的军队是卫青和霍去病的铁骑。李广的军队,除了在他带领下迷路之外,还有什么建树?哪里当得起来去如风四字?”

宁纤月在旁边听的皱眉,忍不住道:“你们是不是跑题了?大家说的可是王昌龄诗里飞将军到底是说谁的事情,你们怎么扯到李广和卫青两人的功绩和队伍上面去了?”

宁纤碧不等说话,沈千山便接过话道:“要知道王昌龄诗中的龙城飞将到底指谁,自然要把李广和卫青的功绩作对比。虽然历代以来,大家都认为这首诗里的龙城飞将是指李广,不过我倒是和六姑娘的看法一致。李广之能。实不足担当‘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重任,倒是卫青从出征伊始,生平未尝一败。这才是真正的不败名将,是胡马不敢度阴山的主要震慑。”

他都这样说了,谁还不知趣的去和他争论?宁纤月与白采芝都不动声色的看了宁纤碧一眼,沈千山却已经回过头来,对白采芝和宁纤月道:“不过两位姑娘只是在学堂里听课而已。便能记得这样诗句,也着实是有才了。”

这夸奖实在是违心之极,沈千山心里都有些看不起自己,只是又有什么办法?他喜欢的女人不喜欢他,难道自己还要上赶着去赞她?自己从前对她已经够讨好了,结果又如何?倒还不如把这些赞扬用在别人身上。也让她体会一下被人无视的滋味。

宁纤月和白采芝没想到三公子会这样照顾自己两人的面子,不由得都是一愣,接着脸上便有一缕飞红。白采芝退回了座位,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甜。

宁纤碧大大松了口气,暗道沈千山果然还是原先的骄傲性子,这可真是太好了。正庆幸着,便见对方站起身道:“老太君。晚辈还有些俗务在身,就此告辞了。”

姜老太君连忙起身相送。一边笑道:“回去帮我给你祖母带个好,如今暑天将至,要她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对了,六丫头,你那里不是特意做了去暑的药吗?正好让三公子拿些回去给大长公主。”

老太君的话一出口,宁纤碧和沈千山就是一愣,不过两人都很快反应过来,宁纤碧下意识里就要推脱,却不料话未出口,沈千山就已经先笑道:“多谢老太君记挂着,家里的祛暑药还有一些,不用麻烦六姑娘了。告辞。”

他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这里姜老太君等人都诧异的看向宁纤碧,不过也不及多想,将沈千山送到门口,看他昂扬出了院子。姜老太君便把余氏叫到身边,小声问她道:“三公子怎么了?可是六丫头又得罪了他?”

这些年沈千山对宁纤碧有多么照顾,众人又不是瞎子,哪会不看在眼里?姜老太君原本还很清醒,当不得三公子三番五次的示好,那程度,再进一步就是赤裸裸示爱了,她又怎么可能没个盼想?睿亲王府是伯爵府的靠山,只是这靠山再好,若说有一天疏远了,也不是不可能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就会得罪了呢?一旦联了姻亲,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因此姜老太君才有此一问,刚刚是她头一回开口给这两个小儿女制造机会,却不想竟然一下子就被驳了回来。老太太既然把三公子对宁纤碧的照顾看在眼中,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儿对人家有多么恶劣,所以想也不想的,便认定了是宁纤碧得罪了沈千山。

余氏这会儿也是一头雾水呢,听了老太君的话,摇头小声道:“媳妇也不知道啊,奇怪,三公子一路风尘仆仆从边关回来,芍药是前两天才从佛寺回来,在此之前,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见面机会,芍药就算想得罪三公子,也得有机会啊。”

姜老太君想想,这也有道理,心中不由得深以为异。不过想到沈千山刚刚对宁纤月和白采芝的态度,老人家心里也画魂儿了,暗道莫非三公子出去征战一年,就变心了?还是说他这次回来,看着六丫头在她姐妹们中实在不显。所以更愿意亲近五丫头和芝丫头?喔!若说起来,芝丫头的容貌才情是好,女红厨艺也样样精通,放眼京城,也难找到比她更好的。只是芝丫头终究是罪臣之女啊,且若论起蕙质兰心,不得不说,还是六丫头更胜一筹。

老太太这里寻思着,宁纤月和白采芝已经兴奋的有些忘乎所以了,宁纤语宁纤萝等也在旁边凑趣。宁纤巧看着她们的模样,对宁纤碧恨恨道:“我着实看不惯她们这轻狂样,有什么?不过是多说了句话而已。瞧瞧把她们逞的,好像这就嫁进了亲王府一般,啧啧,当真是不知羞耻。”

宁纤碧笑道:“她们如何,与咱们什么相干。四姐姐何必多想?”说完来到姜老太君面前笑道:“刚刚祖母提醒了我,的确是夏日快到了,还是该回去备一些常用药才是,左右这里也无事,且让姐妹们陪老祖宗乐呵乐呵,孙女儿先告辞了。”

姜老太君点头。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安慰这个孙女儿,她知道宁纤碧虽然行止端庄稳重,性子也是高傲的。今儿被沈千山暗地里扫了面子,不知道心里怎么难过呢,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她的好孙女儿导演出来的,这会儿人家心里一点儿都不难过,说是心花怒放也差不多。

因眼看着宁纤碧都退到门口了。姜老太君忽然叫住她,含笑道:“前几日你三爷爷来和我说。百草阁的生意很是兴旺,尤其你亲自秘制的那六味地黄丸和乌鸡白凤丸,卖的可好。听说你如今又要研究新方子,我的意思,你一个女孩儿,镇日里忙着这些,倒是把别的落下了。我和你三爷爷说了,让他出钱,我也给你添一份,你看看是在府中也好,或是去外面也好,找一些看上去可靠的小丫头过来帮帮你,总不能因为那药做的秘密,就只由着你一个人忙活吧?闹到现在供不应求的。地方若是不够,你在这后院相看着,看看看中了哪里,就建几间房子,由得你做药去。”

宁纤碧先前听了姜老太君的话,心里还不由嘶嘶嘶直冒冷气,心想怎么着?这是看见三公子如今对我不假辞色,所以也要落井下石了?老祖宗可不至于这么势利吧?

及至听到后来,不由喜得一颗心都要炸开了,也顾不上众人此时都在屋里,便如同一只小鸟般的飞回去,摇着姜老太君的胳膊欢快道:“老祖宗是说真的?果真这样,便是疼我了,孙女儿如今也觉着人手不够呢。其实也不用多,有丽娘姐帮我,再买三五个小丫头,也就足够了,物以稀为贵,那药终究不用生产太多,不然倒卖不上价钱。”

姜老太君含笑看着她,一双眼中深邃如海,让宁纤碧一下子醒悟自己刚刚太过兴奋之下,竟然把真话秃噜出来了,你一个女孩儿家,做药就是,还考虑什么物以稀为贵啊?再看姜老太君那了然的神情,她心中就又开始打鼓,暗道不会吧?难道如今我这事儿不但是父母知道了,连祖母也都知道了?老天,我这保密工作还真是失败啊。

PS: 嗯,评论我都看了,可能是我笔力不够,所以有些地方让大家误会了?不过老实说。有些留言我没怎么看懂,我确实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出了那种结论。大概是我智商不太够。

这篇文写到现在,沈千山没怎么变过。最中心思想其实是女主的改变,一个消极的等待命运的女主和一个积极争取把握命运的女主。大概有人说,那这个根本不怪男主啊,是女主前一世里自己的错。但是沈千山娶了女主却根本没尽到自己的责任啊。有人说我是想写绝世好男人结果写成渣男,其实不是,我写的沈千山,在感情上就是一个渣男啊,这一世里也有人觉得他很霸道自私。他就是有闪光点,但也有很大缺点。所以从上一世里重生回来的女主有权力恨他不鸟他吧。

还有,后文会通过某些情节解释下小沈上一世对白采芝和这一世对芍药的情感的不同。

总之,这一篇文里,小沈同学和芍药同学都各有缺点,小沈同学太霸道。芍药同学也同样执着于仇恨。但我觉得这两个缺点放在她们各自的环境中很正常。这就是两个各有缺点的人慢慢磨合相爱的一个故事。金手指有,但是挫折也有。可无论如何要争取要面对,不能放弃。祸福相依。过程虽然曲折,结果却是好人好报恶人难逃的皆大欢喜结局。

就说这么多,求粉红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七十二章:祖母难做

“行了,和你母亲去吧,看把你高兴的。”

姜老太君摇摇头,于是宁纤碧和余氏告退,元氏看着那娘儿俩的背影,想起如今也算是日进斗金的百草阁,心中贪婪之意大盛,便来到姜老太君面前笑道:“何必让六姑娘去外面找人?再怎么忠厚的,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偷个空子把秘方卖了怎么办?叫我说,不如让五丫头去帮帮她六妹妹”

姜老太君一下子便知晓元氏的心意了,不由得心中腻烦,暗道五丫头若是随了你,就这么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即便去了亲王府,也定然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因淡淡道:“这个你们不用操心,五丫头会什么?就凭着她几年前去她三爷爷那里看的药材?那一次坚持到三天了吗?这会儿亏你怎么想出来这主意的。你看着六丫头摆弄这些像是轻松,你不看看她从四岁起就跟着她三爷爷,如今十一年了,这还是你三叔赞她天分奇高,一万年也出不来一个这样的,五丫头别的也就罢了,这些怎么能和六丫头比?”

宁纤月在旁边也笑道:“就是,母亲真真糊涂了,我哪里有六妹妹那份儿本事。我如今在家,不过是把女红厨艺这些都好好儿学一学,这方是女儿之道,白妹妹说是不是?”

白采芝含笑点头道:“五姐姐说的没错。”

元氏原本生气女儿不给自己面子,不过转念一想:也罢,今日看三公子对女儿的态度,明显不同于以往,倒是把那个六姑娘给冷落了。想来他在外面一年,终于长了些见识,总算能看出自家闺女和她那六妹妹谁的颜色更好了。一旦这份心思能够实现,以亲王府的权势,别说一个百草阁,就是十个百草阁,也不放在她眼里了。

这般想着,几人也欢欢喜喜的辞了出去。这里姜老太君把身子往后一倚,坐在榻上默默出神了一会儿,方对身边的赵嬷嬷道:“这些年,咱们府和亲王府的关系如此亲厚,固然是因为三老太爷治好了大长公主。然而我心里却清楚,恐怕也是三公子对六丫头好,所以刻意和咱们走得近。如今三公子回来。看他的心思,似乎倒是变了,我知道六丫头根本没有这个心思,却难免还是觉着对不起她,从私心里说。唉!我更希望采芝能有这个缘分,罪臣之女,这个帽子压得她实在太重了。”

赵嬷嬷笑道:“老太太这样做再妥当不过,六姑娘也是求仁得仁,她原本就看得明白。”

说完却见姜老太君摇头苦笑道:“妥当?我心里却知道,我对六丫头和芝丫头虽都是一样的疼爱。但这心却还是要偏着芝丫头一些,想着她比六丫头可怜,在这府里。素日也不显山不露水,因为什么?还不是这个罪臣之女的身份?唉!难做啊,一个是孙女儿,一个是外孙女儿”

莺歌恰巧走过来,听见老太君这话。便忍不住笑道:“老太太,您又给自己添烦恼了不是?奴婢看来。六姑娘是真对三公子没什么心思,您什么时候看见她像刚刚那样欢喜过?连风度仪态都顾不上了,六姑娘从小就是个小大人似得,连奴婢都是第一次看见她这小女孩儿般的真情流露。奴婢觉着她是真的在心里高兴呢。更何况,三公子究竟喜欢谁,这又不是老太太能做主的,这会儿却说对不起谁?”

一席话说得姜老太君也忍不住笑了,点头道:“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转得快,看的也通透,可不就是这么说的?罢了罢了,我也别给自己找不自在,倒是把那小牌拿出来,我再好好儿看看。“莺歌便笑道:“奴婢去给您拿。”一边说着,往里屋柜子里去了,又喊清歌道:“你把老太太那花镜找出来,难道不知老太太就是为了戴那个镜子?前两天二老爷给老太太送来这东西,老太太到现在新鲜劲儿还没过呢。”

不说姜老太君在这里放下了一段心事,只说宁纤碧和余氏回到白芍院,余氏就将宁纤碧叫到房中,疑惑道:“芍药,三公子怎么了?莫非是你得罪了他?”

宁纤碧怎么敢叫余氏知道她和沈千山的事儿?闻言连忙笑道:“娘说的话让人怎么答?我何尝和三公子见过面儿?他回来才几天?”

之前她在佛寺里遇到沈千山的事情,已经嘱咐过宁彻宣叶丽娘山茶芦花和那几个小厮,不许他们说出去。那几个小厮都是她和宁彻宣的心腹,又得了银子,这件事自然就瞒下了。

余氏心中虽然疑窦丛生,然而想着女儿说的也的确有道理,何况之前自己不也是这么和姜老太君说的?因也没什么话说,正想找些闲话母女两个唠唠,却见宁纤碧站起身来笑道:“好了娘,女儿先去各处相看下地方儿,之后再往街上去买人,不在这里耽搁娘亲办事了。”

她说完,便一阵风似地出去,只把余氏撂在那儿,好半晌,才指着她离开的方向,对兰姨娘道:“你听听,她说的多好听,竟是不耽搁我办事,明明就是怕耽搁了她办事吧?”

兰姨娘笑道:“太太何必在这些事情上和六姑娘较真儿?倒是今日三公子的态度”不等说完,便听余氏叹气道:“罢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六丫头之前就和老爷与我说了,她是说什么也不想嫁入亲王府的,如今这倒是遂了她的意。”

兰姨娘实在觉着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肖姨娘如今虽然是风平浪静了,然而平日里少不得阴阳怪气拉长声。她还指望着宁纤碧给自己和宁彻宣做靠山呢。虽然对方不能进亲王府,给宁彻宣也带来好处这一点让人失望,但这毕竟是六姑娘的愿望,她从小就有主意,办事儿也有根有底,既不肯进亲王府,想来也定是有她的道理,既如此,自己也不能自私的只想着儿子,也该祝福六姑娘求仁得仁。

且说宁纤碧,如今有了姜老太君的话,真正是如鱼得水了,平心而论,这后院里的百草阁她自己和山茶芦花等人张罗着还好,若是加上叶丽娘,就显得有些挤,如果再加几个小丫头,那就更别提了。

把府里各处都转遍了,足足用了两天时间,最后宁纤碧和难得回来一趟的宁德荣方选好了地方,就是杏林苑。

杏林苑的空屋子多,宁德荣如今又不怎么回来住,连碧松等丫头小厮也都搬去了百草阁,只在后面服侍他的起居,有时候前面实在忙了,几个小厮也能过去帮把手。因此这杏林苑如今等于是空下来了。偏偏它因为还在宁德荣名下,也没人在这里住着。

听说女儿选了杏林苑做制药的地方,宁世泊头一次表示了反对,摇头道:”这怎么能成?你三爷爷是长辈,如今你竟然占了他住的地方,哪有这样的道理?”

宁纤碧笑道:“这就是三爷爷给我出的主意呢,何况又不是把所有屋子都占了,三爷爷的卧房书房等还保留着,若是回来,仍然可以住人的。不过是将原先就没什么用的空屋子给打通罢了,且三爷爷的杏林苑里本来就有许多医书工具,是再理想不过的场所。”

宁世泊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最后宁纤碧没办法,到底把宁德荣在百忙之中叫回来,让他亲自和姜老太君宁世泊说了几遍,只说的老头儿口干舌燥,最后姜老太君和宁世泊才同意下来。

这往后打通房子整修的事儿却不是宁纤碧擅长的了,好在宁彻守如今也已经成家,每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做,见妹妹需要自己,便立刻把事儿揽上身,又认真跟宁世源请教了这里面的门道儿,都弄通了,又去找蒋经,请他帮忙找几个信得过的工匠。宁纤碧见他做事十分有章法,也便放心了。

原想着这事儿弄妥当后,她就要出去找人,却不料天公不作美,要出门那天,正赶上下雨。所以只好作罢。这一等便是又等了五天,地面都干透了,接连两个晴天后,宁纤碧起了个大早,去给姜老太君请了安,便坐了马车出府。

在马车上,山茶便道:“姑娘,这选做药的小丫头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事儿,要伶俐,还要聪慧,最重要的是年岁还不能大了,这却要去哪里找?”

宁纤碧叹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少不得只能去人牙子的市场看看了。”说完却听芦花道:”姑娘千金贵体,去人牙子市场这种地方,是不是有些冒失?唉!早知道就该把这件事情托付给表少爷,他一定能办得妥当。”

宁纤碧看着她,摇头笑道:“没错,表哥是能办得妥当,可也不能因为表哥能干,咱们就一个劲儿的用人家啊,何况这一次挑选做药的丫头,我是必要精心的,你们几个素日里也是聪慧灵巧了,在做药这方面还不怎么符合我的标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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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车经过百草阁的时候儿,叶丽娘等在这里,见马车停下,便上了车,第一句话也是问宁纤碧去哪里,听说是去人牙子市场,她便叹气道:“也好,那里多得是可怜孩子,姑娘买了她们,从此后让她们吃饱穿暖,不用挨打骂,却也是积德了。”

马车辘辘而行,过了两刻钟,方听车夫在外面道:“姑娘,这里就是人牙子市场了,您看看,今儿人正经不少。”

宁纤碧下了马车,果然,只见前面大概几亩大的一块空地上,着实是人头攒动。

看着那些人流,她心里就有些打鼓,凑近了叶丽娘小声道:“这么多人,丽娘姐,咱们…咱们该不会遇见什么卖身葬父然后被恶霸调戏强买的女孩儿吧?”

叶丽娘笑道:“姑娘放心好了,那些都是戏文和传奇脚本上说的,哪里有那么多卖身葬父的女孩子?何况就算是卖身葬父,也不会在这里,都是路边直接弄个地方罢了,这是市场,哪肯让她们把死人放在这儿?”

宁纤碧这才放了心,来到女市这边,把面纱揭开,和叶丽娘一起入了市场。

那些牙婆子看见几个人的穿戴,便知道是大家小姐,她们心里都十分奇怪,暗道这样的富贵家孩子,怎么会跑来这里亲自挑选丫头?那大富之家买丫头,不是都直接通知我们把人送上门吗?

她们却不知道,宁纤碧这一次是立意自己选丫头。送上门?谁知道那些婆子收了好处,能不能选出自己想要的?制药的帮手若是这么好找,她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亲力亲为了。

这里等着卖的女孩子却是不少,然而年纪多在十岁以上,依照宁纤碧的心思,最好找七八岁左右的。这样回去后处几年,感情也处出来了,轻易不会因为利诱而把自己的秘方卖出去。就算当中有些心思灵活之人,也可以尽早观察到撵出去。

所以一连走了几个摊子,都没有中意的。正失望的时候,就听山茶小声道:“姑娘你听,那牙婆子正在骂的那个小女孩儿,恐怕也就是七八岁的年纪吧,看身量不超过十岁的。

宁纤碧精神一振,连忙顺着山茶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见一个牙婆子正在扭一个瘦弱小丫头的胳膊,一边滔滔不绝的叫骂,她心中生气。暗道这混账婆子如此狠心,等下就仗势欺负她一把,啊呀糟糕,表哥没来,我却仗谁的势?

只是眼见那牙婆子已经拿起藤条了。宁纤碧当下再也顾不上,连忙紧走几步到了跟前,冷声道:“住手。”

牙婆子一看主顾上门,登时眉花眼笑,也顾不上抽打那瘦弱女孩儿,连忙迎上来招呼宁纤碧。这里叶丽娘和山茶便仔细看那小女孩儿。只见她衣服破烂,头发也是散着的,脸上的黑灰左一块右一块。一双眼睛却是出奇的清亮。看见她们,她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倔强的盯着,过了一会儿,方又疑惑地看向宁纤碧。眼神十分灵动。

此时那牙婆子听说宁纤碧要试试这小丫头,不由得大急。连忙说这女孩儿是个聋哑,谁都不肯买,宁纤碧若是肯买的话,五两银子她就卖了。

彼时人牙子市场上是有价格的,像这样小女孩儿,寻常作价也就是五六两,牙婆子表面上像是给她们省了银子,表示自己想尽快把这孩子脱手,事实上她却是欺宁纤碧等人刚来,不懂行情,再加上她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盼着宁纤碧被自己骗过,听说这小丫头是聋哑,就丢开手去。

宁纤碧向小女孩儿看过去,却见她目光清亮,眼神中满是戒备之色,似乎是在打量自己值不值得托付依靠。她不由得觉着有些有趣,于是走上前,看向那个小女孩儿笑道:“你是聋哑的吗?听不到我说话,也不会说话吗?”

牙婆子在旁边挤出笑容,勉强道:“姑娘还信不过我怎的?”一语未完,便听旁边的叶丽娘冷冷道:“我们姑娘和她说话,你插什么嘴?有没有点规矩?再说,你有什么值得让人信的地方吗?不过是个牙婆子罢了。”

那牙婆闹了个大红脸,愤愤道:“这是怎么说话呢?又不是在你们府里,讲究那么多规矩。算了算了,你们既然这样难缠,这生意我不做了还不成?”说完就把那小女孩儿一拉,咕哝道:“你听见了没?人家府里规矩大着呢,像你这样儿的去了,没几天就打死了。”

宁纤碧直起身,柳眉一竖,冷冷道:“什么话?刚刚你不还是说她聋哑吗?这会儿和她说,她就能听到了?既如此,这孩子我买下来了。”

“姑娘。”叶丽娘连忙到她身边叫了一声,小声道:“且不用和这牙婆置气,咱们是来买小丫头的,又不是打抱不平来的。”

宁纤碧听叶丽娘这么一说,心中也知道自己刚刚冲动了,她只是觉得同情这小女孩儿,看见对方的戒备之色,想着她孤苦无依着实可怜,又察觉到牙婆在骗自己,因此一时冲动,却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选适合做药的女孩儿的。

想到此处,不由得就有些打退堂鼓,那牙婆也看出她们有了退意,便陪笑道:“这市场大着呢,姑娘要选丫头,去哪里不行?不值得在这么个倔强丫头身上动心思,要是信得过小的,小的给你介绍几家?”

话音未落,便听山茶冷笑道:“罢罢罢,我们才信不过你呢。”说完簇拥着宁纤碧就要离去,一边咕哝着:“真是奇了,这么个瘦巴巴的小丫头,有人买就该偷笑,你竟不愿意卖,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宁纤碧心里也奇怪,只是她既然决定离去,这事儿就不想再管。却不料刚迈开步子,那小女孩儿竟猛地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裙子就跪下了,呜哩哇啦说了一串。

这一串话说的又快又急,宁纤碧没听懂,叶丽娘也惊讶了,小声道:“奇怪,你们听见她说什么了吗?我怎么没听清?莫非是鞑子那边卖过来的孩子?”

“不是,这不是咱们听不懂的话,大概是她口齿有些不清,又说得急了。”宁纤碧摇摇头,想起之前婆子说这小女孩儿是聋哑,她总不敢睁眼说胡话的,如今看来,应该就是知道小女孩儿说不清楚,所以才敢信口胡诌了。

“你慢慢儿说,看看我能不能听懂。”

宁纤碧将小女孩儿拉起来,却见那牙婆面色一变,上来就要把人拽回去,一边赶她们道:“走走走,既然不在我这里买人,别耽误我做生意。”

宁纤碧冷冷看了她一眼,越发觉着这牙婆行动鬼祟,更后悔没让蒋经过来,或是让宁彻宝陪自己过来也好啊。

心里后悔,那小女孩儿却抓紧了她,这一回她听了宁纤碧的话,把语速放慢了,一个字一个字咬的很重,饶如此,也是说了两三遍,宁纤碧方大致听出来,诧异道:“你是说,你还有一个妹妹,要一起卖给我才肯走是吗?”

那牙婆一下子就急了,大声叱喝道:“你那妹妹早卖了,还在这里做什么春秋大梦?趁早儿给我滚回去”不等说完,便听叶丽娘皱眉道:“你就有话,不会好好儿说吗?怎么?看这架势,还要动手怎的?”

这里面的事情看来还不是很简单的,只是小女孩儿着实说不清楚,那牙婆子也冲上来,要拽小女孩儿回去,只说她不卖了,叶丽娘和山茶芦花虽然护紧了她,然而力气哪里比得上这个牙婆子,一时间乱作一团。

恰在此时,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咦?怎么了这是?怎么还打起来了?”

宁纤碧回头一看,就见长福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不由得一愣,心中这个懊恼就别提了。

长福看见宁纤碧,也不由得呆住了,不自禁便往扭头往身后看去,心中捶胸顿足的嚎叫道:天啊天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六姑娘怎么会在这里?爷…爷他偏偏…

刚想到此处,就听沈千山清朗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怎么乱糟糟的?”

看见长福的时候儿,宁纤碧就做好心理准备了,然而这会儿真的见到沈千山,她心里还是不禁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这到底是怎么了?老天爷,玩人不是这么个玩法吧?真以为人生何处不相逢吗?

心中嚎叫,面上却是十分从容,宁纤碧微微退后一步,施了一礼对沈千山道:“三公子。”其余的一个字都没多说,显然就是不想和对方多话。

沈千山看见她,也愣了一下,心中也升起一股怪异绝伦的感觉,嘴角边泛起一丝苦笑,暗道这是怎么说的?既然无缘,怎么两人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若说有缘,她却已经明明白白的拒绝了我,难道我还是那不知羞耻的没脸之辈?

心中百味杂陈,面上却也是从容点头,淡淡道:“六姑娘。”想了想,便又转头道:“燕来,你过来看看,哪个是你说的小丫头?”

话音落,从沈千山身后便走出一个带着斗笠面纱的女子,只看她身段,就如风拂扬柳一般,真真是曼妙非常,就连白采芝,也未必能比得上。

PS: 这个情节之后就是赐婚了,呼,终于写到这里,第一个大情节就要结束,接着要开展第二个大情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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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拜托

宁纤碧有些诧异,看向沈千山,却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也不隐瞒,淡然道:“这位是飞燕阁的燕来姑娘。”说完又对那面纱遮挡容貌的燕来姑娘道:“这位就是伯爵府的六姑娘,想来你也应该听过她的名声。”

此话一出,叶丽娘和山茶芦花的脸上一齐变色,飞燕阁是京城有名的青楼,她们虽然是伯爵府的丫头,却也知道。这燕来既是那里的女人,哪怕她是个清倌,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路数,沈千山竟然当着她的面儿介绍宁纤碧,这把伯爵府的千金贵女置于何地?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女孩子出名,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可着实都算不上什么好事儿。

燕来姑娘伸出纤纤玉手,将斗笠上的面纱揭开,顿时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对宁纤碧轻轻福身,轻笑道:“原来是六姑娘,燕来早就久仰大名了。”

宁纤碧惊讶于这个女子的美貌,似乎比白采芝还要更胜一筹,奇怪,上一世里沈千山身边并没有这样的女人,不然的话,白采芝恐怕未必能独得夫宠,这一世里,改变的事情果然很多呢。

她微微点头笑道:“原来是燕来姑娘,果然是容色倾城。”

这话纯粹是客气话,但以她的地位,没有拂袖而去就算是很给燕来面子了,不管对方是多红的花魁,也是个妓女,如何能和伯爵府贵女相比?不得不说,沈千山虽然不细心,却也不至于连这点礼数都不懂。之所以故意这样做。显然是他心中对宁纤碧由爱生恨。这是小小的报复了一把。

只可惜他不知道,在宁纤碧心里,并没有什么尊卑之别,所以看到对方从容颌首,根本连半丝火气都没有的模样,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挫败郁闷。

燕来也知道自己是没资格和宁纤碧多说话的,于是转向沈千山笑道:“蓉儿说她的姐姐口齿不清楚,眼睛很亮。就是有些瘦,将军帮妾身打听打听,应该很容易打听出来的。”

宁纤碧一皱眉头:口齿不清,眼睛很亮,很瘦,这不就是自己身旁的小女孩儿吗?蓉儿又是谁?想到此处,她便看向紧紧抓着她的女孩儿,和蔼道:“你认识蓉儿吗?看没看见,那位姑娘似乎是受她所托来找你的。”

却不料小女孩儿抓她抓的更紧,看着燕来的眼睛里已经出现了恐惧之意。她大声叫着:“不去不去”一边拼命往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