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呢?快,天大的好消息,姑娘在哪里?老爷和太太让她过去呢。”

是樱桃的声音,宁纤碧一下子坐了起来,不知为什么,虽然樱桃说是好消息,但她却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知道这大丫头一向稳重,如今竟然语气激动呼哧带喘,很显然,刚刚梦里的脚步声也应该是她了,能让她跑起来的,会是什么天大的消息?

“什么消息?”

宁纤碧撩开帐子,坐在床边穿绣花鞋,却见樱桃走过来,眉眼间都是笑容,福身道:“姑娘快去堂屋里,让老爷太太亲自告诉姑娘吧,是天大的喜事儿。”

宁纤碧看着她,很想问个究竟,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此刻竟慌得厉害,以至于她根本不敢问出口,只好强作镇静道:“好,樱桃姐姐先回去吧,我换套衣裳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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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天大打击

樱桃答应一声去了,大概是看出宁纤碧表情有些沉重,这大丫头走到门口了,仍不忘回头说道:“姑娘,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您就放开心怀吧。”说完笑着去了。

宁纤碧慢慢站起身,海棠已经拿出了一套新衣裳,看见她这个表情,不由得诧异道:“姑娘怎么了?樱桃姐姐都说是好消息了,奴婢怎么瞧着您倒是有些害怕的样子?”

宁纤碧又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樱桃道:“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沈家上门提亲?”

一句话让海棠愣在那里,她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若是沈家上门提亲,樱桃姐姐也不至于欢喜的竟连仪态都忘了吧?她从来最稳重不过的。或许也不仅仅是有人向姑娘提亲,老爷今儿不是去参加东宫寿宴了吗?也许是老爷那边儿有什么好消息也说不定。”

宁纤碧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儿,兴许是双喜临门,才会让樱桃欢喜的失了方寸。”一边说着,海棠已经帮她换好了衣裳。宁纤碧又仔细想了想,越发觉着海棠的猜测没错:就算是沈家来提亲,的确不至于让樱桃欢喜成这个样子。

一念及此,心中就安定了许多,于是她缓步往堂屋而去,走到门口,便见到屋里兰姨娘和肖姨娘相对坐着,不同的是,肖姨娘脸上隐带着愤恨,兰姨娘面上却是春风般的笑容。在肖姨娘的下首,宁彻宣与蒋经坐在一旁,对面那张椅子显然就是给宁纤碧留着的。

宁纤碧迈步进门。先向宁世泊和余氏以及坐在余氏身旁的蒋姨妈见礼。听宁世泊让她坐。她便坐到了兰姨娘旁边,一边强笑着道:“究竟有什么好消息?爹爹竟这样的大张旗鼓,把姨妈和表哥都请来了。”

宁世泊嘿嘿笑道:“这消息我刚刚告诉了老太太,接着便是告诉你们,只是你们要注意保密,不然的话,明天圣旨下来,府里就没什么人惊喜了。明白了吗?”

圣旨?

宁纤碧这下是真正放了心,但凡是和圣旨有关的事情,那就应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吧?看来果然是父亲又升了官儿,或许当场就有人想要交好,提出了议亲之类的事,所以樱桃才会在去请自己的时候那样失态,虽然…这理由怎么想都觉着有些牵强。

余氏笑吟吟道:“真是的,吊胃口到现在”不等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得瞪大眼睛。失态叫道:“老爷说什么?刚刚你不说是芍药天大的好事儿?怎么…怎么如今又和圣旨相关了?皇上莫不是有哪位嫔妃病了,所以又想起请芍药去看?”

宁世泊看了她一眼。摇头笑道:“这话说得,若只是去看病,何用下旨?更何况又算什么天大的好事儿?我说的是”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得意之情,嘿嘿笑了两声后,才看向满脸疑惑的宁纤碧,一个字一个字道:“赐婚。听明白了吗?皇上要给咱们家芍药赐婚了。你们听清楚了吗?是赐婚啊,皇上也说了,登基二十余年,头一次赐婚,对象之一便是咱们家芍药,你们说,这还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吗?”

座中众人一时间全都愣住了,忽然就听“扑通”一声,只见宁纤碧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宁世泊,即便如此,众人也没反应过来,上前搀扶她一把。

倒是宁世泊,这一路上如在云端,如今这会儿倒是镇静了些,见宝贝女儿坐在地上,他连忙上前扶起宁纤碧,一边笑道:“芍药可是欢喜得傻了?呵呵,其实大可不必这样,爹爹刚才”

“爹爹刚才说我只是赐婚的对象之一,但不知,另一个对象是谁呢?皇上要把我赐婚给谁呢?”

宁纤碧握紧了拳头,她还没有从巨大的惊诧绝望中挣脱出来,所以看向自己父亲的目光都是带着狠意的。然而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赐婚不要如同自己猜想的那般,哪怕就是把她赐去大漠草原里和亲也好,她是一个现代女,不怕那风沙万里大漠无垠。

宁世泊看着女儿平静中隐含恐惧和狠意的眸子,这才想起之前宁纤碧和自己说过,嫁谁也不要嫁入睿亲王府。天可怜见,他心里本就觉着沈千山不错,虽然女儿郑重其事拜托了,但也只认为那是小女儿的任性,和余氏的意见也都是一旦睿亲王府上门提亲,这事儿还是可以好好斟酌斟酌的。

谁知今天竟然是赐婚,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亲自赐婚,而且还要明着下旨给伯爵府,这是多大的荣耀?宁世泊虽然是个好父亲,然而在那种时候,哪里还会记得女儿曾经的嘱托,直到此时方想起来,他心里不由得就觉着有一些不安。

“是…咳咳,芍药其实也应该知道吧,除了…三公子,还有谁能值得皇上这样郑重其事?”宁世泊咳了一声,想一想自己终是负了女儿的嘱托,心中不由得就有些发虚,虽然他坚定认为这是为了宁纤碧好。

因看着宁纤碧一瞬间就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生机般瘫坐在地上,宁世泊负愧之余,少不得就要为自己辩白几句,小声道:“芍药,当时皇上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直接就把这事儿定了,爹爹别说官小位卑,就是…就算是位高权重,也绝不敢…绝不敢当着那么多大臣来拒绝皇上啊。”

宁纤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生无可恋:重生一世是为了什么?机关算尽是为了什么?学医,制药,开百草阁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再一次跳进火坑,再一次去接受那些悲剧命运吗?就为了再嫁给自己如今恨之入骨的男人?再去面对薛夫人和王妃那些笑里藏刀的嘴脸?

这一刻,宁纤碧是真的万念俱灰,然而心中强烈恨意涌上的同时。她最在意的还是另一件事。抓住宁世泊的袖子。仿佛是抓住了自己最后一根稻草,她哭着问道:“爹爹,沈千山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他知不知道?”

宁世泊犹豫了一下,以为女儿是怕沈千山那边对赐婚有异议,连忙安慰道:“怎么会不知?当时皇上还问他的意见来的,三公子别提有多开心了,还跪下和我一起谢恩”

不等说完,便觉着衣袖一松。宁纤碧看着半空中的虚无之处,仿佛那里就站着一个人,然后她猛然挥起拳头,不管不顾的砸了过去,一边疯狂大叫道:“骗子,混蛋…骗子”

话音未落,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头一偏就晕死过去。

这下宁世泊和余氏全都慌了手脚,连忙命人将姑娘抬去里屋,宁世泊这里就匆匆出门要小厮去请宁德荣。未料一出门。便看到沈千山竟失魂落魄站在门外,一瞬间。宁三老爷只觉着仿佛是一道霹雳砸下来,向来圆滑的他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哦,三…三公子什么时候儿到的?”

宁世泊恼怒地瞪了门口两个小丫鬟一眼,心中怪她们不先通报,却听沈千山苦笑一声道:“大人不必怪她们不通报,是我不让的,我…我在门口遇见了庄管家,知道大人在家里,他大概也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没有通报就把我请了进来,恰好在外面,听见大人和六姑娘说这件事,我便站在外面听一听…

宁世泊无语,心想你大概也没想到会听到了这样一个结果吧?他心中此时着实是百味杂陈,然而沈千山的地位和身份毕竟在这里,于是连忙道:“三公子请先进屋坐,我先命人去请我家三老太爷回来”

不等说完,却见沈千山摇摇头,无精打采的道:“算了,六姑娘这会儿若是再见了我,还不知能闹出什么事呢,宁大人请自去忙碌,我…不在这里坐了。”说完,他便转身出门。

宁世泊看着那少年挺拔的背脊比往常更加挺直,脚下却似虚浮无根,好几步都带出了一些狼狈的踉跄,心中不由得大起同情之感。

这是谁?是沈千山,沈阁老的独子,皇上和皇后的外甥,大庆朝战场上的少年名将,天下苍生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以说,这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就算宁世泊很少八卦,也知道沈千山是天下绝大多数待嫁女孩儿心目中的一个梦想,那么多的的闺阁女儿,千金小姐,甚至不奢求能做他的妻,只以做他的妾为荣。

而他的心系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赐婚之后恐怕是实在忍不住高兴,这才过府一趟,却不料竟让他知道这样残酷的事实:宁纤碧不喜欢他,不但如此,甚至是视他为洪水猛兽,听说皇上亲自赐婚,竟悲愤的晕了过去。这样的打击,别说面前这位天之骄子,就是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夫,也接受不了如此侮辱啊?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未来妻子对自己毫不在意?不,宁纤碧的态度甚至已经不能说是毫不在意,而是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一刻,一向娇惯疼惜女儿的宁世泊心中也泛起滔天怒火,暗自握紧了拳头,心道芍药太不懂事了,不行,一定要好好和她谈一谈,明天圣旨就要下来,这件事再无更改可能,她如果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结果只能害了她自己。沈千山那是什么人?就算是公主郡主,在他面前也不敢这样放肆,你一个小小伯爵府庶子的女儿,凭的什么就对人家不理不睬横眉冷对?招你惹你了?

ps:噗,芍药遭遇打击了,嘤嘤嘤嘤到现在我也没办法了,有的人觉得沈千山太渣,有的人又觉得芍药太固执。我也没办法弄了,只能按照我设计的自然发展了,otz。另外,成婚后就要要上战场了,小沈其实不算很渣吧,我觉得他不渣,呼呼求粉红月票和推荐票

第一百八十章:万念俱灰

就因为宁纤碧太过激烈的反应,这本该越看女婿越不顺眼的老丈人都对准女婿同情万分了,可见沈千山在此刻是多么的悲催可怜。

不说宁世泊这里忙着派人去请宁德荣,又在心里计划着和女儿恳谈。只说沈千山,他原本就是回府后忐忑不安,所以才过来伯爵府探听口信的。

虽然在白云寺后山,宁纤碧和他把话说开了,然而人没到了真正绝望的地步,总还是习惯性会把事情向好的方面想去。就如同沈千山,他心里想的便是:这一回是皇上赐婚,天大的荣耀,六姑娘心里就算再不待见我,也该高兴吧?至于府里的事情,嗯,有我护着她,谁又能把她怎么样?实在不成,我就建议父亲和大伯分家,各过各的日子,如此一来,六姑娘心中应该就没有芥蒂了吧?是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欢我,这也没关系,只要成了婚,做了夫妻,朝夕相处之下,只要我待她好,到时候不喜欢也会变为喜欢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都是至理名言不是吗?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自己来到了伯爵府,却见到了这一幕情景,宁纤碧竟然厌恶他到了这个地步,因为是赐婚,没办法拒绝这门婚事就晕倒了,这样激烈的反应,就算说是深恶痛绝也不为过吧?

沈千山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就会如此痛恨自己,明明这么多年,自己对她简直就是掏心掏肺的好。哪一天晚上。他不看着伯爵府的方向。琢磨着她是否安睡?今天心情如何?有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即便碍着男女有别,但凡有机会,他也是极尽所能的投其所好。而自己从她手里又得了什么东西呢?不过就是那么一只药泥小猪,还是自己抢来的。可就算如此,那只小猪也是他最珍视的东西,夏天为了不让那药泥化掉,他甚至不惜用珍贵的冰块为它做一个小小的冰窟。

然而。这一番苦心竟全是付之流水,没错,流水,呵呵,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他沈千山,也算是世上最悲惨的男人了吧?别的男人悲惨,总还知道个理由,可自己呢?他妈的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六姑娘怎么就会对自己这样的恨之入骨?

万念俱灰的不仅仅是宁纤碧。此时飘飘荡荡深一脚浅一脚往二门外去的沈千山也同样是万念俱灰,周围有下人走过。纷纷向他见礼,他也不理睬,直到一个怯生生的悦耳声音响起,他的目光才微微转了转,看向一旁那个行完礼正惊讶看着自己的女孩儿。

“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沈千山浑浑噩噩的问,在他想来,这已经快到伯爵府门口了吧?白采芝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却不料白采芝的神情比他还要惊讶,轻声道:“公子,这里是后院,我刚从园子里出来,就看到了公子,莫非…公子想要游园吗?您什么时候来的?长福长琴两个小厮呢?怎么没有跟着?”

沈千山的神智微微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的头四下里转了转,方苦笑着摇头道:“我还以为要出伯爵府了,却没料到,竟然走到了园子里来,果然是糊涂了吗?”

他说完转身便走,听到身后的白采芝追了上来,一边喊着自己的名字,不知为什么,三公子一时间竟忍不住悲从心来:这才是女孩子对他该有的态度吧?不说是趋之若鹜,最起码也是敬重有加?若是知道能够嫁给自己,即便不是欣喜若狂,也该在暗地里偷偷欢欣,不是吗?可他怎么就遇上了宁纤碧?遇上了这么个怪胎?偏偏他还喜欢了那个古怪的女人。

这一瞬间,沈千山的心中不仅仅是悲伤,更有一丝愤怒也渐渐滋生出来。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感觉到白采芝已经追到了身后,便停下脚步,回头微笑看着她道:“白姑娘那件大氅做的很好啊,连我们府里针线上的人也没有姑娘那份儿手工,在边疆时,也幸亏是它替我抵御了无数寒冷,沈某在这里谢过姑娘了。”

他说完,便郑重的施了一礼,原本想要看看白采芝的反应,然而真看到对方被巨大的惊喜击中的呆愕模样,他却又觉得索然无味,苦笑一声,便转身昂然离去。

白采芝的确是忘了该如何反应,上一次沈千山对她和宁纤月,的确流露出与以往有些不同的态度。然而这一次,这几句话,他…他甚至还郑重行了礼…一想到此处,白表妹便不由得心跳加速,双手紧紧拧着帕子,她唯恐自己是在梦中,只得轻声对身旁的香桐道:“你…你掐我一下,看我疼不疼?”

“姑娘,不是梦,刚刚三公子的确是要谢姑娘来的,说姑娘的大氅很好,比他们府里针线上的人活计还好呢。”

香桐在旁边抿着嘴儿笑,心中也泛起了小小的心思,暗道姑娘这样漂亮,不信三公子不动心,若是真有一天,姑娘能够入睿亲王府,且不管是妻是妾,到时候必定我也可以陪嫁过去吧?或许…也有机会…想到此处,不由得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唯恐白采芝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晕。

白采芝这会儿还真是没有心思去看身边丫鬟的反应,她整个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陷入了巨大的患得患失中,只知道看着沈千山的背影喃喃道:“沈公子说我比他们家针线上的人都好,这…这不会是明褒暗贬吧?”

一念及此,她不由得着急了,一把抓住香桐的手,慌乱道:“香桐,你说,沈公子这话是不是来讽刺我呢?”

香桐少不得要安慰她几句,看出自家姑娘这是当局者迷了。好不容易安抚了白采芝的情绪,却见她往前走了几步,又蓦然站住身子道:“不对,这件大氅是我以…他…他怎么会忽然知道的?他…他是不是心里生气了?所以才故意拿这话来刺我?”

香桐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少不得就要问问端的,白采芝想了想,香桐是自己的心腹,这事儿就算告诉她也没什么,因便说了出来。接着又摇头道:“这事儿透着古怪,三公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上一次见面,他连提都没提过啊。香桐,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所以刚才故意那么说。”

香桐也认真起来,考虑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不像呢”不等说完,便听白采芝急急道:“不行不行,这事儿我要去问问六姐姐,一定是三公子和六姐姐见了面,所以才知道了,我要问问六姐姐,三公子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说走就走,香桐也只能跟在后面,却不料到了白芍院,才知道里面的人都忙疯了,听说是宁纤碧昏倒,白采芝的问题显然是找不到人问答案了,少不得硬着头皮进去假装探望了一番,接着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娘,三舅舅的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我听说六姐姐昏倒了,娘知不知道这件事?”

宁玉兰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听白采芝说了,不由得也奇怪,不过看着女儿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便笑笑道:“有什么?你六姐姐从小到大也没闹过什么病,如今大概是中了暑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如今可是得意了,越发没日没夜的忙起来,就中暑也不奇怪,你刚才既知道了,就该去探探她才是。”

白采芝见母亲这里也没有什么答案,但她心里却认定了是有事发生,少不得说几句“我去探过了,不像中暑,晚上再过去一趟吧”之类的话来敷衍了两句。

当然,到了第二天,白采芝就知道昨天宁纤碧昏倒的原因了。

赐婚圣旨惊呆了伯爵府里所有的人,接着整个伯爵府便如同炸开锅一般的兴奋起来,下人们奔走相告,不到晌午便有一拨又一拨的贺客上门,大家都觉得宁府六姑娘虽然容貌不是十分出挑,但真是一个福泽深厚的人。沈小将军啊,全京城但凡是有闺女的人家,尤其是那些勋贵人家,谁不是眼巴巴看着他,却没料到这样一个京城第一少,最后竟便宜了宁纤碧。

众多贺喜中,有真心祝福的,也有羡慕嫉妒恨的,更有愤愤不平的。然而这些情绪全都掩藏在那一张张笑容灿烂的面孔下,不得为人而知。

伯爵府中大部分人自然都是欣喜不已与有荣焉,然而也不是人人都能这么欢喜。例如不得不和余氏合力接待的二太太元氏,她心里就已经吐血了,宁纤月知道了这事儿,也险些昏过去,当晚就发起烧来。

元氏心中恨得要命,却偏偏还要带着笑容迎接款待那些女眷,不能露出丝毫嫉恨,两三天下来,可说是苦不堪言,最后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到底是称病不出了。

倒是曲夫人,有感于宁纤碧之前对大房的那几分情义,所以着实是真心帮着余氏忙活了几日。宁纤巧原本知道赐婚的事情后,还愤愤不平,只觉着宁纤碧以往劝自己的话简直无比虚伪,这边安抚好了自己,说她不稀罕什么睿亲王府的勾心斗角,却是一转身,便要去做沈千山的新娘,还是圣旨赐婚这样天大的荣耀,怎不由得她不平。

然而,当她去宁纤碧屋里借探望之名看了看后,小姑娘这份心思就不翼而飞了,原本准备的讽刺话语更是一句话都没办法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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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情难绝,终须绝

宁纤碧的悲伤和绝望不是装出来的,坐在床上,宛如失了魂魄般,原本就苗条的身子更是瘦了一圈儿。原本她虽然端庄沉稳,却总是带着生气和灵动,如今这些东西在她身上却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

看见宁纤巧来,也只是敷衍的说了两句话,便再也不肯开口,倒把宁纤巧心疼的为她掉了两滴眼泪,搂着她哭道:“好妹妹,这是怎么说的?如今这件事你也逃不了,这便是你的命,命好命歹都要打起精神来,你…你怎能作践自己的身子?让三叔三婶看了,得有多心疼?”

宁纤碧默然不语,心中却浮现出父亲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重生这么多年,父亲还是头一次这么严厉的训斥她。不过宁纤碧不怨宁世泊,那个重生的秘密埋在她心中,原本就没有人知道,又怎能怨宁世泊斥她无理取闹?

到了这种地步,宁纤碧当然可以说出实话。父母和弟弟以及表哥是她最信任的人,然而这话可以对蒋经略提一提,却万万不能对宁世泊余氏她们说:圣旨赐婚啊,这事情确是改变不了了,再说出上一世的事也已经于事无补,就算自己这会儿想出家都不可能。这种情况下,把上一世的经历告诉父母,不是擎等着他们担忧挂怀吗?父母这一世里好不容易有一个美好幸福的生活,这些苦痛自己吞了就是,反正她天生就是个苦痛承受器般的存在,何苦还要让亲人跟着自己一起痛苦?更让他们担惊受怕?

心里是这么想着,却怎么也转不过弯儿来。吃喝的东西。她看着就从心里烦。却不得不每天强逼着自己吃一点,如此挨了几天,宁世泊和余氏实在无奈了,只好将她送去白云寺,让她散散心,尽快接受这件事情。

宁世泊和余氏都不明白这次女儿为什么会这样的小心眼,似乎就认定了和沈千山在一起不可能有好结局。但是宁纤碧不告诉他们,他们也只有无奈的份儿。除了这件事,他们也不能再为女儿多做什么了。

无巧不成书,宁纤碧心情不好,被父母秘密送到了白云寺散心。沈千山也是心烦意乱,只觉着在京城怎么都不自在,那些酒肉朋友和皇室兄弟们对他的恭喜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刺得他鲜血淋漓。

有心去皇帝面前求情,请他收回成命,但是每当走到宫门前,他就生不出决心跨过去。即便跨过去了,也是找些别的话来说。他在心里为自己找理由。只说这是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下的旨意,如今天下皆知,万万没有收回成命的可能。然而真正内心深处的想法,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自己。

就算皇帝不可能收回成命又如何?他便拼死为宁纤碧努力一把,也算是全了这场相思之义,从此后他对那个心心念念想着的丫头也就是仁至义尽了,她再有什么样的结果都和自己无关。

然而为什么这话却始终不能出口?还不是因为他其实还是害怕,害怕自己恳求之下,皇帝心软,真的会收回成命?说到底,在情之一字上,他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无私?

不想求皇帝收回成命,却又改变不了宁纤碧的心意,沈千山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之境,即便燕来善解人意,在他身边用尽了浑身解数替他开解,也终究不能让他的烦恼略减去一分半分,于是烦闷之下,沈千山也带着长福长琴往白云寺而来,打算在这里静静心,顺便也躲避一下京城里那些朋友。

沈千山和宁纤碧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白云寺再次重逢,当在后山上独自漫步的两个人彼此看见对方时,那份惊讶和错愕也就可想而知。

惊讶和错愕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恨。宁纤碧冷冷瞪着对面那个无耻的男人,咬牙切齿的冷笑道:“沈公子当真是好心机手段,当日答应我的好,却不料你一转身回去,便搬出了皇上这一座大靠山。呵呵,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将军就是不同了,连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也不给我,也对,这也怪不了三公子,谁让我自己愚蠢,明知道你是这天下最无情冷酷的男人,却还想着你总算是光明磊落一诺千金,竟就把底线都告诉了你,到底招致今日的无妄之灾。呵呵,三公子的手段,我当真是佩服得紧啊。”

沈千山从错愕中回神的时候,愧疚心虚之余,还带着一点点欢喜,对宁纤碧,无论他怎么被对方泼冷水,然而心中却始终有一点小火苗,也正是这一点小火苗始终不灭,才让他一反常态的优柔寡断起来。

然而此刻面对宁纤碧这刻骨铭心的仇恨眼神,他心中那微弱如游丝的火苗终于“扑哧”一下,被对方浇下来的这最后一盆冰水给全部浇灭了。

从怀中掏出那只药泥小猪,沈千山眼中的深情和痛悔让此刻心中已被恨意淹没的宁纤碧都有些动容。

“从我们初见那一刻起,这么多年,我自问对六姑娘,不敢说是掏心掏肺,也总可以说是不遗余力了。但凡听说你喜欢什么,凭它怎么难?我就是削尖了脑袋也要弄来讨你欢心。我喜欢你,可是素日言语中不敢有一丝调笑亵渎。原本盼着精诚所至,终能金石为开。如今才知道,这不过是痴人一梦罢了。”

沈千山说到这里,终于抬眼看向宁纤碧,一字一字道:“沈某不曾负姑娘,奈何姑娘对沈某成见已深。沈某不是那不知羞耻的纨绔之辈。今日回去,我便去皇上面前恳请他收回成命。”

虽然这一刻的沈千山让宁纤碧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然而听到他这样说,她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希望,目光一亮。宁纤碧顾不上刚才自己还把这个男人讽刺的一无是处。连忙急促问道:“当真?你愿意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沈千山的拳头微微用力收紧。药泥小猪本就被日光晒得有些软,再被这一捏,登时就有些变形。他沉声对宁纤碧道:“沈某说到做到。但是你也应该知道,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道赐婚旨意,如今天下皆知。即便沈某恳求,皇上也未必会收回旨意。”

宁纤碧当然知道沈千山说的有道理,面色不由得黯然下来,但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平心而论,她知道沈千山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难得了。

“即便皇上不收回成命,沈某在这里答应姑娘,你嫁入我睿亲王府后,行动自由,我们两个,互不干涉。但求姑娘忍一时之苦,五年之后,沈某必定想方设法与姑娘和离。换回姑娘的自由身。我喜欢了姑娘一场,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承诺,即便拼了性命,这一次…我也不会食言。”

话音落,沈千山忽然惨笑一声,将手中已经变形的药泥小猪拿到面前,在猪身上轻轻一吻,喃喃道:“这只小猪,从我知道了自己的心意那天起,便天天陪在我的床头,看到它,便如同看到姑娘的音容笑貌,可以令我无比心安。只是从此后,沈某再也不需要它了。”

他说完便一扬手,深棕色的药泥小猪在空中划过一道暗沉的弧线,转眼就落入遍山的青草丛中。

沈千山向宁纤碧一拱手,沉声道:“沈某对姑娘,仁至义尽。姑娘对沈某,深恶痛绝。从此刻起,便如姑娘所愿,你我再无半分关系,即便姑娘入我沈家门,也定会还你自由身。同样的,沈某如何,也无须姑娘置喙。”

他说到这里,面上便堆了讽刺笑容,冷笑一声道:“是了,我真是个傻子,姑娘什么时候还关心过我的事?更别提说话。罢了罢了,总之,我不会再厚颜纠缠姑娘了。”

他说完,再深深看宁纤碧一眼,将心中所有的爱恋和痛苦都释放出去,接着便转身离去,一直到下山,也没有再回头。

看着对方孑然独行的背影,宁纤碧头一次对自己的决绝产生了怀疑。

是自己做错了吗?这一世的沈千山,已经不是上一世的沈千山,自己却因为前一世的事情而对他耿耿于怀,更造成了今天这样让两个人都痛苦的局面,是自己错了吗?那个骄傲男人在这一世里,他是真爱上了自己吧?

可是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因为他情深似海,所以自己就可以放下所有执念,再欢快的投进他怀抱中吗?情深似海?自己上一世里何尝不是情深似海?那个男人可曾多看过自己一眼?如今情深似海的换成他了,自己难道就要感激涕零,重携他的手去过幸福生活?

笑话一样,心中芥蒂未去,前一世里的枉死之恨未去,对这个男人,她的心已经铸成了一道高高的冰墙,防备从未曾卸下,这样的自己,凭什么要因为对方的情深似海就去接纳他,和他打造幸福的未来?做不到,她根本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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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没想到评论区会这么热闹。我不一一解释了,因为这个东西真的是大家认定就认定了,怎么解释也没用。不过还是想说一句:我觉得千山还可以,上一世他是渣男,但这一世里他除了有些霸道自私外,也没有太大的错,他后面稍微出现的那点渣也是有道理的。最起码在这一世是有道理的,所以他算是好的渣男吧。

但是芍药也没有错。今天有为千山平反的孩子们说:千山很好,芍药钻牛角尖,为什么不反思你上一世里的错误?这没错,芍药上一世里有错。但是芍药是穿过来的,她的思想是:我是有错,我上一世没有闪光点,但你沈千山可以不要我。你为了白采芝而娶我,之后对我不理不睬,你和骗婚有什么两样?如果不嫁给你,我就算再愚蠢,也不会被白采芝害死。尤其芍药上一世是爱着沈千山的,爱之深责之切啊,所以钻牛角尖也正常。如此恩怨如此恨,哪有那么容易释怀的?

希望这一章对芍药心里的描写能够让大家理解芍药仇恨的来源吧。反正这是两个这辈子没多大错却因为造化弄人而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至于说我为什么要这么编造故事的孩子,我只能说:故事故事,肯定要编造啊,抑扬顿挫,没有纠结哪来的抑,没有抑又哪来的扬眉吐气时的爽快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定局

可是,这样骄傲的男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自己对他的伤害,恐怕也不亚于上一世里他对自己的伤害吧?那么,算是扯平了吗?呵呵,扯平了,各过各的生活,相敬如冰有名无实的过几年,再一拍两散。最重要的,是沈千山刚刚说过,这几年里,自己是自由的,他不会干涉自己。

或许,能够有这样的结局也不错了。宁纤碧漫无目的的在山上走着,忽然脚下一软,似乎是踩到了什么。她连忙挪开脚,低头看去,就见一团棕黑色的东西躺在草丛中,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看出这原来是刚刚被沈千山扔掉的药泥小猪。

当时这只小猪是怎么被对方抢过去的,宁纤碧已经不记得了,她更没想到沈千山会把这只小猪一直带在身边。定定看着那团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药泥,好半晌,她才蹲下身子,轻轻将药泥小猪捡起来。

“造化弄人,沈千山,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我们呢?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恨是从何而来,所以你也不知道上一世里我因为你吃了多少的苦,那些痛苦,比你今日还要痛还要苦你明白吗?你知道在我死前的那一瞬间,我有多么的不甘,多么的痛悔愤恨吗?”

药泥从她手中跌落,宁纤碧无力坐在草丛中,放声痛哭起来,似乎是要将从上一世带过来的那些蔓延了多少年的痛苦一次性全部哭出来。

就如同沈千山之前猜测的那样,皇帝怎么可能收回成命给自己打脸,所以到最后,这一道赐婚的旨意还是被忠诚的履行,例如现在,薛夫人就正在充满怨气的和心腹的嬷嬷丫头们商量着聘礼的单子。

出乎所有人预料,婚事连推迟延期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太后病了,经过太医院和宁德荣的会诊后,普遍认为太后这一次的病情虽然发病缓慢,却是后势汹汹,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皇上侍母至孝,这种消息自然让他无法开怀,于是有那善于钻营的臣子便趁机提出可以排名进中国历史上最不靠谱事情前三的“冲喜”之法,最重要的是,病急乱投医的皇上竟然还答应了。

可皇室里的皇子和公主们不是没到婚嫁之龄,就是到了婚嫁之龄却连个对象都没有的。一时间去哪里找合适冲喜的对象?这种时候,沈千山和宁纤碧的婚事被皇上想起,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于是。明知道沈千山和宁纤碧好像是闹了别扭的皇帝也顾不上再给这对小儿女冷静的时间,大笔一挥,便定了成婚的日子,一个月后的八月初八,据说这是钦天监算出来的一年里最好的日子。诸事皆宜,尤宜嫁娶。

燕来端着一碗冰镇酸梅,盈盈走到屋里,看见珠玉正在绣花,便凑过去悄声问道:“爷在屋里?做什么呢?”

珠玉点点头,小声道:“还能做什么?看兵书呗。唉!婚事眼看一天天近了。爷这个样子”剩下的话她没有出口,然而燕来也能看得出,这个大丫头确实很关心沈千山。见他临近成婚却闷闷不乐,显然心里也不好受。

珠玉对燕来的印象也不错,倾国倾城的清倌儿花魁,被爷赎了身,却甘心只做一个侍女。丝毫不想那些歪门邪道,行事又有分寸眼色。这对珠玉来说,简直是太难能可贵了。

“我进去看看吧。”燕来叹了口气,将冰镇酸梅汤端进去。沈千山从书中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淡淡道:“我早和你说过,以你的才质,做一个侍女太可惜了,不如我替你”

“公子不必多言,燕来是公子赎出来的,就是给公子做牛做马也是应该。公子觉着以我的才质做侍女可惜,却不知,在燕来心中,这样日子便是天堂般的生活了。”

沈千山知道,若不是自己替这倾国之貌的女孩儿赎身,她很快就会成为达官贵人争相品尝的妓女,纵然是花魁,纵然一笑千金,然而随着年华老去,境遇恐怕也要凄惨。如今能留住清白身,在府里悠闲度日,实在是她的造化。既如此,将来倒也要费心替她安排一个好人家嫁了,也不辜负这冰雪聪明的绝美女子来人世一遭。

叹了口气,他如今脑子里心里全都是宁纤碧,虽然已经拼命的压抑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但是人的情绪,哪里是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若是别的事情,沈千山自问有这份定力,然而事涉宁纤碧,他确实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好不容易刚刚看到燕来,方将心神转移了一些,于是他放下书,拿起酸梅汤喝了一口,一边淡然道:“燕来是你在飞燕阁的名字,你还想要吗?若是不想要,就自己另起一个名字吧。”

这是燕来一直以来的愿望,闻言不由得惊喜看向沈千山,大声道:“奴婢谢谢爷,那就请爷给奴婢赐个名字吧?”

沈千山摇头笑道:“不成,我在这上面可不擅长,你自己就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还是自己起吧。”

“既如此,奴婢愿意更名点滴。”燕来见沈千山这会儿为自己的名字费精神,不由得又是高兴又是感动,没有高兴别的,只是见他似是因此从愁绪里暂时解脱出来,所以才高兴。

“点滴?这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沈千山抬头看她:“怎么会叫这么个古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