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至此,宁纤碧方大大的松了口气。手里牵着兰花回到凝碧院,直到进了屋,兰花方终于确定,这一劫自己是逃过去了。不由跪在地上磕头痛哭道:“奴婢谢奶奶救命之恩,若不是奶奶,奴婢这条贱命真是有死无生了,呜呜呜”

“起来吧。”宁纤碧连忙又把她拉起,这里海棠早打了水来,宁纤碧便去替兰花查看额头伤口,所幸那伤口不深,到底是小女孩儿力气小,往石阶上撞这体位也不对,不然的话,不死也要脑震荡。

放下兰花的头发,命她先梳洗,宁纤碧一面就摇头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了这样的烈性?竟敢当面拂六皇子的面子,你难道真的就不怕死?他要你服侍,太太也放你过去,你就过去呗,只要你小心些,难道六皇子还能吃人不成?何苦闹成这样?若不是我回来的早,在齐府只要再耽搁一会儿,你这条命也就真的交代了。”

兰花洗去了头脸上的血迹,海棠又细心替她用酒擦拭了伤口,再拿白布包起来。兰花便抽噎哭道:“奶奶,那一日六皇子是如何对奴婢的,您不是也看到了?奴婢这手腕上的乌青还没消去呢,素日里听家里的婆子媳妇们说话,大宅门中,就虐待丫头们至死的多得是。与其去了那里被生生折磨死,奴婢还不如死在这里”

“好了。”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轻叱一声,只见她叹了口气,摇头道:“日后这话不可再在人前提起。行了,你下去好好养伤吧,这两日不用做活。”

兰花千恩万谢的下去了,这时沈千山才进了院门,对宁纤碧微笑道:“阿碧这一次做的很好,咱们亲王府也不是任人践踏的,六皇子这一回,委实有些欺人太甚了,真不知他怎么忽然就转了这样的性子。”

宁纤碧叹口气,暗道如今可以不用人践踏,将来破败之时,却又要如何?只凭我,还能护得住兰花吗?若是现在就将她遣走,以六皇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焉知将来他不会暗中找到兰花报复?不过这些都是日后的苦恼,她此时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因此一面替沈千山接过大衣服,一面道:“如何?你可参透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沈千山面色也凝重起来,轻声道:“未曾参透,却也有些猜测,只是不敢认定。罢了,在外面跑了半天,有些渴了,刚刚在暗处看着你,真是替你捏着一把汗,这会儿也过了晌午,赶紧让丫头们摆饭来吃吧。”

宁纤碧让山茶去传饭,一边就笑道:“我处理这样事最理直气壮了,因为占着理字慈心,所以格外有底气,千山不必替我担心。只是先得罪了四皇子,之后这六皇子嘛,我估计你大概也要继续得罪的,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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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心惊

沈千山沉下面孔,淡淡道:“那又如何?不是我想得罪他们,偏偏是他们行的事我不能苟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能因为他们是皇子,便不分是非助纣为虐啊,为夫我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宁纤碧点点头,她能够理解沈千山,如果说周鑫和蒋经的事情,若没有自己劝说,沈千山还有可能因为兄弟情义不管不问的话,那六皇子今天的行径就一定会引起他反抗了,这男人的骨头是最硬的,吃软不吃硬。也许六皇子便是要通过这一件事来确定沈家有没有拉拢的可能,但是用这样的手段,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小人了。

“先是在大街上拦马救人,在百姓中传开声名。接着又在我们亲王府内贪图女色,过后更是不惜上门讨要,这是自污身份。两下结合,可见这六皇子所图不小啊。”

漏断更深,沈茂书房中的烛火却还是十分明亮,父子两个相对而坐,正在研究这突然间高调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六皇子周谨。

“父亲也是这么看吗?”沈千山沉肃着面色,轻声道:“而且他之前拦下的人恰好是李德禄,之前咱们判断李家父子便是那暗中势力的人,若是这样说来,六皇子所图非小,会不会就是这暗中势力的主子?然而若是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太看轻了父亲?这小小伎俩能瞒得过别人,难道还能瞒得过大半生宦海浮沉的父亲吗?如果他不是幕后的主子。能让堂堂六皇子做枪的,儿臣真不知是何等人了。还是说,父亲和我都猜错了,这些只是巧合?”

沈茂轻轻摇摇头。沉声道:“断然不是巧合,这不符合六皇子的本来性情。或许,并非是他看轻咱们,他就是用这件事来告诉咱们。他已经成了一股势力,要和太子争一争那个位子了,这是逼迫咱们站队啊。”

沈千山嗤笑一声,冷哼道:“他也未免太痴心妄想,我们家和皇后是什么样的关系?岂能背叛太子哥哥?他注定是要白费机心的。”

沈茂笑道:“傻孩子,你自己不肯背信弃义,焉知所有人都如你这般?六皇子若是决心夺嫡,自然是虎狼之心,你指望他相信这世上有不计利益忠心耿耿的蠢蛋?太子虽然也不似之前那般低调。但他和皇后如今的困境。可都是实打实的。聪明一些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六皇子…这是把为父当成了老滑头啊。”

沈千山忍不住莞尔一笑,摇头道:“若真是这么着。那这一步,可就是他自作聪明走错了。不但拉拢不到父亲,还提早暴露在了咱们的视线中,让咱们终于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了。”

“你凭什么说他这一招走错?”沈茂却是叹了口气,涩声道:“傻孩子,你到底是在军营历练,于朝堂这些门道手段不老到。六皇子如今这是势力已成,所以有恃无恐了啊。”

“有恃无恐又为何自污名声?难道不是怕咱们看出他的狼子野心?”沈千山皱着眉头问道。

沈茂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哼声道:“人家都意图拉拢了,还怕你看出什么狼子野心?说到底,这自污名声不是给咱们看,是给皇上看的。皇上雄才大略睿智英明,他身为皇子,怎会不知?他终究还是忌惮皇上啊。”

“这么说来,父亲已经认定了,六皇子便是那股势力的主子?他的目的便是…夺嫡?”父子两个分析了半夜,终于,沈千山惊讶的说出了这个结论,而对面的沈茂则点点头,他心中已经确定了这件事。

“那…父亲,咱们要怎么办?”沈千山心情蓦然沉重,虽然对此事早有准备,但当真正面对时,他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皇后太子处境困难,兰妃六皇子却是深得圣眷,此消彼长之下,这件事着实凶险的很,一个不慎,沈家便面临着灭门之祸,六皇子周谨表面谦和,但沈家父子却都看得出来,那绝不是个胸襟宽广泱泱大度的主儿。

“咱们不能怎么办。”却听沈茂叹了口气,摇头涩声道:“儿啊,咱们父子两个如今办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再办下去,不但帮不了太子,反而会惹皇上忌惮,这等于是在帮六皇子啊。”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六皇子和他的势力崛起?”沈千山急了,他可一点儿都不想坐以待毙,尤其是现在他连周鑫都得罪了个彻底,因此更不能行差踏错,不然这个曾经最好的兄弟就能要了他的命。

“只能看着。”却听沈茂毫不犹豫的道,然后他目光沉沉看向沈千山,淡然道:“听着,你要沉住气,每日只做好分内之事即可。这件事的胜败,并不会因为你我怎么做而决定,它真正的掌握者,是皇上。会如何发展,全看圣心如何。而为父,仍是对太子有信心的,你明白吗?”

沈千山沉默了一会儿,重重点头道:“是,父亲,儿子明白。更何况,咱们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选择,即便皇上放弃了太子,你我也是绝不肯倒戈的,不是吗?”

“便是如此。”沈茂微微一笑,见儿子犹豫了一下,又小心问道:“那母亲这边怎么办?因为太子的事情,大伯娘和母亲与太子府那边的走动都有些疏远了,父亲要不要提醒她们一声。”

沈茂摇头笑道:“不是还有你媳妇儿吗?她是个重情义的,有个姐姐是太子身边的人,亲近那边谁也说不出别的,也足够表明咱们对太子的支持。至于你母亲和你那个唯你母亲命是从的姨娘,还有你大伯娘,她们不爱走动就不走动吧,这倒是几个好的疑兵,正让六皇子那边摸不准咱们真正的意图。”

沈千山一下子就明白了,若是宁纤碧能够代表自己,那薛夫人岂不就正是代表沈茂?这王府内眷除了王妃之外,便以她们二人为尊,沈千城沈千越的妻子都要靠边站,如此一来,的确是扑朔迷离。

“好了,夜深了,你回去吧,也不用特意和你媳妇说,省得她女人家心里不踏实。”

沈茂挥挥手,于是沈千山起身告辞,待他离去后,沈茂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桌子,喃喃自语道:“皇上究竟是有什么打算呢?他也是一个父亲,真的能够看清儿子中图谋不轨的人吗?若是看不清,又迟迟不能确定的话,他要用什么办法来保护太子帮助太子?

脑海中慢慢回想着近期一些人事调动,这里许多都是皇帝下了明旨的,每一项的背后,似乎都有其深意,大量阵营不明的人才被提拔,而太子的人却被抽调贬谪了一些。

沈茂的脑子急速转动着,忽地身子猛然僵住,一双眼睛也瞪得老大,连放在桌上的拳头也不由自主轻轻颤动起来。盯着跳动的烛光,他情不自禁的自语:“莫非…莫非皇上是要走抛玉引砖,欲擒故纵,上屋抽梯这一步险棋?那…那我们沈家…岂不是首当其冲?”

“这过了九月,天气可是一天比一天寒冷了,众爱卿可都将过冬的衣服预备好了?”

早朝过后,皇帝宣了几个素日亲近的臣子随驾北书房,十分亲切的和大家寒暄起来,只让几个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茂上前一步,沉吟道:“皇上可是担心那些回乡的灾民?”

皇帝叹了口气,沉声道:“那都是朕的子民,故乡遭灾,还有贪官趁火打劫,好容易逃了一命出来,如今他们回去后,不知又是个什么情形,怎不由得朕忧心?”

沈茂沉声道:“是,皇上爱民如子,仁慈圣明。目前各地所上奏报,回乡百姓皆已安居。之前皇上雷霆震怒,斩杀五十一名贪官,如此震慑,当不会有人还抱着什么浑水摸鱼敷衍了事的心思,请皇上放心好了。”

周铭点点头,面上露出欣慰笑容,微笑道:“这件事交给沈爱卿,朕没什么不放心的。说起来,今年老天爷不照应,竟是让众爱卿从年头直忙到现在,自朕登基以来,还没有如此辛苦之年,如今尘埃落定,朕有心犒劳犒劳你们,然而国库的情况你们是知晓的,连千山和他媳妇在边关建立的那样天大功劳,朕如今还没封赏呢,你们也只能等一等了。”

众大臣连忙躬身齐道:“为君解忧,为民谋福,乃是吾辈为臣者的本分,不须皇上封赏。”

周铭似是也早料到了他们的回答,微微点头笑一笑,接着道:“你们虽这样说,但总不能让大家白辛苦了一场,朕已经决定了,再过十天,就在十月初五日,朕率你们去京郊猎场围猎去,到时候你们亲自打几头猎物带回家去,也给你们的家人尝尝新鲜的山珍野味,岂不好。”

众大臣面面相觑,很想提醒皇帝一声“我们是文官”,不过眼看皇上兴致勃勃,这种时候自然是谁也不敢扫兴的,于是这事儿便这样定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建议

虽然文官们对这秋闱射猎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但好歹也是一年来难得的休憩时间,出去京郊玩个三五天,当游山逛水了也不错。武将们可以射猎,他们文官也可以赛诗嘛。就不信皇上会眼睁睁看着武官们吃打来的猎物,怎么着还不分几只到手?

而武将们则对皇帝的这个提议十分兴奋欣喜,当下沈千山便兴冲冲回去告诉宁纤碧道:“皇上要秋闱射猎,这一次可以带着女眷,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宁纤碧也是刚从药坊回来,郑黎收留的那些孤儿足有十几个,此时进了药坊,个个手脚勤快,也不多言多语,实在是一股生力军般的好帮手,因她心中也兴奋,暗道再把叶丽娘调到药坊里,此后那些需要保密的制药程序就让她来做便可,自己也能分分心在这府里,不会任由白采芝一人独大了。

谁料想这计划没有变化快,她还想趁这两天好好熟悉一下府里的人事财务呢,沈千山便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如此一来,宁纤碧自然也十分兴奋,来古代这么久,她还没出去打过猎呢。在边疆那会儿,沈千山倒是出去射猎过几次,然而那是什么地方?危机四伏的战场啊,她又忙着做药,到底也没机会出去见识见识,如今终于又有了这样一次机会,她可不想放过。

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正高兴,又互相提醒着那一天要带什么东西,忽见山茶走进来。对宁纤碧道:“才刚给太太送药膳,听翠云姐姐说,太太的咳嗽又厉害了,我悄悄问她。才知道太太不喜欢那川贝枇杷膏的味道,说什么也不肯吃。”

宁纤碧皱了皱眉头,叹气道:“究竟是嫌弃川贝枇杷膏的味道?还是嫌弃我这个给她送药的人呢?唉!为了和我赌气,赔上自己的身体。值不值得啊。”

沈千山也在旁边沉声道:“母亲的咳嗽还没好吗?怎么昨晚我去问安,她说大好了?”

宁纤碧白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这个做儿子的也太粗心了,太太还不是怕你担心,所以不肯和你说实话,没好呢,若是再不用药,只怕会越来越厉害。”

山茶似是无意道:“奶奶也不用太担心,白姨娘这会儿正在那里侍奉呢。说是太太每年春秋。总要闹几天咳嗽的。这是节气关系。”

沈千山又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白采芝极会笼络母亲,然而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薛夫人就是看不顺眼宁纤碧,只听白采芝哄骗呢?因此想了想。他便站起身道:“罢了,我亲自去一趟,看看母亲怎么样,顺便劝她把药用了。”

宁纤碧忙起身道:“你等一下。”说完走进内室,不一会儿提了一篮橙子走出来,对沈千山道:“太太若是不喜欢吃药,你就用这橙子配上点盐,给她蒸着吃,这治咳嗽也是极灵验的。”说完便告诉了沈千山如何将橙子削去一小半,如何放盐,蒸多长时间,待一一嘱咐完了,方又道:“太太不喜欢见我,我便不过去讨她的嫌了,免得让她心情不好,反而加重了病情,你只说是从我这里得的方儿,这橙子也是今日下朝后特地去街市上买的。”

沈千山提着那一篮子橙子,只觉着沉甸甸的,沉默看了几眼,方叹气道:“这都是上好的橙子,必然是京城顺风斋的,除了贡品,也只有他们来往的船只方便,能从南方得这样新鲜的。难为你有这份孝心,我这做儿子的都比不上。若是太太知道,必定欣慰的。”

“别,这会儿千万别告诉她。”宁纤碧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入为主的印象很难改过来,就如同从前我对你,不也是不假辞色吗?然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太太虽然不喜欢我,对我却也算厚道。这会儿何必去表孝心?反而更让她反感,我只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一天便是了。”

“阿碧。”沈千山握了妻子的手,只觉心里满满都是感动,他自然知道宁纤碧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婆婆如此蛮不讲理的讨厌她,她却是半点不在意,说到底,这份隐忍还不是为了自己?因心下感慨,嘴上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宁纤碧推他快去,这才出门往薛夫人的屋里来。

薛夫人此时正半躺在床上,白采芝坐在她床前,一边剥着个桔子一边细声细语的劝:“姐姐别的不说,她做药的本事还是很为人称道的,太太也不该因为厌恶她,就赌气不吃她的药,这也不值得啊。”

薛夫人哼了一声,刚说一句:“并不是因为厌恶她所以拿自己身体赌气。”便听外面丫头笑说道:“世子爷来了。”

薛夫人听说儿子来了,十分欢喜,白采芝眼中也露出一抹亮亮神采,连忙站起身,见沈千山走进来,她就福身道:“爷过来了。”

沈千山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心里不喜欢,也知道她是笼络母亲,然而对方留在这里侍奉是不争的事实,因便淡淡说了句:“这两日你辛苦了。”

“这是妾身的分内之事降龙破天。”白采芝笑的那叫一个明媚欣慰,一面替沈千山搬椅子,一面还轻声道:“姐姐事情忙,不得闲来这里,妾身这做妹妹的,自然该替她多来几趟,就是太太不喜欢吃药,姐姐送的川贝枇杷膏,太太只吃了一回,就不肯再吃,这咳嗽”

说到这里,便听薛夫人咳嗽了一声,她此时正面对沈千山背对薛夫人,因便调皮的眨眨眼,轻声做个口型,无声说道:不让我告诉爷呢,爷快好好儿劝劝吧。

这女子只论容貌,的确是出色的很,若是在别人家,只怕也能得丈夫疼宠,只可惜,她却偏偏要来亲王府,明知道我心里除了阿碧再没有别人,还要来,结果白白耽误了自己。

沈千山叹口气,心中虽厌恶白采芝,却也替她唏嘘了一回,然后方将那橙子递上去,笑着对薛夫人道:“这是儿子在顺风斋买的橙子,从阿碧那里问的方儿,不用母亲吃药,吃这个便能治咳嗽的。”

薛夫人一看见那橙子,眉眼间便添了笑意,接过看了看,叹气道:“还是我的儿疼我,你爹天天从顺风斋那里过,也没见他想着给我买这个,到底是自己生养的贴心啊。”

沈千山哭笑不得道:“母亲,你素日又没说特别喜欢吃这个,爹爹又不知道这是治病的方儿,怎么会想起去买这个?”说完对薛夫人身旁的丫头道:“去拿个碗,把这橙子削去一小半,下面用筷子捅几个孔,洒上细盐末儿,把那一小半盖上去,上锅蒸一刻钟,拿出来给太太用了。”

白采芝不等那丫头伸出手,便忙接过橙子道:“还是妾身亲自去吧。”说完袅袅离开。

这里薛夫人看着她的背影,便对沈千山道:“看看看看,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摊上你这么一个木头丈夫,你也不好专宠那个太厉害了吧?放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你房里,难道要人家守活寡?”

沈千山淡淡一笑道:“母亲若怜惜她们,倒也好办,不如都打发了出去吧,趁着青春年华,再给她们找一个好人家”

不等说完,便见薛夫人凌厉起来的眼神,听她厉声道:“你胡说什么?你的女人怎能…怎能让别人…哼!趁着青春年华?你倒是好心,可她们都是你的人,就算找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你…儿啊,你怎能说出这般没良心的话?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你媳妇撺掇的”

“母亲。”

沈千山一皱眉头,正色道:“你为什么总觉着阿碧不好?便是因为这些猜测?实话告诉母亲,阿碧并没有说过这种话,这都是儿子心中的想法。母亲也知道,我是从明白情爱那时起,便对阿碧情有独钟的,珠香为什么被撵出去,您心里难道不清楚?不过是后来阴差阳错的,偏偏又有了这么三个人,这却是儿子辜负了她们。然而如意轻怜之前乃是歌妓,再怎么有容貌才情,也不过是被卖来卖去,若是能给她们一份稳定的日子,哪怕不是那么富贵,对她们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儿吧?大宅门里那些阴私冷血的明争暗斗,摊上真正狠毒的主母,以她们的身份还不知会怎么样呢。至于白姨娘,当日我也曾力劝她不要陪嫁过来,是她自己一意孤行,母亲又喜欢”

不等说完,便见薛夫人一挥手,冷冷道:“你既是知道我喜欢,这就行了。我也实话和你说,这家里还轮不到你和你媳妇当家做主,只要我还有这一口气,你房里的人便一个都不能出去。我本还想着她们不合你的心意,再给你添两个,你却来了这一套。罢了罢了,我不给你添,然而你素日也不要独宠某一个人,若是铁了心要将她们撵走,便一根绳子勒死了我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难题

这话却是说的重了,连沈千山都受不住,连忙跪下道:“母亲何苦说这样的话来折杀儿子?儿子真心是为了她们好,若是从前,以儿子这性格,也顾虑不到她们去,不过是因为阿碧,儿子如今也会替别人着想,难道这不好?母亲”

“不用再说,你什么都不用再说。”薛夫人气得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然后摇头道:“你是什么身份?身边一个女人,让人看着便不像话了。你走吧,还是那句话,你要从一而终,错非我断了这口气,不然的话,就别做梦。还有,从今日起,你每个月抽出几天时间,或五天或七天,你给我往各个院子里住一夜,不然的话,就别怪我拿你媳妇撒气,这些日子也是我不理事,倒是纵容的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母亲,实在不关阿碧的事,就是儿子心里的想法,你何苦拿她来逼迫我?”

沈千山又惊又怒,没料到今日本来是想和母亲好好说道说道,最后竟让宁纤碧受了连累,这且不说,只每个月要去别的房里五日七日,这哪里能忍受得了?因此抻着脖子便据理力争起来。

薛夫人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看母亲咳得脸红脖子粗,甚至都带了喘,最后终究是沈千山无奈,阴沉着脸,木木的向薛夫人说了一句:“儿子告辞”,便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恰恰遇到白采芝捧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盖碗进来,看见他要走,便惊讶道:“爷,橙子弄好了,您不看着太太吃”不等说完,就见沈千山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竟是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这是怎么了?”白采芝心里这个委屈啊,心想我也没说什么啊。忽听薛夫人在屋里一边咳嗽一边喊自己,她连忙走进去,委委屈屈道:“太太,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爷?怎么这会儿就走了?”

薛夫人虽是咳得厉害,面上却全都是笑容,忙拉了白采芝的手笑道:“不怕不怕,他怎么说也是我养的,就再不高兴。难道还能翻了天去?你听我和你说,好不容易替你们几个争取了这机会,到时候必定要好好妆扮妆扮。笼络笼络千山,别辜负了我这一番心意。”

“太太说什么?”

白采芝又是惊讶又是迷惑,待听薛夫人说完刚刚对沈千山下的命令,她不由得整张脸都激动的发红了,太过兴奋之下。心中竟没了任何言语,只有“苦尽甘来枯树逢春”之类的四字成语不住在脑海中回荡着。

终于,我也有拨云见日的这一天了。

激动过后,白采芝回复了正常面色,一面用细长白皙如春葱的手指轻轻掠了掠额边的发,假装含羞带怯的对薛夫人道:“妾身谢太太的顾念之恩。太太对妾身,便如妾身的亲生母亲一般,当日妾身真真是没料到。来了这府里,原以为能照顾妾身一二的姐姐竟是全顾不上提携我,幸亏有太太,不然妾身真是不敢想象如今会怎么样了”不等说完,珠泪已是潸潸而下。

薛夫人连忙安慰了一番。看着白采芝这梨花带雨般的模样,满意笑道:“说起来。你和如意轻怜的容貌才情,实在胜那女人百倍,千山那傻小子镇日里只知道学文习武,哪里真正享受过女人的温柔?这一次你们好好儿利用机会,别害羞也别怕,使出一些手段,能把男人留在你们屋里才是本事。论理我这话不该说在你面前,只你素日是个老实懂礼数的忠厚孩子,不和你说一说,就怕你到时还谨守着什么礼数规矩,放不开,可不是又把千山推回去了呢?”

白采芝面上又发起烧来,脑海中映出沈千山高大挺拔的身材,只觉一颗心突突的跳,这回倒是真害羞了,却仍是低垂着眉眼,声音几不可闻的答了一声是。心中却是升起万丈雄心,暗道:好,太好了,这么些年,我差的便是这样一个机会,如今这机会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只要它出现了,我便能抓住,宁纤碧啊宁纤碧,说到底你除了会那些药材的事情,还会什么?难道我这样的容貌才情,在闺房中竟然不及你?我倒是不信了。

不说薛夫人和白采芝这里各有算计,只说沈千山,明明是关心母亲的身体,才会去送橙子。因为宁纤碧的大度,他本是高兴感动的。谁知在薛夫人房里竟然会惹了这么一些事回来,偏偏那又是自己的母亲,她的话也不能完全不听啊。不然的话,若是她真的为难宁纤碧,自己又没办法镇日里留在家中,阿碧也不是那飞扬跋扈的女子,真要是受了气怎么办?

可若是要让他听薛夫人的话,每个月里去那三个女人的房中和她们过夜,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忍受,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阿碧如今好不容易和自己琴瑟和鸣,她是受不得男人三妻四妾的,那几个女人若是做摆设也就罢了,若是每个月要和她们…

沈千山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因又是气恼又是烦躁,心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就落到了这么个左右为难的地步呢?于是这脸色便越发难看,踏进凝碧院后,小丫头们一个个躲得老远,竟是连上前拜见都不敢了。

“咦?爷这是怎么了?”

走到廊下,恰好看见海棠从屋里出来,到底是在边疆一起生活过,所以沈千山身上这煞气她倒不十分害怕,只是也有些惊讶,暗道爷都多久没露出这样的脸色了?今儿是谁惹了他?刚刚不是说去太太那里了吗?

一面想着,见沈千山也不答话,掀了帘子便走进屋去,海棠在外面迟疑了一会儿,到底不放心,连忙又折身进屋,便听宁纤碧在里屋道:“咦?怎么了这是?去太太房里送橙子怎么倒送出一肚子气回来似得,就是太太不喜欢吃橙子,到底是你一片孝心,也不至于就骂你吧?还是说,你这傻瓜竟把那橙子是我买的告诉了太太,才惹她不高兴?”

沈千山闷闷道:“没有,我还没那么傻。”说完又愤愤道:“只是今日不知怎么遭了这场无妄之灾,我不过是提了一下而已,太太就不同意,那便不同意好了,何苦又出这种让我两难的难题”因心中实在是憋闷,就将薛夫人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海棠在屋外听得直叹气,暗道爷还说他不傻,这有数的,婆婆和媳妇有几个能和美的?聪明男人,本来就该两下里瞒着不好的事情,只捡那好的说,只让双方都感觉到对方好意,心生感激,这才是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爷可好,把太太这些作为都实话说出来,岂不是给奶奶心里添堵?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说出来倒也好。不然的话,沈千山若真是害怕宁纤碧生薛夫人的气,到时去小妾房里只说是自己想去,那奶奶还不得气死啊?到那时,夫妻两个恐怕又要回到从前那相敬如冰的日子了。

一念及此,她身上不由打了个冷颤,心想这种事,真是想一想都让人害怕。爷做得对,还是说出来的好。只是太太也真真可恶,竟然用奶奶来胁迫爷,唉!这下坏了,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沈千山也在屋里唉声叹气,他也确实为难了。照着薛夫人的话办吧,怕宁纤碧不高兴。可不照办,又怕宁纤碧在府中受母亲的气,不说别的,一旦让你去立规矩,在那屋里一站就站上半天,不许坐下来,这便够人难受了。更不用提婆婆若要拿捏媳妇,那有的是招数,这些平日里听同事们聊别人的家长里短时,可也没少听闻过。

沈千山这都急得要挠墙了,宁纤碧开始也是皱眉,但很快却又微笑起来,只是慢悠悠喝着茶水,看丈夫如同困兽般在地上转圈子,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千山才察觉到屋里静的没有声音,回头一看,见妻子悠闲自在的喝茶呢。只把沈将军一口血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好半晌方长出了一口气,奔到宁纤碧面前低声道:“阿碧,你是不是有办法了?我知道你定是有主意了,不然哪里能这般稳坐钓鱼台?快说快说,只要你不生气,我都听你的。”

宁纤碧轻轻瞟着他,似笑非笑道:“是么?只要我不生气,就都听我的?那我让你听太太的话,去亲近白妹妹和如意轻怜她们,你也去?”

“那怎么成?”沈千山一下直起了身子,脸色都沉下来,咬牙道:“连阿碧你也”

不等说完,忽觉这事儿不对,妻子的骄傲他最清楚的,素日里就最痛恨三妻四妾不是吗?如今怎么可能这样轻易便妥协?她可不是害怕婆婆威胁的女子。

果然,就见宁纤碧“扑哧”一声笑出来。沈千山又急又气,咬牙去呵她的痒痒肉,一面道:“好啊,有主意了还在这里特意看我为难,不让你知道知道为夫的厉害,你也不肯好好儿说出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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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解决之道

“别闹别闹,好好好,听我说听我说。”宁纤碧果然禁不住这个,在榻上东躲西闪,却哪里是沈千山的对手,只笑得花枝乱颤,推着沈千山道:“再闹我就恼了。”这才让那恶劣的家伙住了手。

“说吧,什么办法。”听说有解决之道,沈千山也不似刚才那般烦恼了,好整以暇坐在宁纤碧对面,一副“小妞,说来给大爷听听”的无赖状。结果下一刻,就被妻子一把推开,然而沈大将军那是什么反应能力,身子向后倒的同时,伸手一勾,就将宁纤碧给搂在了怀里,嘻嘻笑道:“阿碧,你应该知道啊,偷袭对我是没用的。”

“偷袭你个头,我这叫光明正大的偷袭。”宁纤碧敲了沈千山的脑袋一下,然后贴近他耳边,故意轻轻吹了一口气,才悄声道:“其实有什么难为的?太太让你进她们的院子,你就去啊,不过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有谁能逼着你?看书,作画,练功,跑步,睡觉…还不都是由着你来?”

沈千山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喜,捧了宁纤碧的脸在上面狠狠亲了一口,这才哈哈笑道:“果然是我的好阿碧,这个聪明智慧,真真是让为夫我刮目相看,哈哈哈,好…好主意”不等说完,手背上就挨了妻子一下,听她小声道:“还敢张扬?让人听了去,万一以为我又教唆撺掇你什么,可不是糟糕?我可不背这个黑锅。”

沈千山忍不住就想笑,暗道黑锅?这锅再白不过了,可不就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呢?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口。不然一旦惹得河东狮发怒,他吃不了兜着走啊。因此沈将军连忙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一本正经道:“爱妻说的没错,这事儿实在和你不相干。”

宁纤碧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含笑道:“这事儿其实也着实难为了爷,那样多情的美人任君采摘,却要你做柳下惠。这可不是难为呢?”

沈千山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貌岸然状一挥手:“本将军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当日如何统帅三军?爱妻不必多言,任她如何倾国倾城色,不过一具红粉骷髅耳,何足道哉?”

“行了行了,说你胖你就喘起来,还和我拽文。”宁纤碧翻了个白眼,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纠结的:自己这样做。确实是自私。然而爱情怎可能不自私?她就是不能忍受沈千山去其他女人的屋里嘛。因只好安慰自己。心道白采芝阴险狠辣。才不用管她的死活。如意轻浮无行,也未必比白采芝强到哪里去。说起来,还是轻怜最无辜。然而我不是没给她选择啊,她自己宁愿守活寡也要在王府里。我这也不算对不起她。

说到底,宁纤碧给沈千山出了这个主意,心里还是有点不忍的。古代的妾侍完全不是现代第三者的概念,在这封建社会中,她们也是受害者。不过她终究不能无私大度到连心爱的男人都肯让出去,因此这不安过去后,也就恢复了常态,不再多想。

一有了这个主意,沈大将军顿时也一扫刚才的烦恼为难,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叫道:“海棠,海棠。”

不一会儿,海棠从外面进来,她本就在外室,后来听见里面传来笑声,方忙不迭避了出去,此时听见主子喊,连忙又进来,却听沈千山欢快笑道:“你去和白姨娘说一声,今天晚上我就去她的院子里。”

“什么?”

海棠大惊失色,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她看向沈千山身后的宁纤碧,却见自家奶奶伸手狠狠在爷身上拧了一把,顿时就让爷“嗷”一声弯下腰去,刚才的威风也荡然无存了。

“做什么?这就迫不及待了?只是这凭什么让我的丫头去?”

却听宁纤碧冷笑一声,顿时让沈将军麻了爪子,搓着手期期艾艾道:“这个…我这不是想着今天晚上就过去,晾她一宿,最好能让她们从此绝了念想知难而退吗?哼!这种主意不用说,定然是你那好妹妹撺掇太太的,不然太太怎么会忽然想起来?”

说起来,白采芝坏事虽然做了太多,这一次却也是无辜躺枪。当下宁纤碧白了丈夫一眼,冷哼道:“这一次怪不得别人,还是你话赶话赶到那里去了,才让太太灵机一动,想出这个主意。”

“噗!”

沈千山差点儿让自己的口水呛到,抬眼看向宁纤碧:看来妻子对母亲这样蛮横的家长作风也是有不满的,灵机一动这个词用在母亲身上,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是什么褒义。

“好了,不和你多说,总之你就算要去那边,也别使唤我的丫头,怎么?让她过去被打脸吗?”

宁纤碧没理会沈千山的反应,直接又下了命令,却听丈夫讪讪道:“哪儿啊?我本来是想让海棠去示威的,她是你的贴身丫头,如今又是要嫁出去做奶奶的人,所以”

沈大将军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察觉到自己这逻辑根本就是天外奇葩一样的存在了。因讪讪住了口,忽见宁纤碧一笑,伸出指头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戳,摇头道:“你啊你啊,明明聪明的紧,怎么有时候却比呆子还要呆?真是服了。”

“这个…我不也是忽然间就得阿碧点拨,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所以心中高兴嘛。”沈千山见妻子没有生气,终于松了口气,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嘻嘻笑道:“好了,阿碧别生气,你就当我是得意忘形了成不成?”