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原本姓雨,点滴正是雨水之声。”燕来淡淡笑道:“而且,人都说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偏偏爷对奴婢有涌泉之恩,奴婢却连点滴回报也没有,所以奴婢”

“这种话就不用说了,没意思。唔,既然你姓雨,这个点滴之名倒也应景,只是未免有些怪异了,就叫做点点吧,显得可爱俏皮。”

“点…点点”燕来,哦不,现在应该叫点点了,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爷…这…这名字是小女孩儿们用的吧?奴婢今年都十六了,怎么还能叫这样稚嫩的名字?求爷另给奴婢赐名吧。”

“就是点点了,十六又如何?就不许叫点点了?”沈千山哈哈一笑,觉着心情似乎放松了一些,因从榻上起身道:“嗯,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

不等说完,就听外面珠玉的声音响起:“四皇子过来了?”接着周鑫的大嗓门便嚎了一声道:“千山,你在不在?听说你要成亲了?嘿嘿嘿,恭喜你得抱佳人如愿以偿啊。”

周鑫从来都是这样大咧咧的,他这些日子和蒋经去了一趟口外,如今他兼管着内务府,下一步就是想把口外这两条商道把在自己的手里。今日刚刚回京,一回府,便听管家说太后重病,睿亲王府的沈小将军已经被赐婚,要在八月里成婚为太后冲喜。

于是周鑫便先去探望了太后,接着出了宫,马不停蹄就跑到沈千山家来了,他和对方是熟惯了的,因此也不等通报,就直闯进来,毫不留情的一把撕开了表弟心中血糊淋漓的疮疤。

“有什么好恭喜的?”

对着别人,沈千山还可能强颜欢笑,然而面前这个,是一向推心置腹的兄弟。沈千山也不想在他面前装,这些日子里,装的也实在是太累了。因少不得遣了丫鬟们出去,关上门窗,这里便将自己的苦楚向这哥哥诉说了一遍。

周鑫只听得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怪叫道:“好她个宁纤碧,也太不识好歹了吧?我先前听到消息,还只为她高兴,想着她何德何能?竟然能攀上你这样一个年少英雄,偏偏你还对她是一往情深的,没想到她…她妈的简直是给脸不要脸““殿下息疟沈千山是知道自己这个表哥的,皇子中那是最放肆无赖的一个,偏偏太后和皇帝还都喜欢,觉得这是真性情,这若是由着他,之后还不定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而他现在即使心里也恨宁纤碧,却也不愿意听人在言语上如此侮辱她。

“都这时候儿了你还护着她?”周鑫冷哼一声,他哪儿能不知道沈千山的性子,登时就觉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立刻口不择言的骂道:“你是犯贱吗千山?这种不识好歹有眼无珠的女人,你受了气还不够?还要护着?你”

说到这里,四皇子总算回过神了,觉得自己这么骂弟弟有点不地道,老话说得好,情到深处无怨尤啊,这弟弟再怎么英雄了得,偏偏喜欢上了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又能怎么办?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想通了,周鑫少不得就要按捺下火气,坐下来悻悻道:“只可恨我回来的晚了,不然的话,当初说什么也要帮着你让父皇收回成命,笑话一样,你是天下多少女子的闺梦情人,如今却被她如此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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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四皇子的礼物

沈千山苦笑道:“我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没用的,皇上尊严高于一切,其实我也能理解。只是,既答应了六姑娘,我总要尽力而为”

“别和我提她,还什么六姑娘,亏你这心胸宽广,竟然到现在也不恨她。”周鑫忍不住又狠狠拍了下桌子,到底忍不住,站起身困兽般的走了几步,烦躁道:“算算算,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说的也没错,我就算帮着你一起去求父皇,恐怕也没用,父皇是天子啊,哪里禁得住人家这么扫他面子。”

想到这里,不由得越发愤恨,一拍桌子道:“哼!这又不是你的意思,是那女人想抗旨,不如我直接去和父皇说了,灭她的满门”

不等说完,见沈千山豁然站起,连面色都变了,周鑫自然也知道他是绝不肯干的,不由得摆手道:“好了好了,我只是说说,看看你吓得那个样子,我说千山,你好歹也是英雄了得,怎么这时候就让儿女情长把你的英雄气概都消磨殆尽了?这样的气莫非你还想忍下去?”

“不忍下去又能如何?”沈千山叹了口气,坐下沉声道:“殿下不必为我烦恼,如今这件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六姑娘必然要进我家门,我也必然要娶她。”

“烦死了。”

周鑫抱着脑袋大叫一声,接着又看向沈千山:“那你打算怎么办?就…就你们两个这样儿,难道还能夫唱妇随合合美美的过日子?切!说到这里就忍不住生气,那宁纤碧真不知道好歹。就她那样刚强的女人。这也就是你。不知道脑袋里哪根弦坏了,换做别人,知道她暗地里做的那些事,谁肯要她?就算肯要她,去了婆家也没有她的好日子过。”

百草阁是宁纤碧的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绝不包括周鑫和沈千山。一个伯爵府的千金小姐,竟然暗地里做买卖。就算她再怎么做甩手掌柜,也总免不了要和男人们打交道吧?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可以说,宁纤碧的闺誉就没了。然而若不是这份不让须眉的胆色和豪情,沈千山又怎么会对她越陷越深。

因此他叹了口气,对周鑫道:“亲王府也免不了勾心斗角,这是宅门中的常事,我现在倒也能微微体会出她誓不嫁豪门的道理了。”仅仅这几天,为了自己的聘礼,他冷眼看着。便知道大伯娘和母亲不知暗地里交锋了多少回。

周鑫也沉默下来,悻悻道:“哼!大宅子里的斗争算什么?很了不起吗?她还没见识过后宫的倾轧呢。若是见识到了,保准把胆子也能吓破。”

沈千山想到那后宫中竟有人敢暗害太后,不由得也无言以对,兄弟二人一时无言,过了许久,才听周鑫叹气道:“那把她娶进门来你要怎么办?莫非当祖宗供起来?”

沈千山收了惆怅黯然之色,他实在是怕了自己这个兄长,若自己还一味表现出愤恨不平委屈来,只怕他能到伯爵府闹,因此便淡淡道:“也没什么,我和六姑娘说好了,她嫁进来之后,我们互不干涉,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五年后,我和她和离,还她自由身。”

他说到此处,便皱眉道:“殿下,这话可一直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如今告诉了你,你也千万莫要告诉了别人去,不然我以后再也不信你了。”

周鑫点点头,复又恨恨道:“不该便宜那个女人,既然是下旨赐婚,你就要了她又如何?你不是喜欢她吗?哼,这五年里,怎么说她名义上还是你的妻子吧”

“殿下这么说,只是因为你没真心喜欢过一个人。”沈千山苦笑摇头:“若是真心喜欢上了,你就知道为她考虑,像这样的下作事,也就做不出来了。”

“什么是喜欢?喜欢就是欲罢不能,看见她就情不自禁了,拼尽手段也要弄到手,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

周鑫蛮不讲理的一挥手,看到沈千山微微变色,他叹了口气道:“罢罢罢,咱们俩从根子上是不一样的人,你这人虽然狂傲,但骨子里也清高。我呢?无赖性格,喜欢了就缠着,缠着也得不到,那干脆就抢过来好了。让我看得到吃不到,还给什么狗屁祝福,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双宿双飞,那我可做不到。”

沈千山细细一想,周鑫还真是这么个性子,所幸这人虽然好色,但是也只祸祸自家人,没看见他对外面的什么良家民女动过什么心思,不然的话,这事儿恐怕还真是不好收场。

“千山,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你不会对那个女人还抱着什么心思吧?”愤怒发泄的差不多了,周鑫便忍不住关心起沈千山的婚后生活来:“你有打算好要怎么做吗?”

“怎么做?”

沈千山茫然了,淡淡道:“还能怎么做?我都说过了,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千山,你为那个女人付出的,不嫌太多了点吗?”周鑫冷笑一声,接着摇头道:“怎么?你这是要表现给她看,你心里只有她一个,不管她怎么对你,你都要为她守身如玉?她打了你的左脸,你就把右脸也凑上去给她打?”

沈千山勃然变色,怎么说他也是个大男人,骨子里的大男人主义是根深蒂固的,若是两情相悦,他自然愿意为宁纤碧做任何事。但现在明摆着就是人家不领情,自己怎么可能还这样做?那不真成了刚刚周鑫所说的“犯贱”吗?

因此沈千山当然要反驳,却见周鑫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在这里和我就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用,真要是为了表现出你对人家完全没有想法了,你就在成婚后多纳几个妾。是了。那个宁纤碧不是还有个表姐妹吗?我听蒋经说过。那女孩儿对你也不错啊,既如此,就让她也跟着陪嫁过来。嗯,是叫白什么吧?听说她爹是个贪官,在狱里畏罪自杀了,这样身份,能嫁给你做个姨娘,倒也不算是委屈了她。”

沈千山登时就是一愣。旋即皱眉道:“这怎么能行?殿下不要乱点鸳鸯”

不等说完,便听周鑫冷笑道:“怎么叫乱点鸳鸯?我和你说千山,你不是说要有名无实互不干涉吗?那你就做出个样子给人家看看,别让人家六姑娘想着你这般守身如玉,是不是对人家还贼心不死?人家不喜欢你已经够了,难道你还要让人家瞧不起你?天天防备着你会不会犯贱上门,再哪一天兽性大发,让人家行使夫妻之义怎么办?”

周鑫这话让沈千山心里“咯噔”一下,就如同被一柄大锤敲到一般,仔细想了想。他不得不颓然承认:周鑫说的有道理,以宁纤碧对自己的成见。没准还真会这样想。

周鑫见他沉吟不语,显然是被自己说中了痛处,他心中得意,连忙又道:“更何况,千山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何患无妻?那个宁纤碧看不上你,但是爱慕你的女人有的是。你也不可能老陷在那张情网里拔不出来吧?我可不觉得你是这么没用的家伙,既如此,你索性多纳进来几个女人,慢慢儿的,把那点儿情丝移到这些女人身上也就是了。这样五年后人家离开王府的时候,也省得你又心痛难禁。

前几句话也就罢了,唯有最后这一句话,却真是触动了沈千山的心事,想到宁纤碧对自己的态度,想到自己若不在这五年内移情别人,到时候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少不得又要痛彻心肺,这样的痛苦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更何况,就如同周鑫所说,自己是个男人啊,什么是男人,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才叫男人,宁纤碧既对自己无情,自己又何必定要苦苦单相思?那天在山上不是就说好了吗?从此后谁也不干涉谁,这段感情,也该丢开手了,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宁纤碧:我是真的不会再纠缠于你,不是说说而已。

想到此处,便重重一点头道:“殿下说的有道理,我会考虑”

周鑫翻翻白眼:“行了,还考虑什么?这事儿便这样说定了。我这次去口外,回来的时候倒是凑巧收了两房扬州瘦马,那可是天下驰名的女人,性子又温柔,模样儿就更不用提,比起当初飞燕阁的花魁燕来也不遑多让,我还没动呢,回去给你送过来,也不用太抬举她们,看看做个妾还是通房,都随你的便。”

沈千山欲待说不要,却也知道周鑫这性子是说一不二的。何况自己既然下定决心要从宁纤碧的阴影中走出来,总不能就这样等着吧?依照他的心思,除了宁纤碧,什么样的女人他都不想要,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还怎么移情?少不得不喜欢也要逼着自己喜欢了。

想到此处,便郑重谢过了周鑫,不过他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由得疑惑道:“殿下向来是随心所欲的,去口外这一路上也是旅途寂寞,既有了这样上好的两位佳人,怎么会不下手?”

ps:书评区真热闹。但所有的言论,透露着的都是旁观者清的理智和谴责,可是扪心自问,如果我们自己身处其中,被一个男人利用骗婚,还被他喜欢的女人害死。会不会因为重生后对你好就重新投进他的怀抱?理智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能否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反正这情节设计的复杂纠结我承认。但是我觉得我对女主心理把握不是很离谱,我每次写的时候,代入自己想一想,如果我是宁纤碧,我也不可能因为沈千山这一世重新为人就可以欢欢喜喜摒弃前嫌重投他的怀抱。是,沈千山这样显得很无辜,但是女主两世为人,这样做我觉得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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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心如止水

周鑫挠了挠脑袋,烦恼道:“别提了,这一次不是和蒋经一起去的吗?那家伙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古板守礼的,我当着他的面儿,怎么好意思就和美人胡天胡地?他又不肯和我一起,说不定还要在心里鄙薄我。”

“原来如此。”沈千山笑了笑,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一般,他知道这位皇兄和蒋经走得近,然而他一直以为这两人就是交情比较好的朋友罢了,却没料到蒋经对周鑫的影响会这般大。就是周鑫的父母,也未必能禁管住这家伙,何况蒋经还没有开口禁管呢,这皇兄在对方面前就这么自觉了?

想到此处,沈千山心中不由得便有些怪异感觉,只是他自然不肯说出来,只是微笑道:“是了皇兄,那蒋经也快十八岁了吧?想来他和齐家姑娘的婚事也渐渐近了,殿下可是预备好了礼物?”

“急什么?怎么着还不得一年?到时候再琢磨也来得及。”周鑫挥挥手,不知道怎么的,他下意识里不愿意多谈这件事,于是便对沈千山道:“好了,我要走了,这出去了两个多月,内务府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你的事咱们便说好了,回头我就让人把那两房扬州瘦马送过来。至于那个姓白的女人,你也考虑考虑,嘿嘿嘿,我可是听说,那是京城闺秀中有名的美人儿。”

沈千山无奈,只好笑着点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多谢皇兄关心,你快回去吧,走,我亲自送你。是了,飞燕阁的燕来姑娘。我已经替她赎了身,只不过她身世可怜,我不太忍心把她转赠给殿下”

“转赠给我干什么?那样的大美人儿,你收了房不就得了?也让那个宁纤碧看看,哼!美人儿于我弟弟,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而已,何况她那么个丑八怪?”

周鑫挥挥手打断沈千山的话,心中就忍不住嘿嘿冷笑,暗道宁纤碧啊宁纤碧,你敢看不起我弟弟。你愿意守活寡,好啊,我就让你慢慢儿守着。五年?五年后谁知道是什么样儿?千山心地宽厚想放过你,我可不想。

然而转念一想,忽然想起宁纤碧是蒋经的妹妹,似乎还是他很看重的唯一一个表妹,于是四皇子的心不由得“咯噔”一声。暗道还真不成,这若是我丛中破坏,让那个臭女人守一辈子活寡的话,只怕蒋经非怨我不可,到时候他再哭着来求我,我哪里禁得住他哭求…唔。别说,我还真没看见过他哭,不知道他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披头散发的吧?哇,那一定很美貌…

沈千山哪想到身边这个无良皇兄的思维早都跳跃到爪哇国去了,他很认真的将周鑫送出府门,正要往回走,便见薛夫人身边的丫头走过来笑道:“刚刚看着爷送四皇子。奴婢没敢说话,爷快去太太房里一趟。太太选了三柄如意,不知道用哪一柄做聘礼好呢,让爷去商量。”

如意如意,称心如意,呵呵,偏偏这门婚事,宁姑娘是最不如意的。沈千山心中苦笑一声,摇摇头,无奈的跟着小丫头去了。

且说周鑫,出了亲王府的大门,他因为怕晒,便坐进了马车里,四皇子可一向是最讲究享受的。因马车里闷热不太透气,他便撩开马车帘子向车外四处看着,却冷不防看到前面一个正和马车里人说话的男子,只看了一眼,他便认出那是蒋荆一看见好友,周鑫登时来了精神,“嗖”一下就跳下了马车,正要上前,便看清了和蒋经说话的人,竟是一名秀丽女子,他的好色之名可不是白担着的,虽然对这女子印象不是很深刻,还是依稀记得,这似乎便是那个齐家的女孩儿。

想到她和蒋经的事情,还是当日沈千山牵的线儿。却不料人家这一对儿看上去倒是挺好,沈千山和宁纤碧那一对虽然凑到了一起,却是糟糕之极。一念及此,四皇子心中也不由有些唏嘘。

不过感叹之余,周鑫却也觉得很不舒服,他不着痕迹的瞪了那马车一眼,正要喊蒋经,忽然就觉着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便看到马路对面,另有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此时正站在马旁看着自己,见他看过去,那男人便移了目光,向蒋经和齐芷兰看过去。

“咦?那个男人很眼熟啊,会是谁呢?看他的模样也算是出色,自己不该记不住啊。”周鑫耙着头发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记起来,不由得一拍大腿,心道我操!那不是天涯帮帮主的弟弟吗?只见过一次,难怪印象不深了,咦?他怎么会注意到蒋经和齐家的女人?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讶异又看了一眼马路对面,却见之前的男人已经不知所踪,而这时齐芷兰的马车也辘辘离开了,蒋经和小厮退避到一旁,于是周鑫便大咧咧上前,一拍蒋经肩膀,哈哈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才分开多长时间,就又看见你了。走走走,陪我去内务府一趟,正好这么些天没回来,抓你个苦力,帮我看几本账,你不是不知道,那些孙子在弄虚作假这方面,个个都是好手,没个贴心人帮衬着,我还真是挠头。”

周鑫要拉人,哪里会在乎别人的感受,蒋经也知道他的性子,没奈何下,只好苦笑一声,随着周鑫往内务府而去。

转眼间就到了七月末,再过十几天,便是宁纤碧嫁进睿亲王府的正日子。不得不说,宁家是十分知道轻重的,宁纤碧和沈千山不和的事,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家里人,外人并不知道。因此提前就上门贺喜的人便络绎不绝。

余氏这些日子真正是忙得不可开交,姜老太君和她盘算过了,这流水席面最起码是要开三天的,到了成婚前一日,便是下聘的日子,那一天,亲戚朋友们都会上门道贺,仅那一天正日子,就不知道要招待多少客人,何况此前还会有一些远亲或者宁世泊不太熟的朋友们到贺,还要开流水席招待百姓或者那些僧道乞丐,这些事既繁琐,又偏偏要巨细无遗,因此余氏和兰姨娘日夜盘算忙碌,短短几天功夫,就瘦了一圈儿。

而越是这时候,元氏羞愧嫉恨之下,竟称病不出。曲夫人倒是对三房芥蒂尽去,真正实心实意的帮忙,然而她心中最重要的,是那个没出世的孙子,耿氏如今已经七个月了,肚子很大行动不便,她还要分一部分精神照顾对方,自然不能全心全意的帮着三房忙活,幸亏还有蒋姨妈帮衬着。

阖府上下喜气洋洋热火朝天,宁纤碧却是只安静躲在屋里绣着嫁妆。她对这桩婚事没有任何的期待和欢喜,然而这些嫁妆,将来离了亲王府,自己也是要带走的,自然要精心一些,也算是表现出对这桩赐婚的“重视”。

没错,她恨这赐婚,可是她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不但不能反抗,如今即便强颜欢笑,也必须要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天威难测啊,没有亲身经历过古代这种君主集中制,是绝不会想象到皇帝的喜怒有多么可怕,她再不情愿,也不能为父母和家族招祸。

所以她必须强颜欢笑。好在沈千山已经答应她,到了睿亲王府,自己是自由的。其实何必和离?就算是被休,只要能让她离了那个想一想就觉得窒息的地方,她都是甘心情愿的。

不过这总算也是沈千山的一番心意吧,两人毕竟是圣旨赐婚,有些事还不能做的太绝对,少不得就要耐心等待了。宁纤碧不得不承认,恰是因为沈千山那番话,才能让自己恢复平心静气的态度:没错,他答应过两人互不干涉,只要他能遵守诺言,自己的幸福,终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屋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海棠走进来,看见宁纤碧在绣花,她便笑道:“姑娘也不要成天关在家里,出去走走散散心,刚刚就看到表姑娘出去了。”

宁纤碧抬眼看着她,微笑道:“有什么意思?外面日头也大,倒不如坐在家里,看看,我这一朵荷花绣的如何?”

海棠走过来看了两眼,笑着夸赞道:“果然好看,真精致,这配色也好。”

宁纤碧自己把胳膊抻直了,上上下下端详了几眼,笑道:“我也觉着不错,只是素日里我不怎么在这方面用心,若是你们来绣,怕是要比我绣的好。”

海棠摇头笑道:“姑娘别来臊我们,尤其是奴婢,山茶芦花和玉儿还常跟着姑娘出去,奴婢却是成天在屋子里坐着的,论起这女红,也比不上姑娘的。怪道三老太爷说姑娘是天才,可不是天才呢,平日里也没看姑娘在这些地方用过心,可这活计若是拿出去,谁不称赞?”

宁纤碧放下绣绷,摇头苦笑道:“哪里是什么天才?你不知道,我在这些上,也费过好多心思呢。”上一世里无所事事,可不就是苦练这些据说是古代女子安身立命的看家本事呢?结果这些活儿倒是出色,却也没为她换来什么尊敬与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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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陪嫁

“姑娘。”海棠见她神思有些恍惚,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担忧之意。

宁纤碧甩甩头,把自己脑海里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都甩出去,见海棠担心,她便拉着对方的手坐下,笑道:“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把你放在家里,轻易也不让你出去吗?”

海棠呐呐道:“奴婢手脚笨”不等说完,便见宁纤碧摇头笑道:“傻丫头,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真正用意,这屋里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或许不值什么,但你知道的,那些方子,医书,还有那套西洋的玻璃器,都是我的命根子,我只把你和廖嬷嬷留在屋中,是因为我最信任的便是你们两个,自然,山茶玉儿芦花倒也不差,只是不如你稳重细心。”

“姑娘。”海棠觉着鼻头有点发酸,因连忙笑着岔开话题,指着柜子道:“刚刚姑娘说玻璃器,奴婢方想起来,那套玻璃器具还是三公子给您的呢,当时您高兴的什么似得,最后却也没用上。”

宁纤碧知道海棠是有意提醒自己,沈千山对她有多好,让她开心些。因叹了口气,看着那柜子半晌,方无奈的笑一声,摇头道:“我们的事情,你不懂,这一世,我和他总是有缘无分,便是这缘,也不过是孽缘罢了。”

海棠听到宁纤碧的话,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失声道:“姑娘怎么这般说?莫非…您知道了”

“知道什么?”宁纤碧愣了愣,抬头看向海棠,却见她惊愕过后,便期期艾艾低下头去,显然不想说话,因知道她定是有事了,再三逼问之下。海棠方吞吞吐吐道:“听说…听说四皇子回来后,送给…送给三公子两房扬州瘦马,说是…要三公子收房。”

宁纤碧愣了愣,前世里沈千山房中妾侍虽有几个,却并没有什么扬州瘦马。不过转念一想: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命运回到了上一世里的轨道上,纵有改变,又能有多少?不过是换了几个人罢了,反正就算没有扬州瘦马,还会有别的妾侍,沈千山的地位在那里。又怎么可能只取一瓢饮?

想到此处,也便淡然下来,轻声道:“嗯。这也是人之常情,三公子素日也没有这方面的名声传出来,算是洁身自好的了,他如今这么大,就有几个通房丫头或者妾侍。也是应该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姑娘…奴婢…奴婢那天不小心看见,好像…姑太太”海棠咬着嘴唇,见宁纤碧看过来,索性豁出去般的道:“姑太太来找太太哭,说是表姑娘这辈子太孤苦了。又有这么个身份,将来许不到好人家去,倒不如放在陪嫁单子上。跟着姑娘陪嫁过去,反正三公子也要有房里人的,表姑娘过去了,总比那些姑娘不知根底的女人贴心,且有六姑娘照拂。她也就不用担心表姑娘受气了。”

“呵呵呵…哈哈哈”宁纤碧放下绣绷,一时间只觉着命运怎会如此滑稽。她先是忍不住冷笑,接着便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

海棠让姑娘这癫狂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扶起她,恨恨道:“姑娘不用伤心,姑太太这件事做得委实不地道,仗着老太太疼她,便肆无忌惮了。哼!这话就是老太太,怕也没颜面说,她就跑去太太房里,不过太太当时就回绝了,奴婢原只是担心她再来算计姑娘。”

“没关系,让她来。”

海棠还不等说完,就见自家姑娘慢慢直起了身子,脸上又恢复了素日里的淡然,唇角边甚至还残留着一抹微笑,然后她优雅的抬起手掠了掠额前头发,笑得无比灿烂道:“既是姑母和表妹的心思,怎么好不成全?倒让母亲在老太太面前落下了恶名。姑母说的对,三公子总会有房里人,让白妹妹跟我去,比那些陌生的女人贴心,哈哈哈…这主意真真不错。”

命运让她重生一回,总不会只是恶作剧开玩笑吧?莫非从一开始,这一世已经注定了,结局她还是要嫁进睿亲王府中,只不过这一次,她知道一切前因后果,她可以冷眼旁观白采芝用尽手段,然后在她最得意的时候给予狠狠一击,甚或是置之死地,这可是她送上门让自己虐的。很好,可以这样淋漓痛快的报复,很好…

刹那间,宁纤碧的胸膛甚至因为这股瞬间的快感而起伏不停,对那一桩她视若洪水猛兽的婚事也平添了一丝期待:结局不能改变吗?那就轰轰烈烈拼一场。五年后…呵呵,五年后,心愿得偿抽身而退,到时还可以站在云端看睿亲王府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呵呵,这是何等快意?原来上苍让她重生一回,便是要彻底化解她心中的怨气和不甘,很好啊,既然如此,她怎能辜负了?

“海棠,给我更衣,我这就去找母亲,姑母张一回嘴不容易,不用拂她的面子。何况姑母说的也没错,可怜天下父母心,就是无耻了些,也不是不能原谅。”

海棠目瞪口呆,原本她把这事儿说出来,是要宁纤碧提防的,免得宁玉兰母女做不通余氏工作,跑过来打她的主意,谁料姑娘竟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海棠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行。”

却不料余氏听了宁纤碧的话,一口便回绝了,恨恨道:“你姑母那是痴心妄想无耻之尤,当日你昏倒,你那妹妹也过来了一趟,我不信她一点儿都不知道这里面的情由,哼!明知道你如今苦恼,还要把她女儿塞进去,怎么?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做梦去,我才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宁纤碧少不得柔声劝道:“母亲息怒,姑母说的有道理,白妹妹自小来咱们家,柔弱无依,又和我亲近,这会儿她跟了去,自然处处以女儿马首是瞻。母亲知道女儿和三公子是不对付的。三公子怕也是生了我的气,这一辈子,我也不图和他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了,只是这样,我在亲王府里的正妻地位总不能丢了,不然还能不受气吗?白妹妹温顺美貌,正好帮我收拢三公子的心”

余氏瞪着她,不等她说完,便气呼呼道:“三公子之前对你是什么样子,你心里不清楚?若不是你任性。用得着别人帮你收他的心?你自己难道还不行?我和你爹本来欢喜不尽,想着苍天有眼,你这孩子总算也有一个钟情不悔的人疼。谁知你…一辈子的幸福啊,就砸在你自己的手上了,如今你竟和我说,要靠你那妹妹来收三公子的心,你…你气死我了”说到最后。不由得语声哽咽,趴在桌上痛哭起来。

宁纤碧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余氏,连忙又上前劝慰了一番,却是不敢再提白采芝的事儿了。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却听余氏道:“你那姑母只怕不会死心,她既打定了这主意,还能不去老太太面前央求?刚刚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等你爹爹回来的时候,我再和他商议吧”

宁纤碧谢过了余氏,便转身出门,一时间心中也是唏嘘不已,最终却只余悠悠一声长叹。

且说白采芝。赐婚的事已经是突如其来,可以说是打乱了她所有的算盘。然而还不等她用心图谋。重新修复和宁纤碧的关系,皇上却又下了旨意,这一次将婚期都订了,让白采芝更是慌张无措,只道自己几年的心事终要化为流水。

倒是宁玉兰,见女儿终日颓废,想着女儿素日里和自己说的话,终究还是不忍心,她心里其实早就有了陪嫁这个算计,只是等闲也不想说出来,毕竟陪嫁这个身份实在是太低贱了,有许多大户人家,要给女儿添陪嫁的人时,都是找依附的亲戚女儿,这样的人谨小慎微惯了,嫁过去不会成为女儿的阻力,还有可能成为助力,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女儿生活在宁纤碧的阴影下。

然而见女儿终日闷闷不乐,宁玉兰心疼之下,到底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这个主意就如同在白采芝面前打开了一条金光大道,让她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见母亲还不愿意,她便积极劝说,只说宁纤碧如今得罪了三公子,听说三公子都恳求皇上收回成命了,只是没有成功而已。如此一来,三公子哪里还会和宁纤碧夫妻恩爱?这可不正是自己的机会?

因三说两说,把宁玉兰也说的心动起来。母女两个遂商议妥当,第二日先由宁玉兰去找余氏商议,当然,她们知道余氏肯定不会答应,原本宁纤碧出嫁,余氏就没有给她安排陪嫁人的打算,何况就算陪嫁,她又怎能甘心陪嫁一个处处比女儿强的?在宁玉兰心中,白采芝自是比宁纤碧强百倍了。

所以这事儿到最后说不得就还要去恳求姜老太君出马。总算白采芝也知道羞耻,因心知肚明今儿母亲大概会为自己的事奔走一天,她一大早便出府,只说去郊外佛寺上香散心。却不料马车刚刚出了城门,便听到身后马蹄声响,撩开帘子回头一看,竟是沈千山带着几个侍卫从后面赶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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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多人都不能接受白表妹陪嫁,可是在我看来,女主现在心如止水,她根本不在乎沈千山身旁有什么人。而小白花定要飞蛾扑火,她正是乐见其成。其实后来她很难受的。当然,这是她处心积虑的后果。她认定了沈千山是人中龙凤,自己定能随同他获得无数荣耀。不然的话,她不用非陪嫁不可,以她的容貌才情,嫁给低等一些的人家作正妻完全没问题,所以她的后果只是她咎由自取而已。

算了,关于芍药,沈千山和小白花陪嫁这问题,我解释了很多次,但见仁见智这东西真是没办法的,大家认定了自己的想法,也不可能因为我改变,所以就这样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剖白”

沈千山只是气闷,所以今日无事,便叫上了几个侍卫陪自己一起去郊外猎场射猎。却不料老远就看见了白采芝的马车。

因为宁纤碧的关系,伯爵府的马车就没有沈千山不知道的,当日他也想得简单,只要把这些马车记住了,一旦六姑娘外出被自己看见,还怕不能当街制造“巧遇”吗?

因这会儿不免就是心下一怔,他以为宁纤碧也是心里烦闷,所以出来散心。本来有心想要停下打声招呼,然而想到两人已经决裂,自己又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因想到此处,便一夹马腹,大黑马长嘶一声,就从马车前绝尘而过。一直到驰去老远,他才想起刚刚那仓促之间呼唤自己的声音似乎并不是宁纤碧。

既然如此,少不得勒住马僵,见身后侍卫们停下来,他便淡淡道:“您们先往前面去,在白玉亭等我,后面好像倒是熟人,我去打声招呼。说完拨马回来,走到马车前,果然,就见白采芝伸出了脑袋,正满面怅然的看着前方,见他回来,对方脸上方现出欢喜的神色。

沈千山心中一叹,想起那件黑色大氅,到如今,他自然已经明白,那精心制成的大氅,便是出自这位白姑娘之手,只是她担心自己不肯穿,或者不重视,所以知道自己喜欢宁纤碧,便假托宁纤碧之名送给自己,只盼着自己能珍惜那件衣服。

问世间情为何物?

脑海中不自禁便涌上这句话,一时间,沈千山只觉百感交集:世间事怎么偏是让人如此无奈?他喜欢宁纤碧,却求而不得。白采芝喜欢自己,自己却又偏偏没办法喜欢她。

不喜欢是不喜欢,但是想到这女孩儿对自己一往情深,就如同自己对宁纤碧一般。却偏偏又得不到自己的回应。也如自己得不到那位六姑娘的回应,都是单相思,不由得便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于是来到马车旁,笑着对白采芝道:“原来是白姑娘,今儿怎么有空出来?”

白采芝紧张看着这个俊逸的男人,她知道,若想跟着宁纤碧嫁进亲王府,母亲那边的阻力绝不会小,就算是祖母向来疼爱自己母女两个。这样的事情也未必能答应。这种时候,这个男人却出现在她面前,这是连上天都在暗中帮助她吗?

这是我的机会。我最好的一个机会,拼成功了,便一切如愿。不能成功,从此后便要死心,关键是。它值得一搏。

想到此处,白采芝下定了决心,她缓缓钻出马车,车夫连忙拿下小凳子,于是她缓步走下来,然后站在沈千山身旁。垂着头,轻声又怅然道:“我有些话想和公子说,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机会?”

沈千山看看远处的青青草地。将手一摆,正色道:“姑娘请,无论你说什么,沈某洗耳恭听。”

两人慢慢往草地上走,白采芝正在心中暗自想着要怎么开口。从哪里切入。就听沈千山淡淡道:“那件衣服我放在柜子里,无论如何。是姑娘对沈某的一片心意,姑娘一片苦心,沈某谢过了。”

白采芝身子一颤,心中却已是欣喜若狂,她正愁自己没有合适的话题切入,却没料到沈千山竟然给了她这样一个好借口,当下不由得转过身,勇敢抬头看着对方,轻声道:“公子说…说我一片苦心,你…你真的体会到我的苦心了吗?’

沈千山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在他印象中,白采芝从来都是柔柔弱弱的,却没料到这女子竟也有宁纤碧那样的刚强一面,一时间,他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公子一定是以为,那件大氅,我…我怕你不珍惜,所以就…假借六姐姐的名头,盼着…盼着您能好好对待我的一番心意,是吗?”

白采芝不愧是聪明之人,他知道沈千山最欣赏宁纤碧的刚强自主,因此也就在他面前刚强了一把。不过究竟是谈到这么羞人的话题,即便是她,也没有那个脸面侃侃而谈,少不得便垂下头去,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还不得不安慰自己说:这是刚柔并济,是最好的火候儿,总比那一味刚强或者一味软弱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